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改齋漫錄 (四庫全書本)/卷10
能改齋漫錄 卷十 |
欽定四庫全書
能改齋漫録卷十
宋 呉曾 撰
議論
周子醇樂府拾遺出塞詩
周子醇作樂府拾遺謂孔子刪詩有全篇刪去者有刪去兩句者有刪去一句者如傳所謂客去歌株離則刪去全篇者也月離于畢俾滂沱矣月離于箕風沙矣則刪去兩句者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爲絢兮則刪去一句者也子醇之論如此嘗爲出塞詩云雉堞髙臨榆柳長漢家舊壘遥相望狼山弄碧圍平野易水流寒入大荒千里封疆連草木百年民物自農桑傳聞漠北尚鋒鏑吾亦彎弓沙塞傍
詩非富貴語
歸田録謂晏元獻曰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凉未是富貴語不如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䑓此善言富貴者也然此乃樂天詩樂天又有一詩類此云歸來未放笙歌散畫㦸門開蠟燭紅陳無已皆所不取以爲非富貴語看人富貴者也
荆公以北山移文爲不然
王荆公草堂詩葢以北山移文爲不然叢條瞋膽疊穎怒魄或飛柯以折輪乍低枝而掃迹請囘俗士駕爲君謝逋客故卒章云疊穎何勞怒東風汝自揺
俠客行寓意不同
李太白俠客行云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元微之俠客行云俠客不怕死怕死事不成事成不肯藏姓名二公寓意不同
惠連宋武詩
謝惠連七夕詩落日隠簷楹升月照簾櫳團團滿葉露淅淅振條風蕭氏取以入選然余觀宋孝武云白日傾晩照月升初光葉滿露肅肅庭風意雖類之而雄渾頓挫過惠連逺矣至惠連昔離秋已兩今聚夕無雙亦不可掩也
樂天二詩相反
白樂天思竹窻詩不憶西窻松不憶南宮菊惟憶新昌堂蕭蕭北窻竹又題沈子明壁云不愛君池東十叢菊不愛君池南萬竿竹愛君簾下唱歌人色似芙蓉聲似玉二詩相反如此
淵明二詩相反張季鷹詩與淵明類
陶淵明詩云雖留身後名生前亦枯槁死者何所知稱心固爲好又作擬古詩云生前高世名既沒傳無窮二意相反如張季鷹云與我身後名不如生前一盃酒與陶前詩相類
陳公輔黄魯直詩
王直方詩話記陳公輔題湖隂先生壁云身似舊時王謝燕一年一度到君家荆公見而笑曰戲君爲尋常百姓耳古詩云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然以予觀之山谷有詩答直方送並蔕牡丹云不如王謝堂前燕曾見新装並倚欄若以荆公之言爲然則直方未免爲山谷之戲政苦不自覺爾
崔李詩語同意異
崔信明有楓落呉江冷之句李太白亦有楓落呉江雪紛紛入酒盃語同而意異
杜子美鮑照李頎白鷗波浪句
東坡以杜詩白鷗波浩蕩波乃沒字謂出沒於浩蕩間耳然予觀鮑照詩有翻浪白鷗唐李頎詩有滄波雙白鷗二公言白鷗而繼以波浪此又何耶
支遁臂鷹走馬
世説載支遁道林常飬馬數匹或言道人畜馬不韻支云貧道重其神駿高僧傳載支遁常養一鷹人問之何以答曰賞其神俊然世但稱其賞馬不稱其賞鷹惟東坡有謝雲師無着遺支遁鷹馬圖詩所謂莫學王郎與支遁臂鷹走馬憐神駿還君畫圖君自收不如木人騎土牛
荆公山谷詩意同事同
荆公詠淮隂侯將軍北面師降虜此事人間乆寂寥山谷亦云功成千金募降虜東面置座師廣武誰云晩計太踈略此事已足垂千古二詩意同荆公送望之出守臨江云黄雀有頭顱長行萬里餘山谷黄雀詩牛大垂天且割烹細微黄雀莫貪生頭顱雖復行萬里猶和鹽梅傅説羮二詩使袁譚事亦同
陳無已王荆公孫莘老論韓文嗜好不同
陳無己記秦少㳺云元和聖徳詩於韓文爲下與淮西碑如出兩手蓋其少作也然荆公於淮西碑不以爲是其和董伯懿詠晉公淮西將佐題名詩云退之道此尤儁偉當鏤玉版東燔柴欲編詩書播後嗣筆墨雖巧終類俳而孫莘老又謂淮西碑序如書銘如詩何耶信知前軰嗜好不同如此
