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直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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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至正直記
卷一
卷二 

卷一[编辑]

雜記直筆[编辑]

雜記者,記其事也。凡所見聞,可以感發人心者;或里巷方言,可為後世之戒者;一事一物,可為傳聞多識之助者,隨所記而筆之,以備觀省,未暇定為次第也。至正庚子春三月壬寅記,時寓鄞之東湖上水居袁氏祠之旁。

上都避暑[编辑]

國朝每歲四月,駕幸上都避暑為故事,至重九,還大都。蓋劉太保當時建此說,以上都馬冀多,一也;以威鎮朔漠,二也;以車駕知勤勞,三也。還大都之日,必冠世祖皇帝當時所戴舊氈笠,比今樣頗大。蓋取祖宗故物,一以示不忘,一以示人民知感也。上都本草野之地,地極高,甚寒,去大都一千里。相傳劉太保遷都時,因地有龍池,不能乾涸,乃奏世祖,當借地於龍。帝從之。是夜三更雷震,龍已飛上矣。明日,以土築成基,至今存焉。亂後,車駕免幸,聞宮殿已為寇所焚燬。上都千里皆紅寇,稱偽龍鳳年號,亦豈非數耶!

文宗潛邸[编辑]

文宗皇帝嘗潛邸金陵,後入登大位,不四五年而崩。專尚文學,如虞伯生諸翰林,時蒙寵眷。一時文物之盛,君臣相得,當代無比。因有以今上皇帝非其子草詔,伯生幾至禍,以意出內殿,且目眚免罪。後奉詔出文宗神主,詔未出,而太廟隕石已擊碎碧玉神主矣,豈謂聖語不應天而何?又聞今上潛邸遠方時,經過某郡,見一山甚秀,但一峯不雅,聖意偶欲去之。後思其山,令畫工圖以進,復見此一峯,用筆抹去。未幾,雷已擊削此真峯矣,非天人而何?文宗尚文博雅,一時文物之盛,過于今日。但縱姦權燕帖末淫亂宮中[1],且挾徵先帝后為妻,人倫大喪。造龍翔寺,以無用異端而費有限之膏血,不思潛邸之苦,而縱奢侈之非。視今上儉素,誅權臣,則相去大遠矣。

周王妃[编辑]

文宗后嘗椎殺周王妃於燒羊火坑中,正今上太后也。文后性淫,帝崩後,亦數墮胎,惡醜貽恥天下。後貶死於西土,宜矣。周王即火失刺太子。

古雁[编辑]

國朝翰林盛時,趙松雪諸公在焉,一時詩僧亦與坐末。客有以《古雁圖》求跋者,諸公咸命此僧先賦。詩僧即援筆題云:「年去年來年又年,帛書曾動漢諸賢。雨暗荻花愁晚渚,露香菰米樂秋田。影離冀北月橫塞,聲斷衡陽霜滿天。人生千里復萬里,塵世網羅空自懸。」諸公稱賞,即以詩授客去。

酸齋樂府[编辑]

北庭貫雲石酸齋,善今樂府,清新俊逸,為時所稱。嘗赴所親某官燕,時正立春,座客以《清江引》請賦,且限金,木、水、火、土五字冠于每句之首,句各用春字。酸齋即題云:「金釵影搖春燕斜,木杪生春葉,水塘春始波,火候春初熱,土牛兒載將春到也。」滿座皆絕倒。蓋是一時之捷才,亦氣運所至,人物孕靈如此。生平所賦甚多,特舉其一而記之云。

僉廳失妻[编辑]

宋末,金陵一小僉廳官之妻,有豔色、好出遊。一日,郡守作燕,會其僚屬之妻,此婦預焉。邀者至,欣然登轎,但覺肩者甚急,家僕失後。及下轎,乃倡家也。其僕至郡守家,不見所在,奔告其子,白于守,追捕已無及矣。蓋倡人數見此婦之豔,設計也久,乘此機而陷之。連夜登舟往他郡,教歌舞,使之娛客以取錢。婦鬱鬱不樂,每為娼人所鞭撻。後恐事覺,乃鬻于大官人為妾,至杭州守;而小官適為杭通判。因會飲,見供具有爊鱉,食未既而泣下。守問其故,曰:「此味絕似先妻所治者,感而泣焉。」守問其婦何在,曰:「昔因赴燕,中途失之,已二載矣。」守入問其妾,即通判之妻也。出曰:「汝妻在此,幸無孕,當復還。」遂相見而泣,言及前事,夫婦如初。噫!婦人教令不出閨門,豈有赴燕出遊者乎?且好遊豔色,謂之不祥。僉廳無禮而不能正其家,故有失妻之禍;其婦恃色而不能安其室,故有失身之辱。世之好色縱遊者,當以是而觀之。

文山審音[编辑]

國初,宋丞相文文山被執至燕京,聞軍中之歌《阿剌來》者,驚而問曰:「此何聲也?」眾曰:「起于朔方,乃我朝之歌也。」文山曰:「此正黃鍾之音也,南人不復興矣。」蓋音雄偉壯麗,渾然若出于甕。至正以後,此音淒然,出于唇舌之末,宛如悲泣之音。又尚南曲《齋郎》、《大元強》之類,皆宋衰之音也。

中原雅音[编辑]

北方聲音端正,謂之「中原雅音」,今汴、洛、中山等處是也。南方風氣不同,聲音亦異。至于讀書字樣皆訛,輕重開合亦不辨,所謂不及中原遠矣。此南方之不得其正也。

羅太無高節[编辑]

