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警編 (四庫全書本)/卷2
自警編 巻二 |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巻二
宋 趙善璙 撰
操修類
正心
楊龜山論孟子一部書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説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欲格君心之非正君心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説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孟子遇人便道性善云
徐仲車先生平日教學者每以治心養氣四字為先曰脩身務學為文之要莫大於此其效甚明其術甚易曉乃著書未成而病嘗曰吾之書大要以正治心以直養氣而已四方士大夫上謁請見者無虚日先生酬答不倦忘寢與食或問立朝之要則必曰以正輔乎君或問修身之要則必曰以正修其身自逺方寄巨軸請教者乃大書一正字與之諸生有逾年不省侍者以私財遣之使歸先生初從安定胡先生學潛心力行不復仕進其學以至誠為本自言初見安定先生退頭容少偏安定厲聲云頭容直積因自思不獨頭容直心亦要直也自此不敢有邪心
明道先生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良心也天之所以降衷民之所以受天地之中也寂然不動虚明純一與天地相似與神明為一𫝊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其謂此歟此心自正不待人正而後正而賢者能勿喪不為物欲之所遷動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鑑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謂正也惟先立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如使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一奪其良心則視聴食息從而失守欲區區脩身以正其外難矣
晦菴先生曰人之一心湛然虚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以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體之本然而喜怒憂懼隨感而應妍媸俯仰因物賦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無者也故其未感之時至虚至靜所謂鑑空衡平之體雖鬼神有不得窺其際者固無失之可議及其感物之際而所應者又皆中節則其鑑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滯正大光明是乃所以為天下之達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惟其事物之來有所不察應之既或不能無失且又不能不與俱徃則其喜怒憂懼必有動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𫝊者之意固非以心之應物便為不得其正而必如槁木死灰然後乃為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靈既曰一身之主茍得其正而無不在是則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聴命以供其心而其動靜語黙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無不合於理如其不然則身在於此而心馳於彼血肉之軀無所管攝其不為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者㡬希矣孔子所謂操則存舎則亡孟子所謂求其放心從其大體者盖皆謂此學者可不深念而屢省之哉
或問有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心不得其正是無此數者心乃正乎伊川曰非是要無只是不以此動其心學者未到不動處須是執持其志
氣聴命於心者聖賢也心聴命於氣者衆人也凡氣之在人逸則肆勞則怠樂則驕憂則懾生則盈死則汩氣變則心為之變有不能自覺焉志者氣之帥也今心随氣變是帥不能令而氣反為之帥矣氣反為志之帥而吾心志之盛衰惟氣之為聴則心者氣之役也聖賢君子以心御氣而不為氣所御以心移氣而不為氣所移歴山之耕南風之琴勞逸變於前而舜之心未嘗變也羑里之囚虞芮之朝憂樂變於前而文王之心未嘗變也避席之時易簀之際死生變於前而曾子之心未嘗變也自勞自逸自憂自樂自死自生吾心曷嘗不自若哉楚武王自憑侮諸夏兵行中國雖臨大敵其心初不為之蕩也迨其季年以堂堂楚師伐蕞爾之隨將受兵而心蕩焉盖楚武初未嘗知治心之理所恃者血氣之剛爾平時臨敵而心不蕩焉非真能不動氣方剛也死期將至血氣既蕩心安得不從之而蕩乎
或問子能無心乎迂叟曰不能若夫回心則庶㡬矣何謂回心曰去惡而從善捨非而從是人或知之而不能徙以為如制悍馬如斡磻石之難也靜而思之在我而已如轉户樞何難之有
或問如何斯可以安心李樂庵曰樂則安若早夜戚戚然以得失榮辱為慮雖一日亦不得安矣古人窮亦樂通亦樂未有其心不樂而能安之也又云逆順之境一也世之昧者方居順境則遂物而失身迨遭逆境則執我而䘮志惟智者處之以無心故窮亦樂通亦樂
或曰正心於此安得天下便平治曰正心一事只人未嘗深知之若深知而體之自有其效觀後世治天下皆未嘗識此然此亦惟聖人方做得徹盖心有所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一毫少差即不得其正自非聖人必有不正處然有意乎此者隨其淺深必有見效但不如聖人之效著耳觀王氏之學盖未造乎此其治天下專講求法度如彼修身之潔宜足以化民矣然卒不逮王文正吕晦叔司馬君實諸人者以其所為誠意故也明道常曰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盖深達乎此
檢身
滎陽吕公嘗説攻其惡無攻人之惡盖自攻其惡日夜且自檢㸃絲毫不盡即不慊於心矣豈有工夫㸃檢他人耶