荆公不以退之爲是
荆公不以退之爲是故其詩云力去陳言誇末俗可憐無補費精神送吕使君潮州詩云不必移鰐魚詭怪以疑民有若大顛者高材能動人亦勿與爲禮聽之汨彝倫故其答文忠公詩云他日若能窺孟子終身何敢望韓公
文貴自然
文之所以貴對偶者爲出於自然非假於牽強也潘子眞詩話記王禹玉元豐間以錢二萬酒十壼餉吕夣得夣得作啓謝之有所謂白水眞人青州從事禹玉歎賞之爲切題後毛達可有謝人惠酒啓云食窮三嵗曾無白水之真人出餞百壺安得青州之從事此用夣得語尤爲無功非唯出於剽窃又且白水眞人爲虛設也至若東坡得章質夫書遺酒六瓶書至而酒亡因作詩寄之云豈意青州六從事化爲烏有一先生二句渾然一意無斧鑿痕更覺其工
蓄家妓示客而致禍
蓄家妓以歡客主人之本意也然古今反以取禍者有之晉石崇有妓緑珠孫秀使人求之不得遂勸趙王倫誅崇五代安重誨嘗過任圜任圜爲出妓善歌而有色重誨欲之而圜不與由是二人相惡重誨誣以反而殺之二人皆以家妓示客而致禍唐人李清詠石季倫詩云金谷繁華石季倫只能謀富不謀身當時縱與緑珠去猶有無窮歌舞人若李清之言則宜若季倫任圜之失及觀外史檮杌記潘炕事則又不然炕事偽蜀王建爲内樞宻使有美妾曰解愁善爲新聲及工小詩建至炕第見而欲取之而炕不肯弟謂炕曰緑珠之禍可不戒耶炕曰人生貴於適意豈能愛死而自不足於心耶人皆服其有守以予觀之炕之不死葢幸耳何足以有守服之哉
江西宗派
蘄州人夏均父名倪能詩與吕居仁相善既沒六年當紹興癸丑二月一日其子見居仁嶺南出均父所爲詩属居仁序之大槩序言其本末尤詳居仁已而出自嶺外寄居臨川乃紹興癸丑之夏因取近世以詩知名者二十五人謂皆本於山谷圗爲江西宗派均父其一也然則居仁作宗派圖時均父沒已六年矣予近覽贑州所刋百家詩選其序均父詩因及宗派之次第且云夏均父自言以在下列爲恥殊不知均父沒已六年不及見圖斯言之妄葢可知矣
東坡以魏鄭公學縱横之術
東坡作諫論以魏鄭公以蘇張之辯而爲諫諍之術且云鄭公其初實學縱横之術其所以與蘇張異者心正也世或以東坡之論爲不然予讀鄭公出關詩云中原還逐鹿投筆事戎軒縱横計不就慷慨志猶存杖策謁天子驅馬出關門請纓羈南越憑軾下東蕃鬱紆渉髙岫出沒望平原古木鳴寒鳥空山啼夜猿既傷千里目還驚九折魂豈不憚艱險深懷國士恩季布無二諾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氣功名誰復論東坡實不見此詩蓋識見之明有以探其然耳廼知讀書不博未可以輕議前輩也余後讀舊唐書魏公傳云見天下漸亂尤属意縱横之説乃知魏公少學縱横無疑
聖兪諸公以郭功甫爲李太白後身
章衡子平荅郭公甫書其略云鄭公毅夫吾叔表民及梅聖兪皆以功甫爲李謫仙之後身吾不知謫仙之如夫子之少時其標格淵敏已能如此老成否子平所以答功甫之貺不得不爾然聖兪諸公以功甫爲李白後身求諸詩文信不誣矣蓋聖兪有贈功甫云采石月下聞謫仙夜披錦袍坐釣船然東坡山谷不以爲然故題功甫醉吟菴云不用騎鯨學李白東入滄海觀桑田蓋有所激耳而王直方詩話亦載東坡謂郭祥正只知有韻底是詩而張芸叟詩評亦云如大排筵席二十四味終日揖遜求其適口者少矣
張文潛寄意
張文潛言昔以黨人之故坐是廢放毎作詩嘗寄意焉有云最憐楊桞身無力付與春風自在吹又云梧桐直不𠂀衰謝數葉迎風尚有聲
王逸天問劉禹錫問大鈞
王逸天問章句云天問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問天天尊不可問故曰天問也余因悟劉禹鍚問大鈞之爲非
詩文當得文人印可
韓子蒼言作詩文當得文人印可乃自不疑所以前軰汲汲於求知也又云詩文要縱縱則竒然未易到也
韓退之杜子美詩用韻
孔經父雜説謂退之詩好押韻累句以示工而不知疊用韻之病也雙烏詩兩頭字兩秋字孟郊詩兩魚字李花詩兩花字示爽詩兩千字殊不知古之作者初不問此杜子美八仙歌兩船字兩天字兩眠字三前字狄明府詩兩詆字此豈可以常法待之哉
古文自柳開始
