經濟類編 (四庫全書本)/卷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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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八 經濟類編 巻四十九 卷五十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巻四十九
  明 馮琦馮瑗 撰
  文學類三
  儒林五則
  司馬遷儒林傳序 余讀功令至於廣厲學官之路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夫周室衰而闗睢作幽厲㣲而禮樂壞諸𠉀恣行政由彊國故孔子閔王路廢而邪道興於是論次詩書修起禮樂適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自衛返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世以混濁莫能用是以仲尼于七十餘君無所遇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矣西狩獲麟曰吾道窮矣故因史記作春秋以當王法其辭㣲而指博後世學者多錄焉自孔子卒後七十子之徒散游諸侯大者為師傅卿相小者友教士大夫或𨼆而不見故子路居衛子張居陳澹臺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貢終於齊如田子方叚干木吳起禽滑釐之屬皆受業於子夏之倫為王者師是時獨魏文侯好學後陵遲以至于始皇天下並爭於戰國儒術既絀焉然齊魯之門學者獨不廢也於威宣之際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業而潤色之以學顯於當世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陳涉之王也而魯諸儒持孔氏之禮器往歸陳王於是孔甲為陳涉博士卒與涉俱死陳涉起匹夫驅瓦合適戍旬月以王楚不滿半嵗竟滅亡其事至㣲淺然而縉紳先生之徒負孔子禮器往委質為臣者何也以秦焚其業積怨而發憤於陳王也及髙皇帝誅項籍舉兵圍魯魯中諸儒尚講誦習禮樂弦歌之音不絶豈非聖人之遺化好禮樂之國哉故孔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夫齊魯之間於文學自古以來其天性也故漢興然後諸儒始得修其經藝講習大射鄉飲之禮叔孫通作漢禮儀因為太常諸生弟子共定者咸為選首於是喟然歎興於學然尚有干戈平定四海亦未暇遑庠序之事也孝惠吕后時公卿皆武力有功之臣孝文時頗徵用然文帝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者而竇太后又好黄老之術故諸博士具官待問未有進者及今上即位趙綰王臧之屬明儒學而上亦鄉之於是招方正贒良文學之士自是之後言詩於魯則申培公於齊則轅固生於燕則韓太傅言尚書自濟南伏生言禮自魯髙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於齊魯自胡母生於趙自董仲舒及竇太后崩武安侯田蚡為丞相絀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學儒者數百人而公孫𢎞以春秋白衣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學士靡然鄉風矣公孫𢎞為學士悼道之鬱滯乃請曰丞相御史言制曰葢聞導民以禮風之以樂㛰姻者居室之大倫也今禮廢樂崩朕甚愍焉故詳延天下方正博聞之士咸登諸朝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興禮以為天下先太常議與博士弟子崇鄉里之化以廣贒材焉謹與太常臧博士平等議曰聞三代之道鄉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其勸善也顯之朝廷其懲惡也加之刑罰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師始由内及外今陛下昭至徳開大明配天地本人倫勸學修禮崇化厲賢以風四方太平之原也古者政教未洽不備其禮請因舊官而興焉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復其身太常擇民年十八已上儀狀端正者補博士弟子郡國縣道邑有好文學敬長上肅政教順鄉里出入不悖所聞者令相長丞上屬所二千石二千石謹察可者當與計偕詣太常得受業如弟子一嵗皆輙試能通一藝以上補文學掌故缺其高第可以為郎中者太常籍奏即有秀才異等輙以名聞其不事學若下材及不能通一藝輙罷之而請諸不稱者罰臣謹案詔書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際通古今之義文章爾雅訓辭深厚恩施甚美小吏淺聞不能䆒宣無以明布諭下治禮次治掌故以文學禮義為官遷留滯請選擇其秩比二百石以上及吏百石通一藝以上補左右内史大行卒史比百石以下補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邊郡一人先用誦多者若不足乃擇掌故補中二千石屬文學掌故補郡屬備員請著功令佗如律令制曰可自此以來則公卿大夫士吏斌斌多文學之士矣
  昭帝時舉贒良文學增博士弟子員滿百人宣帝末增倍之元帝好儒能通一經者皆復數年以用度不足更為設員千人郡國置五經百石卒史成帝末或言孔子布衣養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學弟子少於是增弟子員三千人嵗餘復如故平帝時王莽秉政增元士之子得受業如弟子勿以為員嵗課甲科四十人為郎中乙科二十人為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補文學掌故云范𣋌儒林𫝊序 昔王莽更始之際天下散亂禮樂分崩典文殘落及光武中興愛好經術未及下車而先訪儒雅採求闕文補綴漏逸先是四方學士多懷挾圖書遁逃林藪自是莫不抱負墳策雲㑹京師范升陳元鄭興杜林衞宏劉昆桓榮之徒繼踵而集於是立五經博士各以家法教授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尚書歐陽大小夏侯詩齊魯韓毛禮大小戴春秋嚴顔凡十四博士太常差次總領焉建武五年乃修起太學稽式古典籩豆干戚之容備之于列服方領習矩步者委蛇乎其中中元元年初建三雍明帝即位親行其禮天子始冠通天衣日月備法物之駕盛清道之儀坐明堂而朝群后登靈臺以望雲物袒割辟雍之上尊養三老五更饗射禮畢帝正坐自講諸儒執經問難于前冠帶縉紳之人圜橋門而觀聽者葢億萬計其後復為功臣子孫四姓末屬别立校舍搜選高能以受其業自期門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經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學濟濟乎洋洋乎盛于永平矣建初中大會諸儒于白虎觀考詳同異連月乃罷肅宗親臨稱制如石渠故事顧命史臣著為通義又詔髙才生受古文尚書毛詩糓梁左氏春秋雖不立學官然皆擢髙第為講郎給事近署所以網羅遺逸博存衆家孝和亦數幸東觀覽閲書林及鄧后稱制學者頗懈時樊凖徐防並陳敦學之宜又言儒職多非其人于是制詔公卿妙簡其選三署郎能通經術者皆得察舉自安帝覽政薄于藝文博士倚席不講朋徒相視怠散學舍頹敝鞠為園蔬牧兒蕘竪至于薪刈其下順帝感翟酺之言乃更修黌宇凡所造構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試明經下第補弟子增甲乙之科員各十人除郡國耆儒皆補郎舍人太初元年梁太后詔曰大將軍下至六百石悉遺子就學毎嵗輙于鄉射月一饗會之以此為常自是遊學增盛至三萬餘生然章句漸疎而多以浮華相尚儒者之風葢衰矣黨人既誅其高名善士多坐流廢後遂至忿爭更相言告亦有私行金貲定蘭臺叅書經字以合其私文熹平四年靈帝乃詔諸儒正定五經刋于石碑為古文篆𨽻三體書法以相參檢樹之學門使天下咸取則焉初光武遷還洛陽其經牒祕書載之二千餘兩自此以後參倍于前及董卓移都之際吏民擾亂自辟雍東觀蘭臺石室宣明鴻都諸藏典策文章競共剖散其縑帛圖書大則連為帷葢小乃制為縢囊及王允所收而西者裁七十餘乗道路艱逺復棄其半矣後長安之亂一時焚蕩莫不冺盡焉東京學者猥衆難以詳載今但錄其能通經名家者以為儒林篇其自有列傅者則不兼書若師資所承宜標名為證者乃著之云 論曰自光武中年以後干戈稍戢専事經學自是其風世篤焉其服儒衣稱先生遊庠序聚黌塾者葢布之于邦域矣若乃經生所處不逺萬里之路精廬暫建嬴糧動有千百其耆名高義開門受徒者編牒不下萬人皆専相傳祖莫或訛雜至有分爭王庭樹朋私里繁其章條穿求崖穴以合一家之説故揚雄曰今之學者非獨為之華藻又從而繡其鞶恱夫書理無二義歸有宗而碩學之徒莫之或徙故通人鄙其固焉又雄所謂譊譊之學各習其師也且觀成名高第終能逺至者葢亦寡焉而迂滯若是矣然所談者仁義所𫝊者聖法也故人識君臣父子之綱家知違邪歸正之路自桓靈之間君道秕僻朝綱日陵國隙屢故自中智以下靡不審其崩離而權彊之臣息其闚盜之謀豪俊之夫屈于鄙生之議者人誦先王言也下畏逆順埶也至如張温皇甫嵩之徒功定天下之半聲馳四海之表俯仰顧盻則天業可移猶鞠躬昬主之下狼狽折札之命散戎兵就繩約而無悔心暨乎剝撓自極人神數盡然後群英乗其運世徳終其祚跡衰敝之所由致而能多歴年所者斯豈非學之效乎故先師垂典文褒勵學者之功篤矣切矣不循春秋至乃比于殺逆其將有意乎