羅太無,錢唐人,故宋宦官也。侍三宮入京,後以疾得賜外居,閉門絕人事。處一室甚潔,夏則設廣帷,起臥飲食皆在焉。旁有小烓竈一,几一,設酒注大小三,盞斝六。遇故人至,則啟關納之,必問膳否,否則留過午,度路程遠近,使從卒輩引去。至酒畢,復候為期。以客之多寡,用注之大小。酒不過三行,果脯惟見在易辦者。客雖多,不過五六人也。好讀書史,善識天文、地理、術藝。武夷杜本伯原嘗私問之,多所指教,因得其秘。略云:時乃姪官至司徒,亦宦者也,權勢正炎炎,凡貴近公卿,莫不候謁諛附。適遇歲朝,司徒者自內請謁太無,太無掩門不納。司徒稱名大呼,以首觸扃。從官偕至者,動以百騎,驚惶失色。俄太無于戶內呼司徒名,欵應之曰:「你阿叔病,要靜坐。你何故只要來惱我,使受得你幾拜,却要何用!人道你是泰山,我道你是冰山。我常對你說,莫要如此,只不依我阿叔,莫顧我你。你若敬我時,對太后宮裏明白奏,我老且病頹,乞骸骨歸鄉,若放我歸杭州,便是救我。」司徒于是特奏,可其請。太無以所積金帛玩好,皆散與隣坊故人無遺,惟存書籍數千部,束于車後褥上,囑其姪司徒曰:「我不可靠你,你亦不可靠勢。」至于再三,乃登車出齊化門,仰視而笑曰:「齊化門從此別矣,我再不復相見你矣。」遂到杭,逾年病卒。司徒者,不遵乃叔父之訓,弄權不已,後以贓受湖州人舊土坐罪,流遠方卒,而太無乃得終于鄉里云,泰定間事也。偶因親友林叔大提舉言及此,可謂有先識者,遂記其略如此,至正丁酉冬十一月也。杭州七寶山,乃羅司徒所見者。

惜兒惜食[编辑]

前輩云:「惜兒惜食,痛子痛教。」此言雖淺,可謂至當。至「教子嬰孩,教婦初來」,亦同。

富州奇聞[编辑]

先人嘗言,為富州幕官時,聞一事甚異。市民某,家道頗從容,以販貨為業,惟一妻一女。民暮出朝還,女年及笄,未嫁,忽覺有娠。父疑之,詢其母及女,皆曰:「無他事,不知何以得此?」問其鄰,亦曰:「此女無外事。」疑不能解。聞之官,驗其得孕之由,乃知彼日父母交合時,女在榻後,間聞其淫慾聲狀,不覺情動。少頃,其母溺于盆,女亦隨起溺之,同一器也,遺氣隨感逆上成胎,其異遂釋。所以內外不共湢浴,不同圊溷,古人立法,蓋亦有深意焉。

徐州奇聞[编辑]

溧陽同知州事唐兀那懷,至正甲申歲,嘗與予言一事,亦可怪。徐州村民一妻一妹,家貧,與人代當軍役。一日,見其妹有孕,詢究其事,不能明,欲殺其妻與妹。隣媼咸至,曰:「我等近居,惟一壁耳,終歲未嘗見其他也。」考其得胎之由,乃兄嘗早行時,與妻交合而出,妹適來伴其嫂。嫂偶言及淫狎之事,覆於姑之身,作男子狀,因相感遺氣成孕也。噫!防微杜漸之道,可不謹乎?又聞老人言,凡室女與男子同溺器者,則乳色變起。此又不可不知也。

戲婚[编辑]

嘗聞某處富家兄妹同居,兄生一女,妹生一子,偶同庚,自幼父母戲之曰:「當為夫婦。」既長,各異居,以生事不齊,遂渝盟。乳母每戲女曰:「小官人意欲望爾,不敢來也。」女始則怒之,久而情動,不復怒也。一日,別有人來議婚,女聞之不樂。乳母即語之曰:「小官人今夜欲來,如何?」女許之,滅燭以待。自是相通,每以金帛相遺。凡五月,覺有娠。父母責之,女曰:「一時所為,悔之何及!乃姑之子小官人也。」因訴之官,追其子勘之。不服,鞭楚不勝苦,遂枉受刑。既歸,日夜號泣。父母怒曰:「爾自犯刑,何泣之有?」其子曰:「某已受刑矣,因念未嘗為此事,枉受其屈,所以痛恨辱終身也。」父母察之,始得其情狀,乃乳母之子假託其姑之子也。復訴于廉訪司,杖殺其乳母于市。夫年幼議婚,古人所戒,況戲言乎?所以辱家敗俗,皆世之不學無術、庸碌之輩所致爾。

防微杜漸[编辑]

或人家以愛女之故,不能防微杜漸,縱令乳媼之子女往來,必為亂家之患。有識之男子,必自絕之于始,慎勿使婦人姑息,傷大義也。

脫歡報應[编辑]

我國家脫歡大夫之父,初至建康,宋都統某官備禮迎降,欵饋甚厚,蓋欲免患也。及延至私第,鋪設俱具極整,且子女玉帛,靡不耀目。脫歡父遂起貪心,復入其罪而有之。都統首死,其家人奴僕尚眾,不服,夜半相殺,咸以兵法治之。六十餘年,脫歡大夫惟一子一女,其妻悍暴不能制,脫歡畏之。一日,招壻名曰虎舍者,又貪鄙不仁,嘗侮其親子。子蓋妾所生也。脫歡卒,其妻逐其子并婦,以壻立為嗣,凡家產田宅,盡為壻有。家奴林總管者,每懷不平,乃扶其子名慶舍者,訴之官。官諭之,不伏,遂各執兵器相衛,久不能解,以致內外交兵。虎舍盡攜家財妻孥遁,慶舍始主其業,則已蕩廢矣。故老皆言,却與殺都統時相似,此報應之不偶然也。

脫歡惡妻[编辑]