趙康靖公厚徳長者口未嘗言人短中嵗常置黄黑二豆於几案間自旦數之每興一善念則投一黄豆興一惡念則投一黑豆暮發視之初黑豆多於黄豆漸久反之既謝事歸南京一念不興遂徹豆無可數人强於為善亦要在造次之間每自防檢此與趙清獻公焚香日告其所行之事於上帝同也
趙清獻公平生日所為事夜必衣冠焚香拜手告於天意不可告者則不敢為也
晁無咎言司馬温公有言吾無過人者但平生所為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者耳
范文正公曰吾遇夜就寢即自計一日食飲奉養之費及所為之事果自奉之費與所為之事相稱則鼾鼻熟寐或不然則終夕不能安眠明日必求所以稱之者
張子韶曰予謫嶺下居無與遊憂過之不聞學之不進也乃於書室中置夫子顔子像適有淵明曲江萊公富鄭公韓魏公歐公温公余襄公邵堯夫二蘇梁況之王彦霖范淳夫鄒志全劉器之龔彦和陳瑩中黄魯直秦少游晁無咎張文潛諸畫像乃環列於夫子左右晨朝瞻敬心志肅然其所得多矣有一毫愧心其見諸人也若市朝之撻矣
吕正獻公平生未嘗與人較曲直聞謗未嘗辯也少時書於座右曰不善加己直為受之盖其初自懲艾也如此至和中手書東漢延篤與李文徳書於座右古人詩好衣不近節士體粱榖似怕腹中書書兩句於子舎屛風
鄒侍郎曰聖人之道備於六經千門萬户何從而入大要在中庸一篇其要在謹獨而已但於十二時中看自家一念從何處起即㸃檢不放過便見工力
畢文簡公端方沈雅有清識所至以嚴正稱然性謙退嘗謂人曰僕仕宦無赫赫之譽但力自規檢庶㡬寡過耳
張子韶云富鄭公年八十書座右曰守口如瓶防意如城在公尚然況他人乎
家頥語録云薄於修人事而厚於責天報者舉世皆是使造物何以厭其欲
張無垢曰用明於内者見巳之過用明於外者見人之過見已之過者視天下皆勝己也見人之過者視天下皆不如己也此智愚所以分與
有盛待制名濤者嘗有語云士大夫行已正如室女常須置身在法度中不得受人指㸃
范侍郎育作庫官随行箱籠只置事以防疑謗凡若此類皆守官所宜詳知也
誠實
程氏遺書云李邦直云不欺之謂誠便以不欺為誠徐仲車云不息之謂誠中庸言至誠無息非以無息解誠也或以問先生先生曰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
王沂公嘗語曰昔楊文公有言人之操履無若誠實吾每欽佩斯言茍執之不渝夷險可以一致
賈内翰以狀元及第歸鄧州范文正公為守内翰謝文正曰某晚進偶得科第願受教文正曰君不憂不顯唯不欺二字可終身行之内翰拜其言不忘每語人曰吾得於范文正者平生用之不盡也嗚呼得文正公二字者足以為一代之名臣矣
杜正獻公嘗謂門生曰凡士君子作事行已當履中道不宜矯飾矯飾過實則近於偽
晏元獻公為童子時張文節薦之於朝召至闕下適值御試進士便令公就試公一見試題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賦草尚在乞别命題上極愛其不隠及為館職時天下無事許臣寮擇勝燕飲當時侍從文館士大夫
各為燕集以至市樓酒肆往往皆供〈闕〉 地公實以貧甚不能出惟家居與昆弟講習一日選東官官忽自中批除晏殊執政莫喻所因次日進覆上諭曰近聞館閣臣寮無不嬉逰燕賞彌日繼夕惟殊杜門與兄弟讀書如此謹厚正可為東宫官公既受命得對上靣諭除授之意公語言質野對曰臣非不樂燕遊者直以貧無可為之具臣若有錢亦須往耳上益嘉其誠實知事君體眷注日深仁宗時卒至大用
司馬温公恭儉勤禮出於天性自以為適不勉而能與二范公為心交以直道相與以忠告相益凡皆如此其誠心終始如一將殁而猶不忘祖禹觀公大節與其細行雖不可遽數然本於至誠無欲天下信之故能奮然有為超絶古今居洛十五年若將終身焉一起而玏被天下内之嬰童婦女外之蠻夷戎狄莫不敬其徳服其名唯至誠故也
神宗即位首擢司馬温公為翰林學士公力辭不許上面諭公古之君子或學而不文或文而不學惟董仲舒揚雄兼之卿有文學何辭為公曰臣不能為四六上曰如兩漢制詔可也公曰本朝故事不可上曰卿能舉進士取高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公趨出上遣内臣至閤門强公受誥拜而不受趣公入謝曰上坐以待公公入至廷中以誥置懐中不得已乃受
司馬温公除知制誥辭至八九乃改天章閣待制兼侍講按文集公有上龎丞相啓云光於屬文性分素薄又懶為之當應舉時强作科塲文字雖僅能牽合終於不甚工頗慕作古文又不能刻意致力闚前修之藩徒使其言迂僻鄙俚不益世用雖親舊書啓不免假手於人今知制誥之職掌為天子作詔文宣布華夷豈可使假手答書啓者為之耶若茍貪榮利强顔為之不惟取一身沒齒之羞亦非所以增朝廷之光華也以是觀之光之不受知制誥出於赤誠非飾讓也但不為朝廷及世人所諒耳
劉敬前後拜官未嘗輒讓唯初拜侍讀及諫議辭之其誠心以謂所不宜處則不欲茍受之非以邀名也
元城先生父開府與司馬温公為同年契因遂從學於温公熈寧六年舉進士不就選徑歸洛温公曰何為不仕公以漆雕開斯未能信之語對温公説後從學者數年一日避席問盡心行巳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温公曰其誠乎吾平生力行之未嘗須臾離也故立朝行已俯仰無愧爾公問行之何先温公曰自不妄語始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櫽括日之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裏相應遇事坦然常有餘裕調洺州司法參軍時吳守禮為河北轉運使嚴明守法官吏畏之吳一日問有人告司户贓汙如何公對不知吳不悦明日閲視倉庫召司户者謂曰人訴爾有贓本來按爾今劉司法言爾無之姑去於是衆方知公長者然公心常不自快曰司户實有贓而吾不以誠告吾其違温公之教乎後因讀子云君子避礙通諸理而後意方釋然言不必信此而後可
又道䕶録云安世平生只是一箇誠字更撲不破誠是天道思誠是人道天人無兩箇道理因舉左手顧之笑曰只為有此軀殻故假思以通之耳及其成功一也安世自從十五嵗以後便知有這箇道也曾事事著力畢竟不是只有箇誠字縱横妙用無處不通以此杜門獨立其樂無窮任怎生也動安世不得
元城先生云安世尋常未嘗服藥方遷謫時年四十有七先妣必欲與俱百端懇罷不許安世念不幸使老親入於炎瘴之地已是不孝若非義固不敢為父母惟其疾之憂如何得無疾祗有絶欲一事遂舉意絶之自是逮今未嘗有一日之疾亦無宵寐之變陳忠肅公曰公平生學術以誠入無往而非誠凡絶欲是真絶欲心不動故能爾公曰然公曰安世自絶欲來三十年氣血意思只如當時終日接士友劇談雖夜不寐翌朝精神如故平生坐必端已未嘗傾側靠倚每日行千步燕坐調息復起觀書未嘗晝寢啜茶伴客有至六七盌終身未嘗草書嵗時家廟祭饗拜跪七十有二未嘗廢闕此祖先相𫝊安世終身由之以勵子孫一皆本之以誠故心嘗前知兩月前自覺必有變異果長子不禄故至誠如神聖人豈吾欺哉