  晉書儒林𫝊論 昔周徳既衰諸侯力政禮經廢缺雅頌陵夷夫子將聖多能固天攸縱嘆鳯鳥之不至傷麟出之非時于是乃刪詩書定禮樂贊易道修春秋載籍逸而復存風雅變而還正其後卜商衞賜田吳孫孟之儔或親禀㣲言或傳聞大義猶能彊晉存魯藩魏却秦既抗禮于邦君亦馳聲于海内及嬴氏撡雪棄徳任刑焬墳籍于埃塵填儒林于坑穽嚴是古之法抵挾書之罪先王徽烈靡有孑遺漢祖勃興救焚拯溺粗修禮律未遑爼豆逮于孝武崇尚文儒爰及東京斯風不墜於是傍求蠧簡博訪遺書創甲乙之科擢賢良之舉莫不紆青拖紫服冕乗軒或徒步而取公卿或累旬以膺台鼎故縉紳之士靡然嚮風餘芳遺烈煥乎可紀者也洎當塗草創深務兵權而主好斯文朝多君子鴻儒碩學無乏于時武帝受終憂勞軍國時既初并庸蜀方事江湖訓卒厲兵務農積糓猶復修立學校臨幸辟雍而荀顗以制度贊惟新鄭冲以儒宗登保傅茂先以博物叅朝政子真以好禮居秩宗雖媿明揚亦非遐棄既而荆揚底定區㝢乂安羣公草封禪之儀天子發謙冲之詔未足比隆三代固亦擅美一時惠帝纘戎朝昏政弛釁起宫掖禍成藩翰惟懐逮愍喪亂𢎞多衣冠禮樂掃地俱盡元帝運鍾百六光啟中興賀荀刁杜諸賢並稽古博文財成禮度雖尊儒勤學亟降于綸言東序西膠未聞于弦誦明皇聰睿雅愛流畧簡文𤣥嘿敦悅丘墳乃招集學徒𢎞奬風烈並時艱祚促未能詳備有晉始自中朝迄於江左莫不崇飾華競祖述虛𤣥擯闕里之典經習正始之餘論指禮法為流俗目縱誕以清髙遂使憲章弛廢名教頹毁五朝乘間而競逐二京繼踵以淪胥運極道消可為長嘆息者矣鄭冲等名位既隆自有列傅其餘編之于左以續前史儒林云
  隋書儒林𫝊論 儒之為教大矣其利物博矣篤父子正君臣尚忠節重仁義貴㢘讓賤貪鄙開政化之本源鑿生民之耳目百王損益一以貫之雖世或汙隆而斯文不墜經邦致治非一時也涉其流者無祿而富懷其道者無位而尊故仲尼頓挫于魯君孟軻抑揚于齊后荀卿見珍于強楚叔孫取貴于隆漢其餘處環琽以驕富貴安陋巷而輕王公者可勝數哉自晉室分崩中原喪亂羣雄交爭經籍道盡魏氏發迹代隂經營河朔得之馬上茲道未𢎞暨夫太和之後盛修文教縉紳碩學濟濟盈朝縫掖巨儒往往傑出其雅誥奥義宋及齊梁不能尚也南北所治章句好尚互有不同江左周易則王輔嗣尚書則孔安國左傳則杜元凱河洛左傳則服子慎尚書周易則鄭康成詩則竝主于毛公禮則同遵于鄭氏大抵南人約簡得其英華北學深蕪窮其枝葉考其終始要其會歸其立身成名殊方同致矣爰自漢魏碩學多清通逮乎近古巨儒必鄙俗文武不墜𢎞之在人豈獨愚蔽于當今而皆明哲于往昔在乎用與不用知與不知耳然曩之弼諧庶績必舉徳于鴻儒近代左右邦家咸取士于刀筆縱有學優入室勤踰刺股名髙海内擢第甲科若命偶時來必有望于青紫或數奇運舛乃委棄于草澤然則古之學者祿在其中今之學者困於貧賤明逹之人志識之士安肯滯於所習以求貧賤者哉此所以儒罕通人學多鄙俗者也昔齊列康莊之第多士如林燕起碣石之官羣英自逺是知俗易風移必由上之所好非夫聖明御世亦無以振斯頹俗矣自正朔不一將三百年師說紛綸無所取正高祖膺期纂歴平一寰宇頓天綱以掩之賁旌帛以禮之設好爵以縻之於是四海九州强學待問之士靡不畢集焉天子乃整萬乗率百僚遵問道之儀觀釋奠之禮博士罄懸河之辨侍中竭重席之奥考正亡逸研覈異同積滯羣疑渙然氷釋于是超擢奇雋厚賞諸儒京邑達乎四方皆啟黌校齊魯趙魏學者尤多負笈追師不逺千里講誦之聲道路不絶中州儒雅之盛自漢魏以來一時而已及高祖暮年精華稍竭不悦儒術専尚刑名執政之徒咸非篤好暨仁夀間遂廢天下之學唯存國子一所弟子七十二人煬帝即位復開庠序國子郡縣之學盛于開皇之初徵辟儒生逺近畢至使相與講論得失于東都之下納言定其差次一以聞奏焉于時舊儒多已凋亡二劉㧞萃出類學通南北博極今古後生鑽仰莫之能測所製諸經義疏縉紳咸師宗之既而外事四夷戎馬不息師徒怠散盜賊羣起禮義不足以防君子刑罰不足以威小人空有建學之名而無𢎞道之實其風漸墜以至滅亡方領矩步之徒亦多轉死溝壑凡有經籍自此皆湮沒于煨塵矣遂使後進之士不復聞詩書之言皆懷攘冦之心相與陷于不義𫝊曰學者將植不學者將落然則盛衰是係興亡攸在有國有家者可不慎歟諸儒有身沒道存遺風可想皆採其餘論綴之於此篇云
  儒行三則
  孔子在衞冉求言於季孫曰國有聖人而不能用欲以求治是猶却步而欲求及前人不可得已今孔子在衞衞將用之已有才而以資鄰國難以言智也季孫以告哀公公從之孔子既至舍哀公館焉公自阼階孔子賓階升堂立待公曰夫子之服其儒服與孔子對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長居宋冠章甫之冠丘聞之君子之學也博其服也鄉丘未知其為儒服也公曰敢問儒行孔子對曰遽數之不能終其物悉數之乃留更僕未可終也哀公命席孔子侍坐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强學以待問懷忠信以待舉力行以待取其自立有如此者儒有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不求土地立義以為土地不求多積多文以為富難得而易祿也易祿而難畜也非時不見不亦難得乎非義不合不亦難畜乎先勞而後禄不亦易禄乎其近人有如此者儒有可親而不可刼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其居處不淫其飲食不溽其過失可㣲辨而不可面數也其剛毅有如此者儒有忠信以為甲胄禮義以為干櫓載仁而行抱義而處雖有暴政不更其所其自立有如此者儒有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幽居而不淫上通而不困禮之以和為貴忠信之美優游之法慕賢而容衆毁方而瓦合其寛裕有如此者儒有内稱不辟親外舉不辟怨程功積事推賢而進達之不望其報君得其志茍利國家不求富貴其舉賢援能有如此者儒有澡身浴徳陳言而伏靜而正之上弗知也麤而翹之又不急為也不臨深以為髙不加少以為多世治不輕世亂不沮同弗與異弗非也其特立獨行有如此者
  孔子御坐於魯哀公哀公賜之桃與黍哀公請用仲尼先飯黍而後啗桃左右皆揜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飯之也以雪桃也仲尼對曰丘知之矣夫黍者五穀之長也祭先王為上盛果蓏有六而桃為下祭先王不得入廟丘聞之也君子以賤雪貴不聞以貴雪賤也今以五穀之長雪果蓏之下是從上雪下也丘以為妨義故不敢以先於宗廟之盛也可入飲食類
  荀況儒效篇 大儒之效周公屏成王而屬天下履天下之籍聽天下之斷偃然如固有之而天下不稱戾焉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國姬姓獨居五十三人而天下不稱偏焉天子也者不可以少當也不可以假為也能則天下歸之不能則天下去之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得委積足以揜其口則揚揚如也隨其長子事其便辟舉其上客⿰然若終身之虜而不敢有他志是俗儒者也法後王一制度隆禮義殺詩書其言行以有大法矣然而明不能齊法教之所不及聞見之所未至則知不能類也是雅儒者也倚物怪變所未嘗聞也所未嘗見也卒然起一方則舉統類而應之無所儗㤰張法而度之則䁆然若合符節是大儒者也習俗移志安久移質并一而不貳則通於神明參於天地矣
  秦昭王問孫卿曰儒無益於人之國孫卿曰儒者法先王隆禮義謹乎臣子而能致貴其上者也人主用之則進在本朝置而不用則退編百姓而敵必為順下矣雖窮困凍餒必不以邪道為食無置錐之地而明于持社稷之大計呌呼而莫之能應然而通乎裁萬物養百姓之經紀勢在人上則王公之才也在人下則社稷之臣國君之寶也雖隠於窮閭漏屋人莫不貴之道誠存也仲尼為魯司冦沈猶氏不敢朝飲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潰氏踰境而走魯之鬻牛馬不豫賈布正以待之也居于闕黨闕黨之子弟㒺罟分有親者取多孝悌以化之也儒者在本朝則美政在下位則美俗儒之為人下如是矣王曰然則其為人上何如孫卿對曰其為人也廣大矣志意定乎内禮節修乎朝法則度量正乎官忠信愛利形乎下行一不義殺一無罪而得天下不為也若義信乎人矣通于四海則天下之外應之而懷之是何也則貴名白而天下治也故近者謌謳而樂之逺者竭走而趨之四海之内若一家通達之屬莫不從服夫是之謂人師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夫其為人下也如彼為人上也如此何為其無益人之國乎昭王曰善
  齊宣王問匡倩曰儒者博乎曰不也王曰何也匡倩對曰博者貴梟勝者必殺梟殺梟者是殺所貴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博也又問曰儒者弋乎曰不也弋者從下害於上者也是從下傷君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弋又問儒者鼓瑟乎曰不也夫瑟以小弦為大聲以大弦為小聲是大小易序貴賤易位儒者以為害義故不鼔也宣王曰善仲尼曰與其使民謟下也寧使民謟上
  教學二十三則