脫歡母王氏,廣德長樂村人,為兵官所掠,見有姿色,端重不敢犯,遂獻與總兵官,即脫歡父也。於是擇日行婚禮,後生脫歡。脫歡生庶子慶舍。脫歡之妻既逐其子并婦,復以婦配驅奴之無妻者。婦曰:「我大夫之子婦也,義不受辱。」奴曰:「我奴也,娘子是主人也,我不敢受。」各相拒。久之,脫歡之妻痛撻其婦及奴,且令之曰:「弗從吾言,有死而已。」于是迫婦與奴,囚於一室,令其成配,却于窗隙中窺之,驗其奸污之狀,然後釋其罪。噫!脫歡愚人也,生不制其妻,死後受污辱,為百世之恨,可謂愚矣。向使知其妻之悍,既不禮其夫,又欲殺其子,惡醜彰露,情弊顯然,則當決意去之,以絕後患,何其愚之甚也!直至狼藉如此,死有痛恨,哀哉!

袁氏報應[编辑]

四明袁知府,嘗因官籍陸氏家財,悉為己有。後無嗣,養陸氏子。既長,當受所分之物,見銀盤背有陸氏祖名氏,報應如此。吾聞之卓悅習之云。

古陽關[编辑]

常見《和林志》所載,晉王大斡耳朶至亦納里一千里,西北至鐵門一萬里。其門石壁凌雲,上有鐫字曰「古陽關」。有題《青門引》,其詞云:「憑雁書遲,化蝶夢速,家遙夜永,番然已到。稚子歡呼,細君迎迓,拭去故袍塵帽。問我假使萬里封侯,何如歸早?時運且宜斟酌,富貴功名,造求非道。靖節田園,子真巖谷,好記古人真樂。此言良可取,被驢嘶恍然驚覺。起來時,欲話無人,賦與黃沙衰草。」不知何人作也。

館賓議論[编辑]

脫歡大夫在建康時,有一館賓早起,聞堂上有人聲,意謂大夫與僚佐也。久而視之,但見二人中坐,一人云:「付之火。」或云:「不可,恐延及他人。」一云:「付之災。」或云:「其家亦有未當死者。」一云:「付之脫歡。」言訖不見。館賓懼,疑其主將有禍也,遂不告而去。是日,脫歡出門,忽有訟者訴某處巨室,豪橫害民,因受狀追問。後沒入,其家皆杖配遠方,乃知豪民惡貫滿盈,神人共怒者也。逾年,館賓復至,大夫問其故,始言及其所見云。

僧道之患[编辑]

宋淳熙中,南豐黃光大行甫所編《積善錄》云:「僧道不可入宅院,猶鼠雀之不可入倉廪。鼠雀入倉廪,未有不食穀粟者;僧道入宅院,未有不為亂行者。」此足為確論。予嘗見溧陽至正間新昌村房姓者,素豪于里,塋墓建庵,命僧主之。後其婦女皆通于僧,惡醜萬狀,貽恥鄉黨。蓋世俗信浮屠教,度僧為義子,往往皆稱義父義母,師兄弟姊妹之屬,所以情熟易狎,漸起口心,未有不為污亂者。或婦女輩始無邪僻之念,則僧為異姓,久而本然之惡呈露,亦終為之誘矣。浙東西大家,至今墳墓皆有庵舍,或僧或道主之。歲時往復,至于升堂入室,不美之事,容或多矣。戒之,戒之!

塋墓建庵[编辑]

予嘗謂塋墓建庵,此最不好,既有祠堂在正寢之東,不必重造也。但造舍與佃客所居,作看守計足矣。至如梵墓以石,墓前建拜亭之類,皆不宜。此于風水休咎有關係,慎勿為之可也。

雲巖至言[编辑]

宋末於潛吳度身之所編《益載》有云:雲巖洪燾為浙西常平使者,節齋趙公判平江府。一日,招洪家眷燕集,洪力辭之。余問其故,洪答曰:「富貴之家,姬妾之盛,珠翠綺繡之繁,聲樂餚饌之侈,何可當也!吾家先君嘗貴顯于朝,而始終一儒素。今家人輩皆山中人,一則必貽譏笑而懷慚忸;一則必生欣慕而思效學,無益也。明言累輩皆山中人,素無身裝首飾,不曾出眾,不敢前。節齋亦不敢強。」此至哉之言也。

婦女出遊[编辑]

人家往往習染不美者,皆由出遊于外,與婦客燕集,習以成風,始則見不美者誚之,終則效之。嘗記至正甲申春,繼嫂自杭歸,其姻黨那懷者為溧陽同知州事,因好會家眷燕聚,適親友宣城貢清之有源為教授,假居南軒,妻妹亦與席,惟先妣及家人輩不得已,略相見即托疾不出。明日,各家再會,作回席之意。先妣及家人輩亦堅辭不赴,且曰:「前日之會,在我家尚不樂終席,今日豈可出遊赴宴耶?」自是燕集者數,以致外議紛紛,漸起變夷之誚,則家人輩幸而免也。向使我不以家法自拘,先妣不以先人所言是戒,鮮不為此曹所陷也。蓋同知之妻,嫂氏之同母姊,畏吾氏也。

米元章《畫史》[编辑]

米元章《畫史》云:「翎毛之倫,非雅玩,故不錄。」又云:「東丹王胡瓌《蕃馬》,見七八本,雖好,非齋室清玩。」又云:「古人圖畫,無非勸戒。今人撰《明皇幸蜀》[2],無非奢麗。《吳王避暑》,重屏列閣,徒動人侈心[3]。」又云:「蘇木為軸,石灰湯轉色,愈久愈佳[4],又性輕。角軸引蟲,又臭氣[5]。」又云:「花草,至于士女、翎毛,貴遊戲閱,不入清玩。」

兄弟異居[编辑]

