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川先生文集 (金煕周)/卷四
經筵講義
[编辑]庚申七月▣日次對。臣煕周以校理入侍。陳所懷曰。臣以無似。猥忝經幄。空疎譾劣。何足與論於啓沃之責。而今當一初之會。初登筵席。窃有區區所懷。敢此仰達矣。天下之事。未有無自期而成者。所以自期者。固當以盡者爲準。不當以不盡者爲準。顔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爲者亦若是。孟子曰。乃所願則學孔子。顔孟之所以爲顔孟。實由於自期之在於大舜孔子也。我殿下以得位之聖。承艱大之業。祖宗之所付畁。臣民之所愛戴。其期望豈在於大舜孔子之下哉。伏願殿下誠以遠大爲期。非大舜之言勿言也。非孔子之行勿行也。立志堅固。用工篤至則是亦舜而已。是亦孔子而已。伏願深留聖意焉。上曰。所進好矣。又進曰。人主之所宜法者。無過於周公無逸一書。逸者安逸之謂也。安逸則歸於怠忽。怠忽則流於放肆。可不戒哉。古者聖人。惟是之懼。幼而學。壯而行。皆從不敢安逸中做去。而所以作聖之工。亶在於是。今觀無逸一書則反覆詳說。丁寧懇惻。可見周公輔幼主之苦心血忱。而爲萬世人主之龜鑑也。我殿下以成王之年。嗣無疆大歷服。國勢孤弱。百度廢弛。此正君臣上下交相勅勵。不遑暇食之時也。伏願殿下必以無逸書置之座右。以爲朝夕觀省之資。又以是董率羣工。無敢有一毫安逸之意。則其有補於聖工與治化大矣。上曰。當留意矣。
八月十八日。召對誠正閣。入侍時。承旨尹光普。閣臣沈象奎。侍讀官臣煕周。撿討官閔耆顯。假注書李允謙。史官李存秀,洪奭周。臣煕周讀孟子交鄰國章。上命陳文義。臣起伏對曰。孟子此章。以樂天畏天作兩層說去。而必引詩畏天之威。于時保之言之者。盖有深意存焉。畏天之道。不獨於以小事大爲然。雖以君子修省之工言之。存養省察之地。動靜云爲之間。夫孰非畏天時節。持敬之工。惟畏爲近之。若中庸之戒愼恐懼。詩之昊天曰明。及爾出王。皆從畏懼上說。盖不如是。不足以成就其工也。人君處崇高之位。宜若無畏於心者。而若言其可畏之端。則不但如在下者而已。是以。君子三畏。聖人言之。王安石三不足畏之說。朱子斥之。苟於畏天之威一句語。深加聖意則所以保民之道。不外是矣。上曰好矣。
二十六日召對。承旨金近淳。閣臣沈象奎。侍讀官臣煕周,閔命爀。注書金啓溫。兼春秋金珍恪承膺祚。臣煕周讀孟子矢人凾人章。上命陳文義。臣起伏對曰。矢人凾人。不過是末藝賤技。而孟子以術不可不愼言之。爲慮其傷人而然也。人君作民父母。先致意於惟恐傷人一句語。然後可以允合先王之道矣。今以傳記所載觀之。如曰視民如傷。如曰如保赤子。如曰子庶民。皆是惟恐傷人之意也。我殿下欲行先王不忍人之政。必先於此一句留意。然後其庶幾矣。上曰。好矣。又進曰。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正己之道。專在於正心。漢董仲舒之言曰。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元許衡之言曰。心如印板。印板正則其迹正。印板不正則其迹亦不正。此善喩也。心者身之主也。酬酢萬變。管攝衆理。天下事爲。無不統會於是。况人主一心。萬化之原。而萬民之正與不正。無不本於是心之正與不正。其不可斯須忽也明矣。是以。大學之工。自正心而推之以至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殿下必先留意於正心之工。是臣區區之望也。上曰。亦好矣。又進曰。舜大聖人也。舜之爲舜。只在於取人爲善四字。中庸曰。舜其大知也與。好問而好察邇言。好問好察。卽取人爲善之道也。欲學大舜之取人爲善。當法大禹之聞善必拜。欲法大禹之聞善必拜。當師子路之聞過必喜。大凡人之情惡聞其過。故雖敵以下。人不樂告以過。惡聞過則過無可改之道。人不告則過無可知之理。况人君處至尊之位。有訑訑之色。則是正孟子所謂拒人於千里之外者也。孰敢以衮闕陳於前哉。我殿下以上聖之姿。法子路之事。則可以爲禹。可以爲舜。伏願深留聖意焉。上曰。甚好矣。又進曰。臣竊有區區願陳者。臣本以遐土愚賤之質。猥被大行朝拔擢之恩。冐忝經幄。亦有年矣。而如臣鹵莽之學。何足有補於聖德之萬一哉。臣則顧不足數。而雖使古之名碩。置之左右。以備顧問。其成就長進之方。只在我殿下着意用工之如何耳。雖以召對言之。若以外面聲響。而未嘗實用工於其間。則文具而已。亦何益之有哉。如欲着意用工。亶在於誦讀之勤。論語曰。學而時習之。朱子曰。讀書要在熟。讀之旣熟則文義雖有未盡者。亦有久而自解之道。臣窃伏見慈聖下敎中。有自內勸讀之敎。伏願殿下恭承慈聖之訓。日有課程。時復思繹。無或有間斷之弊。而每朝問寢之餘。必背誦於慈聖之前。慈聖殿下以案冊及諺解書。考其勤否則庶可爲策勵之道矣。且伏念孟子一書。宗旨在遏欲存理。尊王黜伯。而旨意明白。辭義洞快。讀之自然有感發興起之端矣。上曰。好矣。當留意矣。