  荀况勸學篇 木直中繩輮以為輪其曲中䂓雖有稿暴不復挺者輮使之然也于越夷貊之子生而同聲長而異俗教使之然也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彊自取柱柔自取束螾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彊上食埃土下飲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鼇非虵蟺之穴無所寄託者用心躁也目不兩視而明耳不兩聴而聰小人之學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間則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軀哉
  吕覽勸學篇 先王之教莫榮於孝莫顯於忠忠孝人君人親之所甚欲也顯榮人子人臣之所甚願也然而人君人親不得其所欲人子人臣不得其所願此生於不知理義不知義理生於不學學者師達而有材吾未知其不為聖人聖人之所在則天下理焉在右則右重在左則左重是故古之聖王未有不尊師者也尊師則不論其貴賤貧富矣若此則名號顯矣徳行彰矣故師之教也不爭輕重尊卑貧富而爭於道其人茍可其事無不可所求盡得所欲盡成此生於得聖人聖人生於疾學不疾學而能為魁士名人者未之嘗有也疾學在於尊師師尊則言信矣道論矣故性教者不化召師者不化自卑者不聴卑師者不聴師操不化不聴之術而以彊教之欲道之行身之尊也不亦逺乎學者處不化不聴之勢而以自行欲名之顯身安之也是懷腐而欲香也是入水而惡濡也凡説者兊之也非説之也今世之説者多弗能兊而反説之夫弗能兊而反説是拯溺而硾之以石也是救病而飲之以菫也使世益亂不肖主重惑者從此生矣故為師之務在於勝理在於行義理勝義立則位尊矣王公大人弗敢驕也上至於天子朝之而不慙凡遇合也合不可必遺理釋義以要不可必而欲人之尊之也不亦難乎故師必勝理行義然後尊曽子曰君子行於道路其有父者可知也其有師者可知也夫無父而無師者餘若夫何哉此言事師之猶事父也曾㸃使曾參過期而不至人皆見曾㸃曰無乃畏耶曾㸃曰彼雖畏我存夫安敢畏孔子畏於匡顔淵後孔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顔淵曰子在回何敢死顔回之於孔子也猶曾參之事父也古之賢者與其尊師若此故師盡智竭道以教
  尊師篇 且天生人也而使其耳可以聞不學其聞不若聾使其目可以見不學其見不若盲使其口可以言不學其言不若爽使其心可以知不學其知不若狂故凡學非能益也達天性也能全天之所生而勿敗之是謂善學子張魯之鄙家也顔涿聚梁父之大盜也學於孔子叚干木晉國之大駔也學於子夏高何縣子石齊國之暴者也指於鄉曲學於子墨子索盧參東方之鉅狡也學於禽滑黎此六人者刑戮死辱之人也今非徒免於刑戮死辱也由此為天下名士顯人以終其夀王公大人從而禮之此得之於學也凡學必務進業心則無營疾諷誦謹司聞觀驩愉問書意順耳目不逆志退思慮求所謂時辨説以論道不茍辨必中法得之無矜失之無慙必反其本生則謹養謹養之道養心為貴死則敬祭敬祭之術時節為務此所以尊師也治唐圃疾灌寖務種樹織葩屨結𦊨網梱蒲葦之田野力耕耘事五穀如山林入川澤取魚鼈求鳥獸此所以尊師也視輿馬慎駕御適衣服務輕煖臨飲食必蠲絜善調和務甘肥必恭敬和顔色審辭令疾趨翔必嚴肅此所以尊師也君子之學也説義必稱師以論道聴從必盡力以光明聴從不盡力命之曰背說義不稱師命之曰叛背叛之人賢主弗内之於朝君子不與交友故教也者義之大者也學也者知之盛者也義之大者莫大於利人利人莫大於教知之盛者莫大於成身成身莫大於學身成則為人子弗使而孝矣為人臣弗令而忠矣為人君弗彊而平矣有大勢可以為天下正矣故子貢問孔子曰後世將何以稱夫子孔子曰吾何足以稱哉勿已者則好學而不厭好教而不倦其惟此耶天子入太學祭先聖則齒嘗為師者弗臣所以見敬學與尊師也誣徒篇 達師之教也使弟子安焉樂焉休焉游焉肅焉嚴焉此六者得於學則邪辟之道塞矣理義之術勝矣此六者不得於學則君不能令於臣父不能令於子師不能令於徒人之情不能樂其所不安不能得於其所不樂為之而樂矣奚待賢者雖不肖者猶若勸之為之而苦矣奚待不肖者雖賢者猶不能久反諸人情則得所以勸學矣子華子曰王者樂其所以王亡者亦樂其所以亡故烹獸不足以盡獸嗜其脯則幾矣然則王者有嗜乎理義也亡者亦有嗜乎暴慢也所嗜不同故其禍福亦不同不能教者志氣不和取舍數變固無恒心若晏陰喜怒無處言談日易以恣自行失之在己不肯自非復過自用不可證移見權親勢及有富厚者不論其材不察其行甌而教之阿而謟之若恐弗及弟子居處修絜身狀出倫聞識疏達就學敏疾本業幾終者則從而抑之難而懸之姤而惡之弟子去則冀終居則不安歸則愧於父母兄弟出則慙於知友邑里此學者之所悲也此師徒相與異心也人之情惡異於已者此師徒相與造怨尤也人之情不能親其所怨不能譽其所惡學業之敗也道術之廢也從此生矣善教者則不然視徒如已反已以教則得教之情也所加於人必可行於已若此則師徒同體人之情愛同於已者譽同於已者助同於已者學業之章明也道術之大行也從此生矣不能學者從師苦而欲學之功也從師淺而欲學之深也草木雞狗牛馬不可譙詬遇之譙詬遇之則亦譙詬報人又況乎達師與道術之言乎故不能學者遇師則不中用心則不専好之則不深就業則不疾辯論則不審教人則不精於師愠懷於俗羈神於世矜勢好尤故湛於巧智昏於小利惑於嗜欲問事則前後相悖以章則有異心以簡則有相反離則不能合合則弗能離事至則不能受此不能學者之患也
  賈誼勸學篇 謂門人學者舜何人也我何人也夫啟耳目載心意從立移徙與我同性而舜獨有賢聖之名明君子之實而我曾無隣里之聞窮巷之知者獨何與然則舜僶俛而加志我儃僈而弗省耳夫以西施之美而蒙不潔則過之者莫不睨而掩鼻嘗傅白黱黒榆鋏陂雜芷若䖟虱視益口笑佳態佻志從容為説焉則雖王公大人孰能無悇憚養心而巔一視之今以二三子材而蒙愚惑之智予恐過之有掩鼻之容也昔者南榮跦醜聖道之忘乎已故步陟山川蚠冐楚棘彌道千餘百舍重𧁧而不敢久息既遇老𣆀噩若慈父鴈行避景䕫立弛進而後敢問見教一高言若饑十日而得大牢焉是達若天地行生後世今夫子之達佚乎老𣅧而諸子之材不逮榮跦而無千里之逺重繭之患親與巨賢連席而坐對膝相視從容談語無問不應是天降大命以達吾徳也吾聞之曰時難得而易失也學者勉之乎天祿不重
  劉安修務訓 夫地勢水東流人必事焉然後水潦得谷行禾稼春生人必加功焉故五穀得遂長聴其自流待其自生則鯀禹之功不立而后稷之智不用若吾所謂無為者私志不得入公道嗜欲不得枉正術循理而舉事因資而立權自然之勢而曲故不得容者事成而身弗伐功立而名弗有非謂其感而不應攻而不動者若夫以火熯井以淮灌山此用已而背自然故謂之有為若夫水之用舟沙之用鳩泥之用輴山之用蔂夏瀆而冬陂因髙為田因下為池此非吾所謂為之 世俗廢衰而非學者多人性各有所脩短若魚之躍若鵲之駮此自然者不可損益吾以為不然夫魚者躍鵲者鮫也猶人馬之為人馬筋骨形體所受於天不可變以此論之則不類矣夫馬之為草駒之時跳躍揚蹏翹尾而走人不能制齕咋足以噆肌碎骨蹶蹏足以破盧陷匈及至圉人擾之良御教之掩以衡扼連以轡銜則雖歴險起壍弗敢辭故其形之為馬馬不可化其可駕御教之所為也馬聾蟲也而可以通氣志猶待教而成又況人乎且夫身正性善發憤而成仁冒憑而為義性命可説不待學問而合於道者堯舜文王也沉䤄耽荒不可教以道不可喻以徳嚴父弗能正贒師不能化者丹朱商均也曼頰皓齒形夸骨佳不待脂粉芳澤而性可説者西施陽文也啳𦝢哆噅籧蒢戚施雖粉白黛黒弗能為美者嫫母仳倠也夫上不及堯舜下不及商均美不及西施惡不若嫫母此教訓之所喻也而芳澤之所施純鈎魚腸劔之始下型擊則不能斷刺則不能入及
  加之砥礪摩其鋒㓵則水斷龍舟陸剸犀甲明鏡之始下型䑃然未見形容及其粉以𤣥錫摩以白旃鬢眉㣲毫可得而察夫學亦人之砥錫也而謂學無益者所以論之過知者之所短不若愚者之所脩賢者之所不足不若衆人之有餘何以知其然夫宋畫呉冶刻形鏤法亂脩曲出其為㣲妙堯舜之聖不能及蔡之㓜女衞之稚質梱纂組雜奇彩抑黒質揚赤文禹湯之智不能逮盲者目不能别晝夜分白黒然而搏琴撫弦參彈復
  徽攫援摽拂手若薎蒙不失一弦使未嘗鼓琴者雖有離朱之明攫掇之㨗猶不能屈伸其指何則服習積貫之所致故弓待㯳而後能調劍待砥而後能利玉堅無敵鏤以為獸首尾成形礛諸之功木直中繩揉以為輪其曲中規𭬚括之力唐碧堅忍之類猶可刻鏤揉以成器用又況心意乎瘠地之民多有心者勞也沃地之民多不才者饒也由此觀之知人無務不若愚而好學田者不强囷倉不盈官御不厲心意不精將相不强功烈不成𠉀王懈惰後世無名詩云我馬唯騏六轡如絲載馳載驅周爰諮謀以言人之有所務也 以徵為羽非絃之罪以甘為苦非味之過故有符於中則貴是而同今古無以聴其説則所從來者逺而貴之耳此和氏之所以泣血於荆山之下今劒或絶側嬴文齧缺巻銋而稱以項襄之劔則貴人争帶之琴或撥刺狂橈濶解漏越而稱以楚莊之琴側室争鼔之苗山之鋋羊頭之銷雖水斷龍舟陸剸兕甲莫之服帶山桐之琴澗梓之腹雖鳴㢘隅修營唐牙莫之鼔也通人則不然服劔者期於銛利而不期於墨陽莫邪乗馬者期於千里而不期於驊騮綠耳鼔琴者期於鳴㢘修營而不期於濫脇號鐘誦詩書者期於通道畧物而不期於洪範商頌聖人見是非若白黒之於目辨清濁之於耳聴衆人則不然中無主以受之譬若遺腹子之上隴以禮哭泣之而無所歸心 三代與我同行五伯與我齊智彼獨有聖智之實我曾無有閭里之聞窮巷之知者何彼并身而立節我誕謾而悠忽今夫毛嬙西施天下之美人若使之銜腐鼠蒙蝟皮衣豹裘帶死蛇則布衣韋帶之人過者莫不左右睥睨而掩鼻常試使之施芳澤正娥眉設笄珥衣阿錫曵齊紈粉白黛黒佩玉環揄步雜芝苦籠蒙目視冶由笑目流眺口曾撓奇牙出(⿲面肙犬)䩉揺則雖王公大人有嚴志頡頏之行者無不憚悇癢心而恱其色矣今以中人之才蒙愚惑之智被汙辱之行無本業所修方術所務焉得無有睥面掩鼻之容哉今鼔舞者繞身若環曾撓摩地扶旋猗那動容轉曲便媚擬神身若秋葯被風髪若結旌騁馳若騖木熙者舉梧檟據句枉蝯自縱好茂葉龍天矯燕枝拘援豐條舞扶疏龍從鳥集搏援攫肆薎蒙踊躍且夫觀者莫不為之損心酸足彼乃始徐行㣲笑被衣修擢夫鼔舞者非柔縱而木熙者非𦕈勁淹浸漬漸靡使然也是故生木之長莫見其益有時而修砥礪䃺監莫見其損有時而薄藜藿之生蝡蝡然日加數寸不可以為櫨棟楩柟豫章之生也七年而後知故可以為棺舟夫事有易成者名小難成者功大君子修美雖未有利福將在後至故詩云日就月將學有緝熙於光明此之謂也