本朝承五季之陋文尚儷偶自柳開首変其風始天水趙生老儒也持韓愈文數十篇授開開歎曰唐有斯文哉因謂文章宜以韓爲宗遂名肩愈字紹元亦有意於子厚耳故張景謂韓道大行自開始也開未第時採世之逸事居魏郭之東著野史自號東郊野夫作東郊野夫傳年踰二十慕王通續經以經籍有亡其辭者輒補之自號補亡先生作補亡先生傳遂改舊名與字謂聞古聖賢之道於時也必欲開之爲塗故字仲塗太祖開寳六年登科時年二十七嘗謂張景曰吾於書止愛堯舜典禹貢洪範斯四篇非孔子不能著之餘則立言者可跂及矣詩之大雅頌易之爻象其深焉餘不爲深也蓋開之謹於許可者如此前軰以本朝古文始於穆伯長非也
右軍承漢書誤
王彦輔塵史與陳正敏遯齋閒覽皆云余季父虛中云王右軍蘭亭記其文甚麗但天朗氣清自是秋景以此不入選余亦謂絲竹管絃語亦重複以上皆陳語予考漢書張禹傳云後堂理絲竹筦乃知右軍承漢書之誤
絳州牧辟張璨推官
張璨本農家子年三十餘始就學遂號通儒晩居絳䑓會絳牧左右無佳士率橈郡政牧患之而未有䇿有客諭以璨者若置諸賓席則左右不令而自改矣牧備禮以請璨璨辭以病牧竊訝之因託所親叩其所以然璨曰郡牧眞賢但左右非才汙之璨若受其請欲盡去其左右之不率者慮不能行且憂返爲此軰所賣則璨之道不行必矣牧聞之嗟賞再三使謂之曰秀才姑受禮命某能行之尋奏辟絳州防禦推官向來所謂不法者盡逐之杜絶請託獄訟無私翕然稱治後唐明宗因是識擢歴漢周官止侍御史呉子曰君之用臣臣之事君能如絳之賓主天下其有不平乎是以孔明王猛雖以偏方小國用於艱難之時卒見取於天下後世者亦由此而已
李逢吉裴度諫穆宗
古人有言曰止罵所以助罵助罵所以止罵又曰勸人不可指其過須先美其長人喜則語言易入怒則語言難入誠哉是言也穆宗以昏童帝天下未容輕責觀其良心豈無強勉之理歟崔發敺曵中人因繫獄不以郊赦原臺諫官如李勃張仲方論救皆不聽及李逢吉從容言曰崔發敺曵中人誠大不恭然其母年八十自發下獄積憂成疾陛下方以孝理天下所宜矜念上愍然曰比諫官但言發寃未嘗言其不恭亦不言有老母如卿所言朕何爲不赦之即釋其罪其後穆宗欲幸驪山温湯李絳張仲方屢諌不聽張權輿叩頭殿下以爲周幽幸驪山爲犬戎所殺秦皇𦵏驪山而國亡明皇宮驪山而禄山亂先帝幸驪山而享年不長上曰驪山若此之凶耶我宜一徃以驗彼言卒幸温湯還謂左右曰彼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又其後欲幸東都宰相暨朝臣諫者甚衆上皆不聽決意必行已令度支計道里費裴度從容言曰國家本設兩都以備廵幸自多難以來茲事遂廢今宮闕營壘百司廨舍率已荒圮陛下倘欲行幸宜命有司嵗月間徐加全葺然後可徃上曰從來言事者皆云不當徃如卿所言不徃亦可遂罷工役夫穆宗一人耳攻其三事諫者或不從或始拒而終從逢吉裴度而已由是言之穆宗豈不曉事者哉繫諫者之能否而已昔李克用爲一藩鎮性尤嚴急左右有過無大小必死大将蓋寓能揣其意婉辭禆益無不從者克用或以非罪怒将吏寓必陽助之怒克用無不釋之寓亦知此道歟
人臣用心當以范堯夫爲法
南唐江文蔚累官至御史中丞性鯁直不附權要毎将上奏䟽必不問家事先市小船爲左遷之計竟以對仗彈馮延巳魏岑忤㫖左遷九江幕職范堯夫上章言事未報有見之者曰聞相公上章後已備逺行非他人所能及堯夫曰不然純仁所言幸主上聽而行之豈敢爲難行之説以要譽焉人臣用心要當以堯夫爲法如文蔚之市小船眞淺丈天哉豈吾孔子以微罪行之意歟
陸喜言之繁
陸喜曰孫皓無道肆其暴虐若龍蛇其身沉黙其體潛而勿用趣不可測此第一人也避尊居卑祿代耕養元靜守約沖退澹然此第二人也侃然體國思治心不辭貴以方見憚執政不懼此第三人也斟酌時宜在亂猶顯意不忘忠時獻微益此第四人也温恭脩謹不爲諂首無所云補從容保寵此第五人也過此以徃不足復數故第二以上多淪没而逺悔吝第三以下有聲位而近咎累是以深識君子晦其名而履柔順也或者謂呉子曰陸喜之言其至矣乎予曰是何言之繁也不有孔子之言哉商有三仁焉微子去之箕子爲之奴比干諫而死是固以微子居第一矣故詩云仲山甫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而聖人有以取之予故曰是何言之繁也荀彧以髙祖比曹操元徽之以比裴度
