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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川先生文集 (金煕周)/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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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葛川先生文集
卷九
作者:金煕周
1903年
卷十

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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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從兄弘文館修撰豹林公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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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煕稷。字公叔。又字文叟。豹林其號也。吾金出於新羅敬順王子諱錫。食邑義城。因以爲貫。其後有諱龍庇。有大功德於民。邑人立祠祀之。至國初。有諱用超。佐我康獻王及恭定王。錄開國功。官至湖南節度使。中世有諱希參。歷三司吏郞。以德行淸白聞於世。世稱七峯先生。是生諱宇宏。官大司成副提學。世稱開巖先生。士林皆俎豆之。是生諱得可。縣監。號柱峯。是生諱瑮。進士。贈左承旨。號天有堂。是生諱秋吉。生員。贈吏曹參判。號鶴汀。是生諱聲厚。贈司僕判事。是生諱汝鐸。贈吏曹參議。號草堂。有隱德實行。是生諱景潚。早卒。判事公有弟諱聲久。觀察使。是生諱汝鍵。修撰。是生諱景瀗。進士。是生諱虎東。草堂公取以爲孫。卽公之皇考也。以敦倫好誼重於宗黨。娶漢陽趙氏士人喜常之女。玉川先生德鄰之孫。以壬戌某月日生公。公幼。嶷然有異質。甫受學。不輕嬉遊。駸駸有步趣。大人公奇之曰。此子才器可大受也。使之治經業。壬午。大人公棄世。公年才弱冠。而能自盡於大事。式禮罔愆。常念大人公責勉之意。博涉經傳。兼通諸子。文詞蔚然。隨例應擧。而不以得失爲念。嘗肄業于小白山留石寺。有詩曰。大眼元無物。虛胷自覺奇。樓居近帝座。不敢浪吟詩。有一長老見之曰。匪久當大闡。未幾登第。卽正廟丁酉春也。考官得券。大加歎賞曰。文彩爛燁。豈意鄕曲有如許口氣。及入堂后。廟堂諸公。咸以華國之器稱之。翼年夏。隨衆行免新。歸曰。東岡先生以免新比之昏夜乞哀。果然矣。強顔行之。實愧古人。甲辰。付本院實官。不赴。乙巳冬。除明陵別檢。丙午正月入京。以僚嫌遞。三月。除孝陵別檢。盖三退望而以末擬蒙點。故不敢辭。僶勉就直。一日有詩曰。千里高陽雨一犂。閑雲無事渡前溪。詩愁暗共山光滴。歸夢應隨草色齊。老樹陰邊鸎出谷。落花庭畔燕含泥。今朝始覺眞機動。盃酒天涯強把提。遂棄歸。銓曹難於啓罷。至翼年未遞。義分實有未安。人有傳時宰之言曰。某陞六不遠。未久當入瀛錄。公曰。今若還職。是希進也。仍不赴。庚戌夏。除義盈庫主簿。馳進肅謝。卽日棄歸。壬子春。選入堂錄。四月除修撰。錄中有撕捱之端。新除授者。皆引義不行。而時有柳星漢者。投進㐫疏。誣逼上躳。語意至憯。公奮然曰。此非引義之時。遂縣道封章。有曰。堂圈以後。物議紛紜。如臣疲劣庸陋者廁於其選。則致此固然。伏乞亟遞臣職。臣不以官職自居。安敢出位言事。而不意今日朝廷。復有此柳星漢竆㐫絶悖之疏也。彼星漢亦嘗北面於殿下之庭者。而敢以向時譸張之餘習。忍爲白地誣逼之悖說。語意脈絡。隱暎閃忽。陰慘㐫慝。國無法則已。有則無將不道之誅。宜亟加於此賦。而大臣三司之請。尙靳允兪。使亘古所無之逆。至今假息。刑政之失。孰大於是。仍與意中諸人。通諭道內。治疏共討。五月除副修撰。癸丑三月除修撰。四月除校理。甲寅三月除修撰。七月除黃海道掌試都事。乙卯三月除副修撰。又除文兼宣傳官。六月除司諫院獻納。又除司憲府持平。八月除校理。皆不赴。或未肅而遞。十月除副修撰。公曰。余之不能仕已定。而洊承除命。