  劉向建本篇 成人有徳小子有造大學之教也時禁于其未發之曰預因其可之曰時相觀于善之曰磨學不陵節而施之曰馴發然後禁則扞格而不勝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不馴雜施而不遜則壞亂而不治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故曰有昭辟雍有贒泮宫田里周行濟濟鏘鏘而相從執質有族以文 今夫辟地植穀以養生送死鋭金石雜草藥以攻疾各知搆宫室以避暑雨累臺榭以避潤溼入知親其親出知尊其君内有男女之别外有朋友之際此聖人之徳教儒者受之傅之以教誨于後世今夫晩世之惡人反非儒者曰何以儒為如此人者是非本也譬如食穀衣絲而非耕織者也載于船車服而安之而非工匠者也食于𪺛甑須以生活而非陶冶者也此言違于情而行矇于心者也如此人者骨肉不親也秀士不友也此三代之棄民也人君之所不赦也故詩云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此之謂也
  周召公年十九見正而冠冠則可以為方伯諸侯矣人之幼稚童蒙之時非求師正本無以立身全性夫幼者必愚愚者妄行不能保身孟子曰人皆知以食愈飢莫知以學愈愚故善材之幼者必勤于學問以修其性今人誠能砥礪其材自誠其神明暏物之應通道之要觀始卒之端覽無外之境逍遥乎無方之内彷徉乎塵埃之外卓然獨立超然絶世此上聖之所以遊神也然晩世之人莫能閒居心思鼓琴讀書追觀上古友賢大夫學問講辨日以自虞疏逺世事分明利害籌策得失以觀禍福設義立度以為法式窮追本末究事之精死有遺業生有榮名此皆人材之所能建也然莫能為者偷慢懈惰多暇日之故也是以失本而無名夫學者崇名立身之本也儀狀齊等而飾貌者好質性同倫而學問者智是故砥礪琢磨非金也而可以利金詩書辟立非我也而可以厲心夫問訊之士日夜興起厲中益知以分别理是故處身則全立身不殆士茍欲深明博察以垂榮名而不好問訊之道則是伐智本而塞智原也何以立軀也騏驥雖疾不遇伯樂不致千里干將雖利非人力不能自斷焉烏號之弓雖良不得排檠不能自任人才雖高不務學問不能致聖水積成川則蛟龍生焉土積成山則豫樟生焉學積成聖則富貴尊顯至焉千金之裘非一狐之皮臺廟之榱非一木之枝先王之法非一士之智也故曰訊問者智之本思慮者智之道也中庸曰好學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積小之能大者其惟仲尼乎學者所以反情治性盡才者也親賢學問所以長徳也論交合友所以相致也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之謂也
  孔子曰可以與人終日而不倦者其惟學乎其身體不足觀也其勇力不足憚也其先祖不足稱也其族姓不足道也然而可以聞四方而昭于諸侯者其惟學乎詩曰不僭不亡率由舊章夫學之謂也
  孔子曰鯉君子不可以不學見人不可以不飾不飾則無根無根則失理失理則不忠不忠則失禮失禮則不立夫逺而有光者飾也近而逾明者學也譬之如汚池水潦注焉菅蒲生之從上觀之知其非源也孔子謂子路曰汝何好子路曰好長劔孔子曰非此之問也請以汝之所能加之以學豈可及哉子路曰學亦有益乎孔子曰夫人君無諫臣則失政士無教交則失徳狂馬不釋其䇿操弓不返于檠木受繩則直人受諫則聖受學重問孰不順成毁仁惡士且近於刑君子不可以不學子路曰南山有竹弗揉自直斬而射之通于犀革又何學為乎孔子曰括而羽之鏃而砥礪之其入不益深乎子路拜曰敬受教哉
  東郭子惠問於子貢曰夫子之門何其雜也子貢曰夫隠括之旁多枉木良醫之門多疾人砥礪之旁多頑鈍夫子修道以俟天下來者不止是以雜也詩云菀彼栁斯鳴蜩嘒嘒有漼者淵莞葦淠淠言大者之旁無所不容
  公明宣學於曾子三年不讀書曾子曰宣而居參之門三年不學何也公明宣曰安敢不學宣見夫子居宫庭親在叱吒之聲未嘗至于犬馬宣説之學而未能宣見夫子之應賓客恭儉而不懈惰宣說之學而未能宣見夫子之居朝庭嚴臨下而不毁傷宣說之學而未能宣說此三者學而未能宣安敢不學而居夫子之門乎曾參避席謝之曰參不及宣其學而已子思曰學所以益才也礪所以致刃也吾嘗幽處而深思不若學之速吾嘗跂而望不若登高之博見故順風而呼聲不加疾而聞者衆登丘而招臂不加長而見者逺故魚乗于水鳥乗于風草木乗于時
  孟子曰人知糞其田莫知糞其心糞田莫過利苗得粟糞心易行而得其所欲何謂糞心博學多聞何謂易行一性止淫也
  晉平公問于師曠曰吾年七十欲學恐已暮矣師曠曰何不炳燭乎平公曰安有為人臣而戲其君乎師曠曰盲臣安敢戲其君乎臣聞之少而好學如日出之陽壯而好學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炳燭之明孰與昧行乎平公曰善哉
  河間獻王曰湯稱學聖王之道者譬如日焉静居獨處譬如火焉夫捨學聖王之道若捨日之光何乃獨思若火之明也可以見小耳未可用大知惟學問可以廣明徳慧也
  梁丘據謂晏子曰吾至死不及夫子矣晏子曰嬰聞之為者常成行者常至嬰非有異於人也常為而不置常行而不休者故難及也
  寗越中牟鄙人也苦耕之勞謂其友曰何為而可以免此苦也友曰莫如學學三十年可以達矣寗越曰請十五嵗人將休吾將不休人將臥吾不敢卧十三嵗學而周威公師之夫走者之速也而過二里止步者之遲也而百里不止今寗越之材而久不止其為諸侯師豈不宜哉
  徐幹治學篇 昔之君子成徳立行身沒而名不朽其故何哉學也學也者所以疏神達思怡情理性聖人之上務也民之初載其矇未知譬如寶在於𤣥室有所求而不見白日昭焉則羣物斯辯矣學者心之白日也故先王立教官掌教國子教以六徳曰智仁聖義中和教以六行曰孝友睦婣姙恤教以六藝曰禮樂射御書數三教備而人道畢矣學猶飾也器不飾則無以為美觀人不學則無以有懿徳有懿徳故可以經人倫為美觀故可以供神明故書曰若作梓材既勤樸斵惟其塗丹艧夫聽黄鍾之聲然後知擊𦈢之細視衮龍之文然後知被褐之陋涉庠序之教然後知不學之困故學者如登山焉勤而益高如寤寐焉久而愈足顧所由來則杳然甚逺以其難而懈之誤且非矣詩云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好學之謂也倦立而思逺不如速行之必至也矯首而徇飛不如循雌之必獲也孤居而願智不如務學之必達也故君子心不茍願必以求學身不茍動必以從師言不茍出必以博聞是以情性合人而徳音相繼也孔子曰弗學何以行弗思何以得小子勉之斯可謂人師矣馬雖有逸足而不閑輿則不為良駿人雖有美質而不習道則不為君子故學者求習道也若有似乎畫采𤣥黄之色既著而純皓之體斯亡敝而不渝孰知其素歟子夏曰日習則學不忘自勉則身不墯亟聞天下之大言則志益廣故君子之於學也其不懈猶上天之動猶日月之行終身亹亹沒而後已故雖有其才而無其志亦不能興其功也志者學之帥也才者學之徒也學者不患才之不贍而患志之不立是以為之者億兆而成之者無幾故君子必立其志易曰君子以自强不息大樂之成非取乎一音嘉膳之和非取乎一味聖人之徳非取乎一道故曰學者所以總羣道也羣道統乎已心羣言一乎已口唯所用之故出則元亨處則利貞黙則立象語則成文述千載之上若共一時論殊俗之類若與同室度幽明之故若見其情原治亂之漸若指已効故詩曰學有緝熙于光明其此之謂也夫獨思則滯而不通獨為則困而不就人心必有明焉必有悟焉如火得風而炎熾如水赴下而流速故太昊觀天地而畫八卦燧人察時令而鑽火帝軒聞鳯鳴而調律倉頡視鳥跡而作書斯大聖之學乎神明而發乎物類也賢者不能學於逺乃學於近故以聖人為師昔顔淵之學聖人也聞一以知十子貢聞一以知二斯皆觸類而長之篤思而聞之者也非唯賢者學於聖人聖人亦相因而學也孔子因於文武文武因於成湯成湯因於夏后夏后因於堯舜故六籍者羣聖相因之書也其人雖亡其道猶存今之學者勤心以取之亦足以到昭明而成博達矣凡學者大義為先物名為後大義舉而物名從之然鄙儒之博學也務於物名詳於器械矜於詁訓摘其章句而不能統其大義之所極以獲先王之心此無異乎女史誦詩内豎傳令也故使學者勞思慮而不知道費日月而無成功故君子必擇師焉