人家兄弟異居者,此不得已也。婦女相見,亦不可數,或歲首一會,春秋祭祀家廟各一會,一歲之中不過三次可也。蓋慶賀弔問,非婦人之事。嘗見浙西富家兄弟,有異居數十里,婦女輩不時往復,以為遊戲之常,至于夜筵,過三更歸,或致暗昧奸盜不可測。此當與宋末僉廳失妻事並觀之。

子孫昌盛[编辑]

世之欲子孫昌盛者,莫若積陰德最要緊。然積陰德者,必以孝為第一義。前代之事,載諸傳記者甚詳。嘗觀《諭俗編》所載:「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易》六十四卦,凡事不言必,獨《坤》之論斷,以兩必字言之,以其效之必應也。而獨于《坤》卦者,以坤屬陰,一元之善在坤,為陰德也。所謂餘者,言其殃慶及子孫也。此應知縣俊之言也。

陰德之報[编辑]

宋四明史氏,祖甚微,為郡杖直之卒,每有陰德及人,好善三世。生浩,南渡後拜相,贈越王。越王生彌遠,又拜相,贈衛王。從子嵩之,又拜相。子孫數千人,至今富盛不絕,皆陰德之報也。國朝真定史氏,在女真氏有陰德及于鄉,後生孫拜相封王。國朝宣城南湖貢氏祖嘗依吳履齋之門,屢有陰德,略且孝義。略以一微事言之。有婢與僕私通,竊財而遁,中途為僕所後,蓋其意在得財也。婢追不及,後返至南湖,恐事覺,倉皇欲赴水死。貢適見而止之,曰:「汝宜急歸,吾弗言也。」婢得免死。其餘陰德,尚多如此者。後生士濬,自號南漪,又有陰德,以子貴,贈祕監之官。翰林學士奎,字仲章,是其子也。孫師泰,字泰甫,亦登顯官,自平江太守,今為戶部尚書。諸孫仕者尚多。

忠卿陰德[编辑]

族祖元敬,字忠卿,有陰德及于福建之民。若子若孫,皆仕福建之地。今汭世川自福建肅政廉訪司經歷拜南行臺監察御史,是其孫也,世居金陵。又先祖約齋府君,晚年自來安縣渡龍灣江至金陵,正值北兵南侵,人民離散之際,凡有可以為眾人救者,寧自給不足,而分與之。蓋出於祖妣太安人朱氏之助。未幾,北兵取金陵,哨騎四出,俘掠太繁。府君上書謁軍門,請示不殺,以取信于民。時左丞相伯顏大服,即挂在儒籍者悉安之,由是活者甚眾。吾家五世無常居,至先人始富盛,寓溧陽。修德如先祖,後至子孫享用,皆祖考之功也。子孫當知之,為終身之訓。

松雪遺事[编辑]

錢唐老儒葉森景修,嘗登趙松雪之門,松雪深愛之。蓋謂其效奔走之時使令,且聰明,頗讀書故也。家住西湖,婦女頗不潔,蓋杭人常習也。所藏王右軍《籠鵞帖》石刻,後有唐人復臨一帖副之,誠為妙品。張外史每戲之,一日賦詩以貽之,有云:「家藏逸少《籠鵞》字,門繫龜蒙放鴨船。」世以鴨比喻五奴也。至正丁酉秋八月,予往錢唐訪妻母于西山普福寺,時景修數相過,每舉松雪遺事助笑談。有云松雪一日以幅紙界畫十三行,行數十字,字各不等,問景修曰:「爾謂何物?」景修曰:「非律度式?」松雪曰:「也虧你尋思,惜太過耳。」乃臨《洛神賦》界式也。一日,又侍行西湖上,得一太湖石,兩端各有小竅,體甚平。松雪命景修急取布線一縷至,扣于兩竅,而以石令人滌淨扶立矣。久之,清風䬃至,其聲如琴,即命名曰「風篁」。他日歸霅川,當易以細絲縷上之,為小齋前松下之翫。景修曰:「此是前人為之,而相公見之乎?」松雪曰:「否!我自以意取之也。」其敏慧格物理、參造化之巧如此者,豈凡俗之所能擬其萬一哉!但亦愛錢,寫字必得錢,然後樂為之書。一日,有二白蓮道者造門求字。門子報曰:「兩居士在門前求見相公。」松雪怒曰:「什麼居士?香山居士、東坡居士邪?箇樣吃素食的風頭巾,甚麼也稱居士!」管夫人聞之,自內而出,曰:「相公不要恁地焦躁,有錢買得物事喫。」松雪猶愀然不樂。少頃,二道者入謁罷,袖攜出鈔十錠,曰:「送相公作潤筆之資。有庵記,是年教授所作,求相公書。」松雪大呼曰:「將茶來與居士喫!」即歡笑逾時而去。蓋松雪公入國朝後,田產頗廢,家事甚貧,所以往往有人饋送錢米肴核,必作字答之。人以是多得書,然亦未嘗以他事求錢耳。

徑寸明珠[编辑]

近聞前代常有以徑寸明珠進御者,一宦官見之,即求賄賂,其人不從。宦官遂取絲絡懸珠于梁,焚乳香薰之。須臾,珠即化為水,其人失色。宦官曰:「爾獨不能識寶耳。此非明珠也,乃猿對月凝視久,墮淚含月華結成者也。」其人慚悟而去。

子母相關[编辑]

嘗見先妣在城南時,齊在芳村,月或三省或再省焉。每至時,先妣倚門見之,必喜曰:「我一思,汝即來我前。」若是不知其幾番也。今日思之,痛哉,痛哉!觀《棠陰比事》,有子母牛以血潠骨相漸者,其天理蓋可見。又聞昔人採薪歸倦,假寐破窑中,忽夢如雷震,遂驚覺,歸而母疾,思兒不能至,遂嚙指出血,其相關如此之重也。世之不孝於母者,是誠禽獸之不若也。