不可不一謝。十一月入城。時星漢之黨李安默上疏。侵及壬子事。左相兪彥鎬進箚。顯護星漢。自上慮其紛紜。凡係壬子事。設禁退却。使言者不得陳達。公未及肅拜。搆疏以進。有曰。壬子義理。卽撑天地。亘萬古。泯滅不得者。而一自設禁以後。莫不畏懦含默。漸就漫漶。噫。彼星漢之負犯何如也。罪關宗社。憤切神人。而不意近日章奏之間。乃敢有張皇粧撰。營護而不忌者。臣實未知其故。而隄防不嚴。馴致於此。一則設禁。二則設禁。臣生長嶺土。講服義理。區區秉執。斷斷無他。腔血如沸。遇事輒發。玆敢昌萬號籲。伏乞亟收禁令。以開言路。喉院以禁令不捧。遂違牌蒙遞。翌日除校理。承牌出肅。復就前疏。略加點竄。而辭意益剴切。自上溫批以諭。而兪音未下。仍呈辭還鄕。丙辰春。連除修撰。皆不赴。居家泊然。無意於世。而日以吟詠自娛。勸課後進。嚴立課程。至誠敎誘。隨才高下。各有成就。丁巳正月。忽得風眩之疾。以二月初五日亥時終于家。得年五十六。遠近知舊莫不嗟惜之。用其年某月日。葬于虎坪某坐之原。從先兆也。配鐵城李氏。士人元績女。國初左相原之從。柔婉淑愼。奉先宜家。惟公志是承。宗䣊稱之。後公四年卒。葬于順興馬坪某向之原。一子在商。二女。長適進士崔昇羽。次適士人柳奎祚。在商有五男四女。男重銖。餘皆幼。女長適柳進彙。次適權載華。餘幼。柳奎祚一男二女。幼。柳進彙一男。幼。公天稟寬厚。器局峻整。望之儼然若不可犯。而卽地溫然。色笑可親。性篤於人倫。早失所怙。事母夫人。承順無違志。與姊妹友愛甚至。尤謹於奉先之節。祭祀之用。無不預先措辦。豐約合宜。歲時省掃。必親往躳視刲爓。不使人代之。遇親戚仁愛篤厚。雖有不合於意者。未嘗以呵責加之。諄諄開譬。使之自悟。見貧竆無依者則形於憂歎。嘗曰。何以得義田數十頃。使親族無飢如范公故事。有族弟殀。一女幼未嫁。收而育之。具粧奩以歸於人。嘗愛古文古詩。不資於師友而心得意解。強記絶人。一過目。終身未嘗忘失。爲文章。典贍冲淡。絶無世俗陳腐態。晩谷趙公述道以書勉之曰。吾南文脈。在於君矣。公言論未嘗崖異於人。而亦不苟同。與人爭可否。牢執不撓。而知其所爭之不合於理則怡然氷釋。不以屈服爲難。故人亦樂告以言也。嘗語門子弟曰。文學自是儒家茶飯。不可一日廢者。而至於榮達則一資半級。皆有定分。不可以智力求。一有妄想則雖得之。所失爲多。盖公釋褐以後。不擧擬十餘年。公不以介意。或戲公曰。朝家已物故君矣。公笑曰。生於斯。游於斯。物故於朝家。於我何關。家貧飦粥不給。鞍馬僕從率罷弊。而一不留念。待人接物。不爲翕翕傾倒。而誠意懇惻。無親疎貴賤之間。性不嗜飮。而每遇親戚朋友。必呼酒開懷。間以諧謔。不失其歡也。自壬子以後連有召命。而公倦於進就。非甚不得已。未嘗至京。出直則未嘗一日留京。不與朝貴相識。未嘗以書入洛。竆居恬淡。若無意於世者。而傷時隱俗。愛君憂國之忱。不能自已。前後辭疏。槩可見也。煕周於公爲從祖兄弟。公愛之如親弟。提誘訓誨。自家世先故。古今人物。文章規範。靡不歷歷指告。冀有以成就之。煕周粗辨豕亥。得忝科第。公之賜多矣。乙卯冬。煕周以特恩陞六品。時公以玉署在京。喜曰。余之就直也。有一僚官語曰。春間新錄。某當首選。余以君未陞六。且速化非好消息。不以語君。君勿以躁進爲念也。又曰。浮譽之可畏。甚於毒藥。况上眷隆至則傍伺者衆。此不可不謹。又曰。吾家數世未顯。君與我厚被恩榮。俱登淸要。於分足矣。吾則老而無用。君必以報國爲心。難進爲意。其隨事勉諭盖如此。而公之所守。亦可以推知也。嗚呼。以公之才器。使之處於廟堂。必能裨補治道。丕變偸薄之風。處於舘閣。必能黼黻王猷。以鳴國家之盛。出而牧民。亦可以撫摩凋瘵。而飢寒之民。得免於椎剝之患矣。惟其雅志高潔。深於鞱晦。避權勢如劫夫。故不爲當路者所汲引。雖有特旨。亦必逡廵不進。登第二十餘年。立朝不滿十日矣。使公平日之所抱負。不得一措手於可爲之地。以行其所學。而又不能永其年。天之於公。可謂厚其與而嗇其施矣。吁其惜哉。公雅好山水。遇佳境。杖屨優遊。翛然有出塵之想。自少往來葛川。愛其水石幽媚。爲僦屋終老之計。有詩曰。葛川氓俗好。吾亦與逍遙。樹老因爲屋。石橫遂渡橋。終年無凍餒。盡日有漁樵。白酒家家熟。村翁往往招。語煕周曰。正所謂詩成屋未就。吾貧不能就。有能遂吾志者。幸矣。公沒十餘年。煕周以公之志。構數間屋子。有時偃仰於其中。而公不少須矣。拊古傷今。每切九原難作之恨。今於記公之行。尤有潸然不自禁者。謹收拾所見以備家傳。而深恐荒陋疎略。不足爲秉筆者財擇爾。有文集若干卷藏于家。