  考偽篇 仲尼之沒于今數十年矣其間聖人不作唐虞之法㣲三代之教息人道陵遲人倫之中不定於是惑世盜名之徒因夫民之離聖教日久也生邪端造異術假先王之遺訓以緣飾之文同而實違貌合而情逺自謂得聖人之真也各兼説特論誣謡一世之人誘以偽成之名懼以虚至之謗使人憧憧乎得亡惙惙而不定䘮其故性而不自知其迷也咸相與祖述其業而寵狎之斯術之于斯民也猶内闗之疾也非有痛癢煩苛於身情志彗然不覺疾之已深也然而期日既至則血氣暴竭故内闗之疾疾之中夭而扁鵲之所甚惡也以盧醫不能别而遘之者不能攻也昔楊朱墨翟申不害韓非田駢公孫龍汨亂乎先王之道譸張乎戰國之世然非人倫之大患也何者術異乎聖人者易辨而從之不多也今為名者之異乎聖人也㣲視之難見世莫之非也聴之難聞世莫之舉也何則勤逺以自旌託之乎疾固廣求以合衆託之乎仁愛枉直以取舉託之乎隨時屈道以弭謗託之乎畏愛多識流俗之故麤誦詩書之文託之乎博文飾非而言訐無倫而辭察託之乎通理居必人才遊必帝都託之乎觀風然而好變易姓名求之難獲託之乎能静卑屈其體輯柔其顔託之乎温恭然而時有距絶擊斷嚴厲託之乎獨立奬育童蒙訓之以己術託之乎勤誨金玉自待以神其言託之乎説道其大抵也茍可以收名而不必獲實則不去也可以獲實而不必收名則不屈也汲汲乎常懼當時之不我尊也皇皇爾又懼來世之不我尚也心疾乎内形勞於外然其智調足以將之便巧足以莊之稱託比類足以充之文辭聲氣足以飾之是以欲而如讓躁而如静幽而如明跛而如正考其所由來則非堯舜之律也核其所自出又非仲尼之門也其回遹而不度窮涸而無源不可經方致逺甄物成化斯乃巧人之雄也而偽夫之傑也然中才之徒咸拜手而贊之揚聲以和之被死而後論其遺烈被害而猶恨已不逮悲夫人之陷溺葢如此乎孔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者雖語我曰吾為善吾不信之矣何者以其泉不中涌而注之者從外來也茍如此則處道之心不明而執義之意不著雖依先王稱詩書將何益哉以此毒天下之民莫不離本趣末事以偽成紛紛擾擾馳騖不已其流于世也至於父盜子名兄竊弟譽骨肉相詒朋友相詐此大亂之道也故求名者聖人至禁也昔衞公孟多行無禮取憎于國人齊豹殺之以為名春秋書之曰盜其傳曰是故君子動則思禮行則思義不為利回不為義疚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葢而名章懲不義也齊豹為衞司冦守嗣大夫作而不義其書為盜邾庶其莒牟夷邾黒肱以土地出求食而已不求其名賤而必書此二物者所以懲回而去貪也若艱難其身以險危大人而有名章徹攻難之士將奔走之若竊邑叛君以徼大利而無名貪冐之民將寘力焉是以春秋書齊豹曰盜三叛人名以懲不義數惡無禮其善志也問者曰齊豹之殺人以為已名故仲尼惡而盜之今為名者豈有殺之罪耶曰春秋之中其殺人者不少然而不盜不已聖人之善惡也必權輕重數衆寡以定之夫為名者使真偽相冒是非易位而民有所化此邦家之大灾也殺人者一人之害也安可相比也然則何取于殺人者以書盜乎荀卿亦曰盜名不如盜貨鄉愿亦無殺人之罪也而仲尼惡之何也以其亂徳也今偽名者之亂徳也豈徒鄉愿之謂乎萬事雜錯變數滋生亂徳之道固非一端而已書曰静言庸違象功滔天皆亂徳之類也春秋外傳曰奸仁為佻姦禮為羞奸勇為賊夫仁禮勇道之美者也然行之不以其正則不免乎大惡故君子之於道也審其所以守之慎其所以行之問者曰仲尼惡歿世而名不稱又疾偽名然則將何執曰是安足恠哉名者所以名實也實立而名從之非名立而實從之也故長形立而名之曰長短形立而名之曰短非長短之名先立而長短之形從之也仲尼之所貴者名實之名也貴名乃所以貴實也夫名之繁于實也猶物之繁于時也物者春也吐華夏也布葉秋也凋零冬也成實斯無為而自成者也若强為之則傷其性矣名亦如之故偽名者皆欲傷之者也人徒知名之為善不知偽善者為不善也惑甚矣求名有三少而求多遲而求速無而求有此三者不僻為幽昧離乎正道則不獲也故非君子之所能也君子者能成其心心成則内定内定則物不能亂物不能亂則獨樂其道獨樂其道則不聞為聞不顯為顯故禮稱君子之道闇然而日彰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㣲之顯可與入徳矣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夫如是者豈將反側于亂世而化庸人之未稱哉
  晉虞溥訓諸生誥 文學諸生皆冠帶之流年盛志美始涉學庭講修典訓此大成之業立徳之基也夫聖人之道淡而寡味故始學者不好也及至期月所觀彌博所習彌多日聞所不聞日見所不見然後心開意朗敬業樂羣忽然不覺大化之陶已至道之入神也故學之染人甚於丹青丹青吾見其久而渝矣未見久學而渝者也夫工人之染先修其質後事其色質修色積而染工畢矣學亦有質孝悌忠信是也君子内正其心外修其行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文質彬彬然後為徳夫學者不患才不及而患志不立故曰希驥之馬亦驥之乗希顔之徒亦顔之倫也又曰㓶而舎之朽木不知㓶而不舎金石可虧斯非其效乎令諸生口誦聖人之典體閑庠序之訓比及三年可以小成而令名宣流雅譽日新朋友欽而樂之朝士敬而歎之於是州府交命擇官而仕不亦美乎若乃含章舒藻揮翰流𩀌稱述世務探賾究奇使揚班韜筆仲舒結舌亦惟才所居固無常人也然積一勺以成江河累㣲塵以崇竣極匪志匪勤理無由濟也諸生若絶人間之務心専親學累一以貫之積漸以進之則亦或遲或速或先或後耳何滯而不通何逺而不至邪
  李充字𢎞度江夏人父矩江州刺史充少孤其父墓中栢樹嘗為盜賊所斫充手刃之由是知名善楷書妙叅鍾索世重之辟丞相王導掾轉記室叅軍幼好刑名之學深抑虛浮之士嘗著學箴 老子云絶仁棄義家復孝慈豈仁義之道絶然後孝慈乃生哉葢患乎精仁義者寡而利仁義者衆也道徳喪而仁義彰仁義彰而名利作禮教之弊直在茲也先王以道徳之不行故以仁義化之行仁義之不篤故以禮律檢之檢之彌繁而偽亦愈廣老莊是乃明無為之益塞爭欲之門夫極靈智之妙總會通之和者莫尚乎聖人革一代之𢎞制垂千載之遺風則非聖不立然則聖人之在世吐言則為訓辭𦲷事則為物軌運通則有時隆理喪則與世弊矣是以大為之論以摽其㫖物必有宗事必有主寄責於聖人而遺累乎陳迹也故化之以絶聖棄智鎮之以無名之樸聖教救其末老莊明其本本末之塗殊而為教一也人之迷也其日久矣見形者衆及道者尠不覿千仭之門而逐適物之迹逐迹逾篤離本逾逺遂使華端與薄俗俱興妙緒與淳風並絶所以聖人長潛而迹未嘗滅矣懼後進惑其如此將越禮棄學而希無為之風見義之之殺而不觀其隆矣略言所懷以補其闕引道家之𢎞㫖會世教之適當義不違本言不流放庶以袪困蒙之蔽悟已徃之惑乎其辭曰茫茫太初悠悠鴻荒蚩蚩萬累與道兼忘聖迹未顯賢名不彰怡此鼔腹率我猖狂資生既廣群塗思通闇實師明匪余求蒙遺已濟物而天下為公大庭唱基羲農宏贊立位時成離暉大觀澤洽雨濡化流風散比屋同塵而人㒺僭亂爰暨中古哲王胥承質文代作禮統迭興事藉用以繁化因阻而凝動非性擾静豈神澄名之攸彰道之攸廢乃損所隆乃崇所替刑作由於徳衰三辟興乎叔世既敦既誘乃矯乃厲敦亦既備矯亦既深彫琢生文抑揚成音羣能騁技衆巧竭心野無陸馬山無散林風㒺不動化㒺不移人之失徳反正作奇乃放欲以越禮不知希競之為病違彼夷塗而遵此險徑狡兎陵岡游魚遁川至賾深妙大象幽𤣥棄餌取罝而責功蹄筌失統䘮歸而寄㫖忘言政異徵亂㧞本塞源遁迹永日尋響窮年刻意離性而失其常然世有險夷運有通圯損益適時升䧏惟理道不可以一日廢亦不可以一朝擬禮不可為千載制亦不可以當年止非仁無以長物非義無以齊恥仁義固不可逺去其害仁義者而已力行猶懼不逮希企邈以逺矣室有善言應在千里況乎行止復禮克己風人司箴敬貽君子
  道學一十七則
  周敦頥道州營道人初因舅鄭向任為分寧主簿有獄久不決敦頤至一訊立辯邑人驚曰老吏不如也調南安司理有囚法當不死轉運使王逵欲深治之敦頤力與辯逵不聴敦頥委手板將棄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殺人以媚人吾不為也逵悟囚得釋調桂陽令改知南昌富家大姓黠吏惡少惴惴焉不獨以得罪為憂而又以汙穢善政為恥歴知南康軍年五十七而卒敦頥博學力行著太極圖易通明天理之根源究萬物之終始言約而道大文質而義精得孔孟之本原大有功於學者為南安司理時通判程珦以其為學知道使二子顥頥徃受業敦頥毎令尋孔顔樂處所樂何事顥嘗曰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㺯月以歸有吾與點也之意𠉀師聖學於程頥未悟因見敦頥敦頥留與對榻夜談越三日乃還程頥驚異之曰非從周茂叔來耶其善開發人類此既至南康即築室于蓮花峯下前有溪合于湓江取營道所居濓溪以名之學者稱為濂溪先生
  邵雍河南人少時自雄其才慷慨欲樹功名於書無所不讀始為學即堅苦刻勵寒不爐暑不扇夜不就枕者數年既而踰河汾涉淮漢周流齊魯宋鄭久之幡然來歸曰道在是矣遂不復出初北海李之才受易於河南穆修修受於种放而放受之於陳摶源流最逺之才攝共城令雍時居母憂於蘇門山躬㸑以養父之才叩門來謁勞苦之曰好學篤志果何似雍曰簡策迹外未有適也之才曰君非迹簡策者其如物理之學何他日則又曰物理之學學矣不有性命之學乎雍再拜願受業之才遂授以河圖洛書伏羲八卦六十四卦圖象雍由是探頥索隠妙悟神契玩心髙明深造曲暢遂衍伏羲先天之㫖著書十餘萬言富弼司馬光吕公著諸賢居洛中雅敏雍恒相從游為市園宅雍徳氣粹然望之知其賢然不事表暴不設防畛羣居燕笑終日不為甚異人無貴賤少長一接以誠故賢者悦其徳不賢者服其化留守王拱辰薦雍遺逸授將作主簿後復舉逸士補潁川團練推官皆固辭乃受命竟稱疾不之官其天性髙邁逈出千古而坦夷温厚不見圭角時新法行吏牽迫不可為或投劾去雍門生故友居州縣者或貽書訪之雍曰此賢者所當盡力之時新法固嚴能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何益邪程顥嘗與雍議論終日退而嘆曰堯夫内聖外王之學也雍知慮絶人遇事能前知程頥嘗曰其心虛明自能知之及疾病司馬光張載顥頥晨夕𠉀之卒年六十七顥為銘墓稱雍之學純一不雜汪洋浩大就其所至而論之可謂安且成矣所著皇極經世觀物内外篇漁樵問對傳于世元祐中賜謚康節