人有幸不幸荀彧漢之忠臣而杜牧著論譏之云彧平日爲曹操畫䇿嘗以髙祖比之則是與操反無疑予則以爲不然且元徽之上裴晉公書云日者閣下方事淮蔡獨當鑪鎚始以追韓信㧞呂𫎇爲急務固非叔孫通薦儒之日也然則徽之固甞以髙祖比裴度矣而謂徽之勸度反可乎
王公進退自安
世言禍福由天非也予觀元豐間儒者郭景初善論命謂富彦國甲辰正月二十日巳時生四十八嵗自八座求出知亳州神宗後召爲相終不肯再入未六十致政避申酉祿絶之運全神養氣年八十餘至甲戌運方死王介甫辛酉十一月十二日辰時生五十八嵗自首㕔求出知江寧府繼乞致仕以避午上祿敗之運安閒養性又僅延十年之夀而死蘓子容庚申二月二十二日巳時生七十四嵗拜左相數月求出知陳州連乞致仕以避丙戌火庫祿衰之運七十九尚康寧王正仲癸亥正月十一日申時生六十六嵗拜左丞次年求出知汴州速乞致仕以避晩年勾絞殺亡神之災竟以夀終元祐之臣惟蘇與王不罹貶謫者以其求退速也苖受之殿帥己巳生六十嵗建節六十一嵗堅求出知路州速乞致仕以避已上祿絶伏吟之運康寧六十七年未出已運甲戌年復召爲殿帥次年死由此觀之王公進退可以自安耳
解四十五十而無聞
論語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矣解者雖多皆不得其旨予按曽子書修身篇曰年三十四十之間而無藝則無藝矣五十而不以善聞則不聞矣乃知論語所謂無聞者不以善聞也
歌行吟謡
西清詩話謂蔡元長嘗謂之曰汝知歌行吟謡之别乎近人昧此作歌而爲行製謡而爲曲者多矣且雖有名章秀句若不得體如人眉目娟好而顚倒位置可乎余退讀少陵諸作黙有所契惟心語口未嘗爲人道也予按宋書樂志曰詩之流乃有八名曰行曰引曰歌曰謡曰吟曰詠曰怨曰歎皆詩人六義之餘也然則歌行吟謡其别豈自子美耶
論皇字
太平清領書漢于吉所傳其師宮崇書也其言皇字曰一日而王一者天也天者數一天得日昭然大明則王故爲字一與日王并合成皇字也予以爲不然夫王之字則貫三才而一之則天之義已備矣故字書止以從自從王皇者王之所自出也崇爲臆説無取
杜子美杜鵑詩用樂府江南古辭格
鮑彪詩譜論引東坡先生謂王誼伯以杜子美杜鵑詩前四句蓋是題下注爲誤而謂四句指嚴武杜克遜等而彪以爲鄭公去年已卒及崔寧此時正亂西川不應近捨崔寧而逺談鄭公又不應有刺史豈實言有無杜鵑耶以上皆彪説王觀國學林新編云子美絶句云前年渝州殺刺史今年開州殺刺史羣盗相隨劇虎狼食人更肯留妻子此詩正與杜鵑詩相類乃是一格以上皆王觀國説予嘗以爲王氏甚得之但不曾援引古人爲證且樂府有江南古辭云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子美正用此格
解風馬牛
洪龜父詩鴻鴈書逺空馬牛風寒草予於下句全不解按左氏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按服𧆛云風放也牝牡相誘謂之風尚書稱馬牛其風左氏所謂風馬牛以馬牛風逸牝牡相誘孔頴逹云蓋是末界之微事言此事不相及故以取喻不相干也而洪用于此何哉
革巳日乃孚
朱子發解革已日乃孚云先儒讀作已事之已當讀作戊巳之巳十日至庚而更更革也自庚至巳十日浹矣己日者浹日也其説甚當第未有所據予按周禮懸治象浹日而斂之説者曰自甲至癸十日也自子至亥十二辰也今自庚至巳則浹日矣故孔頴逵曰浹爲周匝也
論馬牛稱匹
左氏傳襄公二年馬牛皆百匹或曰牛亦可以稱匹非也司馬兵法邱出馬一匹牛三頭則牛當稱頭不當稱匹今此稱匹者并言之耳經傳之文多類此易繫辭云潤之以風雨論語云沽酒市脯不食玉藻云大夫不得造車馬曲禮猩猩能言不離禽獸皆從一而省文也
辯四族