先考同中樞贈吏曹參判府君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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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諱始東。字季源。姓金氏。貫義城。英廟辛亥六月十九日。生于安東虎坪里第。

府君幼而岐嶷。八歲。見再從叔丹砂公景溫。拜禮如成人。公撫背曰。汝能知禮見長者乎。

庚申。遭參判公憂。府君年十歲。貞夫人命就學於外王考梅鶴堂金公行秋。金公素有藻鑑。常語人曰。此兒異日必有可觀。

十一二歲時。識量出儕類。金公謂曰。汝無他昆弟。汝母竆居。不得不代幹家事。命之歸。貞夫人曰。汝幼而無父兄之敎。失學可憂。卽令往學于再從叔鶴陰公景泌

丁卯。娶潘南朴氏。處士孝述之女。

貞夫人享年七十三。府君承順無違志。每事必禀白而後乃行。

自在弱冠有器局。大小大事。皆擔當無所避。雖父兄長者。每事必咨議焉。

仲父年老。貧而無子。且嬰奇疾。府君左右扶護。晝夜不離。及歿。當班祔于宗祠。而府君曰。諸父中有新娶者。後當立嗣。權奉一室。祭祀以時。後取再從叔景潝子爲後。營立田宅産業以與之。撫愛如親弟。

有一姊二妹。友愛甚至。分産業甚優。後或有竆乏之憂則周恤不絶。常如貞夫人在時。

再從弟一東甚貧無依。夫妻幷沒。有穉子。㷀然無所歸。府君取而養之。俾有家室。爲營産業臧獲以給之。再從姪煕一僑居于他邑。貧不能自存。率歸才數年歿。有幼女。取而育之。具資裝以嫁之。

平生好施與。見貧竆者。雖未嘗識面之人。或解衣而與之。人有當報於我者而久而不報。則折券不問曰。恐以財傷義。

宗族雖疎遠。有貧竆歿不能殮葬者則出力以捄之。每當竆節。徧問其未炊者以賙之。竆族困於官稅。或被推捉則曰。此至親之羞也。卛多自當。終公之世。雖在催科之時。同居親族。未嘗見官吏焉。

嘗曰。爲人子孫。不知報本之道則此豺獺之不如。何以爲人道乎。吾家世淸貧。墓舍卛多頹圮。祭田薄略。無以供蘋藻。此子孫之責。遂經營措辦。屢世墓舍與祭田。擧皆一新而贍厚。三從兄松下公翼東嘗嘖嘖曰。雖有我百輩。何以及君。先墓餘麓。多有子孫繼葬者。或無后而不祭。或貧竆而難於自辦。遂定議。自墓所出祭需。令有司並辦而祭之。