  程顥舉進士再調晉城令民以事至縣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度鄉村逺近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難相恤凡孤㷀殘廢使無失所行旅疾病皆有所養鄉必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為正句讀鄉民為社會為立科條旌别善惡在縣三年民愛之如父母去之日哭聲振野吕公著薦為御史神宗素知其名數召見毎退必曰頻求對欲常常見卿一日從容咨訪報正午始趨出庭中人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顥前後進説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言育才為言務以誠意感悟人主嘗勸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輕天下士帝俯躬曰當為卿戒之 顥嘗曰新法之行乃吾黨激成之當時自愧不能以誠感上心遂致今日之禍豈可獨罪王安石也至是召為宗正丞未行而卒年五十四顥自十五六時與弟頥聞汝南周敦頥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濫于諸家出入于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資性過人充養有道純粹之氣盎于面背門人交友從之嵗久未嘗見其忿厲之容遇事優為雖當倉卒不動聲色深有意經濟方召用遽卒士大夫識與不識莫不哀傷焉文彦博采衆論題其墓曰明道先生弟頥序之曰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行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古百世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説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于世葢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
  程頥顥弟也年十八上書仁宗欲黜世俗之論以王道為心治平元豐間大臣屢薦皆不起至是司馬光吕公著共疏其行義曰伏見河南處士程頥力學好古安貧守節言必忠信動遵禮法年逾五十不求仕進真儒者之高蹈聖世之逸民望擢以不次使士類有所矜式詔為西京國子監教授力辭尋召為校書郎及入對改崇政殿説書頥即上疏言習與智長化與心成陛下春秋方富雖睿聖得於天資而輔養之道不可不至大率一日之中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寺人宫女之時少則氣質變化自然而成願選名儒入侍勸講講罷留之分直以備訪問或有小失隨事獻規嵗月久積必能養成聖徳 言者希蔡京意論頥學術頗僻素行譎怪専以詭異聾瞽愚俗乃追毁頥出身文字其所著書令監司嚴加覺察范致虛又言頥以邪説詖行惑亂衆聴而尹焞張繹為之羽翼乞下河南盡逐學徒頥於是遷居龍門之南止四方學者曰尊所聞行所知可矣不必及吾門也 頥於書無所不讀其學本於誠以大學論語孟子中庸為標指而達於六經動止語黙一以聖人為師卒得孔孟不傳之學為諸儒倡著易春秋傳平生誨人不倦故學者出其門最多淵源所漸皆為名士而劉絢李籲謝良佐游酢張繹蘇昞吕大臨吕大鈞尹焞楊時成徳尤著世稱頥為伊川先生卒年七十五絢力學不倦頥毎言他人之學敏則有矣未易保也若絢者吾無疑焉仕終太常愽士籲頥稱其才器可大任又言自予兄弟倡明道學能使學者視傚而信從者籲與劉絢有力焉仕終校書郎良佐學問該瞻事有未徹則顙有泚嘗與頥别一年復來見頥問所進對曰但去得一矜字爾頥喜曰是子可謂勤學切問而近思者與游酢楊時吕大臨在程門號四先生仕終監西京竹木場酢初與兄醇俱以文行知名所交皆天下士頥見之京師謂其資可以進道及程顥興扶講學酢盡棄故所習而學焉仕終知濠州繹家世甚㣲年長未知學傭力於市聞邑官傳呼聲心慕之即發憤力學遂以文名會頥自涪還河南繹徃受業頥稱其頴悟嘗曰吾晩得二士謂繹與尹焞也炳始學於張載而事二程卒業仕為太常博士坐元符上書邪等人編管饒州卒大鈞大防之弟能守其師説而踐履之尤喜講明井田兵制謂治道必自此始張載毎歎其勇為不可及仕終陜西轉運從事大臨大鈞之弟通六經尤䆳於禮毎欲掇習三代遺文舊制令可行不為空言以拂世矯俗事終秘書省正字 高宗時詔贈直龍圖閣制詞略曰周衰聖人之道不得其傳世之學者其欲聞仁義道徳之説孰從而求之亦孰從而聴之爾頥潛心大業高明自得之學可信不疑而浮偽之徒自知學問文采不足表見於世乃竊借名以自售外示恬黙中實奔競使天下之士聞其風而疾之是重不幸焉朕所以振耀褒顯之者以明上之所與在此而不在彼也
  張載長安人少喜談兵至欲結客取洮西之地年二十以書謁范仲淹仲淹謂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樂何事於兵因勸之曰中庸載讀其書猶以為未足又訪諸釋老累年究極其説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與程顥程頥論學道之要煥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於是盡棄異學淳如也舉進士調雲巖令以敦本善俗為先毎月吉具酒食召鄉人高年會縣庭親勸酬之使人知養老事長之義因訪民疾苦及告所以訓戒子弟之意神宗初即位一新百度思得才哲之士謀之吕公著薦載有古學召見問治道載對曰為政不法三代者終茍道也帝說以為崇文校書一日見王安石安石問以新政載曰公與人為善則人以善歸公如教玉人琢玉則宜有不受命者矣未幾移疾屏居南山下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其志道精思未嘗須臾息也敝衣疏食與諸生講學毎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己以為知人而不知天求為賢人而不求為聖人此秦漢以來學者大弊也故其學以易為宗以中庸為體以孔孟為法黜怪妄辨鬼神其家婚䘮𦵏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傳以今禮又論定井田學校之法皆欲條理成書使可舉而措諸事業吕大防薦之召同知太常禮院以疾歸而卒世稱横渠先生所著正蒙西銘行于世程頥言西銘明理一而分殊擴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
  楊時南劔將樂人初舉進士第聞程顥兄弟講孔孟絶學于河洛調官不赴以師禮見顥于頴昌相得甚歡其歸也顥目送之曰吾道南矣及顥卒又師事程頥於洛葢年四十矣一日頥偶瞑坐時與游酢侍立不去頥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後歴知瀏陽餘杭蕭山三縣皆有惠政民思之不忘時安於州縣未嘗求聞達而徳望日重四方之士不逺千里從之游號曰龜山先生會蔡京客張觷言於京曰今天下多故事至此必敗宜亟引舊徳老成置諸左右庶幾猶可及京聞其人觷以時對京因薦之會路允廸自髙麗還言髙麗國王問龜山先生安在乃召為祕書郎 時奉祠致仕優游林泉以著書講學為事東南學者推時為程氏正宗胡宏羅從彥皆其弟子卒年八十三謚文靖從彦南劔人初為愽羅主簿聞時得程氏之學慨然慕之及時為蕭山令從彦徒步往學見時三日即驚汗夾背曰不至是幾虛過一生矣既卒業歸築室山中絶意仕進學者稱為豫章先生朱熹謂龜山倡道東南之之游其門者甚衆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者豫章一人而已延平李侗初從從彦學從彦令於靜中看喜怒哀樂未發前氣象而求所謂中者久之於天下之理該攝洞貫以次融釋各有條序退居山中謝絶世故凡四十年其接後學答問不倦嘗曰學之道不在多言但黙坐澄心體認天理自見學者稱為延平先生朱熹嘗從侗受學毎稱侗姿禀勁持氣節豪邁而充養完粹無復圭角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居恂恂無甚可否及酬酢事變斷以義理則有截然不可犯者
  張浚薦胡安國高宗召之將行聞陳公輔乞禁程頥之學乃上䟽曰孔孟之道不傳久矣自頥兄弟始發明之然後知其可學而至今使學者師孔孟而禁從頥學是入室而不由户也夫頥於易因理以明象而知體用之一原於春秋見於行事而知聖人之大用諸經語孟皆發其㣲㫖而知其入徳之方則狂言恠語豈其文哉孝弟顯於家忠誠動於鄉非其道義一介不以取與則高視濶步豈其行哉自嘉祐以來頥與兄顥及邵雍張載皆以道徳名世著書立言公卿大夫所欽慕而師尊之及王安石蔡京等曲加排抑故其道不行望下禮官討論故事加之封爵載在祀典仍詔館閣裒其遺書羽翼六經使邪說者不得作而道術定矣疏入公輔與中丞周秘侍御史石公揆交章論安國學術頗僻除知永州安國辭遂復與祠自王安石廢春秋不列於學宫安國謂先聖手所筆削之書天下事物無不備於此乃傳心之要典也而人主不得聞説講學士不得相傳習亂倫滅理用夷蠻夏始由乎此因潛心二十餘年著春秋傳以成其志至是上之帝謂深得聖人之㫖詔進一官命未下而卒賜謚文定安國彊學力行以聖人為標的志於康濟斯民見中原淪沒遺黎塗炭常若痛切其身雖數以罪去愛君憂國逺而彌篤風度凝逺視天下萬物無一足攖其心自渡江以來儒者進退合義以安國尹焞為稱首謝良佐嘗語人曰胡康侯如大冬嚴雪百草萎死而松栢挺然獨秀者也