東坡先生辯四族云太史公多見先秦古書故其言時有可考以正漢以來儒者之失四族者若皆窮姦極惡則必誅於堯之世不待舜矣屈原云鯀倖直以亡身則鯀蓋剛而犯上者耳若四族者皆小人也則安能以變四夷之俗哉由此觀之四族皆非誅死亦不廢棄但遷之逺方爲要荒之君長耳左氏之言皆後世流傳之過若堯有大姦在朝而不能去則堯不足爲堯矣以上皆東坡説予按左氏傳云顓頊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話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嚚傲狠明徳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夫左氏所謂傲狠者則屈原所謂剛直也意屈原取此耳檮杌即鯀也左氏所謂投諸四裔以禦魑魅即非誅死矣豈東坡别有所見而爲是説歟不然何差殊如此也
臧文仲家有寶龜
禮器曰諸侯以龜爲寳以圭爲瑞家不寳龜不藏圭不臺門言有稱也臧文仲家有守龜名曰蔡文仲三年爲一兆武仲三年爲二兆孺子容三年而爲三兆文仲卿大夫也而家有寳龜可乎此孔子所以不取也
王觀國辨桞子厚不取童謡
王觀國學林新編辨柳子厚非國語曰獻公問於卜偃曰攻虢何月也對曰童謡有之子厚非曰童謡無足取者君子不道也觀國按詩書有曰古人有曰夏諺有曰周諺此皆與童謡一體蓋君子之言也特假曰古人曰夏諺曰周諺曰童謡耳故詩三百篇率多婦人女子小夫賤𨽻之所爲耳苟其言有理而不悖於道雖童謡何傷焉以上皆觀國説予按列子載堯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之治與不治億兆之願戴已與不願戴已顧問左右外朝及在朝皆不知也堯乃微服㳺於康衢聞童兒謡曰立我蒸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堯喜問曰誰教爾爲此言童兒曰聞之大夫大夫曰古詩也堯還宮召舜因禪以天下舜不辭而受之夫子厚以謡爲不足取固已非矣觀國排之不能引此而姑以夏周之諺又何陋耶
淮水竭王氏滅
内翰汪彦章爲汪及之種徳堂記云昔王祥王覽當東漢之末兄弟隱居者三十餘年以孝友著名於世及晉而子孫極蕃以大更六朝迄隋唐數百年譜牒不能傅而後已故諺曰淮水竭王氏滅淮水固無可竭之理而王氏至今有人也予按南史王悅之贊曰昔晉初渡江王導卜其家世郭璞云淮流竭王氏滅觀夫晉氏以來諸王冠冕不朁蓋亦人倫所得豈唯世祿之所傳乎及於陳亡之年淮流實竭曩時人物掃地盡矣斯乃興亡之兆已有前定天之所廢豈知識之所謀乎然則陳亡之年淮水實竭而汪氏以爲淮水無可竭之理何耶豈汪氏偶亡之歟兼淮流竭王氏滅之語郭璞之辭本載晉書亦非俗諺也
尚書孔臧以多爲少毛詩太史公以少爲多
事無所據者皆不可以爲信所以古人戒於議論也如尚書一經太常孔臧嘗以多爲少矣毛詩一經太史公嘗以少爲多矣何以見之尚書有百篇自秦焚以來漢初求之唯得二十八篇故孔臧與孔安國書云尚書二十八篇前世以爲放二十八宿此尤可笑至如漢魏諸儒馬融鄭康成王肅杜預皆疑經傳所引秦誓以其文似若淺露及晉元帝渡江時豫章内史梅𧷤始獻孔安國所注古文尚書其内有泰誓三篇凡記傳所引悉皆有之此孔臧以多爲少也左氏傳載季札聘魯請觀周樂使工爲之歌周南召南又爲之歌邶鄘衞又爲之歌王又爲之歌鄭又爲之歌齊又爲之歌豳又爲之歌秦又爲之歌魏又爲之歌唐又爲之歌陳又自鄶以下無譏焉又爲之歌小雅又爲之歌大雅又爲之歌頌然則樂工所歌詩風十五國其名與詩同唯次第稍異耳由是知孔子以前篇目已具其所刪削蓋已不多又傳記所引逸詩甚少知元不多故也太史公史記孔子世家乃云古者詩三千餘篇孔子去其重取三百五篇蓋太史公之失以少而爲多也
北土重同姓
世以同宗族者爲骨肉南史王懿傳云北土重同姓謂之骨肉有逺來相投者莫不竭力營贍王懿聞王愉在江南貴盛是太原人乃逺來歸愉愉接遇甚薄因辭去又按顔之推家訓曰凡宗親世數有從父有從祖有族祖江南風俗自茲已徃髙秩者通呼爲尊同昭穆者雖百里猶稱兄弟若對他人稱之皆云族人河北士人雖三二十世猶呼爲從伯從叔梁武帝嘗問一中土人曰卿北人何故不知有族答云骨肉易踈不忍言族耳予觀南北朝風俗大抵北勝於南距今又數百年其風俗猶爾也
