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身錄/喬拱璧序
外观
< 致身錄
今世士大夫都好譚遜國時事,然皆不能得其寔。當金川失守,或言帝赴火,或言帝出亾,然信赴火者十之八,信出亾者僅十之二。以為楚公子微服過宋,門者疑之;晉王廞之子華提衣囊隨沙門曇自匿,邏者疑之。帝即白龍魚服,能無楚公子之疑?嘗見枝山野記載帝滇南事,及驛至京之事甚悉,似為可信,而猶以為類於裨官。及讀史公致身錄,而帝之出亾信矣。當新皇帝御極之日,天下同仇,帝以一野衲與其徒五六輩,奔走於吳楚閩粵之墟,而人卒莫之疑。至一時死事之臣,如方黃數十人,尋聲逐景,偹極楚毒,而猶有如史公者,不避七族之誅,終其身周旋囏險,而人亦莫之疑。此豈其愚不可及乎?
予謂當是時,可為公危者有五:帝嘗三至公家,是匿仇也。且追公敕命之時,吳江丞固曰:帝在君家矣。丞固賢者,萬一挾是為功,公能免乎?危一。胡忠安常徃來雲、貴間蹤跡帝,而公三至其地,雖與帝聚散不恆,萬一為人物色,公能免乎?危二。初奉帝至叔松隱所,不納,後帝至公家,又為從叔弘所知。幸二君俱長者,而弘又念不殺之恩,卒與俱匿。設欲彎射羿之弓,公能免乎?危三。文皇即位之日,徧藉在位諸臣,逃去者四百六十三人,即日削藉,雖有詔勿齒及,意未嘗不在海島。即帝自謂,亦曰:東南逋臣,屈指先汝。萬一下大索之令,公能免乎?危四。自公為滇南遊,嘗有以奸黨告者,後又為仇家所訟,凡十有七,竟以此殞。然幸殞於禁網稍踈之後,不然,所憂豈止公乎?危五。履此五危,而公竟不顧充[1]斯心也,即為正學所為亦無難,又何難於納肝殉主哉?
嗟乎!召忽、管仲同臣子紏,而其究有死有不死。夫子雖大管仲之功,未嘗貶召忽之死,此其微意,蓋所以訓天下萬世之為人臣者。予獨怪今世士大夫有未臨利害,先擇地而蹈者,讀《致身錄》,可以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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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原文作「𭀚」,同「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