  朱熹徽州婺源人少有求道之志父松知饒州疾亟屬熹曰胡憲劉勉之劉子翬三人學有淵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往事之熹奉以告而禀學焉既博求之經傳復偏交當世有識之士及舉進士為泉州同安主簿罷歸聞延平李侗學于羅從彦得伊洛之正遂徒步往從之其學大要窮理致知反躬踐實而以居敬為主築室武夷山中四方遊學之士從之者如市高宗聞其賢故召之熹卒不至憲安國從子生而靜慤不妄笑語紹興中與勉之同入太學時崇伊洛之學憲與勉之求得程頥書潛抄黙誦夜以繼日聞涪陵譙定受易學于頥二人往受業久未有得定曰心為物漬故不有見惟學乃可明耳憲悟曰所謂學者非克己工夫邪自是一意下學不求人知一旦揖諸生歸崇安故山力田賣藥以奉其親從遊日衆號籍溪先生仕終祕書省正字朱熹嘗言從憲及勉之子翬三君子遊而事籍溪先生為久得其學為多勉之從譙定劉安世楊時受學卒業乃還崇安結草堂讀書其中力耕自給澹然無求於世惟與憲子翬日相往來講論學者踵至勉之隨其才器為説聖賢之道因以女妻熹門人號曰白水先生子翬韐仲子以父死國難痛憤致疾棄興化通判隠居武夷山中者十七年與憲勉之交相得毎見講學外無雜言他所與遊皆知名士而期以任重致逺者朱熹而已熹初從子翬遊子翬以易之不逺復三言俾佩之終身學者稱為屏山先生 王淮以唐仲友之故怨朱熹欲沮之於是吏部尚書鄭丙上䟽言近世士大夫有所謂道學者欺世盜名不宜信用孝宗已惑其説淮又以太府丞陳賈為監察御史賈因面對首論曰臣竊謂天下之士所學於聖人之道者未始不同既同矣而謂己之學獨異於人是必假其名以濟其偽者也邪正之辨誠與偽而已矣表裏相副是之謂誠言行相違是之謂偽臣伏見近世士大夫有所謂道學者其説以謹獨為能以踐履為高以正心誠意克己復禮為事若此之類皆學者所共學也而其徒乃謂己獨能之夷考其所為則又大不然不幾于假其名以濟其偽者邪臣願陛下明詔中外痛革此習毎於聴納除授之間考察其人擯斥勿用以示好惡之所在庶幾多士靡然向風言行表裏一出於正無或肆為詭異以于治體實宗社無彊之福葢指熹也帝從之由是道學之名貽禍于世後直學士院尤袤以程氏之學為陳賈所攻言於帝曰道學者堯舜所以帝禹湯文武所以王周公孔孟所以設教近立此名詆訾士君子故臨財不茍得所謂㢘介安貧守退所謂恬退擇言顧行所謂踐履行已有耻所謂名節皆目之為道學此名一立賢人君子欲自見於世一舉且入其中俱無得出此豈盛世所宜有願循名責實聴言觀行人情庶不壞於疑似帝曰道學豈不美之名正恐假託為姦貞偽相亂 王淮罷周必大薦朱熹為江西提刑入奏事或要于路曰正心誠意之論上所厭聞慎勿復言熹曰吾平生所學惟此四字豈可隠黙以欺吾君乎及入對首言陛下居虛明應物之地而天理有所未純人欲有所未盡是以為善不能充其量除惡不能去其根一念之頃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機交戰于中願自今以往一念之頃必察夫天理人欲果天理邪則敬以充之而不使少有壅閼果人欲邪則敬以克之而不使少有凝滯推而至於言語動作之間用人處事之際無不以是裁之則聖心洞徹而天下之事將惟陛下所欲為無不如志矣帝曰久不見卿浙東之事朕自知之今當處卿清要不復以州縣為煩也時曾覿已死王抃已逐獨内侍甘昇尚在熹力論之帝曰昇有才熹曰小人無才安能動人主除兵部郎官熹以足疾乞祠兵部侍郎林栗與熹論易西銘不合遂論熹本無學術徒竊張載程頥之緒餘為浮誕宗主謂之道學妄自推尊所至輙携門生數十人習為春秋戰國之態妄希孔孟歴聘之風繩以治世之法則亂人之首也今采其虛名俾之入奏將置朝列以次收用而熹聞命之初遷延道途邀索高價門徒迭為游説政府許以風聞然後入門既經陛對得㫖除郎而輒懷不滿傲睨累日不肯供職是豈張載程頥之學教之然也縁熹既除兵部郎官在臣合有統攝若不舉劾厥罪惟均望將熹停罷以為事君無禮者之戒帝謂栗言過當而大臣畏栗之彊莫敢深論乃命熹依舊江西提刑周必大言熹上殿之日足疾未瘳勉彊登對帝曰朕亦見其跛曵左補闕薛叔似亦奏援之太常博士葉適上䟽曰考栗刻熹之辭始末參驗無一實者特發其私意而遂妄自欺耳至於其中謂之道學一語利害所係不獨於熹葢自昔小人殘害忠良率有指名或以為好名或以為立異或以為植黨近又剏為道學之目鄭丙倡之陳賈和之居要津者密相付授見士大夫有稍慕潔修者輙以道學之名歸之以為善為玷缺以好學為己愆相與指目使不得進於是賢士惴慄中材解體銷聲滅影穢徳垢行以避此名往日王淮表裏臺諫陰廢正人葢用此術栗為侍從無以達陛下之徳意志慮而更襲用鄭丙陳賈密相付授之説以道學為大罪文致語言逐去一熹固未甚害苐恐自此游辭無實讒言横生良善受禍何所不有伏望陛下正紀綱之所在絶欺㒺于既形摧折𭧂横以扶善類奮發剛斷以慰公言疏入不報㑹胡晉臣拜侍御史首劾栗喜同惡異無事而指學者為黨乃出栗知泉州而熹亦除直寶文閣奉祠而去 熹家居自以蒙累朝知遇之恩且尚帶從臣職名義不容黙乃草封事數萬言陳姦邪蔽主之禍因以明丞相趙汝愚之寃子弟諸生更進迭諫以為必且賈禍熹不聴蔡元定請以蓍決之遇遯之同人熹黙然取藁焚之遂六奏力辭職名詔仍充秘閣修撰時臺諫皆韓𠈁胄所引洶洶爭欲以熹為奇貨然無敢先發者胡紘未達時嘗謁熹於建安熹待學子惟脱粟飯遇紘不能異也紘不恱語人曰此非人情隻雞尊酒山中未為乏也及是為監察御史乃鋭然以擊熹任責物色無所得經年醖釀章疏乃成會改太常少卿不果有沈繼祖者為小官時嘗採摭熹論孟之語以自售至是以追論程頥得為御史紘以䟽草授之繼祖謂可立致富貴遂誣論熹十罪且言熹剽竊張載程頥之餘論以喫菜事魔之妖術簧鼓後進張浮駕誕私立品題收召四方無行義之徒以益其黨伍潛形匿迹如鬼如魅乞禠熹職罷祠其徒蔡元定佐熹為妖乞送别州編管詔熹落職罷祠竄元定于道州已而選人余嚞上書乞斬熹以絶偽學謝深甫抵其書于地語同列曰朱元晦蔡元定不過自相講明耳果何罪乎事乃止元定生而頴異父發愽覽羣書以程氏語錄邵氏經世張氏正蒙授元定曰此孔孟正脈也元定深涵其義既長辨析益精登建陽西山絶頂忍饑啖薺以讀書聞熹名往師之熹叩其學驚曰季通吾老友也凡性與天道之妙他弟子不得聞者必以語元定焉尤袤楊萬里交薦于朝召之不起會偽學黨禁之論起元定曰吾其不免乎及聞貶不辭家即就道熹與從游者百餘人餞别蕭寺中坐客興歎有泣下者熹㣲視元定不異平時因喟然曰友朋相愛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謂兩得矣衆謂宜緩行元定曰獲罪于天天可逃乎杖屨同其子沉行三千里脚為流血無幾㣲見言靣至舂陵逺近來學者日衆州士子莫不趨席下以聴講説愛元定者謂宜謝生徒元定曰彼以學來何忍拒之若有禍患亦非閉門塞竇所能避也貽書訓諸子曰獨行勿愧影獨寢勿愧衾勿以吾得罪故遂懈其志在道逾年卒元定於書無所不讀於事無所不究義理洞見大原圖書禮樂制度無不精妙著洪範解大衍詳説律吕新書行于世學者尊之曰西山先生熹嘗曰造化㣲妙惟深於理者能識之吾與季通言而不厭也毎諸生請疑必令先質元定而後為之折𠂻小人尤深嫉之故是時有朱熹倡偽蔡元定實羽翼之之奏 熹家貧諸生自逺至者豆飯藜𦎟率與之共往往稱貸於人以給用非其道義一介不取也時攻偽學日急士之繩趨尺步稍以儒自名者無所容其身從游之士特立不顧者屏伏丘壑依何㢲懦者更名他師過門不入甚至變易衣冠狎游市肆以自别其非黨而熹日與諸生講學不休或勸其謝遣生徒者笑而不答疾且革正坐整衣冠就枕而卒年七十一將葬右正言施康年言四方偽徒聚于信上欲送偽師之葬㑹聚之間非妄談時人短長則謬議時政得失望令守臣約束從之熹所著有易本義啟蒙蓍卦考誤詩集傳大學中庸章句或問論語孟子集註太極圖通書西銘解楚詞集註辨正韓文考異所編次有論孟集義孟子指要中庸輯畧孝經刋誤小學書通鑑綱目宋名臣言行錄家禮近思錄河南程氏遺書伊淵源錄儀禮經傳通解其門人不可勝計最知名者黄榦李燔張洽陳淳季方子黄灝蔡沉輔廣榦之言曰道之正統待人而後傳自周以來任傳道之責不過數人而能使斯道章章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後曽子子思得其得㣲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絶至熹而始著衆以為知言榦初見熹夜不設榻不解帶熹語人曰直卿志堅思苦與之處甚有益因妻以女及熹病革以深衣及所著書授幹與之訣曰吾道之託在此吾無憾矣熹歿幹弟子日盛編禮著書講論經理朝夕不倦卒贈朝奉郎燔初見熹熹告以曽子𢎞毅之語燔因以𢎞名其齋凡諸生未達者熹先令訪燔俟有所發乃從而折𠂻之諸生畏服燔嘗曰凡人不必待仕宦有位為職事方為功業但隨力到處有以及物即功業矣居家講道學者宗之卒贈直華文閣洽從熹學自六經傳註而下皆究其指歸熹嘉其篤志謂黄幹曰所望以永斯道之傳者二三君也洽自少用力於敬平居不異常人至義所當為則勇不可奪著春秋集註地理沿革表行于世仕終直寶章閣淳少習舉子業林宗臣見而奇之謂曰此非聖賢事業也因授以近思錄淳讀之遂盡棄其業而學焉及熹至漳淳請受教為學益力熹語人曰吾南來喜得陳淳由是所聞皆要切語及熹沒淳追思之痛自裁抑無書不讀無物不格日積月累義理貫通恬退自守多所著述仕終安溪主簿方子端敬純篤初見熹熹謂曰觀公為人自是寡過但寛大中要規矩和緩中要果決方子遂以果名其齋嘗曰吾於問學雖未能盡然幸於大本有見處此心常覺泰然不為物欲所漬耳灝性行端飭以孝友稱廣淳謹勤恪嘗著四書纂疏詩傳童子問以發明師㫖沉元定子也著書傳
  張栻病且死猶手疏勸孝宗親君子逺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惡公天下之理天下傳誦之卒年四十八帝聞之嗟嘆不已朱熹與黄榦書曰吾道益孤矣栻頴悟夙成父浚愛之自幼學所教莫非仁義忠孝之實長師胡宏宏以孔門論仁親切之㫖告之栻退而思若有得焉宏稱之曰聖門有人矣栻益自奮厲以古聖賢自期作希顔錄為人表裏洞然勇於從義無毫髪滯吝毎進對必自盟於心不可以人主意輒有所隨順帝嘗言伏節死義之臣難得栻對當於犯顔敢諫中求之若平時不能犯顔敢諫他日何望其仗節死義帝又言難得辨事之臣栻對陛下當求曉事之臣不當求辨事之臣若但求辨事之臣則他日敗陛下事者未必非此人也其逺小人尤嚴為都司日肩輿出遇曾覿覿舉手欲揖栻急掩其窓櫺覿慙手不得下所至郡暇日召諸生告語民以事至庭必隨事開曉其為條教大抵以正禮俗明倫紀為先斥異端毁淫祠而崇社稷山川古先聖賢之祀栻聞道甚蚤朱熹嘗言已之學乃銖積寸累而成如敬夫則大本卓然先有見者也栻所著論語孟子説太極圖説洙泗言仁錄諸葛武𠉀傳經世紀年行于世嘗言曰學莫究於義利之辨義者本心之當為非有為而為也有為而為則皆人欲非天理矣學者稱為南軒先生
