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浦先生集 (郭說)/卷六
序
[编辑]萬曆丁巳。冬日甚寒。余杜門閒坐。無聊莫甚。置硯于壚上。聯往來書札。遇所記而書諸紙背。名之曰西浦日錄。盖非獨身之所履也。目之所睹。耳之所聞。隨筆而記之。揔若干條。雖遣於一時。未必無補於後日云爾。臘前一日。浦翁。序。
西原世系錄
[编辑]余家世系。本貫西原。始祖諱元。高麗成宗朝登甲科。官至起居舍人。顯宗朝中樞直學士。性淸廉。工文詞。子尙。宣宗朝監察御史,刑部尙書,參知政事。孫琦。太子詹事。子垺。門下平章事。子諱預。高宗朝壯元及第。監察御史。文章書法。一時推重。嘗在翰苑。雨中跣足。持傘獨至龍化池。賞蓮有詩。後人高其風致。多詠其事。余追和其韻。公之子諱麟。登第壯元。忠直有文章。與金有成使日本。抗節不屈死。墳在日本。墳上草皆西向。人以爲誠感。子諱雲龍。擇第。官至正郞。子諱延俊。登第官通憲典法判書。謚忠憲。退居西原楸洞。爲其祖壯元公使日本不還。作亭曰永慕。奉親以終年。牧隱李穡作記。詳載東文選。柳巷韓脩有詩。權近有詩。通憲公子諱琛。登第官至門下密直平章事。子諱樞。登第壯元。洪武七年。藝文直提學。我太祖開國。不受爵祿。以病乞退。卒謚文良公。葬於長湍草芝谷。子諱惲。官至同知敦寧。子諱永。官至軍器寺直長。淸之楸洞。舊有田廬。盖壯元公奉使不還。朝廷憐之。賜田與官。今之楸洞是也。長楸出騷經。釋之者曰。猶言喬木世家。壯元公之忠節。忠憲公之孝思。一門之忠孝俱矣。
翰林公遺集
[编辑]感渡海詩
[编辑]扶桑之海遠無極。萬里蒼蒼接天色。有夷生在海中央。木道纔通變難測。聖明本自置度外。邊將貪功謀欲得。受命東征自往年。東南師旅期六月。千艘駕浪會一歧。十丈風帆檣欲折。相望涉夏不交鋒。辛苦何須爲君說。炎風瘴霧熏著人。滿海浮屍寃氣結。望舒�盈潮落生。九月已當三十日。是時八極顚風來。擊破蒙衝何太疾。蒼黃誰借千金壺。枉敎壯士探蛟室。哀哉江南十萬人。攀依絶嶼赤身立。如今恨骨與山高。永夜覊魂向天泣。當時將帥若生還。念此能無增欝悒。壯哉萬古烏江上。耻復東歸棄功業。
逸鷄詩鷄。一作鷂。有諷意。
[编辑]夏凉冬煖飼鮮肥。何事穿雲去不歸。海燕不曾資一粒。年年還傍畫樑飛。
廣淺南郊詩扈從時作
[编辑]百官連幕夜成城。燈火依俙拱北星。三節皷闌紅日湧。羽林前隊過長亭。
直廬山詩
[编辑]半鉤疎箔向層巓。萬壑松風動翠烟。午漏正閒公事少。倚窓和睡聽匀天。
東郊詩
[编辑]信馬尋春事。牛兒方力耕。鳥鳴天氣煖。魚泳浪文平。野蝶成團戱。沙𩿨作隊行。自嫌隨燕雀。不似𪆽鷀淸。
上金相周鼎詩時金公鎭邊
[编辑]秉匀登右揆。杖鉞鎭東維。入幕多鵷鷺。連營擁虎貔。皷樓晨氣壯。角壘夜顔悲。籌策尋黃石。詩書討絳帷。鎌倉走珍幣。玉塞捲旌旗。仗靜鵰鷹叫。畒稀駿馬覊。軍情堅有倚。地面凈無疵。莫理平吳艦。宜沉上峴碑。卦高秋後鑑。分迫月中枝。將相兼宗伯。天敎少暇時。