韓魏公器量過人性渾厚不為畦畛峭塹功盖天下位冠人臣不見其喜任莫大之責蹈不測之禍身危於累卵不見其憂怡然有常未嘗為事物遷動平生無偽飾其語言其行事進立於朝與士大夫語退息於室與家人言一出於誠門人或從公數十年記公言行相與反覆考究表裏皆合無一不相應
韓魏公因論君子小人之際皆當以誠待之但知其小人則淺與之接耳凡人至於小人欺已處覺必露其明以破之公獨不然明足以照小人之欺然每受之未嘗形於色也又遺事云人有疑公待君子小人皆以誠徃徃為小人所欺奈何公曰不然亦觀其人何如随分數處之耳豈可以為小人不待以誠耶
韓魏公晚與歐陽永叔相知而相親最深永叔心服公之徳量嘗曰累百歐陽修何敢望韓公公曰永叔相知無他琦以誠而已公知永叔不以繋辭為孔子書又多不以文中子為可取中書相㑹累年未嘗與之言及也
安定言行録云了翁嘗問徐先生佛氏有悟門儒者有之否先生曰有之問先生之悟門云何曰積昔從安定先生學先生晚畜二侍姬諸弟子莫見一日因延食中堂二女子侍側食已積請於安定曰門人或問見侍子否何以告之安定曰莫安排積由是有得此積之悟門也
明道先生之學以誠為本仰觀乎天清明穹窿日月之運行隂陽之變化所以然者誠而已俯察乎地廣博持載山川之融結草木之蕃殖所以然者誠而已人居天地之中參合無間純亦不已者其在兹乎先生得聖人之誠者也才周萬物而不自以為高學際三才而不自以為足行貫神明而不自以為異識照古今而不自以為得至於六經之奥義百家之異説研窮披抉判然胷中天下之事雖萬變交於前而燭之不失毫釐權之不失輕重貧賤富貴死生皆不足以動其心非所得之深所養之厚能至是乎邢恕謂先生身益退位益卑名益高於天下盖其所知上極堯舜三代帝王之治其所以包涵博大悠逺悉上下與天地同流下至行師用兵戰陣之法皆造其極外之夷狄情状山川道路之險易邉鄙防戍斥堠控帶之要靡不究知其吏事操决文法簿書又皆精宻詳練而所有不試其萬一又不究於高年此有志之士所以慟哭而流涕也
或問簿佐令者也簿所欲為令或不從奈何先生曰當以誠意動之今令與簿不和只是私意令是邑之長若能以事父兄之道事之過則歸己善則惟恐不歸於令積此誠意豈有不動得人
太祖事世宗於澶州曹彬為世宗親吏掌茶酒太祖嘗從求酒彬曰此官酒不敢相與自沽酒以飲太祖及即位語羣臣曰世宗舊吏不欺其主者獨曹彬耳由是委以腹心
冦萊公年十九舉進士時太宗取人多問其年年少者往往罷遣或教公增年公曰吾初進取可欺君耶
仁宗在東宮魯肅簡公為諭徳其居側有酒肆號仁和酒有名於京師公易服微行飲於其中一日真宗急召公將有所問使者及門而公不在移時乃自仁和肆中飲歸中使遽先入白乃與公約曰上若怪公來遲當託何事以對公曰但以實告中使曰然則當得罪公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中使嗟嘆而去真宗果問中使具如公對真宗問公何故私入酒家公謝曰臣家貧無器皿酒肆百物具備賓至如歸適有鄉里親客自逺來遂與之飲然臣既易服市人亦無識臣者真宗笑曰卿為宫臣恐為御史所彈然自此竒公以為忠實大可用後章獻果用之
胡文恭公執政時詳議宫闕判院者當擇人薦於上公與同列得二人此二人才智明法無上下一人者監税河北以水災虧課同列議曰虧課小失不足白上以累才公不可至上前悉白之且曰此人小累才足惜仁宗曰果得才小累何惜遂除詳議官同列退誚公曰詳議欲得人公固欲白上縁是不得奈何公曰彼得與不得一詳議官耳是固亦有命也宿以誠事主今白首矣不忍絲髮欺君以喪生平之節為之開陳聴上自擇耳同列驚曰某從公久乃不知公所存如此
陳忠肅公雖閒居容止常莊言不茍發雖盛暑見子孫輩未嘗不正衣冠一日嘗與家人語家人𭟼問是實否公退自責者累日豈吾嘗有欺於人耶何為有此問也
真宗東封泰山車駕發京師上及從官皆蔬食封禪禮畢上勞宰臣王旦等曰卿等久食蔬不易旦等皆再拜馬知節獨進言蔬食者唯陛下一人耳王旦等在道與臣同次舎無不私食肉者於是旦等皆再拜曰誠如知節之言
操守
真宗新棄天下天子諒隂不言丁晉公用事専權欲邀致蔡文忠公許以知制誥公拒不往已而冦萊公王文康公皆以不附連黜公歸嘆曰吾受先帝之知至於此豈宜為權臣所脅得罪非吾懼也既而晉公敗士嘗為其用者皆恐懼獨公終無所屈
太后修景徳寺成詔蔡文忠公為記而宦者羅崇勲主營寺事使人隂謂公曰善為記當得㕘知政事公故遲之頗久使者數趣終不以進崇勲譖於太后
章獻太后臨朝内侍省都知江徳元權傾天下其弟徳明奉使過杭州時李及知杭州待之一如常時中人奉使者無所加益僚佐皆曰江使者之兄居中用事當今無比榮枯大臣如反掌耳而使者精鋭復不在人下明公待之禮無加者意者明公雖不求福獨不畏其禍乎及曰及待江使者不敢慢亦不敢過如是足矣又何加焉既而徳明謂僚佐曰李公高年何不求一小郡以自處而久居餘杭繁劇之地豈能辦耶僚佐走告及曰果然使者之言甚可懼也及笑曰及老矣誠能小郡以自逸何傷待之如前一無所加既而徳明亦不能傷也時人服其操守
孔中丞所至官治數以爭職不阿或詘或遷而公持一節以終身盖未嘗自詘也其在兖州也近臣有獻詩百篇者執政請除龍圖閣直學士上曰是詩雖多不如孔道輔一言乃以公為龍圖閣直學士於是人度公為上所思且不久於外矣未㡬果復召以為中丞而宰相使人説公稍折節以待遷公乃告以不能於是又度公且不得久居中而公果出
彭尚書平生好學喜問樂聞其過自任以聖賢之重而於貧富貴賤利害得喪一不以累其心至於憂國愛君推賢善則拳拳孜孜常若不及故自處顯於朝廷事知無不言言不行必爭爭而不得必求去人始而駭中而疑卒而信則曰名節之士也忌之者則以為好異或以為近名
哲宗嗣位宣仁太后垂簾聴政用司馬温公吕申公為宰相士多随時自効曾文昭公獨挺然不為世變所移由是諸公益賢之知其有常徳也
熈寧三年王安石新用事方變法令傅獻簡公以母喪服除至京師安石素善公謂公曰舉朝紛紛今幸公來已議以待制諫院奉還矣公謝曰恩甚厚但恐與公所謂新法者相妨耳且為言新法之不善者安石大怒乃以為直昭文館權同判流内銓
劉元城光生先是建中年間公與蘇文忠公自嶺外同歸道出金陵時有吏人吳黙者以詩贄二公文忠稱之跋數語於詩後公亦題其未以勉其學是後内侍梁師成得幸自謂文忠遺腹子與一二故家稍稍親厚黙知其説因攜二公所跋詩謁之梁甚悦奏之以官至宣和間梁益大用以太傅直睿思殿參政三省樞宻院事貴震一時雖蔡京童貫皆出其下是時黙改名可為正使師成令可自京師來宋欲鈎致公引以大用且以書抵公可至三日然後敢出之且道所以來之意大槩以諸孫未仕為言以動公公謝曰吾若為子孫計則不至是矣且吾廢斥㡬三十年未嘗有一㸃墨與當朝權貴吾欲為元祐全人不可破戒乃還其書而不答人皆為公危之而公自若也
王尚書左丞極寛厚儀状偉然平居恂恂不為詭激之行至有所守確不可奪議論平恕無所向背司馬温公嘗曰並馳萬馬中能駐足者其王尚書乎故自束髮起家以至大耋厯事五世而所持一心屢更變故而所守一道
陳文惠公居官不妄進取為太常丞者十三年不遷為起居郎者七年不遷自議錢塘堤為丁晉公所黜後晉公益用事専威福故人子弟以公久於外多勉以進取公曰唯久然後見吾守如是十五年今天子即位晉公事敗公乃召用
吕吉甫㕘政事使其親友謂蘇公丞相曰子容吾鄉里丈人行若從吾言執政可得也公笑而不答