萬乗字音
天子萬乗諸經音訓皆作去聲余讀晉傅𤣥漢髙祖畫贊曰赫赫漢祖受命龍興五星協象神母告徴討秦滅項如日之昇超從側陋光據萬乗亦可以平聲用也
鄭谷胡少汲荆公張説詩
鄭谷送春詩云三月正當三十日風光别我苦吟身共君一夜不須寐未到曉鐘猶是春胡少汲詩云含酸梅子漸生仁鶯老花飛迹已陳一夜南風揺斗柄明朝煙柳不關春信知才力之不侔也然胡意亦本荆公詩欲知人世春多少先驗東方北斗杓荆公詩又本於張説守嵗詩愁心隨斗柄東北望春囬
一則仲父二則仲父
王立之詩話云或云一則仲父二則仲父可對千不如人萬不如人予以爲一仲父二仲父可對千馮道萬馮道蘇子由和東坡定惠院月夜詩云婁公見唾行自乾馮老尚多誰定罵自注云千馮道萬馮道此語舊傳也然五代有一則任圜二則任圜之語亦可對也
詩因助語足句
盧延遜有詩云不同文賦易爲有者之乎予以爲不然嘗見張右史記衢州人王介字仲甫以制舉登第作詩多用助語足句有送人應舉詩落句云上林春色好擕手去來兮又贈人落第詩云命也豈終否時乎不暫留勉哉藏素業以待嵗之秋且云此格古所未有予以是知延遜之詩未盡
林子中論坡詩失爲臣體
東坡贈傳真妙善大師惟真詩先言平生慣寫龍鳯質後言爾來傳寫亦到我林子中謂失爲臣體予以爲論詩豈當爾耶
阿䛕非保身良䇿
朱全忠嘗與僚佐及逰客坐於大柳之下全忠獨言曰此木宜爲車轂衆莫應有逰客數人起應曰宜爲車轂全忠勃然厲聲曰書生輩好順口玩人皆此類也車轂宜用夾榆柳木豈可爲之顧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數十人捽言宜爲車轂者悉撲殺之予觀唐太宗惡宇文士及佞其喜嘉木太宗英主固宜爾彼全忠一凶人猶知以順旨爲可殺而世之小人方以阿䛕爲保身之良䇿何哉
袁天綱相武后
唐史載武后之幼母抱以見袁天綱紿以男天綱視其歩與目驚曰龍瞳鳯頸極貴驗也若爲女當作天子此説失於不擇蓋取談賔録之過也天綱視人禍福毎見於十年之後雖時日不差孰謂男女不辯而可以善相稱
周幽王擊鼓而褒娰笑
呂氏春秋載戎常寇周幽王擊鼓諸侯皆至褒姒大悅而笑王欲褒姒之笑數擊鼓而諸侯至無寇及真寇至擊鼓而諸侯不來遂爲戎所滅予嘗觀宋景文鴈奴説王荆公鴈奴詩然後知幽王者其自爲鴈奴乎史記以爲舉烽火
梅聖兪孫綽哀詩
江鄰㡬雜志云梅聖兪至寧陵寄詩云獨䕶慈母喪淚與河水流河水終有竭淚泉常在眸彦猷持國譏作詩早余應之以蓼莪及傅咸贈王何贈二侍中詩以上皆江説余謂不特此晉孫綽表哀作詩其序云自丁荼毒載離寒暑不勝哀號作詩一首敢冒諒闇之譏以申罔極之痛故洪玉父以魯直丁母憂絶不作詩夫魯直不作者以非思親之詩也孫綽作者以思親之詩也由是知聖兪作詩之早庸何傷乎其曰敢冐諒闇之譏則雖人臣亦可以言諒闇也
詩有奪胎換骨詩有三偷
洪覺範冷齋夜話曰山谷云詩意無窮而人之才有限以有限之才追無窮之意雖少陵淵明不得工也然不易其意而造其語謂之換骨法規模其意形容之謂之奪胎法予嘗以覺範不學故毎爲妄語且山谷作詩所謂一洗萬古凡馬空其肯教人以蹈襲爲事乎唐僧皎然當謂詩有三偷偷語最是鈍賊如傅長虞日月光太清陳後主日月光天徳是也偷意事雖可罔情不可原如柳渾太液微波起長楊髙樹秋沈佺期小池殘暑退髙樹早凉歸是也偷勢才巧意精略無痕迹蓋詩人偷狐白裘手如嵇康目送歸鴻手揮五絃王昌齡手攜雙鯉魚目送千里鴈是也夫皎然尚知此病孰謂學如山谷而反以不易其意與規模其意而遂犯鈍賊不可原之情耶
辨唐彦徳蘇子瞻詩用三尺字
葉少藴石林詩話云楊大年劉子儀皆喜唐彦謙詩以其用事精巧對偶親切黄魯直詩體雖不類然不以楊劉爲過如彦謙題髙廟云耳聞明主提三尺眼見愚民盗一抔毎稱賞不已多示學詩者以爲模式三尺一抔雖是着題然語皆歇後一抔事無兩出或可略土字如三尺則三尺律三尺喙皆可豈獨劒乎耳聞明主眼見愚民尤不成語余數見交㳺道魯直語意不可解蘇子瞻有買牛但自捐三尺射獵何勞挽六鈞亦同此病六鈞可去弓字三尺不可去劒字此理甚易知也以上皆石林語予按髙祖紀云上嫚罵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取天下又韓安國傳云髙帝曰提三尺取天下者朕也顔師古注曰三尺劒也而流俗書本或云提三尺劒劒字後人所加耳然則石林詩話乃有歇後之説何耶