二十八日。召對煕政堂入侍時。承旨嚴耆。侍讀官臣煕周。撿討官朴鍾淳。閣臣李存秀。注書金啓溫。史官洪奭周。兼春秋金珍恪。臣煕周進讀後車數十乘章。上命陳文義。臣起伏對曰。孟子以食志食功言之。食志者固不足道。而若以功言之。則有功利之功。有仁義之功。功利之功。如管,晏是也。管,晏之功。豈不偉且著矣。而爲聖門之所羞穪。故有曰功烈如彼其卑。仁義之功。如孔孟是已。國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子弟從之則孝悌忠信。如不得位則其繼往開來之功。反有賢於堯舜者。是以。孔孟雖不能行其道於天下。而好辯章。以作春秋闢楊墨。直繼之於禹周公之功。人君爲國。必先審乎此而後可以知王伯之分。義利之別矣。今殿下臨御在初。庶政惟新。讀是書。留意於此等處。則王政不難行矣。上曰。好矣。
二十九日召對。誠正閣入侍時。承旨沈象奎。侍讀官臣煕周。撿討官朴鍾淳。閣臣李存秀。假注書李允謙。史官洪奭周。兼春秋金珍恪。臣煕周讀離婁上篇。自第一章至第二章。上命陳文義。臣起伏對曰。孟子此篇。勉戒深至。節節懇到。尤人主之所當鑑也。首言規矩方圓之玅。器用亦以規矩而成。况國家大器也。豈無規矩之可言乎。若以爲國之規矩言。則固不外乎先王之道。而次言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衆也。此又惕然警懼處也。伏願殿下一以先王之道爲規矩。又以此一節看作座上之嚴師。則其有補於聖德與君道也大矣。上曰。好矣。又進曰。自惟仁者以下。至喪無日矣。以君道言。自天之方蹶。至謂之賊也。以臣道言。臣請以臣道言之。有曰無然泄泄。註曰。泄泄。怠緩悅從之貌。怠。怠慢也。緩。緩忽也。悅從。卽容悅也。怠慢緩忽容悅。而其國事至於何地也。是以。有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責難。以難事責於君也。陳善。以善道陳於君也。閉邪。如孟子所謂格其非心是也。此與齊人莫如我敬王之訓。其義相發。彼承順人主之志者。卽怠緩悅從者也。今我殿下以冲年嗣服。爲今日臣子者。苟或曰我殿下年紀尙少。豈可責之以格致誠正之工。堯舜禹湯之道云爾。則是卽吾君不能之類也。豈恭敬之道也。我殿下亦或曰我年紀尙少。姑待長成。爲未晩云爾。則是卽怠慢之意耳。豈可望成就之功乎。今以小學之工觀之。則聖人之道。無不根本於是。有不可以幼小而或忽也。伏願殿下必以責難閉邪。責之於諸臣。諸臣必以恭敬之道事我殿下。則可以無泄泄之患矣。上曰。好矣。當留念矣。
初三日召對。承旨金近淳。侍讀官臣煕周。撿討官朴鍾淳。閣臣金祖淳。注書金啓溫。史官李存秀,洪奭周。臣煕周讀萬章下篇首章。講畢。進曰。伯夷,伊尹,柳下惠。皆聖之偏者。而朱子嘗有言曰。伊尹密於夷,惠。又曰。伊尹體用較全。盖伊尹所樂。在於堯舜之道。而堯舜之道。不過曰使匹夫匹婦各得其所而已。是以。伊尹相湯捄民。做得那堯舜之治。人君爲治。亦當以伊尹之志爲志。民有愁苦者。必曰是予之不能安其生也。民有飢寒者。必曰是予之不能制其產也。民有陷於罪戾者。必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云爾。則亦將使是民爲堯舜之民矣。深留聖意。是臣區區之望也。上曰。其言甚好矣。
初五日召對。誠正閣入侍時。承旨徐有聞。閣臣沈象奎。侍讀官臣煕周。撿討官閔耆顯。假注書李允謙。兼春秋金珍恪。史官洪奭周。臣煕周讀告子第一章至第三章。講畢。臣進曰。君子用工。自朝至夜。何莫非操存時節。而孟子必言夜氣之所息。盖人於朝晝之間。事物膠擾。或不無牿喪之時。而及夫嚮晦宴息。心神歸宿。則本體呈露。自有湛然虛明氣像。苟能善養是氣。則朝晝之氣。又能專一而不擾。故朱子嘗以讀書爲喩。有曰晝而百讀而不能誦者。朝起十讀而能熟者。以其神精不爲外物所引也。我殿下必以此驗之於平朝讀書之餘。而不爲朝晝之所牿。則將至於聖人。無夜氣之境矣。伏願深留聖意焉。上曰。其言亦好矣。