田諫議動必以禮言必有法賢不肖咸憚伏之出處二十年未嘗趨權貴之門在貶廢中樂得其正晏如也
王内翰元之咸平初脩太祖實録與宰相論不合又以謗責落職出知黄州作三黜賦以見志其卒章曰屈于身而不屈于道兮雖百謫其何虧吾當守正直而佩仁義兮惟終身而行之
王内翰性剛狷數忤權貴宦官尤為惡之上累命執政召至中書戒諭之元之終不能改
章獻太后臨朝有詔補一軍吏王武恭公曰補軍吏政敢挾詔書以干吾軍亟請罷之太后固欲與之公不奉詔乃止及太后上仙有司請衛士坐甲公以為故事無為太后喪坐甲又不奉詔於是天子以公可任大事
慶厯初上厭西兵久出而民弊亟用富鄭公韓魏公及范文正公三人者遂欲盡革衆事以修紀綱而小人權幸皆不悦獨杜祁公與相佐佑而公尤抑絶僥倖凡内降與恩澤者一切不與每積至十數則連封而靣還之或詰責其人至慙恨涕泣而去上嘗問諫官歐陽修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内降耶吾居禁中有求恩澤者每以杜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其助我多矣此外人及杜衍皆不知也然公與三人者卒皆以此罷去
程文簡公罷政貶官起守北京與宦者皇甫繼明爭治行宫事章交上上遣一御史視其曲直直公遂罷繼明是時繼明方信用其勢傾動中外自朝廷大臣莫不屈意下之公被中傷方起未復而獨與之爭雖小故不少假也故議者不以公所直為難而以能不為繼明屈為難云
曾中書公自為小官至在朝廷挺立無所附逺迹權貴繇是愛公者少為編校書籍積九年自求補外轉徙六州更十餘年人皆為公歉然而公處之自若也公于是時既與任事者不合而小人乘間又欲擠之一時知名士往往坐刺譏辭語廢逐公於慮患防微絶人逺甚政事弛張操縱雖出於已而未嘗廢法自用以其故莫能中傷公亦不為之動也
元城先生因言及東坡先生曰士大夫只㸔立朝大節如何若大節一虧則雖有細行不足贖也東坡立朝大節極可觀才意高廣惟己之是信在元豐則不容於元豐人欲殺之在元祐則雖與老先生議論亦有不合處非隨時上下人也
太祖下滁州世宗命竇儀籍其帑藏至數日太祖遣親吏取藏絹儀曰公初下城雖傾藏取之誰敢言者今既有籍即為官物非詔㫖不可得也後太祖屢對大臣稱儀有守
太祖與符彦卿有舊常推其善用兵知大名十餘年有告其謀叛者亟徙之鳳翔而以王晉公祜為代且委之宻訪其事戒曰得實吾當以趙普所居官命汝靣授㫖徑使上道祜到察知其妄但得彦卿家僮二人挾勢恣横以便宜决配而已驛召問因力為辯曰臣請以百口保之太祖不樂徙祜知襄州彦卿竟亦無他祜後創居第于曹門外手植三槐於庭曰吾雖不為趙普後世子孫必有登三公者已而魏公旦果為太保
杜正獻公嘗戒門生曰天下惟浙人褊急易動柔懦少立衍自在幕府至於監司人尚不信及為三司副使累於上前執奏不移人始信之反曰杜衍如是莫非兩浙生否其輕吾黨也如此觀子識慮高逺志尚端慤他日樹立當為鄉曲之顯切勿少枉為時上下也
尚書李公風度凝逺與人有恩意而遇事强毅不為茍合初善王荆公荆公當國冀其助而詆之乃力於他人荆公嘗遣雱諭意曰所爭者國事盍少存朋友之義公曰大義滅親况朋友乎自守益確士論以此歸之
秦檜既外交仇讐罔上自肆惡嫉正論諱言兵事自以為時已太平日為浮文侈靡愚弄天下獨忌張忠獻公中丞万俟卨希檜㫖論公卜宅僣擬至倣五鳳建樓上不以為然檜遣朝士吳秉信以使事至湖南有所按騐且以官爵誘之秉信造公見其居不過中人常産可辦不覺嘆息乃宻以檜意告公而歸具奏其實檜黜秉信十六年
監察御史施廷臣擢侍御史太府寺丞莫将賜出身超拜起居郎皆上書迎合者翻黄下吏部張公燾執奏曰故事遷除未有如此之驟力詆兩人引疾卧家秦素厚公命樓詔問疾許直翰苑公曰今日進退在我遷官則在他人某惟有去耳秦語人云張子公守正官職不能動也
晏公敦復知衢州發姦擿伏吏畏民愛公以母老欲朝夕侍左右明年丐祠授提舉亳州明道宫方議和之初公力詆屈已之非是執政患其不附已使腹心之人啗公以利曰公若能曲從其議兩地旦夕可至公怒曰吾終不以身計而悮國家况吾薑桂之性到老愈辣請勿復言公平居靜黙似不能言者及立朝論事則出辭吐氣明目張膽不畏强禦不避權要當時将相大臣如吕趙張秦韓楊輩皆無所阿附善則之惡則抑之在朝莫不敬畏方檜在位附之者立取顯貴公獨立不與交秦雖欲屈致不可得當其辯劉光世對換田産與夫論施廷臣等不合附㑹秦氏聞者皆為公危之公處之裕如神色不動非氣之所養至剛至大有不可屈者安能若是乎
黄公中在王府時龍大淵已親幸他教授或與過從觴詠公獨未嘗與之坐朝夕見則揖而退其後他教授多蒙其力而公獨不徙官為司業時芝草生武成廟官吏請以聞公不答則隂畫以獻宰相召長貳詰之曰治世之瑞抑而不奏何也祭酒周公綰未對公指其畫曰治世何用此為周退謂人曰黄公之言精切簡當惜不使為諫諍官也
陳校書郎兼普安恩平郡王府教授上曰卿乃朕自擢秦檜日薦士曾無一言及卿以此知卿不附權貴真天子門生也
賈文元公戒子孫文云古人重厚朴直乃能立功立事享悠久之福士人所貴節行為大軒冕失之有時而復來節行失之終身不可得矣搢紳以為名言
孔嗣宗任河北憲司農召議役法别韓魏公請言公不答請益堅公曰故舊不當無言此行但為河北説些衆人不敢道意思足矣嗣宗臨上馬又曰富貴易得名節難保嗣宗歸不懌者數日終不能自克
韓魏公嘗言保初節易保晚節難在北門九日燕諸曹詩有曰莫羞老圃秋容淡要看寒花晚節香李彦平深敬此語嘗大書於壁以為晚節之規
种放嘗見陳圖南曰子他日必白衣諫議然名者古今之美器造物者深忌之天地間無全名子名將起必有物敗之子其戒哉放之晚節果如圖南之言以此知士大夫有名節易全名節難
王文正公真賢相也天書封禪等事公不敢爭議者少之為天書使常邑邑不樂是時冦萊公出為外官又不信天書上益踈萊公最後知京兆府都監朱能復獻天書上以問王旦旦曰始不信天書者凖也今天書降凖所當令凖上之百姓將大服而懐疑者不敢不信也上從之使中貴人逼凖朱能素事宦官周懐政而萊公壻王曙居中與懐政善勸萊公與能合萊公始不肯曙固要公公亦因此復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天禧三年也
宋元獻公初執政遇事輒分别是非可否用是斥退及再登用遂沈浮偷安云
杜正獻公為相蔡君謨孫之翰為諫官屢乞出於是蔡除福州之翰安州正獻云諫官無故出終非美事乞且仍舊上可之退書聖語時陳恭公為執政不肯書曰吾初不聞正獻懼遂焚之由此遂罷相議者謂正獻當俟明日審奏不當遽焚其書也正獻言始在西府時上每訪以中書事及為相中書事亦不以訪公因言君臣之間能全始終者盖難也
定力
寇萊公之貶雷州也丁謂遣中使齎勅往授之以錦囊貯劍揭於馬前既至公方與郡官宴飲驛吏言状公遣郡官出迎之中使避不見入𫝊舎中久之不出問所以來之故不答上下皆皇恐不知所為公神色自若使人謂之曰朝廷若賜凖死願見勅書中使不得已乃以勅授之公乃從録事參軍借緑衫著之短纔至膝拜受於庭升堦復宴飲至暮而罷〈李迪為王仲宣恐以刃自剄人救得免畧有間矣〉