石枕蘭亭[编辑]

三衢葉文可君章居錢唐,善鐫刻,嘗遊于諸老友周本心、陳恕、杜清碧之門,頗知典故禮法。乃兄肅可學國語,為蒙古長史,娶蒙古氏,與予交有年。嘗云:「宋季小字《蘭亭》,南渡前未之有也。蓋因賈秋壑得一碔砆石枕,光瑩可愛。賈秋壑欲刻《蘭亭》,人皆難之。忽一鐫者曰:『吾能蹙其字法,縮成小本,體制規模,當令具在。』賈甚喜。既成,此刻果然宛如定武本而小耳,缺損處皆全,亦神乎技也。今所傳于世者,又此刻之諸孫也,世亦稱《玉枕蘭亭》云。」至正壬午春三月,為予論及如此,乃知小本之源也。此說蓋得之宋明仲教授,其乃翁嘗登賈之門行醫,親見其刻此枕,得預此慶宴云。

張貞居書法[编辑]

錢唐張貞居善書法,初學趙松雪及唐皇玄宗《王先生碑》。松雪每稱之曰:「某之後,書碑文者,計范德機、吳子善、張伯雨此三人耳。」後得《黃庭》古本,臨寫不肯釋手,深得其筆法。晚年字體加瘦勁,識者謂其脫去帶肉,止剩瘦筋,已至妙處了。嘗為予論書法,且云:「用筆不可多滯水墨,當以毫端染墨作字,乾則再染墨,切不可用力按開毫端,便不好也。凡退筆雖禿乏亳,皆潔淨如未嘗濡墨者。蓋老趙寫字,必連染三五管筆,信宿然後書之。」

趙巖樂府[编辑]

長沙趙巖,字魯瞻,居溧陽,冀公南仲丞相之裔也。遭遇魯王,嘗在大長公主宮中,應旨立賦八首七言律詩宮詞,公主賞賜甚盛。出門,凡金銀器皿,皆碎而分惠宮中從者及寒士。後遭謗,遂退居江南。嘗又于北門李氏園亭小飲,時有粉蝶十二枚,戲舞亭前,座客請賦今樂府,即席成《普天樂》前聯《喜春來》四句云:「琉璃殿暖香浮細,翡翠簾深捲燕遲,夕陽芳草小亭西。問細履見十二箇粉蝶兒飛。猶曲引子也。一箇戀花心,一箇攙春意,一箇翩翻粉翅,一箇亂點羅衣,一箇掠草飛,一箇穿簾戲,一箇趕過楊花西園裏睡,一箇與遊人步步相隨,一箇拍散晚煙,一箇貪歡嫩蕊,那一箇與祝英臺夢裏為期。」《普天樂》止十一句,今却賦十一箇,末句結得甚工,便如作文字轉換處,不過如此也。魯瞻醉後,可頃刻賦詩百篇,有丁仲容之才思,時人皆推慕之。因不得志,日飲酒,醉而病死,遺骨歸長沙。

脫脫還桃[编辑]

太師馬札兒為小官時,嘗賃屋以居。居有桃樹未實,至熟時,脫脫尚幼,一日盡采以貯小奩。太師歸,思問曰:「此桃何在?」脫脫曰:「當時賃屋時,未嘗言及此也,當還其主。」太師深喜之,所以他日亦拜相為太師云。

王黃華翰墨[编辑]

王黃華翰墨名于女真,時人擬之蘇東坡,得之者頗珍重其價。至元戊寅夏,在溧上時,予見一伶人來自中原,得一詞云:「釣魚船上謝三娘,雙鬢已蒼蒼。蓑衣未必清貴,不肯換金章。汀草外,浦花旁,靜鳴榔。自來好箇,漁父家風,一片瀟湘。」字體瘦勁,不□北方遺□□初無書法。至正己亥秋,又見浙東帥府令史李某者,北方人。家有黃華紙上所書大字,字體頗類《小采》之飄逸,與向之所觀山谷牋所寫不同,未知孰是。

矮松詩[编辑]

國初有張某者,真定人。幼能詩,曾賦《小松》云:「草中人不見,空外鶴先知。」後能篆法,自號秦山,官至御史,老于揚州。字體頗善,今北方牌扁多其所題。

神童詩[编辑]

脫脫丞相當朝時,有神童來謁,能詩,年纔數歲,令賦擔詩,即成絕句云:「分得兩頭輕與重,世間何事不擔當。」蓋諷丞相也。

王氏奇童[编辑]

溧陽葛渚王氏崛起,富民也。至正庚寅間,其孫年六歲,能寫文字。時知州把古者令見之,果能書徑尺者,亦曰:「異哉!」但不能詩耳。又解記誦詩文,如數歲者。

止筯[编辑]

宋季大族設席,几案間必用筯瓶查斗,或銀或漆木為之,以筯置瓶中。遇入座,則僕者移授客,人人有止筯,狀類筆架而小,高廣寸許,上刻二半月彎以置筯,恐墜于几而有污也,以銅為之。

薩都剌[编辑]

京口薩都剌,宇天錫,本朱氏子,冒為西域回回人。善咏物賦詩,如《鏡中燈》云「夜半金星犯太陰」,《混堂》云「一笑相過裸形國」《鶴骨笛》云「西風吹下九皋音」之類,頗多工巧。金陵謝宗可效之,然拘于形似,欠作家風韻,且調低,識者不取也。

松江花布[编辑]

近時松江能染青花布,宛如一軸院畫,或蘆雁花草尤妙。此出于海外倭國,而吳人巧而效之,以木棉布染,蓋印也。青久浣亦不脫,嘗為靠裀之類。

宋緙[编辑]