董十郎兒
天下之事多成於貧賤感激之中或敗於富貴安樂之際理無可疑也蘇秦其所成就雖不足道使其有二頃之田其能佩六國相印乎又況於爲天下者哉故中興難於創業是謂不刋之説宣帝光武所以獨稱於漢者以二君俱起於民間耳董敦逸吉之永豐縣村落人哲廟時爲吏部侍郎招鄕人之寓太學者以訓童稚童稚業不精進董責之自言幼入上庠𠂀虀鹽者凡㡬年今汝若此何以有成耶其鄕人答曰公言過矣侍郎乃董十郎兒賢郎乃董侍郎兒以此校之固相什百矣予嘗愛其言有理古語有之其言雖小可以喻大董起白屋父行第十
蔡元長欲爲張本
自古姦人周身之術非不至然而禍患之來卒出於非意所及者何耶蓋惡逆既積則天地鬼神所不容其謀徒巧也宣和四年金人攻大遼遣王緯來乞師宰相王将明主其議以童貫爲宣撫使蔡居安副之蔡元長作詩送其行有曰百年信誓宜堅守六月行師合早歸元長之爲是詩也蓋欲爲他日敗事張本耳殊不知政和中元長首建平燕之議招納燕人李良嗣以爲謀主又欲以妖人王仔息服錦袍鐵幘爲大將計議已定會仔息抵罪伏誅遂止將明所爲乃推行元長之意世可盡欺乎元長始以紹述兩字刼持上下擅權乆之知公議不可以乆鬱也宣和間始令其子約之招致習爲元祐學者是以楊中立洪玉父諸人皆官於中都又使其門下客著西清詩話以載蘇黄語亦欲爲他日張本耳終之禍起朔方竟以不免豈前所謂其謀徒巧耶
歐陽公論馮道乃壯嵗時
孔子曰伯夷叔齊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夫管仲降志辱身非聖人不足以知其仁彼元結烏足以論之求諸後世狄仁傑馮道庶幾焉仁傑則人無異論道自爲歐陽公所詆故學者一律不復分别惜哉獨富鄭公蘇黄門王荆公以大人稱之蓋歐陽公爲史時甫壮嵗使晩爲之必不爾也前輩謂韓魏公慶厯嘉祐施設如出兩手豈老少之異歟歐陽公出處與韓同其論馮道予以爲當以慶厯嘉祐爲例則道也庶乎有取於歐陽公矣
東坡詆程頥不如歐陽公善處石守道江鄰幾
東坡先生才氣髙一世未始下人故自言嫉程頥之姦〈見公奏議〉又詆程爲燠糟陂裏叔孫通〈見孫君孚談圃〉然議者以爲過故呂原明家塾記云元祐初蘇子瞻與程正叔不相能又言不如歐陽永叔之善處石守道也以予觀之豈特待守道爲然江鄰幾與歐陽公契分不踈晩著雜誌詆公尤力梅聖兪以爲言而公終不問鄰幾既死公弔之哭之慟且告其子曰先公埋銘修當任其責矣故公敘銘鄰幾無一字貶之前輩云非特見公能有所容又使天下後世讀公之文知公與鄰幾始終如一且将不信其所詆矣孟子曰以善養人者然後能服天下歐陽公之謂矣
髙祖用良平韓信
宋景文公云或譏漢髙祖非張良陳平不能得天下宋曰不然良平非髙祖不能用夫智髙於良平乃能聽其謀至項羽不知用范增則敗矣予以爲景文徒知其一耳獨不見韓信之言乎方信之被擒也互論其長信曰陛下不善将兵而善將將嗟乎不知髙祖胸中能著幾韓信耶
論易
宋景文公云劉齊善言易説曰六十四卦本之乾坤故諸卦中皆有乾坤象意孔子敘乾爲玉爲金坤爲牛爲馬之類本釋他卦所引非徒言也弼不可云得意忘象得象忘言予以齊謂弼不可云得意忘象得象忘言是矣然弼嘗云觸類可爲其象合義可爲其徴義苟在健何必馬乎類苟在順何必牛乎爻苟合順何必坤乃爲牛義苟應健何必乾乃爲馬則齊之説即弼之説也景文又云王弼注易直發胸臆不如鄭康成等師承有自也或曰何以得立爲一家景文曰弼棄易象互體專附小象衍成其文是以諸儒不能訾予以爲不然蓋易之書其道有四意言象數是也有數而後有象有象而後有意有意而後有言今捨象數而以言意論易是猶剪其根本而求枝葉之繁可乎易之道在六經尤爲簡奥蓋五經止言人事而易則三才具焉第漢儒象數之餘流爲災祥刻應之説所謂過之者茲後世所以深排之若以論易而捨象數則非矣然則弼者豈所謂不及者耶