初七日召對。承旨金近淳。閣臣尹行恁。侍讀官臣煕周。撿討官朴鍾淳。注書金啓溫。史官李存秀,洪奭周。臣煕周讀無惑乎王之不智章。上命陳文義。臣起伏對曰。孟子此章。如一㬥十寒之喩。吾退寒至之說。可見聖人忠愛之至意。而章下程子所陳。人主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宮妾之時少。則可以涵養氣質而薰陶德性。此言尤是人君之所宜留意者也。然而孟子之於齊王。程子之於宋主。皆不能見用。無他。只以范氏所云賢人易踈。小人易親而然也。然則必先明夫君子小人之辨。而後可以責夫涵養薰陶之效。而君子小人。亦有不難辨者。君子必以直道事君。故多以逆耳之言陳於君。小人必以逢迎爲事。故先以阿諛之習。承順於君。我殿下對羣臣。有陳逆耳之言者。意其爲君子而察之。有爲承順於意者。疑其爲小人而察之。知其爲君子。必擧而置之左右。朝夕與居。則其有補於聖德與治道也大矣。伏願深留聖意焉。上曰。甚好矣。
初八日召對。承旨曺錫中。閣臣金近淳。侍讀官臣煕周。撿討官尹益烈。假注書李允謙。史官李存秀,洪奭周。臣煕周讀欲貴者〈止〉不仁之甚者也。上命陳文義。臣起伏對曰。孟子所謂良貴者。卽上文天爵是已。莫貴者人君。而先修此天爵。而後方可謂眞箇貴也。有曰貴爲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享之。子孫保之。其尊貴果何如。而苟失此良貴。則其賤也反有甚於匹夫之賤矣。是以。言人之賤。必稱桀紂。桀紂之所居。豈非尊貴之位。而獨失此良貴而然也。我殿下處至貴之位。能修此至貴之德。則臣固知其貴無對。而其用工之方。則有所謂三貴者。動容貌。斯遠㬥慢。正顔色。斯近信。出辭氣。斯遠鄙悖。此卽制外安內之道也。能盡此三貴則所謂良貴。不難修矣。伏願深留聖意焉。上曰。好語矣。
十月初七日召對。煕政堂入侍。時承旨金羲淳。閣臣金近淳。侍讀官臣煕周。撿討官李鼎秉。假注書趙鍾永。史官李存秀,洪奭周。臣煕周讀說大人則藐之〈止〉名所獨也。上命陳文義。臣起伏對曰。養心莫善於寡欲。不言無欲而言寡欲者。盖欲有有心欲。無心欲。有心欲。如私欲物欲之欲是也。無心欲。如七情之欲是也。此欲字。卽指無心欲而言。故曰寡欲。而其爲幾甚危。一有不節則流而爲私欲物欲。與書所謂人心惟危同。可不惧哉。况人主一心。攻之者衆。或以貨利。或以聲色。欲動情勝。而終爲有心欲矣。是以。孟子此章。必以理與欲對待說去。於此必加精一之工。使理常爲主。欲每聽命。則寡欲將至於無欲。而堯舜禹相傳之道。可推此而知矣。伏願深留聖意焉。上曰。好矣。參贊官金羲淳起伏奏曰。玉堂所奏。甚是精實。而以寡欲之欲。謂之無心欲。則非欲字本意。孟子此章。乃是遏欲存理之義。則此欲字之爲有心欲明矣。且以人心爲喩者亦不可。人心雖聖人亦不能無者。而聖人豈有是欲耶。如飮食男女之欲。皆是孟子之所深遏。而此但論其養心之道。故以寡欲言也。臣起伏對曰。參贊官所言。其論遏欲存理之義則可矣。而若論寡欲之義。有不然者。此欲字。若是有心欲。則以孟子遏欲之意。何不言無欲。而必言寡欲也。以註解言之。有曰欲卽耳目口鼻之欲。其見於他者。亦有曰欲如冬裘夏葛飢食渴飮之類。耳目口鼻裘葛飮食之欲。卽人所不能無者。則此可以參看於中庸序文所謂。上智不能無人心之義。而朱夫子語類中。亦嘗論此矣。有曰欲是好底欲。不是不好底欲。若是有心欲。則豈以好言之耶。但指其人所不能無者言之。則此欲字。自是無病底欲。而但多而不節。則許多不好底欲。皆從是欲字流出。故孟子必以寡欲言之。又以理對言之。使欲分數少。理分數多也。其爲遏欲存理之道者。果何如也。參贊官奏曰。玉堂所言耳目口鼻裘褐飮食等說。甚是襯切。而旣說欲字。則自有許多般病。故周濂溪亦以爲寡而至於無。是欲之爲有心欲。擧此可知矣。臣煕周起伏奏曰。此欲字。非有許多般病。而許多般病。皆從此欲字出。故孟子必以寡欲言之。若使耳目口鼻之欲。一出於理。而無私邪之干其間。裘葛飮食之欲。一合於理。而無物累之牽其心。則是欲也。其將渾然爲天理之純而正。是人心之得其正。爲道心矣。周濂溪至於無之說。亦此意也。閣臣金近淳奏曰。孟子不言無欲。而必言寡欲。此欲字如飢欲食。渴欲飮之類。而雖聖人與衆人無異。不可以有心欲言也。若濂溪至於無之說。似指其有心欲而言也。遂以次出。