宋代緙絲作,猶今日紵絲也。花樣顏色,一段之間,深淺各不同,此工人之巧妙者。近代有織御容者,亦如之,但著色之妙未及耳。凡緙絲亦有數種,有成幅金枝花發者為上,有折枝雜花者次之,有數品顏色者,有止二色者,宛然如畫。紵絲上有暗花,花亦無奇妙處,但繁華細密過之,終不及緙絲作也,得之者已足寶玩。

集慶官紗[编辑]

集慶官紗,諸處所無,雖杭人多慧,猶不能效之。但闊處三尺大數以上,雜色皆作。近又作一色素淨者,尤妙。暑月之雅服也。

銅錢牌[编辑]

宋季銅錢牌,或長三寸有奇,闊一寸,大小各不同,皆鑄「臨安府」三字,面鑄錢貫,文曰「壹伯之等」之類,額有小竅,貫以致遠,最便于民。近有人收以為鑰匙牌者,亦罕得矣。

楮幣之患[编辑]

楮幣之患,起于宋季。置會子、交子之類以對貨物,如今人開店鋪私立紙票也,豈能久乎?至正壬辰,天下大亂,鈔法頗艱。癸巳,又艱澁。至正乙未年,將絕于用,遂有「觀音鈔、畫鈔、折腰鈔、波鈔、熝不爛」之說。觀音鈔,描不成,畫不就,如觀音美貌也。畫者,如畫也。折腰者,折半用也。波者,俗言急走,謂不樂受,即走去也。熝不爛者,如碎絮筋查也。丙申,絕不用,交易惟用銅錢耳。錢之弊亦甚。官使百文,民用八十文,或六十文,或四十文,吳、越各不同。至于湖州、嘉興,每貫仍舊百文,平江五十四文,杭州二十文,今四明漕至六十文。所以法不歸一,民不能便也。且錢之小者、薄者,易失壞,愈久愈減耳。予嘗私議用三等,金銀皆作小錠,分為二等,須以精好者鑄成,而鑿幾兩重字,旁鑿監造官吏工人姓名,背鑿每郡縣名,上至五十兩,下至一兩重。第三等鑄銅錢,止如崇寧當二文、大元通寶當十文二樣。餘細錢,除五銖、半兩、貨泉等不可毀,存古外,唐、宋諸細錢並用毀之。所鑄錢文曰「大元通寶」,背文書某甲子字,如大定背上卯酉字是也。凡物價高者,用金,次用銀,下用錢。錢不過二錠,蓋一百貫也。銀不過五十兩,金不過十兩。每金一兩重,准銀十兩。銀一兩,准錢幾百文。必公議銅價工本輕重,定為則例可也。如此則天下通行無阻滯,亦無偽造者。縱使作偽,須金銀之精好,錢之得式,又何患焉?近趙子威太守亦言之頗詳,其法與此小異耳。

國朝文典[编辑]

大元國朝文典,有《和林志》、《至元新格》、《國朝典章》、《大元通制》、《至正條格》、《皇朝經世大典》、《大一統志》、《平宋錄》、《大元一統紀略》、《元真使交錄》、《國朝文類》、《皇元風雅》、《國初國信使交通書》、《后妃名臣錄》、《名臣事略》、《錢唐遺事》、《十八史略》、《後至元事》、《風憲宏綱》,《成憲綱要》;趙松雪、元復初、鄧素履、楊通微、姚牧庵、盧疎齋、徐容齋、王肯堂、王汲郡等三王、袁伯長、虞伯生、揭曼碩、歐陽圭齋、馬伯庸、黃晉卿諸公文集;《江浙延祐首科程文》、《至正辛巳復科經文》及諸野史小錄;至于今隱士高人漫錄日記,皆為異日史館之用,不可闕也。中間惟《和林》、《交信》二書,世不多見。吾藏《和林》,朱氏有《交信》三四書,未知近日存否?今壬辰亂後,日記略吾所見聞。所書也,凡近事之有禍福利害可為戒者,日舉以訓子弟,說一過使其易曉易見也,猶勝于說古人事。如奸盜之源,及人家招禍之始,與夫貪之患,利之害,某人勤儉而致富,某人怠惰而致貧,擇其事之顯者,逐一訓導之,縱不能全,是亦可知警而減半為非也。先人每舉歷仕時所見人家之致興廢陰德報應,及經新過盜賊奸詐之由,逐一訓誨子弟,使之知警,有是病者省察之,無是患者加謹之,其拳拳乎子孫訓戒如此。嗚呼!痛哉。

義雁[编辑]

溧陽同知州事保壽,字慶長,偉元人,寓常州。嘗陪所親某人從車駕往上都,回途中遇二雁,射其一。至暮,行二十餘里,宿于帳房,其生雁飛逐悲鳴于空中,保壽及所親皆傷感思家之念,不忍食之。明日早起,以死雁擲去。生雁隨而飛落,轉覺悲呼,若相問慰之狀,久不能去。其人遂瘞之。時庚寅秋九月。與予談及此,已十年前事也。因思元遺山先生有《雁塚詞》,正與此同,乃知雁之有義,人所不及。故諺云:「雁孤一世,鶴孤三年,鵲孤一周。」時所以親迎奠雁者,豈無意乎?