詠橘樹詩
[编辑]誰把黃州種。移栽禁御傍。脫身辭瘴海。托根近宮墻。玉瘦叢多刺。雲繁蘂有芒。春葩渾帶白。秋實正含黃。結露凝爲腦。生綃用隔瓤。摘宜煩素手。熟必待淸霜。噀露沾衣袖。飛泉沃肺膓。縱經淮水遠。不减洞庭香。氣味含仙界。音塵隔故鄕。誰云非土性。只爲被恩光。恥與千奴幷。惟容四皓莊。君看圯上老。去楚佐高皇。
壽康宮觀獵詩
[编辑]原上雨初霽。燒痕春色新。一鷹如箭疾。萬馬若雲屯。雉困還遭犬。麕迷不避人。長楊賦未畢。慚愧諫院臣。
龍化院賞蓮詩靑邱風雅云。公在翰苑。雨中跣足。持傘獨至。崇敎寺池上。作此詩。
[编辑]賞蓮三度到三池。翠盖紅粧似舊時。唯有看花玉堂老。風情不减鬢如絲。
追和詩後孫說
[编辑]龍頭選入鳳凰池。先祖風流擅一時。舊業如今誰復繼。遺篇讀罷淚如絲。
永慕亭記
[编辑]淸之楸洞。郭氏之田在焉。郭氏因廬其中。耕稼以供賓婚喪祭之用。饔飡之具粗給。不願餘仕于朝。則或廢而蕪。若復不顧矣。已則携妻孥往耕之。讀書哦詩。蕘夫耕叟與之談笑。而於勢利漠然也。郭氏之大父壯元公。在至元間忠直有文章。世祖皇帝混一天下。惟日本獨不庭。乃曰懷遠以德。莫尙招徠。其令高麗馳一介。明諭朕意。於是高麗君臣。隕越承命。愼簡可使者。書狀闕其人。人皆以計避之。獨壯元公有願行之言。或以白宰相。宰相大喜。入告于王。出命壯元行。其婦翁崔諹。欲謁宰相覆奏。壯元公奮然曰。死一也。死國事。不猶愈於死妻子之手乎。旣去。果不歸。君臣哀之。授官與田。今之楸洞是也。長楸出騷經。釋者猶言喬木。指故國也。其子正郞公。終身悲號。不樂仕進。年七十餘矣。而慕之益深。其孫通憲公。作亭洞中。引水種蓮。謀所以養其志。靡所不爲。正郞公甞曰。幼失嚴顔。吾悲何言。汝幸䆠達。吾喜可知。而吾無恙。汝又在傍。吾定不及汝矣。其謁于當世秉筆者。書吾東望之思。以示子孫。於是名之曰永慕。盖朝而慕。夕而忘。非永慕也。子而慕。孫而忘。非永慕也。朝夕如一刻。子孫如一身。其爲慕也不曰永乎。通憲公徵子言久矣。通憲公子同年也。慷慨有志。在法司。則執法而已。不畏強也。在言官。則敢言而已。不避事也。是以。行省之詰。綱紀益振。海島之竄。聲名益張。持斧則嚴明而已。不務於苛察。專城則撫字而已。故稱其公勤。壯元公之忠直。正郞公之孝思。盖兼之矣。宜其致身華顯。冠冕士林。而立于朝也。未嘗有終歲之安。楸洞之居。未嘗有間世之離也。三槐王氏。修德於身。責報於天。如持左契。交手相付。而壯元公忠義之報。如是何也。天之報善人也。以名焉以位焉以德焉。其致一也。有德而名不聞。有名而位不穪。君子不患也。而德之不稱其位。名之或過其情。君子所大畏也。今通憲公之德之名。天之所以報壯元公也。若其位也。雖顯矣。士論則有慊然不滿之望。然年纔耳順。見用與否。未可以前知也。則天之報以位也與其否也。皆非今日之所可决也。天將大其報。故遲之耶。何其宜報而尙未之報耶。天之定未定久矣。予將於郭氏焉徵之。鐵原崔氏。八十而生子。今其孫之多也。郭氏未有後無患焉。天必有以厚郭氏矣。郭氏無後矣。天果未可必矣。永慕亭丘墟矣。天果未可必矣。使天而可必也。郭氏何患焉。