初八日召對。誠正閣入侍。時承旨崔獻重。閣臣金近淳。侍讀官臣煕周。撿討官李鼎秉。假注書呂東植。史官李存秀,洪奭周。臣煕周讀小學。自古者小學〈止〉有順無疆。上命陳文義。臣起伏對曰。小學是訓蒙之書。而所以作聖之本皆在於是。盖自幼少時先用工於此。然後可以爲習與知長。化與心成之道矣。今夫灑掃應對。不過是小子之疎節。而程夫子以爲自灑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至如修齊治平。大學之事。而朱夫子以爲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明法。然則此一書。不但爲小子之學而作也明矣。伏願殿下必留意於此書。以爲治化之補。而又令申飭鄕學。以爲修明是書之道焉。上曰。好矣。當留意矣。上曰。惟聖之謨。此篇所言。皆聖人之言與。臣起伏對曰。小學是朱夫子蒐輯古人格言。作爲此篇。言者不必盡聖人。而能盡此道則可以爲聖人矣。上曰。八年。始敎之讓。九年。敎之數日。必以年數言者。皆有定限而然與。臣起伏對曰。論語有曰十五志于學。三十而立。非言必十五而後可以志學。三十而後可以立。大槩言爲學次第如此耳。今以小學之敎言之。人於幼少之時。知慮漸長。今月勝似前月。今年勝似去年。故曰八年則如是。九年則如是也。非謂八年不能敎數與日。九年不能敎讓。而以年歲定限也。
己巳七月初八日召對。誠正閣入侍。時承旨臣煕周。閣臣朴綺壽。侍讀官洪命周。撿討官李止淵。注書李魯集。讀詩大明章。上命陳文義。臣煕周起伏對曰。維此文王。小心翼翼。翼翼卽敬也。敬者。聖學之所以成始成終。而爲人君者。處至尊之位。膺無疆之休。凡於致敬之工。尤不可斯須忽也。是以。詩之贊文王。曰於緝煕敬止。曰厥猶翼翼。至此而曰小心翼翼。文王之德。盖於敬字上繼續光明。無少欠闕。無少間斷。以對越上天。而天亦降之以福。以至於四方來附。以至於大邦有子。何莫非文王之自求。而實爲萬世人主之旨訣。伏願深留聖意焉。上曰。所陳誠好矣。然至於大邦有子。亦可謂文王修敬之效歟。臣起伏對曰。周之生文王。盖由於積慶累仁之功。而旣生文王則不可無俔天之妹。是以。有曰昭事上帝。聿懷多福。翼翼爲昭事之本。而昭事爲多福之道。夫以太姒之德。配文王之聖。終以成二南之化者。實爲宗周之福。而文王修敬之工。有以致之也。此章大義。只主在小心翼翼一句語。而上章言太任之生文王。下章言太姒之配文王。卽所以明夫小心恭敬。與天周旋之效也。上曰。其言又好矣。
書
[编辑]上韓相國用龜○丙子
[编辑]伏惟日間。匀體氣候一向萬安。每念疎賤之蹤。得一進拜。必開顔接辭。傾倒無餘。自顧無似。何以得此於大人君子也。感荷之極。無以爲喩。先師大山先生褒贈事。前已拜敎。而向來宰臣疏。自是公共之議。非出阿好之私。盖其造詣淺深。今不必更事覼縷。而其爲數百年來南士之大宗師。則嶺之婦孺皆知之矣。自朝家特施優異之典。實爲扶世敎衛斯道之大關。未知如何。我朝於道學節義。所以揄揚之褒贈之。每出常格之外。如鄭一蠧,徐花潭。皆以微品直贈崇秩。此其已事之可驗。而儒賢表著者。雖非正二品。特許賜謚。已載大典中矣。方今朝野之望。專係於閤下。禀處之責。又在於閤下。若失此時。九重深遠。不知何時可以準請。幸須更加商量。特以崇秩美謚啓請。副多士之望。千萬。
答尹侯魯東○丁丑
[编辑]伏承下書。謹審秋凉。字撫動止萬安。區區仰慰。鄕飮酒禮。今之人得見古道。何等喜幸。儀節。自儀禮以後代各異制。而節目比古稍减者。必以古今異宜。難於盡行也。開元禮及大明集禮。不煩不簡。可以行於今而不背於古。故煕周之前任海邑。嘗參酌用之。此來辛未舊制。亦似亭當。顧此譾劣。何敢下手於其間耶。然若不肄習。易致顚倒。必擇鄕人之稍知古禮者若爾人。入于鄕校。一邊講討。一邊習儀。閤下亦以時臨枉。預定節次。俾無臨時失措之弊如何。儀節無鄕大夫位。而記曰樂作大夫不入。盖大夫之入。在於一人擧觶之後。未樂作之前。所以助主人樂賢。儀禮。有席于賓東。公三重。大夫再重之文。倣此則鄕大夫自當進參。舊禮之不見。無或闕文耶。所可恨者。閤下勤勤懇懇於化民成俗之方。而鄕俗乖異。士風不古。近日爻象。似無以副賢太守導迪之意。羞愧而已。
答尹侯
[编辑]纖雲初捲。月色滿庭。飮一大白。徘徊久之。浪吟所懷水中之詩。惆悵若有待。朝來。淸翰忽至。奉讀數回。爽然如湖樓船上。曷勝欣濯。仍伏審氣候常欠全安。莫是烟霞痼疾尙有餘祟耶。煕周。駄病歸來。依舊呻囈。而滿腹塵滯頓去。充然有所得。浮生此世。何以更得此樂也。徒切耿耿而已。
與立齋鄭公宗魯