歐陽寵遇[编辑]

溧陽教授天台林夢正,嘗為僧數十年而復還俗,頗能詩文,遊京師二十年,始得是職。一日,出示《許魯齋神道碑》版本,乃歐陽玄奉勅撰者。夢正時在京,聞奉旨翰林有德行者為文,近臣以虞、揭諸公奏,再奉旨特以歐陽玄文不妄作,有德行,且明經學,當筆。于是,傳旨命玄撰。可見歐陽公為人,得遇聖恩所眷,亦平昔公議如此。雖延祐諸賢及天曆名士,未能為之,直待歐陽公了此,可擬前宋文忠公也。

歐陽夢馬[编辑]

歐陽玄,字元功,號圭齋,瀏陽人。幼夢天馬墨色,大逾凡馬數倍,橫天而過,寤而賦之。延祐甲寅首科,公以《天馬賦》中第,蓋昔時所作也。為人謙和好禮,雖三尺童子請問,亦誠然答之。作文必詢其實事而書,未嘗代世俗誇誕。時人嘗有論云:「文法固虞、揭、黃諸公優于歐,實事不妄,則歐過于諸公多矣。」

議立東宮[编辑]

朝廷議立東宮,奉特旨命近臣召歐陽玄,以老疾不至。天子特以御羅親書墨勅召之,略云:「即日朝廷有大事商議,卿可勉為一行。」後不書名,但呼元功而已。聖眷之重,亘古莫有。玄即赴京,就以御札裝潢成軸以榮之。既至,特旨乘輿赴殿墀下,其寵其榮,國朝百年以來一人而已,後以司徒封之。

地理之應[编辑]

地理之應,亦有可驗者。若金陵之鍾阜龍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居也。此漢末諸葛武侯之言,必有得于地理之形勢者。自吳而至六朝,皆常都之。然舊都距秦淮十八里,迫倚覆舟山紫薇之形也。南唐新城在秦淮河上,即今之集慶府城也,地勢不及六朝遠矣。句容之三茆山,原自丫頭山。地理家嘗謂丫頭峯不尖,所以只主黃冠之流;若尖則為雙文筆峯,必主出文章狀元。丫頭俗呼為丫角貪狼,蓋陰陽者流以九星配山水者,固不足據。然其有是形者主是應,或可信矣。溧陽山前地脈一支過谿,直抵黨城,又過溪至紫雲山。凡在此脈上居止,而得水汪洋回抱者,大則富,小則溫飽。天曆己巳旱,山東頑民欲引洮湖水灌概,恨此脈截斷谿間,縱石工鑿斷三五尺;而巡檢申德興禁之不能止,因大訶曰:「此州里之地脈,關係禍福!」遂躍馬鞭擊之。雖移文州司,責頑民之罪,已被其所損矣。山前一境,自前代舊稱無貧乏者,皆地脈之應也,幸賴申君,不為深害。然山間樹木與夫脈上人家,由是而日見消廢矣。地理之驗,豈偶然哉!此予之目擊耳聞,而鄉人亦以此為痛恨。

漁人致富[编辑]

一漁人黃姓者,初貧,而母死于欠,化于山西南角上。蓋捕魚寓于此地者,就瘞灰骨于石穴之下,弗顧也。後術者相云:「此山山龍之稍止處小結穴,惜乎不深,只主小富耳。」自此捕魚獲利倍常時,歲餘家計溫飽,三載之後日益,遂佃吾家衙前墟田數十畝,為造屋授業之計。遂買巨舟二隻,每歲終,充賃大家運糧輸官倉之後,得錢十貫而致富云。雁穵墟、東都柂柄墟墟形如舟柁。路遠湖墅村,相夾一溝,南北水舊通流,後人築土實其南,俾路直連兩墟。凡在墟之近築處數十家,三載必有一人患膈氣而翻胃死者。至正壬辰秋中,湖墅頑民石姓者作亂,雁穵村民懼其不測,因開土流通。復為流通,自是絕無翻胃者。

謝莊地理[编辑]

義興謝莊謝仲明者,豪于里而子女多患瘂疾。至元戊寅間,溧陽財賦提舉司官王某者過之,謂其家富者,水法好也。蓋自五里外迂迴曲折而入,直至于門。然水口太塞,令鑿上墩,并去雜水,別築橋于水流之外乃佳,自後果無瘂疾。王州號王鉄判。蓋以善相,遇知文宗,得是官也。江西人。

溧陽新河[编辑]

溧陽南門外,宋末開河曰新河,建橋曰新橋,巷曰新巷。其地多產矮而駞者,不知何故。至國朝至順間,始絕此患。新河出教場河,轉橋南而東流也。北門硯池巷入東巷口戴姓者,居舍所造不合式,多曲折斜側之態,常出駞瘂如新河上者。術士為其改造,撤去斜側,因遂絕其患。風水之說,見于葬書者,止言陰宅,葬後所主吉凶,未嘗及此。此蓋予目睹耳聞而不誣者,故直書之,以訓子孫也。予有《陽宅六段錦》甚妙,可以無此患矣。予家福賢寓宅,蓋沈氏之故地,先君加築而成者也。初有籬圍于前,與沈氏園相接,宛如逆水兜勢,觀者咸以逆鬚魚籠目之,言可入不可出也。後漸撤此籬,沈氏亦以小吝不復圍障其園,眼界太空明,無關鎖意思,家計不進,日見消歇,沈氏亦然。蓋由山地脈之鑿傷,龍翔莊舍之虎吼而致此耳。風水之驗,豈不信乎?