  理宗詔贈陸九齡直祕閣諡文達沈渙直華文閣諡端憲錄張栻吕祖謙陸九淵子孫官各有差九齡撫州金谿人幼頴悟端重秦檜當國程氏學廢九齡獨尊其説舉進士調興國教授嚴規矩勸綏引翼士類興起改全州教授卒張栻嘗與講學期以任道之重吕祖謙嘗稱之曰所志者大所據者實 九淵九齡弟生而頴異與其兄自相師友和而不同其教人不用學規有小過言中其情或至流汗有懷于中而不能自曉者為之條析其故悉如其心亦有相去千里聞其大槩而得其為人後以將作監丞奉祠還鄉學者稱為象山先生九淵嘗謂學者曰汝耳自聰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無欠闕不必他求在乎自立而已又曰此道與溺於利欲之人言猶易與溺於意見之人言却難或勸其著書九淵曰學茍知道六經皆我註脚及知荆門軍政行令修民俗為變卒諡曰文安九淵嘗與朱熹會于鵝湖辨論多不合及熹與至白鹿洞九淵為講君子小人喻義利一章熹以為切中學者隠㣲深痼之病至於無極而太極之辨則貽書往來論辨不置焉其次兄九韶亦學問淵粹人稱為梭山先生九淵門人其最著者曰袁爕楊簡沈煥舒璘爕端粹専静為國子祭酒延見諸生必迪以反躬切已忠信篤實是為道本聞者竦然有得毎言人心與天地一本精思以得之兢業以守之則與天地相似簡篤學力行為政設施皆可為後世法所著禮書行于時煥定海人乾道中為太學錄以所躬行者淑諸人同僚忘其立異或勸其姑營職道未可行也煥曰道與職有二乎適私試發策引孟子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言路以為訕已請黜之遂為高郵軍教授終于舒州通判煥人品高明不茍自恕常曰晝觀諸妻子夜卜諸夢寐兩者無愧始可以言學璘刻苦磨礪改過遷善從張栻及九齡遊及聞朱熹吕祖謙講學于婺徒步往謁之乾道中為徽州教授作詩禮講解仕終宜州通判
  真徳秀及禮部侍郎程泌吏部侍郎朱著並兼侍讀工部侍郎葛洪起居郎喬行簡宗正少郎陳貴誼軍器監王暨並兼侍講尋又以徳秀直學士院召魏了翁為起居郎徳秀之為起居舍人兼宫講也言事不避權貴且惓惓於復讐知史彌逺欲以爵禄縻天下士慨然謂劉爚曰吾徒須急引去使廟堂知世有不肯為從官者遂力請外至是自知潭州召還入對勸寧宗容受直言召用賢臣固結人心為本帝開納之了翁當開禧初以武學愽士召試學士院對策諫開邉事御史徐相劾了翁狂妄了翁亦以親老出知嘉定府尋築室白鶴山下以所聞於輔廣李燔者開門授徒士爭負笈從之由是蜀人盡知義理之學及為潼川轉運判官上疏乞與周敦頥張載程顥程頥鍚爵定諡示學者趨向朝廷從之真徳秀拜參知政事時已得疾遂三上表乞祠理宗不得已授資政殿學士提舉萬夀宫逾旬而卒贈銀青光祿大夫諡文忠徳秀立朝不滿十年奏疏將數十萬言皆切當世要務直聲震朝廷四方文士誦其文想見風采及宦游所至惠政深洽不愧其言由是中外交頌都城人時驚𫝊澒洞奔擁出闗曰真直院至矣果至則又填塞聚觀不置史彌逺以是忌之輙擯不用而聲聞愈彰及歸朝將大用則既衰矣然自韓𠈁胄立偽學之名以錮善類凡近世大儒之書皆顯禁絶之徳秀晚出獨慨然以斯文自任講習而服行之黨禁既開正學遂明于後世徳秀之力為多
  吕祖謙夷簡五世孫也自其祖好問始居婺州其學本之家庭有中原文獻之𫝊長從林之奇汪應辰胡憲游而友張栻朱熹學以闗洛為宗旁稽載籍心平氣和不立崖異少卞急一日誦孔子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之言忽覺平時忿懥渙然氷釋朱熹嘗言學如伯恭方是能變化氣質其所講畫將以開物成務既卧病而任重道逺之志不衰居家之政皆可以為後世法年四十五而卒著讀書記大事記皆未成書考定古周易書説閫範官箴辨志錄皇朝文鑑行于世學者稱為東萊先生自程顥程頥傳孔孟千載之學其徒楊時傳之羅從彦從彦傳之李侗朱熹師侗致知力行其學大振流俗醜正多不便之遂有道學之名陰以攻詆及韓𠈁胄用事士大夫素為清議所擯者乃教以凡相與異者皆道學目之則有何罪當名曰偽學葢謂貪黷放肆乃人真情㢘潔好修者皆偽耳由是有偽學之目善類皆不自安至是劉徳秀上言邪正之辨無過於真與偽而已彼口道先王之言而行如市人所不為在興王之所必斥也昔孝宗垂意規復首務核實凡言行相違者未嘗不深知其姦臣願陛下以孝宗為法考核真偽以辨邪正詔下其章由是博士孫元卿袁爕國子正陳武皆罷汪逵入劄子辨之徳秀以逵為狂言亦被斥中丞何澹急欲執政亦上疏言專門之學流而為偽空虚短拙文詐沽名願風厲學者専師孔子不必自相標榜詔榜于朝堂既而吏部郎官麋師旦復請核真偽被遷左司員外郎又有張貴模者指論太極圖亦被賞擢澹復上䟽言在朝之臣大臣既熟知其邪迹然亦不敢白發以招報復之禍望明詔大臣去其所當去者
  陳公輔上疏言今世取程頥之説謂之伊川之學相率從之倡為大言謂堯舜文武之道傳之仲尼仲尼傳之孟軻孟軻傳之頥頥死遂無傳焉狂言恠語淫説鄙論曰此伊川之文也幅巾大袖高視濶步曰此伊川之行也師伊川之文行伊川之行則為賢士大夫捨此皆非也乞禁止之遂詔士大夫之學宜以孔孟為師庶幾言行相稱可濟時用時方召尹焞焞頥門人也公輔之意葢有所指云 知綿州王沇上疏乞置偽學之籍仍自今曾受偽學舉薦闗陞及刑法㢘吏自代之人並令省部籍記姓名與閒慢差遣從之於是偽學逆黨得罪著籍者趙汝愚留正周必大王藺四人為之首朱熹徐誼彭龜年陳傅良薛叔似章穎鄭湜樓鑰林大中黄由黄黼何異孫逢吉劉光祖吕祖儉葉適楊芳項安世沈有開曽三聘游仲鴻吳獵李祥楊簡趙汝讜趙汝談陳峴范仲黼汪逵孫元卿袁爕陳武田澹黄度張體仁蔡幼學黄灝周南吳柔勝李𡌴王厚之孟浩趙鞏白炎震皇甫斌危仲任張致逺楊宏中周端朝張衜林仲麟蔣傅徐範蔡元定吕祖泰凡五十九人黄由上言人主不可待天下以黨與不必置籍以示不廣殿中侍御史張巖劾由阿附罷之而擢沇為利州路轉運判官 右諫議大夫姚愈復上言近世行險僥倖之徒倡為道學之名權臣力主其説結為死黨願陛下明詔播告天下於是命直學士院高文虎草詔曰向者權臣擅朝偽邪朋比恊肆姦宄包藏禍心賴天之靈宗廟之福朕獲奉慈訓膺受内禪陰謀壞散國勢復安嘉與士大夫厲精更始凡曰淫朋比徳幾其自新而歴載臻茲弗迪厥化締交合盟窺伺間隙毁譽舛忤流言間發以傾國是而惑衆心甚至竊附於元祐之衆賢而不思實類乎紹聖之姦黨朕既深詔二三大臣與夫侍從言議之官益維持正論以明示天下矣諭告所抵宜各改視回聴毋復惜疑似之説以惑亂世俗若其遂非不悔怙終不悛邦有常刑必罰毋赦詔既下韓侂胄大喜即遷文虎愈於要職四川都大茶馬丁逢入對極論元祐建中調停之害且引蘇轍任伯雨之言為證京鏜何澹附侂胄深悦逢言薦為軍器監
  理宗詔曰孔子之道自孟軻後不得其傳至我朝周敦頥張載程顥程頥真見實踐深探聖域千載絶學始有指歸中興以來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裏混融使大學論孟中庸之書本末洞徹孔子之道益以大明于世朕毎觀五臣論著啟沃良多令視學有日其令學官列諸從祀以示崇奬之意尋以王安石謂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為萬世罪人豈宜從祀孔子其黜之越二日加封敦頥汝南伯載郿伯顥河南伯頥伊陽伯
  許衡懷慶河内人幼有異質七嵗入學授章句問其師曰讀書何為師曰取科第耳曰如此而已乎師大奇之謂衡父母曰兒頴悟非常他日必有過人者吾非其師也遂辭去稍長嗜學如饑渴然遭世亂且貧無書嘗從日者家得書䟽義避難徂徠山得易王弼説夜思晝誦言動必揆諸義既而亂少定往來河洛間從栁城姚樞得程朱氏書益大有得尋居蘇門與樞及竇黙相講習慨然以道自任嘗語人曰綱常不可一日亡於天下茍在上者無以任之則在下之任也凡喪祭娶嫁必徴於禮以倡其鄉人學者寖盛衡嘗語之曰進學之序必當棄前日章句之習從事于小學因悉取向來簡帙焚之使無大小皆自小學入是時秦人新脱於兵欲學無師聞衡來人人莫不喜幸於是郡縣皆建學民大化之衡病革家人祠先衡曰吾一日未死寧不有事于祖考起奠獻如儀既徹而卒年七十二衡嘗語其子曰我平生虛名所累竟不能辭官死後慎勿請諡勿立碑但書許某之墓四字使子孫識其處足矣後贈司徒封魏國公諡文正
  金履祥少從學同郡王栢及何基之門二人葢得朱熹之傳者宋將亡遂絶意進取屏居金華山中嘗以劉恕外紀記司馬氏通鑑以前事不本於經舛繆不可信乃斷自尚書旁采子史損益之作通鑑前編他於論孟大學諸經傳及禮樂書各有註疏授其門人許謙以傳當時以為基之清介純實似尹和靖栢之高明剛正似謝上蔡履祥則親得之二氏而並克於巳者也居仁山之下學者因稱仁山先生至正中賜諡文安
  許謙受業金履祥之門履祥曰士之為學若五味之在和醯鹽既加則酸鹹頓變子來見我三日矣而猶夫人也豈吾之學無以感發於子邪謙聞之惕然居數年盡得其所傳之妙履祥既沒謙益肆充闡多所自得自謂吾非有大過人者惟為學之功無間斷爾平生制行甚嚴而所以應世者不膠於古不流於俗屏跡入華山四方之士不逺百舍而來受業其教人至誠諄悉内外殫盡獨不教人以科舉之文曰此義利之所由分也不出里閭垂四十年中外名臣列其行義章凡數十上郡以遺逸應詔有司請主文衡皆莫能致世稱為白雲先生卒諡文懿先是何基王栢金履祥歿其學猶未大顯至謙而其道益著同時休寧陳櫟婺源胡一桂皆以講明道學見重於時






  經濟類編卷四十九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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