[编辑]煕周晩學後生。久聞先生德義之盛。頃得因緣瞻拜。不勝慰幸。窃自愧狂疎庸謬。不得仰窺其萬一。又輒自恨怱擾猝迫。不得罄吐迷衷。以爲受敎之地也。居然節序已變。此時道體起居。燕超佳相。杜陵喪事。係是吾黨運氣。先輩長德。零落相望。後生之痛奈何。頃拜時。七情亦有理發之敎。歸而求之。終有不能豁然者。夫四端與七情。均是情也。而指其主乎理者而謂之理發。指其主乎氣者而謂之氣發。此人心道心之分。而不以上智下愚而有異也。然則聖人之七情。卽所謂發而皆中節也。卽所謂氣之順理而發也。若以其合乎理而謂之理發。則於聖人地位。初不容氣發二字。而朱夫子當日垂訓。專爲下聖人一等者發也。未知如何。孤陋寡聞。乃敢妄言及此。幸賜一言以破蒙蔀。千萬。
答立齋
[编辑]理氣之說。乃是義理大源頭。新學後生。何敢妄說及此。以取不韙之罪哉。但不能無疑於中者。玆敢不避僭猥而畧言之。幸恕其狂妄而卽賜批誨。以破蒙蔀如何。夫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未感也。純粹至善。萬理具焉。所謂性也。其感而發者情也。性無不善則從是性流出。宜無不善。此正先儒所謂渾淪說者。然則人之七情。渾淪說處。當以性發爲言。而至若分開說處。不得不屬之於氣。試以退陶性情圖考之。則中圖是就理一邊而言之。下圖乃是兼理氣而言之。中圖之理一邊。卽下圖所謂理乘之理也。來敎所謂原於天命之性。而理乘之理。未嘗有異於理發之理。誠的礭之論也。此退陶作圖之義。愚之所謂中圖拈出言之。下圖分別言之。而其實一而二。二而一者也。來敎以中圖七情。謂之理發。下圖七情。謂之氣發。若爾則中圖下圖別爲二情。而下圖七情。全是氣發。所謂理乘之理。將何處可尋乎。不但七情爲然。中圖之言性也。指其本然。下圖之言性也。兼指其氣質。亦將以本然氣質。謂之各一其性者乎。來敎以聖人七情之合於理者。謂之原於性命。奚獨聖人有是哉。雖至愚之人。見其親則喜。有疾則憂。疾瘳則樂。與聖人七情大略相似。而此不過氣之順理而發。無所隔礙。而理之本體乃見而然耳。此於退陶書中詳言之。何待乎鄙說。若以七情之發於氣。而謂之不能爲達道。則高峯奇氏已有是說。而此甚可疑。盖人心發於形氣者。而使人心聽命於道心。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爲。自無過不及之差。其發也雖是人心。而旣能無過不及之差。則所以爲中庸之道也。安有以中庸之道而不能爲達道者耶。雖其發於聲色臭味。而見乘之理。固自如也。一循其當然之則。則此正人心之得其正。日用之間。天理流行。所謂純乎天理者也。嘗觀朱子語類。有問七情亦性發。怒自羞惡發。喜愛欲自惻隱上發。曰哀懼也。只從惻隱發。惡亦是惻隱之甚者。但七情不可分配四端。又答喜怒哀樂却似近仁義之問曰。固有相似處。退溪答高峯之問曰。四端七情。雖同是情。而不無所從來之異。故昔之言之者不同。孔子未備言。子思道其全。於此固不用所從來之說。其答七情亦發於仁義禮智之問曰。不可謂只有同而無異。其答孟子之喜而不寐豈非理之本體之問曰。孟子之喜。大舜之怒。孔子之樂與哀。氣之順理而發。無一毫有礙。故理之本體渾然。其答氣之自然爲理之本體之問曰。是則遂以理氣爲一物而無所分矣。然則無論聖人與衆人。人之七情與四端。自有所從來之異。而不可渾以穪之也明矣。向來一時諸儒。見子思程子之訓。遂以四端七情爲皆出於一道。而謂之七情之外更無四端。今以七情謂之理發。而分屬於四端。則與高,栗諸公四端亦氣發之論。雖若相反。而其不分別言之。一也。無或有違於朱李兩夫子之說乎。
答立齋
[编辑]前者仰復。伏承來敎。深感不棄之盛意。乃敢略陳鄙見。今以斥外爲敎。誠惶恐不敢復言。然昔退陶先生與奇高峯書。以一皆詆斥。無片言隻字之完爲敎。而高峯不以爲不安。復申前言。至於歸一。盖不如是。不能以解其疑也。玆敢忘其煩縷而更陳之。僭妄之罪。實無所逃。當初鄙見。以爲性無不善。而性發爲情則情亦無不善矣。是以。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爲善矣。此與樂記,中庸之說。互相發明。故李延平嘗謂孟子此說。盖出於子思。此前書之所以取以爲情善之證也。大抵天下無性外之物。况七情是性之流出。而性則理也。以七情謂之理發。夫孰曰不可。但以七情對四端言。則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老先生之作圖也。