三從兄素庵公鎭東嘗語府君曰。使君度支於國家。必有補。而竆而爲匹夫。事業止於一家。雖若可恨。後當有食報之理。

對人常致勸勉。見讀書人則勉以勤學。見農夫則勉以力穡。見婦人女子則勉以織紝。

性仁厚而剛毅。見人有善則稱道之不已。見人有不善則切責之不少貸。或以不能含忍爲病曰。去箇私字。無病矣。

與人不喜狎戲。交友必取勝己。於從行則與松下公兄弟最善。爲同堂知己。每事必相倚。於知舊則與東巖柳公長源,晩谷趙公,信天權公甚厚。相對穩討。或至終日夜。素巖公嘗曰。某弟文學雖不足。而每喜與文學之士遊。見用工於實地者。誠心好之。此正難及處。

男女內外之別。斬斬有法。雖同堂之間。非有大事則不見也。伯從嫂趙氏嘗曰。叔氏幼時。與吾兒爭乳。今遇如外賓。

屢擧男子不育。有一女許嫁而歿。只有不肖在。而自在幼孩。無所假貸。或與隣兒爭闘。則必加夏楚曰。吾有一子。若溢愛則不得爲人。

不肖自六歲始學。雖歲時俗節。必令讀書曰。一日不讀書則惰矣。

一日。語不肖曰。吾早失所怙。卽當家事。問學無所成。汝若不學則吾家文獻絶矣。是豈細憂耶。不肖都無省覺。應曰。惟命是從。府君曰。可矣。入白于貞夫人曰。榮川地有全處士必鉉善課兒。有托子之意。貞夫人許諾。時不肖年九歲。承命挾冊。𮖐糧隨後。至則山川人物。皆平日所未見也。托食於主家。受少微通鑑。其家甚貧。往往咬菜不繼。而府君不以爲意曰。男子一生。自有許多事。喫辛方有做。

嘗曰。天下無不可畏之事。無不可畏之人。年少持身。常懷畏忌則庶幾矣。

常戒不肖曰。吾平生不能多讀。讀小學數千遍。至今往往成誦。而其嘉言善行。有感動興起處。吾以爲不讀此書則不知爲人。

又戒不肖曰。人多言則多妄發。多失信。妄發則爲累於己。失信則得罪於人。若無甚緊事。則雖終日默然無害。常以汝多言爲憂。

嘗語不肖曰。五常之信。如五行之土。人而無信。將何所不至。吾平生無善可述。而幸免不信之責於人。此道理似難而實易。年少輩。每事必以實心做去。無效輕薄子所爲。見人有不信則勿與之交。可也。

往年。僑居于嶺下之昌樂里。辛丑夏。大山李先生。以禮議赴召。至豐基。調病留屢日。府君逐日往候。歸語不肖曰。吾常期汝以立揚。立揚之道。不必在於榮達。卽令執贄往學。

嘗語子弟等曰。吾家文學有餘而未嘗留意於問學。向來九思翁來寓近地。而不能挾冊往從。至今爲慨。此爲儒者本分事。苟能用心。何患無成。其各勉之。

又語曰。吾家有一般規模。鶴汀公以上尙矣。八吾軒厚德淸範。鶴陰公恬淡雅勅。當爲後生矜式。隨事謹勅。勿墜家範。可也。

不肖於己酉中司馬。府君曰。人情每安於小成。無或怠忽。益加勤篤。

壬子。中泮製。天眷甚隆。驟躋淸顯。府君曰。人有終身兀兀而不能得小成者。汝以不才。取科宦如拾芥。於汝已足矣。一資半級。皆有定分。不可以智力求也。吾先世淸德重望。爲世所推。而常以恬雅自守。未嘗與權貴相識。故官秩不至大顯。此爲一副家法。汝勿以躁進爲意。亦勿與權貴相通可也。

不肖以館職。上疏乞郡而歸。府君呵責曰。汝以不才。受國厚恩。無一報效。又復言私。此干恩也。干恩而可爲乎。况吾菽水無憂。乞養雖世所通行。而吾心則甚不安。

庚申。以侍從臣父年七十。除僉中樞五衛將。

○辛酉。來臨寧海任所。戒不肖曰。汝知分憂之義乎。民生憂樂。在於邑倅賢否。一或取怨於民則此負國也。可不懼哉。吾家家力自優。不必以子女玉帛爲念。苟利於民。竭誠爲之。不負國家分憂之意。此吾願也。每日衙罷。晝之所爲。必令俱告於前。邑人語曰。板輿至。太守政聲著矣。