丁巳冬十一月日。前朝列大夫。征東省左右史郞中。推忠保節同德贊化功臣。韓山君領藝文春秋舘事。牧隱李穡。記。
永慕亭詩
[编辑]陽村權近
倜儻壯元郞。落落志節奇。拜命使絶域。殉國忘吾私。樓船去不返。杳杳終難追。孝子抱永慕。戚戚多苦思。晨興日東望。滄海何淪漪。海水亦云淺。此恨無有涯。海水有時渴。此恨無窮期。賢孫搆斯亭。欲寓心所悲。哀哀起攀號。栢樹多枯枝。居諸照下土。出自東方來。音容不可接。涕流自相垂。邈矣墳上草。西靡空離披。由來忠孝門。餘慶當不衰。〈陽村。卽通憲公之外孫婿也。○壯元公之墳在日本。而墳草皆西向靡。故此詩中言及之。〉
永慕亭詩。
[编辑]柳巷韓脩
至元天子建皇極。梯山航海無南北。惟時日本獨不庭。我遣信使示威德。廷臣縮頭皆自私。不願將身馳不測。
吾州之豪郭壯元。胸懷直與天地寬。忘軀殉國是素志。受命甘爲書狀官。過門不與妻孥別。掛帆萬里輕波瀾。海天茫茫鴈飛絶。誰識子卿持漢節。欒欒有子獨在家。東望日夜膓肉熱。陟岵兩眼墜玄花。號天寸心凝赤血。天憐終身慕不衰。侍側特送麒麟兒。兒心只欲寧親軀。溫凊甘旨無所�。自知不足以悅親。知無不爲常孜孜。新亭結搆得處所。冬不多寒夏無暑。旣開方沼引泉流。更植嘉卉迎鳥語。百年養志儘怡愉。忠移於國懷此都。守道何曾枉尋尺。至今猶自範馳驅。所以位不滿其德。公不怨尤傍人吁。嗚呼吾鄕所矜式。巨手作記光竹帛。滔滔四海百萬億。幾人能盡臣子職。乃知永慕亭三世。天下後世來取則。
吾家先世自前朝。已稱名閥。世以淸白傳家。至翰林公諱預。文章德望。爲世所重。李齊賢所謂壯元及第不爲聖者。公之謂也。至壯元公諱麟。忠直有大節。其使日本。抗節致死。墳草西向而靡。忠感之誠。豈不信乎。正郞公諱雲龍。終身孝思。通憲公諱延俊。還先繼志。具載於牧隱永慕亭記。其所謂朝夕如一刻。子孫如一身者。其爲慕也不曰永乎。至文良公諱樞。當麗氏革命之際。見同門人鄭夢周遇害。仰天太息。遂與杜門諸賢。同隱以終焉。噫。一門忠孝大節。輝映史冊。李穡所謂喬木世家者。不亦宜乎。後之子孫。宜有餘慶。而累世不顯。生負公諱完。有才不售。先大人諱懷英。位不滿德。家兄不祿無嗣。吾亦蹭蹬半世。所望於諸子者。姑無所成。何天之所報如是耶。古人所謂天將大其報。故遲之若是耶。書此。旣以自警。又以警乎子孫焉耳。
師友錄