程林隱一圖。是大槩而已。初無分別於其間。故復設中圖。以明性之有四德。情之有四端七情。比上圖已詳矣。復設下圖。以明四端之發於理。七情之發於氣。則比中圖益詳。而性情之辨。於是乎備矣。又疑其四端七情判爲二情。故中圖又爲旁註。以爲就善惡幾言。善一邊。下圖以理發氣發。分註於四七。然則中圖七情。盖是包四端而渾淪言之也。下圖七情。乃是對四端而分開言之也。惟其言之也不同。故有主理主氣之不同。試以兩圖觀之。中圖則上圈書虛靈知覺。仁義禮智。其下書情字。又其下。以四端七情合爲一圈。而其於下圖則上圈。添入淸濁粹駁四字。其下特書發爲二字。其下以四端七情分而爲二圈。中圖。比則如正文。下圖。比則如傳義。中圖是大綱。下圖是條理也。來敎中。理一分殊。大小闊狹之喩。實爲形容得盡。而此但其所就而言者不同而然耳。若謂七情之發自來有異。則老先生此圖。其將各爲一圖而不相關涉耶。來敎以旁註善惡幾之說。以爲本然之性。純是仁義禮智而初無不善也。故由是而發者。爲善幾之圖也。夫專言本然之情發於本然之性者。則有善無惡而已。何爲而有惡之可言。又何爲而有幾之可言也。鄙書所謂中下二圖自是一義。而中圖是拈出言之者。盖有見於是矣。又以中庸序文人心道心之說爲喩。心一也而以人心道心對待說去。則喜怒哀樂。終是屬形氣者。故朱夫子嘗曰。人心喜怒也。道心惻隱羞惡之類也。黃勉齋曰。人指此身而言。喜怒哀樂是也。道指此理而言。仁義禮智是也。又曰。若必兼喜怒哀樂而爲道心。則理與氣渾然無別。此則朱黃二子已皆分別言之。而老先生之與奇高峯往復也。高峯擧似喜怒哀樂之發於仁義禮智。而先生終以爲不可。何其與作圖之意。相反若是也。况四端與七情。初非兩樣。七情旣有理發氣發。則四端亦必有理發氣發。其將曰。四端之發於五倫達道者爲理發。發於聲色臭味者爲氣發云爾耶。前輩有言四端亦感物而動。未嘗言四端亦有氣發。則何獨於七情。而謂之有理發耶。故愚嘗妄以爲性與情只是一理。今以四端七情總而言之。則勿論形氣與性命。俱謂之理發。自無不可分而言之。則不得不以四端爲理發。七情爲氣發。不但言之者不同。自其根本而已然。今於七情。又分其理發氣發。則相雜處太相雜。相離處太相離。老先生所謂恐起爭端者近之。前者孤陋之見。不敢唯唯者此也。今來敎如是勤摯。第當深究精索。而氣稟蔽拘。家私膠擾。不能以歲月期也。伏切憐歎。栗谷無理發之說。不但有違於濂溪圖解。朱夫子有曰理動故氣動。我東先輩亦有天地理發之說。煕周嘗見此。而見義不審。說理不詳。爲言中圖七情之屬於本然之性。而下語之際。自不知其陷於彼也。今而後益知此學之不可易論也。乘載云云。理本無情意無造作。必乘氣而行。故先儒於此。多用乘載字。非謂理之空然駄載。一任是氣之謂也。今以此爲之當改。或慮其主氣之太過而然耶。來敎。雖聖賢有說未盡處。後生末學。正於此處實難容喙。奈何。先亭記文。前已奉請。鷹洞卽吾先祖別墅也。古有數間亭宇。爲先祖暮年棲息之地。西厓先生每於月夜。自河隈乘小艇而至。命爵賦詩。遊玩數日。百歲之下。可以想象興感。而壬辰兵燹之後。其地空虛。亭之廢不知在何時。至今荒草之間。舊礎宛然。後之人寧不惻然而傷心乎。煕周自楊岳歸後。略有廩餘。遂與族人相議。鳩材出力。越數年而工甫迄。始終勘當其事。鷹洞諸人有力焉。此其顚末。並下諒伏望。
答立齋
[编辑]來敎縷縷。備盡責誨之道。間致撝謙之意。百回擎讀。不勝體栗而背汗也。煕周愚昧蔑識。粗卞豕亥。其於義理之源。豈有一分知見。而略從古紙上得其依似者。往復數四。上下其論。妄率之誅。實所難逃。况今㷀然在疚。神思荒迷。無意人事。舊聞都忘。何敢不顧僭猥。更以此事強聒於丈席之前哉。嘗觀張旅軒先生有四端七情人心道心分合說。其中有曰喜爲公喜。怒爲公怒。哀爲公哀。樂爲公樂。是道心也。又曰。人心。在聖人則不爲之克而自無者也。大意與盛敎略同。而拙齋柳公。著書以卞之曰。與朱子之說大異。其弊必至於認氣爲理。乃以此書晩出。未及稟質爲恨。義理自是公案。雖於師生之間。不敢阿其所好者如是也。仍伏念卽此義理。已見於舜禹授受之初。而後來諸先輩之茶飯卞說。果何如也。旅軒私淑退陶。而其立說猶不能無疑於門人弟子。則後生末學。何敢容喙於此。而特恃愛厚之誼。再三反復。而不知止。愧悚之極。無以爲喩。第就前後賜書。時時誦讀。以竢後日所見稍進。得以稟質於帷下耳。
與立齋