陳忠肅公謫台州所過州郡皆令兵甲防送至台郡數月朝廷起遷人石悈知州事且令赴闕之官士論訩訩咸謂将有處分於公也悈至言怖公次日遣兵官突來約東不得令出入取責鄰人防守状置邏卒巡察未㡬攝公至郡郡庭垂簾如制獄大陳獄具盖朝廷取索尊堯副本而悈為此以相迫脅耳繼又幽公於僧舎使小吏監守對榻坐卧窘辱百端人情憂怖慮有不測公安之不為所撓悈亦終不能為害
章惇蔡卞用事所以欲殺劉元城者至矣故方竄廣東則移廣西既抵廣西復徙廣東凡甲令所載稱逺惡州軍無所不至雖盛夏所在州軍監督日行一舍或泛海往來人謂必死七年之間未嘗一日病及貶海州忽有所厚士類數輩至殷勤之餘輒相向垂涕公曰豈非安世有後命乎客曰聞朝廷遣使入郡將不利於公願公自裁無辱公不為動貶所有土豪縁進納入仕持厚資入京師直以能殺公意達惇見之不數日薦上殿改秩除本路轉運判官其人飛馭馳驅至公貶所先遣其客來勸公治後事公色不動留客飲酒談笑自若對客取筆書數紙徐呼其僕曰聞朝廷賜我死死即死依此行之謂客曰死不難矣客取紙閲之皆經紀其家與同貶當死者之家事甚悉客驚歎以為不可及也俄報運使拒郡城三十餘里而止翌日當至家人聞之益號泣不食亦不能寐且治公身後事而公起居飲食如平常夜半伺公則酣寢鼻息如雷忽聞鐘聲上下驚曰何太早也問之乃運判公一夕嘔血而斃矣明日有客唁者云若人不死則公未可知公亦無喜色
元城先生曰士大夫知舊多勸扁舟東下窮山水之勝且以逺屛自全者余謝之曰萬一擾擾如一鼎之沸安有清泠處乎安世世食君禄又嘗備法從緩急自知死所何避之有以此泰然未嘗經意昔温公自陜論新法不可以治郡得請歸洛時劇冦王充聚黨數千横行太行中先人出兩驛延勞之云今日且喜公歸某前甚憂之若此冦知公有人望萬一刼公東來以之動民奈何公笑而不答再問之則云此何足問吾輩平日學道以忠孝為質有死而已夫復何懼固知君子渉世自處固有素矣
唐質肅公為御史因張堯佐以姪女有寵於仁宗驟除宣徽節度景靈郡牧使唐公力爭不已上怒〈詳見諫諍門〉貶公英州别駕公之南遷挈家渡淮至中流大風波濤汎濫舟人恐不免飼魚鼈公兀坐舟中吟詩云聖宋非狂楚清淮異汨羅平生仗忠信今日任風波夕濟南岸衆亦欣然
吕正恵公使高麗遇風濤檣折舟人大恐公恬然讀書若在齋閣中
吕滎陽公晚年習靜雖驚恐顛沛未嘗少動自歴陽赴單守過山陽渡橋橋壊轎人俱墜浮於水而公安坐轎上神色不動從者有溺死者於熈寧初監陳留税章樞宻楶方知縣事心甚重公一日與公同坐遽峻辭色折公以事公不為動章嘆曰公誠有徳者我聊試爾
李清臣平日多於韓魏公前論釋氏貴定力謂無定則不能主善公每然之後朝廷斥異論者清臣頗持兩端公因書問之曰比來臺閣斥逐紛紛吾親得不少加定力耶公之善諭人如此
韓持國罷門下侍郎出帥南陽已出國門程子往見之時程在講筵公驚曰子來見我乎子亦危矣程子曰只知履安地不知其危坐頃之公不言程子曰公有不豫色何也公曰在維固無足道所慮者貽兄姊之憂耳程子曰領帥南陽兄姊何所憂公悟曰正為定力不固耳
尹舎人謫官均州時范文正公知鄧州舎人得疾即擅去官詣鄧州以後事屬文正文正日往視其疾一旦遣人招文正甚遽既至舎人曰洙今日必死矣人言将死者必見鬼神此言不可信洙並無所見但覺氣息奄奄就盡耳隠几坐與文正語久之謂文正曰公可出洙將逝矣文正出至事已聞其家哭文正竭力送其喪及妻孥歸洛陽
吕滎陽之行已務自省察校量以自進益晚年嘗言十餘年前在楚州橋壊堕水中時猶覺心動數年前大病已稍勝前今次病疾全不動矣其自力如此
初范文正公貶饒州朝廷方治朋黨士大夫莫敢往别王待制質獨扶病饑於國門大臣責之曰君長者何自陷朋黨王曰范公天下賢者顧質何敢望之若得為其黨人公之賜質厚矣聞者為之縮頭
清亷
王待制公在相門弗驕弗華以貧為寳文正作舎人時家甚虚嘗貸人金以贍昆弟過期不入輟所乘馬以償之公因閲家藏書而得真劵召家人示之曰此前人清風吾輩當奉而不墜宜秘藏之又得顔魯公為尚書時乞米於李大夫墨帖刻石以模之遍遺親友間其雅尚如此故終身不貪所至有氷蘗聲
畢文簡公仕至輔相而四海無田園居第没未終喪家用已屈其妻貸於王文正公家故天下稱其清
向文簡公判大理寺時没入祖吉贓錢分賜法吏公引鍾離意委珠事獨不受知廣州至荆南惟市南藥以往在官一無所須以廉清聞
唐質肅公潭州一巨富私藏蚌胎為關吏所搜太守而下輕其估悉自售焉唐質肅公時以言事謫潭倅分珠獄發奏方入仁宗謂近侍曰唐介必不肯買案其奏覆覽之果然
曾中書公在官有所市易取賈必以厚與賈必以薄於門生故吏以幣交者一無所受福州無職田嵗鬻園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萬公曰太守與民爭利者可乎罷之後至者亦不復取也
陳龍圖從易為館職數十年不遷居喪時士大夫有致賻者公不拒服除知廣州罷官不蓄南物獨載俸餘錢過嶺半以償贈賻者半以班宗族之貧者
陳忠肅公為越州僉判蔡卞為帥待公甚厚毎以公學識卓異待遇加禮而公已得其心術常欲踈逺之屢引疾尋醫章不得上㑹明倅闕蔡俾公權攝以時當得職田意公方貧必喜於少紓公到明遂伸尋醫之請将所得圭租遜前官明州以法當公得公以義不當受卒不取而歸之官廩
熈寧中洛陽以清徳為朝廷尊禮者大臣曰富鄭公侍從曰司馬温公吕申公士大夫位卿監以清徳早退者十餘人好學樂善有行義者㡬二十人康節隠居謝聘皆相從忠厚之風聞於天下里中後生皆知畏廉恥欲行一事必須無為不善恐司馬端明邵先生知
荆公在上前爭論或為上所疑則曰臣之素行似不至無廉恥如何不足信且論事當問事之是非利害如何豈可以素有亷恥刼人主使信己也夫廉心在常人足道若君子更自矜其亷恥亦淺矣盖廉恥自君子所當為者如人守官曰我固不受贓不受贓豈分外事乎
蘇丞相云平生薦舉不知㡬何人惟孟安序朝奉分寧人嵗以雙井一斤為餉知吾無苞苴之入也
太宗時王禹偁為學士嘗草繼遷制送馬五十匹以備濡潤禹偁以状不如式却之及出守滁州閩人鄭褒徒步謁禹偁愛其儒雅及别為買一馬或言買馬虧價者太宗曰彼能却繼遷五十匹顧肯此虧價哉近時舎人院草制有送潤筆物稍後時者必遣院子詣門催索而當送者往往不送相承既久今索者送者皆恬然不以為怪也
滎陽吕公文靖公之孫正獻公之長子更歴中外凡典五州晚居宿州真間十餘年衣食不給至絶糧者數日其在和州嘗作詩云除却借書沽酒外更無一事擾公私古人清白𫝊家如此
劉秘書丞家貧至無以給甘㫖一毫不妄取於人其自洛陽南歸時已十月無寒具光以衣襪一二事及舊貂褥賮之固辭强與之行及潁州悉封而返之於光不受於他人可知矣
後生少年乍到官守為猾吏所餌不自省察所得毫末而一任之間不復敢舉動大抵作官嗜利所得甚少而吏人所盜不貲矣以此被重譴良可惜也
儉約
王文康公方嚴簡重有大臣體常言人臣患不節儉今居第多踰僭服玩奢侈僕妾無數宜有經制及貴顯深自抑損齋居蔬食泊如也
韓忠獻公布衣時與李康靖公同遊止一氊同寢一日分途遂割而分之至汝州太守趙學士請康靖為門客尤敬待韓公毎公至即令設猪肉康靖嘗有簡𭟼云久思肉味請君早訪及李康靖為長社毎日懸百錢於壁上用盡即已其貧儉如此
韓忠獻公為河北轉運使王太夫人坐太平車以葦蓆為棚覆獻肅公乘驢隨車時王文正已貴忠獻公又作一路使者其儉如此今人聞之誠可愧也