[编辑]習靜先生。姓閔諱純字敬初。居高陽杏村。少受學于徐花潭先生門下。篤志力行。孝友出於天性。閭里化之。宣廟初年。以孝行薦。爲孝陵參奉。又以學行俱備。超授典牲主簿。除兔山縣監。未久超拜司憲府持平。時仁順王后昇遐。禮官依國朝五禮儀卒哭後烏紗帽角帶權服之制。先生上章。請遵宋孝宗白帽終三年之制。上從之。士類相慶以爲古制可漸復也。出爲龍岡縣令。復除淸風郡守。未久。以司憲府掌令召還。數月辭歸。後授通禮院右通禮。歸舊業。家計蕭然。不以爲念。學徒坌集。未甞以師道自處。隨分問答。誠心誘掖。惓惓不已。歲丙寅。余與同志。往拜其門。受大學中庸及或問諸篇。問進學之要。先生曰。昔於花潭。聞主靜之說。試於靜處做工夫。則心安體舒。讀書義理通透。易得成誦。人能主靜。則聦明開發。外物不入。自然之理也。先生之學。發端於花潭。而其所自得者甚多。其於德性上得力最多。又未嘗不以讀書窮理。爲進學之地。嗚呼。以先生明體適用之學。不得有爲於斯世。及門之士。亦不能闡發其微旨。至於泯泯無傳。深可惜哉。
惕菴金公謹恭。系出寒微。受學於履素齋。篤志力學。丙寅歲。薦爲童蒙訓導。余往受業焉。觀其持身莊敬。未嘗少懈。敎誨之際。嚴重誠恪。令人惕然。其向學之心。操身之節。無少間斷。一時學者。皆莫能及焉。不幸早世。深可惜哉。
牛溪成公渾。字浩源。世居坡山。隱德不仕。屢徵不就。晩年徵以宰輔職。承召上來。不久還山。自以多病不能俯仰於世。杜門養病。不求聞達。與栗谷爲道義交。講學之外。不及世務。知世之不可與有爲。日思鞱晦。屛㞐林泉。齋志以沒。惜哉。歲丙子。余往訪焉。待之以世交。問爲學之方。則以朱子行公奏箚示之曰。此箚非徒人君爲法。學者所當存心者也。爲學次第。盡在於此矣。又問爲學之要。答曰。守靜爲要。宋有杜五郞者。不出門三十年。督郵往訪之。指庭前桑樹曰。此木初種時。因納凉一出徘徊矣。無求於世。世不我求。何責之有。督郵嘆息而去。此雖老氏之流。其主一之功。可以爲法矣。
洪可臣。字興道。篤志向學。持身莊敬。嘗受學於習靜先生之門。先生亟穪之。初以門蔭除職。出爲扶餘縣監。愛民興學。有古人風。入爲憲官。守法不撓。物議多之。後以功封寧原君。轉至刑曹判書。獄訟號爲治平。年至致仕而卒。
慕堂洪履祥。字君瑞。爲人端重謹愼。自少好學不倦。孜孜向善。受學於習靜先生之門。先生稱其穎悟。己卯。擢壯元。屢登華要。入侍經幄。裨益弘多。及爲都憲。多想望其風采。官至二品而卒。
李元揚。字淸叔。自少向學。虛懷好善。受學於習靜門下。後以申雪。爲宗廟直長。少有家患。心恙素重。晩年轉劇。投井而卒。
李晟。字景明。早歲志學。孜孜向善。聞習靜先生在杏州。與同志之友。徒步往拜之。受業問學。多所警發。後入上庠。壬辰歲。避亂於坡山。父子遇害。至於絶祀。悲哉。
具光源。字德容。爲人醇謹。篤志向學。受業於習靜先生之門。後入上庠。除文昭殿參奉。未久早沒。
李渭賓。字大老。爲人倜儻不凡。刻意向學。受業於習靜先生之門。生於綺紈之中。而好善惡惡。出於天性。人多奇之。以非罪。謫於關西。死於謫所。人皆寃之。
成輅。字仲任。爲人好善。牛溪屢稱其節操。年五十。固窮不仕。卜居西湖之上以終焉。