[编辑]獻歲發春。伏惟道體起居茂納新休。煕周。爲參慈宮賀儀。臘初作西行。首尾一月而歸。中間遇大雪。困頓顚躓。受無限狼狽。自取之也。奈何。鄙家以先世祠版埋奉事。不能無甲乙之論。門中諸人。具問目仰禀。而來敎甚鄭重。何敢更有他議。第區區私情。有不可直行者。甲者則曰。庶人祭高祖。已有程子定論。而我東先輩。自退陶以下。論最長條。未嘗分嫡庶。今有庶孽代未盡者。則埋奉未安。乙者則曰。庶孽不繼世。已成家禮。不可變改。盖於六世祖埋安時。有祖行庶派。貧竆不能奉祀。故有此不得已之擧也。大氐庶孽計世。已有先儒定論。又有世俗通行。若以一時不得已之擧。仍爲一部家禮。則不但有違禮經。無或近於古人彰失禮之戒者。况今五世祖祠版。奉在別廟。子孫輪行祭祀。先行庶孽。又是能文識事理者。引經計世。實無苟且之端。而膠守遵先之義。遽行埋奉。亦非人情之所安。玆敢仰質。未知以爲如何。
答權信天齋思潤
[编辑]頃因轉便。伏承下書。辭意鄭重。不勝感惶。第緣匆卒。未卽修謝。私庸悚仄。卽日霜寒。靜養氣體萬重。仰認左右贒聖。日有自新之樂。而親癠身痾。無寧淨時。未能致躬座下。得蒙提誘之力。只切歎恨而已。卞晦疑義。分析毫縷。精切極致。非平日見理之明。何以能及此耶。但心性發處不同之說。煕周問義。本甚糢糊。夫性發爲情。心發爲意。心與性只是一理。而其發有情與意不同之爲可疑也。來敎以朱子不可指心說性之訓。證之於心性之分則甚明。而以人心道心四端七情。分而謂性發心發。則不但非煕周就問之本意。孤陋謬見。亦未之前聞此義耳。四端卽道心。七情卽人心也。以四端七情。謂之理發氣發。猶不免後人爭端。况進此而屬之心性者乎。夫四端純是理而已。則謂之性發亦可也。而若以七情謂之心發。則是以心專屬氣一邊。而自與理不相關也。其所以具衆理應萬事之本。果安在哉。朱子心有善惡之訓。盖以心之合理氣。其發也。氣或用事則易流於惡耳。正如程子惡亦不可不謂性之意也。是以。退陶答人書。嘗以心不可謂有善惡。縷縷卞說。以明其本善無惡之意。則其不可以屬之氣。而以人心七情爲心發者明矣。未知如何。若虛靈知覺之說。已見於中庸序文小註。而愚未之察耳。今見來敎。無異瞽者之得相。何等感幸。栗谷四七說。於葛翁文集中。抄其明卞處錄呈。理氣吟一條。於文集中無之。盖擧其卞者而推其所未卞也。敢綴取餘意。竊附己語。非爲自是。欲以就正有道而求得至當之論也。
與柳象遠
[编辑]卽候春寒。侍履淸裕。仰慰且溯。煕周。親候粗寧。官銜亦得順解。私分甚安。道疏事。或得其詳耶。向來紛紜。稍稍自定。而不能無喜事之人風吹草動。不知止泊。又或不念同室之誼。陽護隱憂。不肯出言。其將胥溺而止。奈何。煕周。素性懦弱。遇事未嘗出氣力前進。有不合於義。不能隨類而強從。以此積謗皆歸。甚者乃以不當之事。深咎不干之人。良可苦悶。未知向後事果能無害於本根耶。東峽築室之計。商量已有年數。今幸無事。經始有日。盖其地爲數百年邱壠之下。而山高而水淸。土厚而風淳。桑麻漁樵之樂。可謂兼備矣。仁智之趣。何敢自擬。而隨分飮啄。不讓古人。鳩材誅茅。料理已成。而所乏者上樑文耳。幸賜一言以侈之如何。名其室曰葛川精舍。葛因地名。而川在屋下。故取其音也。軒曰水月。水甚淸瀅而月色相印。故取其景也。齋曰足閑。煕周平生。常愛未老得閑方是閑之句。而取其義也。若得左右筆端以助呼邪。則奚啻得長杠巨椽耶。
與柳象遠
[编辑]漏天初收。炎熱此酷。未審經履若序珍毖。煕周。平生宿暍添發。長委床笫。仍念少日得從先生長者。畧有所聞。桑楡日迫。舊聞都歸忘失。新得旋卽消散。跧伏竆廬。悲歎而已。竊見來諭。處己則撝謙太過。在人則比擬非倫。以敦厚雅契。何其不相識若是。愧先於感耳。
與柳邇叔相祚
[编辑]臨臯逢別。尙入夢境。春寒尙峭。侍餘台體衛重。江院事。口雖不言而兩耳尙在。理外之說。逐日而至。人心易淆。訛言易動。同室操戈。爭辨不止。其將誰任其咎。而向後事又將至於何境也。嘗見人之爲眉目於人者。則雖善事必歸之。不善事亦歸之。台執事以若地望。擔當一面。彼不齊之口。喙喙爭鳴。鮮不妄發。而擧皆歸之於執事。所以理外之說無不至也。執事安能家諭而戶曉耶。執事於此。所以爲自謀者亦疎矣。且念近日風俗。各自立幟。百途分裂。而獨吾嶺無此。故所以見重於京鄕。乃今是非多端。戈戟相尋。不但爻象不佳。卞莊子之徒。亦豈不竊伺於其傍耶。天下事必有始終。若不慮終而謀始。則其不狼狽者幾希矣。鄙言非止爲執事也。爲世道也。諒處之千萬。
答柳士鉉台佐