范文正公為吏部員外郎出守時有三婢及官大歴二府以至於薨凡十年不增一人亦未嘗易也
范文正公既貴嘗以儉約率家人戒諸子曰吾貧時與汝母養吾親汝母躬執爨而吾親甘㫖未嘗充也今而得厚禄欲以養親親不在矣汝母又已早世吾所最恨者忍令若曹饗富貴之樂也
范文正公之子純仁娶婦將歸或𫝊婦以羅為帷幔者公聞之不悦曰羅綺豈幃幔之物耶吾家素清儉安得亂吾家法敢持至吾家當火於庭
范忠宣公親族間有子弟請教於公公曰惟儉可以助亷惟恕可以成徳其人書於坐隅終身佩服公平生自奉養無重肉不擇滋味麄糲毎退自公易衣裋褐率以為常自少至老自小官至達官始終如一
范太史公作布衾銘記云温國文正公所服之布衾𨽻書百有十字曰景仁惠者端明殿學士范蜀公所贈也曰堯夫銘者右僕射高平公所作也元豐中在洛蜀公自許徃訪之贈以是衾先是高平公作布衾銘以戒學者公愛其文義取而書於衾之首及寢疾東府治命殮以深衣而覆以是衾公於物澹然無好惟於徳義若利欲其清如水而澄之不已其直如矢而端之不止故其居處必有法動作必有禮其被服如陋巷之士一室蕭然圖書盈几終日靜坐泊如也又以圓木為警枕小睡則枕轉而覺乃起讀書云云公序其本末俾後世師公之儉云范太史集布衾銘曰藜藿之甘綈布之温名教之樂徳義之尊求之孔易享之常安綺繡之奢膏粱之珍權寵之盛利欲之繁苦難斯得禍辱旋臻取易捨難去危就安至愚且智士寧不然顔樂簞食萬世師模紂居瓊臺死為獨夫君子以儉為徳小人以侈喪軀然則斯衾之陋其可忽諸
張文節為相自奉養如為河陽掌書記時所親或規之曰公今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公雖自信清約外人頗有公孫布被之譏公宜少從衆公歎曰吾今日之俸雖舉家錦衣玉食何患不能顧人之常情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吾今日之俸豈能常有身豈能常存一旦異於今日家人習奢已久不能頓儉必致失所豈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常如一日乎
杜正獻公食於家惟一麵一飯而已或美其儉公曰衍本一措大爾名位爵禄冠冕服用皆國家者俸入之餘以給親族之貧者常恐浮食焉敢以自奉也一旦名位爵禄國家奪之却為一措大又將何以自奉養耶
蘇丞相平生未嘗問家人有無晚年際㑹所得俸賜隨即散用其自奉養至儉薄每養不過一肉始薨之日弔哭者至其寢堂見其居處服用無不歎愕咨嗟以為寒素不若也
冦萊公初為樞宻直學士賞賜金帛甚厚乳母泣曰太夫人不幸時家貧求一縑作衾襚不可得豈知今日富貴哉公聞之慟哭盡散金帛終身不蓄財産後雖出入將相所得俸禄惟務施與公外奢内儉無聲色之娱寢處一青幃二十餘年時時有破壊益命補葺或以公孫𢎞事靳之笑答曰彼詐我誠雖敝何憂且不忍處之久而以敝復棄也靳者愧之
陳文惠公居家以儉約為法雖已貴常使其子弟親執賤事曰孔子固多能鄙事臨卒口占數十言自誌其墓
石徂徠為舉子時寓學於南都其固窮苦學世無比者王侍郎聞其勤約因㑹客以盤餐遺之石謝曰甘脆者亦介之願也但日饗之則可若止得一饗則明日何以繼乎朝饗膏粱暮厭粗糲人之常情也介所以不敢當賜便以食還王益重之
吕滎陽公在維時東萊公為曹官所居廨舎無几案以竹縛架上置書册器皿之屬悉不能具處之甚安其簡儉如此
温公曰先公為郡牧判官客至未嘗不置酒或三行或五行不過七行酒沽於市果止梨栗棗柿肴止於脯醢菜羮器用甆漆當時士大夫皆然人不相非也㑹數而禮勤物薄而情厚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内法果非逺方珍異食非多品器皿非滿案不敢㑹賓友嘗數日營聚然後敢發書茍或不然人爭非之以為鄙吝故不隨俗奢靡者鮮矣嗟乎風俗頽𡚁如是居位者雖不能禁忍助之乎
季元衡儉説云與其貪饕以招辱不若儉而守亷干請以犯義不若儉而全節侵牟以聚仇不若儉而養福放肆而遂欲不若儉而安性
古人自奉簡約類非後人所能及如飲食高下固自有制度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此猶是極盛時制度也大抵古人得食肉者至少如食肉之禄氷皆與焉肉食者謀之肉食者無墨此言貴者方得食也莊子九方歅相子綦之子刖而鬻之於齊適當渠公之術然身食肉而終班超者虎頭燕頷食肉相也以此知古人以食肉為貴食肉為難得比之後人簡約甚矣
迂叟曰世之人不以耳視而目食者鮮矣聞者駭曰何謂也迂叟曰衣冠所以為容觀也稱體斯美矣世人捨其所稱聞人所尚而慕之豈非以耳視者乎飲食所以為味也適口斯善矣世人取菓餌而刻鏤之朱緑之以為盤案之玩豈非以目食者乎
人須是於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貴相周恭叔才高識明初言亦甚好後來只縁累太重若把得定儘長進在昔聞明道先生一見吕微仲便曰宰相吕微仲須做只是這漢俗謝上蔡云為他有貴底相態便有俗處王介甫在政事堂只喫魚羮飯因薦兩人不行下殿便乞去云世間何處無魚羮飯為他縁累輕便去住自在孟子謂堂高數仞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為也學者且先除去此等常自激昂便不到得墜堕嘗愛孔明當漢末自言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後來雖應劉先主之聘宰割山河三分天下身都將相手握重兵亦何求不得何欲不遂却與後主言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一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饒餘臣身在外别無調度不别治生以長尺寸若死之日不使廩有餘粟府有餘財以負陛下及卒果如其言如此輩人真可謂大丈夫矣
鄧州花蠟燭名著天下雖京師不能造相𫝊云是冦萊公燭法公嘗知鄧州而自少年富貴不㸃油燈尤好夜宴劇飲雖寢室亦燃燈燭達旦罷官去後人至官舎見厠溷間燭淚在地往往成堆杜祁公為人清儉在官未嘗燃官燭油燈一炷熒然欲滅與客相對清談而已二公皆為名臣而奢儉不同如此然祁公夀考終吉萊公晚有南遷之禍遂殁不返雖其不幸亦可以為戒也
王文正公沖澹寡欲奉身儉約每見家人服飾似過即瞑目曰吾門素風一至如此亟令減損故家人或有一衣稍華必於車中易之不敢令公見焉
王沂公與孫沖同榜沖子京一日往辭沂公相留云喫食了去飭子弟云已留孫京喫飯安排饅頭饅頭時為盛饌也食後合中送數軸簡紙開㸔皆是他人書簡後截下紙其儉徳如此
無嗜好
吕文穆公為相一朝士家藏古鑑自言能照二百里因公弟獻以求知其弟伺間從容言之公笑曰吾面不過楪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復敢言聞者嘆服謂賢於李衛公逺矣盖寡好而不為物累者昔賢之所難