善權寺地勢[编辑]

荊溪善權寺地勢甚妙,向山似覆鉢盂,所以止出僧流,形局之內,左泉射脅後山,有凹處風吹,常被盜訟。至正庚寅春,主僧繼祖西印,江西人,善地理,因築土牆于左臂之內,又築石牆以塞其凹風。且言門景太空敞,亦築牆圍以關鎖,寺遂無事。寺有前賢讀書臺。寺之地勢,結穴為三,天地人也。寺得其地,尚存天人耳。西印與予舊,嘗言:「金陵蔣山寺之巔,可望西江遠來之水,豈云小哉?」又言:「前輩士人多就名山妙處讀書,蓋借取其王氣,而為靈變也。」是以往往名山多名公讀書處。又聞鍾山有紫氣,如煙縹緲,可望而不可見,真佳兆也。

芳村祖墓[编辑]

地理之說,不可謂無。芳村外家祖墓、宋季咸淳吳將仕公諱旻者葬焉,頗蔭福其子孫。後別房貧者,以右臂前地,佃于隣人取私租,不顧禍福也。予每言于內兄吳子道,當以己帑取之,亦吝微利而不聽。不三年,西寇陷溧陽,犯蓮河溪,芳村危急。吳之子弟起兵禦之,兵敗遇害者六人,僕廝數十人。攷其地理之禍,非偶然也。每居族中,各殺一人,其可畏如此。由是家業大廢,死亡被掠者相繼不已。若三載之前,墳前未動土時,紅寇嘗過芳村至再三,亦無被害者,亂後反得財物,其勢尤張,此地理之不可無也。

子弟三不幸[编辑]

人家子弟有三不幸:處富貴而不習詩禮,一不幸也;內無嚴父兄,外無賢師友,二不幸也;早年喪父而無賢母以訓之,三不幸也。

人家三不幸[编辑]

人家有三不幸:讀書種子斷絕,一不幸也;使婦坐中堂,二不幸也;年老多蓄婢妾,三不幸也。

子弟居室[编辑]

人家子弟,未有居室,父母姑息之,嘗遺之以錢,此最不可。非惟啟博戲之習,且致遊蕩之資,不率教訓,皆由是也。或生朝歲時,則以果核遺之,入學之後,則以紙筆遺之可也。

生子自乳[编辑]

凡生子以自乳最好,所以母子有相愛之情。吾家往往有此患,今當重戒之。或無乳而用乳母,必不得已而後可也,所以子弟不生嬌惰,生女尤當戒之。

婚姻正論[编辑]

婚姻之禮,司馬文正論之甚詳,固可為萬世法者。士大夫家或往往失此禮,不惟苟慕富貴,事于異類非族,所以壞亂家法,生子不肖,皆由是也。甚致于淫奔失身者,亦有之,可為痛恨。

寡婦居處[编辑]

予嘗謂不幸人家有寡婦,當別靜室處之。或遇妯娌有賢者,正言大節,時相訓講,以堅其志,或庶幾焉。凡寡婦之居,與尋常妯娌相近,此最不好。蓋起居言笑與夫婦之事,未必不動夫婦之心。此心一動,必不自安,久而不堪者,必求改適,不至于失節非禮者,鮮矣。至于室女之居,尤宜深靜,凡父母兄嫂房室之間,亦不可使其親近,恐窺見尋常狎近之貌,大非所宜。此亦古人防微杜漸之遺意也。

年老蓄婢妾[编辑]

年老多蓄婢妾,最為人之不幸,辱身喪家,陷害子弟,靡不有之。吾家先人,晚年亦坐此患,鄉里蹈此轍者多矣。又見荊溪王德翁,晚年買二伶女為妾,生子不肖。甚至翁死未逾月,而私通于中外,莫能禁止。此《袁氏世範》言之甚詳,茲不再述,有家者嘗深玩之。

婢妾之戒[编辑]

尋常婢妾之多,猶費防閑,久而稍息,未有不為不美之事。其大患有三:壞亂家法,一也;誘陷子弟,二也;玩人喪德,三也。士大夫無見識者,往往蹈此。人之買妾者,欲其侍奉之樂也。妾之多者,其居處縱使能制御,亦未免荒于淫佚矣,何樂之有!或正室之妒忌,必致爭喧,則家不治。苟正室之不妒,則妾自相傾危,適足為身家之重累,未見其可樂也。宜深戒之!

要好看三字[编辑]

先人嘗曰:「人只為『要好看』三字,壞了一生。便如飲食,有魚菜了,却云簡薄,更置肉。衣服有闕損,攙修補足矣,卻云不好看,更置新鮮。房舍僅可居處待賓,却云不好看,更欲裝飾。所以虛費生物,都因此壞了。」先人一履,皆踰數年,隨損隨補;一白紬襖,着三十年;終身未嘗兼味。所居數間,僅蔽風雨,客位窗壁損漏,四十餘年未嘗一易,鄉里皆譏誚之,不顧也。子孫識之,當以為法。

棺槨之制[编辑]

先人與楊親翁楊待制嘗論棺槨之制。文公《家禮》所謂棺僅使容身,槨僅可容棺。其言信矣。後世皆不曉此義,惟務高大,殊為不根。嘗見鄉中荒歲盜古塚者,得棺木改造水車冀桶之類,不知幾百年也。蓋郴州之巨木,狀如老杉,富貴之家,半先競價以買之,高者萬貫,下者千貫,以為美飾;否則譏誚之,可謂愚惑之甚。今不若止用老杉木,或楠木為之,高不過四尺,厚亦不過三寸,庶免殉埋他物之患,且不廣開土穴,以泄地氣。槨惟用磚或柏木足矣。此論甚善。至正乙未以後,盜賊經過之所,凡遠近墓塚,無不被其發者,喪不如速朽之為愈也,因記為戒。自天曆己巳年旱歉後,諸處發冢之盜,公行不禁,不預凶事,禮也。然近世皆預備棺木,謂之壽函,亦必年近六十然後可作,此亦無妨也。

註釋[编辑]

  1. 「燕帖末」,《元史》卷一百三十八《燕鐵木兒傳》作「燕鐵木兒」。
  2. 「明皇幸蜀」,米芾《畫史》作「明皇幸興慶圖」。
  3. 「吳王避暑,重屏列閣,徒動人侈心」,米芾《畫史》作「吳王避暑圖,重樓平閣,動人侈心」。
  4. 「愈久」,米芾《畫史》作「歲久」。
  5. 「又臭氣」,米芾《畫史》作「又開軸多有濕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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