嘗曰。文學政事。必相資而成。居官者尤不可一日廢讀。朝夜無事之時。必讀書可也。

府君嗜江魚。邑人知之。有進魚鮮一盤。府君不悅曰。此必求媚於我。却之則迫切。古人以親故受汙辱之名。必此等事也。遂駕而還。

子孫在側。雖燕若。不衣冠則必加呵責。

嘗曰。物盛而衰。理也。吾家本以寒素。今衣食足。而汝又蒙恩仕於朝。於心不能無懼。須十分愼戒。雖在可爲之地。居處飮食。勿爲華靡。行己處事。常以謹約自持。則爲惜福之道。

不肖嘗仕於京。得玉盃而歸。府君呵責曰。吾平生未嘗見此物。去之可也。

庚午。陞嘉善除護軍。仍除同中樞。

辛未閏三月初七日。朝後得微感。隣人及門子弟問候。面面酬應。初九日巳時。家中少婦女入見。麾之曰。無甚疾痛。各還可也。令侍者正席而終。享年八十一。

遺命棺不用桼。殮不用緞屬。葬用先兆餘麓。

以是年五月十五日。權厝于府北才山面葛山里及時谷辛坐之原。明年二月二十七日。移窆于五世祖贈左承旨公墓左岡百餘步壬坐之地。

貞夫人朴氏。系出潘南。故觀察使嘯臯先生八世孫。曾祖諱文豹。進士。祖諱濟南。僉中樞。考諱孝述。妣羅州丁氏。生員謙愼女。以丁未正月二十日生。丁卯歸于我府君。恭儉慈柔。勤於女工。閨門之內。和而有法。壬子十二月二十日終。翼年九月日。葬于奉化縣深谷丙坐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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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義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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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義士寅吉。字敬甫。興海大姓。故栢竹堂諱尙志之後也。栢竹以高麗判司僕寺事。當王氏禪位。隱居不仕。種竹栢以自號。終身不渝節。後人立祠而祀之。義士自少倜儻有大志。伯父觀察公三益甚奇愛之曰。此兒他日必爲偉器。素有膂力。與隣人柳夢祥遊。夢祥驍勇絶倫。能超跨五牛。義士與之較。常不及。嘗從觀察公任所。飮饋盡其量。射習盡其藝。及還。能超跨七牛。射必穿札。鄕里以將帥才稱之。萬曆壬辰。島冦大搶。列郡披靡。義士慨然有殉國之志。與從兄內翰龍吉謀起義旅。聞禮安倅申公之悌以軍官將赴龍宮。召募義勇。往謁焉。申公見其狀貌與才勇。大喜與俱。時我國昇平已久。民不知兵。賊勢方張。不可抵敵。戰未合。官軍鳥獸散。雖智勇無所施矣。義士奮然曰。此吾死所也。挺身獨赴。且馳且射。殪賊無算。矢盡則張空弮徒搏。遂死於亂兵中。時六月十五日癸卯也。義士年才二十二。新娶無子。大人公聞而哭曰。吾知其必不返矣。卽令內翰公求屍於戰處。無以辨。乃以衣冠復之。葬於府北之虎崖山。其先兆也。配。月城李胤叔女。聞義士歿。帛書以血曰。君臣義兮旣重。夫婦恩兮還輕。遂自縊以下從。噫何其烈也。余之居。與虎崖山朝暮接也。嘗見有數尺墳。隱然見於蓁莽中。里中老指點以爲裴義士塚。言義士死義狀甚悉。義士爲人傑特。負折衝千里之才。視賁育可奪。視白刃可蹈。視百萬豺虎若蚍蜉然。常思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素所畜也。胸中無爵祿軒駟。不識身後名。獨以忠肝義膓。上不負國家。下以追先烈。自甘爲烏鳶食而後已。斯已奇矣。况義士歿而有婦人焉。尤亦烈哉。是時有安陰縣監郭䞭。宜寧假倅趙宗道。守黃石山城。城陷而死。其義有足尙者。然彼皆封疆職耳。自上贈二臣崇秩。祿其子孫。而義士歿於行伍。有司不以聞。㫌褒之典不及焉。其何以爲後世忠義勸也。余將以一觴酒酹義士之墓。以當大招些。