有貨玉帶於王文正弟以呈文正文正曰如何弟曰甚佳公命繫之曰還見否曰繫之安得自見文正曰自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我腰間不稱此物亟還之故生平所服止於賜帶
孫侍讀公人嘗與一硯直三十千公曰硯有何異而如此之價也客曰硯以石潤為賢此石呵之則水流公曰一日得一擔水纔直三錢買此何用竟不受
趙清獻公初任成都㩦一龜一鶴以行其再任也屛去龜鶴止一蒼頭執事張公裕學士送以詩云馬諳舊路行来滑龜放長河不共來
范文正公少貧悴依睢陽朱氏家常與一術者游㑹術者病篤使人呼文正而告曰吾善鍊水銀為白金吾兒幼不足以付今以付子即以其方與所成白金一斤封誌納文正懐中文正方辭避而術者已絶後十餘年文正為諫官術者之子長呼而告之曰而父有神術昔之死也以汝尚幼故俾我收之今汝成立當以還汝出其方并白金授之封誌宛然
天聖中張文節在政府國封嵗時入見荘獻母儀天下見其二侍婢老且陋怪其過自貶約對以丞相不許市妙年者因勅國封宻市二少婢或丞相問但言吾意國封遂買二女奴首飾服用不啻三十餘萬一日文節歸第二婢拜於庭文節詢其所自國封具以告從容指旁侍二姬謂夫人曰此二姬乃夫人昔之媵也今出之亦無所歸固當終身於此耳若二姝齒未踰笄將嫁少年子向去之亊固不可知若令守一老翁甚無謂也雖然太后聖慈垂憫然某之志豈可渝也他日入見宜以此懇敷奏遽召宅老呼二婢之父兄對之折劵并衣著首飾與之俾為嫁資謂曰若更雇於人必當送府勘罪
王荆公知制誥吳夫人為買一妾荆公見之曰何物女子曰夫人令執亊左右曰汝誰氏曰妾之夫為軍大將部米運舟失家貲盡没猶不足又賣妾以償公愀然曰夫人用錢㡬何得汝曰九十萬公呼其夫令為夫婦如初盡以錢賜之司馬温公從龎頴公辟為太原府通判尚未有子夫人為買一妾公殊不顧夫人疑有所忌也一日教其妾俟我出汝自飾至書院中冀公一顧也妾如其言公訝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亟遣之頴公知之對僚屬咨其賢荆公温公不好色不愛官職不殖貨利皆同公除修注皆辭至六七不獲已方受温公除知制誥以不善作辭令屢辭免改待制荆公官寖顯俸禄入門任諸弟取去盡不問温公通判太原時除給酒饋待賓客外輒不請晚居洛買園宅猶以〈闕〉郎中為户故二公平生相善至議新法不合始貽書絶交矣
元城先生與僕言行已出處且曰紹聖初某謫嶺表既到嶺上北望中原慨然自念奉父母遺體而投炎荒恐不生還忽憶老先生語云北人在瘴煙之地唯絶嗜慾可以不死是以遂絶至於今更不復作且大丈夫自誓不為則止耳何必用術也趙清獻亦本朝名臣欲絶慾不能乃掛父母之遺像於卧床中且已偃卧其下而使父母具冠裳監視不亦瀆乎昔陶潛賦歸去來即徑歸而王羲之乃自誓於父母墳前且仕宦豈是不好事但看行已如何耳若仕宦有益於社稷生靈其勝獨善一身多矣盖先生之意欲自比彭澤而以清獻比右軍
蘇丞相言少時聞計用章郎中曰人主不宜有所好有所好則心腹肝膽皆在人矣故好征戰則孫武白起之徒出而民殘於干戈矣好刑名則韓非張湯之徒出而民苦於刻核矣好聚斂則桑𢎞羊皇甫鎛之徒出而民困於掊克矣好順從則張禹胡廣之徒出而民敝於夸大矣豈惟人主學士大夫亦宜知之夫神龍騰驤豈可羈也然或豢養於人而可醢之者謂其有嗜慾也
杜祁公享客多用髹器客有靣稱歎者曰公嘗為宰相清貧乃爾耶公命侍人盡取白金燕器陳於前曰衍非乏此雅自不好耳然祁公好施亦卒不蓄也張唐公侍讀瓌曰祁公之好施人所能也其不妄施人之所不能及也
謹言語
張子韶曰古人黙觀方寸孰偏孰正偏處舎之正處行之心在於正而情或居偏吾則痛檢其偏而不敢劇談正理深恐所見隨言散去其於行也必無力矣今人寡言者雖善惡未可知然使其為善必力其為惡也亦必力若夫終日譊譊者為善為惡多見其不終耳
王文正公與人寡言笑其語雖簡而能以理屈人黙然終日莫能窺其際及奏事上前羣臣異同公徐一言以定
胡文恭公為人清儉謹黙内剛外和羣居笑語讙譁獨正顔色温温不動聲氣與人言必思而後對故其莅官臨事謹重不輒發發亦不可回止而其趣要歸於仁厚
薛簡肅公知開封時明㕘政鎬為府曹官簡肅待之甚厚直以公輔期之有問於公何以知其必貴者公曰其為人端肅其言簡而理盡凡人簡重則尊嚴此貴臣相也其後果至㕘知政事
富鄭公年八十書座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吕申公寡言見康節必從容終日亦不過數言而已韓魏公言歐曾同事兩府歐性素褊曾則齷齪毎議事至厲聲相攻不可解公一切不問俟其氣定徐以一言可否之二公皆伏
陳了翁雜説云言滿天下無口過非謂不言也但不言人是非長短利害雖多言無害所謂終日言而未嘗言此其所以無口過
元城先生因言及王荆公學問先生曰金陵亦非常人其粗行與老先生〈司馬温公〉畧同其質樸儉素終身好學不以官職為意是所同也但學有邪正各欲行其所學者爾而諸人輒溢惡此人主所以不信而天下之士至今疑之以其言不公故愈毁之而愈不信也嘗記漢時大臣於人主之前説人短長各以其實如匡衡論朱雲以為雲素好勇數犯法亡命受易頗有師道是其一長也凡人有善有惡故人有毁有譽若不稱其善而併以為惡而毁之則人必不信有是惡矣故攻金陵者只宜言其學乖僻用之必亂天下則人主必信若以為以財利結人主如桑𢎞羊禁人言以固位如李林甫姦邪如盧𣏌大佞如王莽則人不信矣盖以其人素有徳行而天下之人素尊之而人主夷考之無是事則舉凡言之不出於毁者亦不信矣此進言者之大戒
韜晦
錢樞宻出守河橋詣王沂公為别公酌酒餞之錢曰惟演身列將相不為不重然朝廷每闕輔相議不在中惟公憐之公答曰相公才用閥閲豈曾所敢望然曾忝冠宰府僅已數年相公尚寄藩屛者何也錢曰惟演才識不茂實假遭逢相公科第文章𫾻歴中外豈惟演所敢侔哉公曰不然曾之才不及公而猥當柄用乃先於公者盖以縉紳之士畏公而不畏曾也公誠能去其可畏之跡使人無所復畏登庸調化必有日矣
杜正獻公有門生為縣令者公戒之曰子之才器一縣令不足施然切當韜晦無露圭角毁方瓦合求合於中可也不然無益於事徒取禍耳門生曰公平生以直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誨某以此何也公曰衍歴任多歴年久上為帝王所知次為朝野所信故得以伸其志今子為縣令卷舒休戚繫之長吏良二千石者固不易得若不見知子烏得以伸其志徒取禍耳予所以欲子毁方瓦合求合於中也
杜正獻公嘗謂門生曰作官第一清畏無求人知茍欲人知同列不謹者衆必譖己為上者又不加明察適足取禍耳但優游於其間黙而行之無愧於心可也
吕氏家塾記云章獻明肅之盛文靖公拯救防微杜漸者非一未嘗與人言天下亦莫知也仁宗既親政大臣或言當垂簾時有劉渙者嘗上章請歸政得罪於太后帝顧文靖公曰當時樞臣欲黥配嶺南頼公力言得免若公者茍利國家雖舉世不知弗與辯也倘非聖主親發徳音人誰知之豈比夫賤丈夫急已之毁譽而緩國之休戚哉
韓魏公曰内剛不可屈而外能處之以和者所濟多矣又曰以之遇則可以成功以之不遇則可以免禍者其惟晦乎