[编辑]懸懸者心。無時或已。忽此意外。承拜惠狀。辭意勤摯。百回珍玩。胷膈生凉。况審尊體履玆增重。何等仰慰。咸寧之會。不勝驚歎。執事若有進往之意。頃復中何不槩及於此耶。前後書。終不能語到深處者。非自外也。殆近於未同而言爾。近年以來。於心有不安。常若含物而未下者。全嶺分裂。不幸於吾身當之。小而言之。將爲子孫之憂。大而言之。將爲國家之患。江湖匹鴈。何足有無。而羣疑衆訕。皆歸下流。所以隱憂而長歎者久矣。楚得齊失。置之一邊。當以保合爲貴。今番大論。此正其機。而始若草草。終若邁邁。安得無慨然之意耶。前書告懇。實出悃愊。而數年廝捱之餘。若不合席。無保合之勢。苟能保合。許多辭說。自當氷釋。而向書乃反歸咎於諸人單辭。致疑於彌縫姑息。以此有自沮之意。難合之歎。今者來敎縷縷。可謂出於故人情曲。誠不勝僕僕而起敬也。所可恨者。每事自有機會。而此事屢失其機。費得許多心力。又得許多謗言。未知何以則爲好也。
與李際可丙子
[编辑]積雨初霽。凉意乍生。伏惟侍餘尊履萬衛。煕周。杜門養病。私分稍適。時與村秀。文酒爲戲。始知謝去黃封。亦快活事。愚山喪事。係是吾黨氣運。龜湖之喪。又出此時。先輩長德。零落相望。後生之痛奈何。先先生贈典。出於士林顒望之餘。感泣之私。無以爲喩。而筵中覆奏。又出尋常。可見彝性所同。恨不令龜湖丈席少須臾以竢。同此恩慶也。第念斯文未遑。有大於是者。而顧今事勢。不得無合商量者。恩命才降。一邊煬黃。一邊排雲。不無瀆撓之嫌。近有營關辭語。必非偶然。卛意直行。實多可慮。而况其會所之定於府中。尤未穩便。其果默會否。焚黃當在秋成。多士齊會不遠。伊時爛漫消詳。亦似未晩。今番之會。姑令遲遲如何。
答姜擎廈橒○戊子
[编辑]歲暮竆巷。百感交中。此時淸翰。不翅空谷跫音。仍審尊軆起居每欠全安。爲之慮仰。但靜坐工夫。恰得朱晦翁盲廢不早之意。然未發氣象。乃是延平獨得之見。纔差失。不爲呂氏之求中者幾希。執事於此。無或易言耶。兒孫。常以襁褓兒視之。初不足與論名理。其茫昧固也。而來書褒奬太過。鉗鎚不足。是深介介耳。
答姜擎廈
[编辑]頃書迨感。伊後月日已久。向時愆候。已向佳境否。煕周。居然作七十歲人。疾病之沉痼。自是倘來。而自餘憂惱多端。悶悶。冷淡。家法。自是職分中事。而耳邊不聞此等聲響久矣。執事以我爲可與言此事。拊躬愧悚而已。未發境界。性之本體。雖凡夫。豈無一半分時節耶。但有意尋得則爲病。故率口而言之。來諭甚鄭重。此可謂眞消息。不勝欽歎。第念空蕩蕩地。一箇時分。或近於空豁豁地。曾無一物之意。亦可懼耳。君子主敬。動靜無違。如得此時節。必加儼若思之工。爲十分平實地。未知如何。不逮之言。還自笑歎。
與洪承旨時濟
[编辑]海鄕風霜。倐忽半歲。行吟氣味。莫無損節。惟君子必隨遇而安。古人髭髮勝昔。卽此道也。執事孤寄于世。四無墻壁。而以義理自任。不畏不懾。排雲抗章。已是快丈夫事。執事已有素定於胷中。雖抱此而死於嶺海。豈有餘恨。但其地風土不佳。歲値大歉。執事雖不以爲介。而有深愛於執事者。其可無憂慮悶歎之意耶。海界甚僻。得何書遮眼。有何人開懷也。煕周。去六月旬。赴召入京。病臥旅舍。七月初。自華城入龍仁。與蔡邇叔宿留一日。語到那邊。或噓唏或戱笑而歸。若遇執事。亦得叙此多少。而其不能奮飛。何哉。惟冀千萬珍重。得一綈袍以呈。莞付從者如何。
與沈君實英錫○庚寅
[编辑]北方風氣。不幷以南。行吟起居。不瑕有損。靑。善地也。泉甘而土肥。居於是一年則積痞消散。神氣淸爽。執事生當明時。翺翔於六仙之列。而往歲袖鉞南出。周流方丈界。前年越海數千里。登瀛洲山。瞰白鹿潭。今又過蓬萊。入肅愼氏古都。執事胷中。必無烟火氣。誦古人一江明月亦君恩之句。未嘗不爲執事賀也。煕周。年來百病交侵。澌頓無餘。獨未化者軀殼。何足言喩。程夫子。涪江舟中講大學。我東盧蘇齋。海島十九年。文詞大進。君子用工。無處不盡。是區區之望耳。
答洪誠之永觀
[编辑]居然已中秋矣。瞻詠政苦。忽此拜書。謹審近候連衛。仰慰。煕周。宿暍入秋未蘇。必是血氣衰而外邪勝耳。憐悶奈何。敎事。前書已盡之矣。天理人欲。同行異情。今有一箇事。而心跡或異。公私自別。則君子於此。審所向而已。煕周嘗以此裁書於柳士鉉。要與相議。終不肯合席。汲汲先發。有若事機之迫在朝夕。此果出於天理乎。人欲乎。來諭以私是非爲言。而前者爭端。出於師門重事。則與此事安有輕重之別哉。但私切隱慮而不已者。全一道保合。此正其機。而主其事者。念不及此。仍成百世之憂。而岸上諸人。亦無一言。良可浩歎。京中知舊。聞已設疏。義理者。公共之物也。無此壃彼界之別。若與嶺人有同事之意。則謹當樂赴而勇往。必與同志人相議。示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