孺人吳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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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人吳氏。天嶺人也。古有處士諱三達。以孝聞。知名當世。孺人其孫也。幼有至誠。事父母盡其誠。嘗諺翻婦人之嘉言善行誦習之。及長。歸于處士南景旭。景旭。篤行人也。孺人承事無違道。時大舅老且病矣。無人乎其側則不能安也。孺人常侍左右。飮食必先甞。藥餌必親執。忠養之方。靡不用極。大舅以此安焉。處士遘癘而革。孺人日夜祝天以身代。不救則將自裁以從之。舅上舍曉之曰。余無子矣。汝又隨之。疇依焉。孺人掩泣改容曰。不忍重慽我舅姑。事之如處士之在也。處士嘗有子貸錢債券。一日。孺人告于上舍曰。繙動此券。必語及寃逝之人。請焚之。上舍贒而從之。姑夫人徐氏病臥於床。沉綿屢月。時孺人年六十餘。晝夜侍湯不離側。諸子愍其老。請代之。孺人出涕曰。爲我姑氏子者惟我在。我豈憚勞而委之汝輩乎。轉側必隨。未嘗解衣而寢有年。蟣虱多則自油髮以移之。喉痰塞則自開口以吸之。粥水不下則抱乳之如嬰兒。乳汁復出。人以爲孝感焉。廵相聞而義之。擬聞於朝云。

田應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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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應龍。海西長淵人也。性曠蕩不覊。尙義氣重然諾。鄕里稱之。年二十餘。薦爲功曹。秋毫無所近。事邑長甚謹。有利於民者。靡不竭力爲之。官民皆信愛之。求去而不得者十九年。一日幡然解去。見其家貧甚。妻孥飢餓。歎曰。丈夫生于世。雖不能濟衆。豈可使八口餓死耶。走于京。得公貨數千緡。載之而歸。數年。家貲以巨萬計。嘗有事入府中。府奴莫三。素親厚者也。使人來告曰。吾與公同事幾二十年。情甚至。今病矣。願一見而死。應龍憐其言。遂歷見之。莫三屛左右垂涕語曰。病將死矣。吾無他親戚子姓。獨有老母與少妻。吾死。母必不久於世。妻必他適。吾家産甚優而無所付托。妻之懷孕已至三朔。雖僥倖生子。異日其不行乞於市何可期。欲以千金托公。吾死之後。若生女。或生子而不育。公可自取。幸生子而年至二十。以是遺之。應龍曰此不難。然吾年已五十矣。若溘然而死則負汝矣。奈何。莫三曰。此亦天也。其如天何。夜令人托以他物。齎送於應龍。兩家人皆莫之知也。莊置別處以待之。居數日。莫三死而其妻果生子。曰得福。應龍治家。凡祭祀之用。賓客之需與所以自奉者。皆有定規。及年老傳家於子。謂曰。吾今無所事矣。欲遊觀海東名山大川。須得能文章善琴歌者各一人以來。其子依其言。於是各具資裝。遂自九月山。入江界四郡。北至于西水羅。東南至于釜山。南入于海。觀漢拏數年而返。其子素放誕。日以聲色賭博爲事。家業已蕩然。前日別置者亦盡矣。乃歎曰。吾死何以見莫三。對其家人。俱道之事。謂其子曰。盛備酒肉。招遠近知舊。供一日遊。遂定日速賓。數郡皆至。酒罷。乃以莫三事徧告座客曰。吾所以不令家人知者。今之人見財貨無主管者。或生希覬之心。故不但不使吾兒知之。莫三之子年今十歲。而亦不令知之。今日請諸君遊者。欲使諸君皆知此事也。自是檢其家事。節其日用。數年之間。得千金。時海西大熟。買糓一千包以莊之。於是得福年二十。販糓得千八百緡與之。得福曰吾父之托於公者千金。其餘則取之無義。請辭。應龍曰。吾以千金得此。汝何辭爲。得福曰。公好義而使人爲不義。何也。吾父之靈。必不安矣。吾何忍取之。應龍不能強也。復廣招知舊。設飮食以罷。余在海西時。其地人語其事甚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