吳文肅公子璟素以堅挺有氣節稱韓魏公亦稱之及幕府有闕門下有以璟為言者公曰此人氣雖壯然包蓄不深發必暴且不中節當以此敗置而不用不踰年璟敗皆如其言
蘇丞相云歐公不言文章而喜談政事君謨不言政事而喜論文章各不矜其所長也
謝子與伊川别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謝子曰也只是去個矜字曰何故曰仔細檢㸃來病痛盡在這裏若按伏得這箇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㸃頭便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余問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謝子曰今人做事只管要誇耀别人耳目渾不管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喫只蔬食菜羮却去房裏喫為甚恁地
攝養
任恭惠與吕許公同年進士而同為博士恭惠登〈闕〉年耆康强許公時尚為相嘗所歎羨詢其服餌之法恭惠謝曰不曉養生之術但中年因讀文選有所悟爾謂石韞玉以山輝水含珠而川媚也許公深以為然
黄魯直曰人生血氣未定時不知早服仲尼之戒故其壯也血氣當剛而不剛所以寒暑易侵耳學道以身為本不可不留意斯事也
安定胡先生判國子監其教育諸生皆有法每語諸生食飽未可據案或久坐皆於血氣有傷當習射投壺游息焉是亦食不語寢不言之遺意也
客有語胡文定為國子先生日番禺有大商遣其子來就學其子儇宕所齎千金得病甚瘠客于逆旅若將斃焉偶其父至京師閔而不責携其子謁胡先生告其故曰是宜先警其心而後誘之以道者也乃取一帙書曰汝讀是可以先知養生之術知養生之後可以進學矣其子視其書乃黄帝素問也讀之未竟惴惴然懼伐性命之過甚悔痛自責冀可自新胡知其已悟召而誨之曰知愛身則可以脩身自今以始其洗心向道取聖賢之書次第讀之既通其義然後為文則汝可以成名聖人不貴無過而貴改過無懐昔悔第勉事業其人亦穎鋭善學二三年登上第而歸
關中隠士駱耕道嘗言修養之士當書月令置坐左右夏至宜節嗜慾冬至宜禁嗜慾盖一陽初生其氣微矣如草木萌生易於傷伐故當禁之不特節也且嗜慾四時皆損人但冬夏二至隂陽交爭之時尤損人耳馬永卿曰不獨月令如此唐柳公年八十有强力人問其術對曰吾平生未嘗以脾胃熟生物暖冷物以元氣佐喜怒此亦可為座右銘也耕道曰然
邵堯夫居洛毎嵗春二月出四月天漸熱即止八月出十月天漸寒即止故有詩云時有四不出大風大雨大暑大寒也
韓魏公在相府時家有女樂二十餘輩及崔夫人亡一日盡厚遣之同列多勸且留以為暮年歡公曰所樂能㡬何而常令人心勞孰若吾簡靜之樂也識者以為過人逺矣
李畋苦病既瘳請謁公曰子於病中曾得移心法對曰未也公曰人能於病中移其心如對君父畏之謹之靜久自愈
蔡文忠公喜酒飲量過人既登第通判濟州日飲醇酎徃往至醉是時太夫人年已髙頗憂之一日山東賈存道先生過濟文忠館之數日先生愛文忠之賢慮其以酒廢學生疾乃為詩示文忠曰聖君恩重龍頭選慈母年高鶴髪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成病悔何追文忠矍然起謝之自是非親客不對飲終身未嘗至醉
陳貴一問人之夀數可以力移否伊川先生曰蓋有之唐棣問如今人有養形者是否曰然但甚難世間有三件事至難可以奪造化之力為國而至於祈天永命養形而至於長生學而至於聖人此三事工夫一般分明人力可以勝造化自是人不為耳故關朗有周能過厯秦止二世之説誠有此理
伊川先生謂張繹曰吾受氣甚薄三十而寖盛四十五十而後完今生七十二年矣校其筋骨於盛年無損也又曰人待老而求保生是猶貧而後畜積雖勤亦無補矣繹曰先生豈以受氣之薄而厚為保生耶夫子黙然曰吾以忘生徇欲為深恥
太宗下詔召天下年高前青州録事㕘軍麻希夢年九十餘致仕歸鄉里本州奏聞召至闕庭上御便殿賜坐與語極從容因歴訪民間利病多見采納復問以攝生之理希夢對曰臣無他術惟是少情寡慾節聲色薄滋味上嘉之賜金紫致仕
吕滎陽公為人處事皆有長久計求方便之道只如病中風人口不能言手不能書而養疾者乃問所欲病者既不能荅適足增苦故滎陽公嘗教人毎事作一牌子如飲食衣服寒熱之類及常所服藥常所作事病者取牌子以示人則可减大半之苦凡公為人處事每如是也
陳忠肅公有㪷餘酒量毎飲不過五爵雖㑹親戚間有歡適不過大白滿引恐以長飲廢事每日有定課自鷄鳴而起終日冩閲不離小齋倦則就枕既寤即興不肯偃仰枕上毎夜必置行燈於床側自提就案人或問公何不呼喚使者公曰起止不常若寒暑則必動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偶吾性安之不欲勞人也
明道先生語録問神僊之説有諸曰若説白日飛昇之類則無若言居山林間保形鍊氣以延年益夀則有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中則易過置之宻室則難過有此理也又問子言聖人不師僊厥術異也聖人能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間一賊若非竊造化之機安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
好生
曹武惠王國朝名將勲業之盛無與為比嘗曰自吾為將殺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其所居堂屋敝子弟請加修葺公曰時方大冬墻壁瓦石之間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盖如此
陳文惠公見動物必戒左右勿殺器服壊随輒補之曰無使不全以見棄也
二宋丱角之年同於黌舎肄業有胡僧見而謂曰小宋他日當魁天下大宋亦不失甲科後十餘年春試罷復遇僧於㕓邸僧執大宋手而驚曰公風神頓異昔時若能活數百萬命者大宋笑曰貧儒何力及是僧曰不然肖翹之物皆命也公試思之大宋俛思良久乃笑而言曰旬日前所居堂下有蟻穴為暴雨所侵羣蟻繚繞穴傍吾乃𭟼編竹為橋以渡之由是蟻命獲全得非此乎曰是也小宋今嵗固當首捷然公不出小宋之下二宋私相語曰妄也一嵗固無兩魁比唱第小宋果中首選章獻太后當朝謂不可以弟先兄乃以大宋為第一小宋為第十始信僧言不妄
自警編卷二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自警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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