張伯玉記六經閣取王弼傳易意
古人要爲不可及王弼傳易於初九潛龍勿用下注云文言備矣世之陋者徃徃詆其無所發明予嘗見蜀李畋著論以爲弼之所傳止於四字者蓋易經之旨未敢率用己意欲尊乎道也乃知前輩用心如此予嘗見呂居仁言曾子固初爲太平州司户時張伯玉作守歐陽公與荆公諸人咸薦之伯玉殊不爲禮一日就設㕔作大排召子固惟賓主二人亦不交一談既而召子固於書室謂曰人以公爲曾夫子必無所不學也子固辭避而退一日請子固作六經閣記子固屢作終不可其意乃謂子固曰吾試爲之即令子固代書曰六經閣者諸子百家皆在焉不書尊經也〈文多不載〉乃知伯玉之意取李畋發明弼傳易之意耳伯玉字公逺范文正公客所以掲已示子固如此者子固年少恃才名私以不識字詆之伯玉有所聞故耳
東坡知味李公擇知義
東坡在資善堂中盛稱河豚之美呂原明問其味如何答曰直那一死李公擇尚書江左人而不食河豚嘗云河豚非忠臣孝子所宜食或以二者之言問予予曰由東坡之言則可謂知味由公擇之言則可謂知義
著述須待老
前輩未嘗敢自夸大宋景文公嘗謂余於爲文似蘧瑗瑗年五十知四十九年非余年六十始知五十九年非其庶幾至道乎又曰余毎見舊所作文章憎之必欲燒棄梅堯臣曰公之文進矣僕之爲詩亦然故公晩年修唐書始悟文章之難且歎曰若天假吾年猶冀老而後成南城李泰伯敘其文亦曰天將夀我乎所爲固未足也類皆不自滿如此故其文卓然自成一家善乎歐陽公之言曰著述須待老積勤宜少時豈公亦有所悔耶
太祖推服桑維翰
太祖嘗謂趙普議事有所不合太祖曰安得宰相如桑維翰者與之謀乎普對曰使維翰在陛下亦不用蓋維翰愛錢太祖曰苟用其長亦當䕶其短措大眼孔小賜與十萬貫則塞破屋子矣予按晉去國初未逺故太祖所以推服維翰者宜有以得之使維翰獲用豈盡出普下乎蓋嘗因太祖所以推服之意而考維翰本傳其議論皆爲歐陽公削去無從而見之其後讀孔氏續世説載出帝之初寖用景延廣維翰恐與遼失歡上䟽曰議者以陛下於契丹有所供億謂之耗蠧有所卑遜謂之屈辱微臣所見則曰不然且以漢祖英雄猶輸貨於冒頓神堯武略尚稱臣於可汗此謂達於權變善於屈伸所損者微所利者大必若因茲交造遂成釁隙自此嵗嵗調發日日轉輸困天下之生靈空國家之府藏此爲耗蠧不亦甚乎兵戈既起將帥擅權武吏功臣過求姑息邊藩逺郡得以驕矜外剛内柔上陵下替此爲屈辱又非多乎所具止此議論雖不盡見其揣度事勢深切著明有能加之者歟太祖所以推服之也
繁欽論鼓吹崔令欽教坊女善歌
陳後山云繁欽與魏文論鼔吹異妓云潛氣内轉哀聲外激大不抗越細不幽散不若唐崔令欽語也崔記教坊任智方四女皆善歌其中二姑子吐納淒惋收斂渾淪三姑子容止閑和傍觀若意不在歌四姑子發聲遒潤虚靜似從空中來崔在唐不以文名若此語可以謂之文矣
貴在富下
司馬季主傳云傳曰富爲上貴次之繫辭云崇髙莫大乎富貴貴在富之下予嘗記錢希白著書有人王令遇鬼胡元春令詢向去祿夀胡笑曰隂功與天爵俱髙人爵末事也尚書五福不言祿此乃深旨非老夫所能知也予乃知貴在富下者以此
顔魯公失言
顔魯公將死叱李希烈曰吾年且八十官太師吾守吾節死而後已予嘗曰魯公之節雖與日月爭光可也而不能不失於其言使年未至於八十官未至於太師節可不盡乎齊梁以來視易君如弈棋士鮮知節義褚淵爲齊司徒賀客滿座褚炤歎曰使彦囘作中書郎而死不當爲一名士邪名徳不昌乃復有期頥之夀嗟乎使如炤言國何賴於老成哉
張華死有餘愧
人臣事君當大位者事有關於社稷雖以死爭可也予見古今備禮數作文具者多矣晉張華被執曰式乾之議臣諫章具存可覆按也張林曰諫而不從何不去位華無以對予謂華死而有知有餘愧矣
能改齋漫録卷十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能改齋漫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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