武節辛公諱有定。卽余外家七代祖也。在太宗朝。忠淸公直。爲上所眷。其時新設六鎭。授公慶源府使。攝卿以往。上臨軒召對曰。卿屢勤于外。不敢告勞。厥有成績。予篤不忘。復命卿以此職。往欽哉。以寬予北顧之憂。公對曰。臣無他技。只有赤心。唯恐性急獲戾于人。上笑曰。卿雖性急。曾無過擧。惟簡在予。何恤人言。公不獲辭乃行。滿朝皆贈別詩。陽村權近。公之外舅。作序贈之。其文載於東文選中。有夷狄喜人怒獸。仁難綏而義難服之語。爲世膾炙。獨谷成石磷。首題律詩。文筆俱妙。其詩曰。
遺愛存西鄙。威聲振北扉。軍無甘苦畢。將得古今稀。精悍人誰敵。淸忠衆所歸。吾衰無所用。外餙愧儒衣。
又有鄭以吾,李行,卞季良,河演,河崙,成石▦,魚變甲,權遇,邊處厚等。贈詩百餘篇。裒成一軸。爲一家寶藏矣。失於壬辰兵燹中。深可惜哉。
文宗卽位元年。別設大擧取人。以領議政河演,禮曹判書金禮蒙,吏曹參判李思哲,禮曹參判朴彭年,副提學辛碩祖,司憲執義申叔舟,掌令河緯地,校理成三問,修撰徐居正,持平李塏,修撰柳誠源,正郞姜希孟,李石亨,崔德之,梁誠之等。爲試官。分三所開塲之日。遣中使宣醞。河演首題賦詩。屬諸公同和。文筆俱妙。當時黼黻之美。非徒贊揚於一代。翰墨之妙。亦可輝映於後世。此軸在於副提學辛公家。傳至於余家。壬辰兵火見失。惜哉。
貢院唱和詩序
[编辑]上卽位之元年。置別頭塲一於禮曹。以領議政河演,禮曹參判朴彭年,副提學辛碩祖爲考試。執義申叔舟,校理成三問,修撰徐居正爲參試。一於成均舘。以吏曹參判李思哲,崔德之,修撰柳誠源,正郞姜希孟,掌令河緯地爲參試。一於漢城府以禮曹判書金禮蒙,修撰李石亨,持平李塏爲參試。是日也。宿雨初晴。天氣淸和。有司承命。賚酒果來頒。堂前有池數畒。有柳數株。花卉芳菲。正良辰也。相與拜飮于池上。而相公乘興。遂成一律。諸公屬和。彭年爲序曰。
竊觀自古取人之䂓非一。而科目爲最盛。將相大臣。皆由此出。歷代相傳。皆以科目爲重。今上初登寶位。首設大科。其亦可謂急先務矣。而况得英才君子之樂也。今觀多士雲合。欣欣藹藹。此皆我世宗大王三十年敎育之恩也。相公五朝元老。年德俱高。餘事詞翰。亦一時斯文所仰。今此之作。其亦樂此樂歟。彭年獲睹盛事。不敢以文拙辭。玆以爲之序。景泰二年三月日。嘉善大夫。禮曹參判兼世子左賓客。經筵參贊官朴彭年。序。
昨夜池塘雨。春風爛熳晴。且看花欲盡。更覺酒須傾。語燕差池掠。嬌鶯睍睕鳴。不才參盛會。詩復偶然成。〈晉陽河演〉
池荷初出水。烟柳媚春晴。雅興三盃後。新詩一座傾。溟鯤饒變化。岡鳳已飛鳴。德業崇廊廟。文章屬老成。〈完山李思哲〉
角藝來多士。春圍値晩晴。排行頻目聒。辨色各心傾。桂苑爭三捷。齊庭孰一鳴。相公藻鑑在。且莫嘆無成。〈高靈申叔舟〉
試院三春暮。微風宿雨晴。綠垂池柳細。紅濕岸花傾。列相功名大。諸儒文學鳴。門前種桃李。更賀看蹊成。〈昌寧成三問〉
門看桃李映。崗聽鳳凰鳴。〈鷲山辛碩祖〉
會見林烏借。多慚仗馬鳴。〈晉陽河緯地〉
晩柳迎風惡。寒塘得雨鳴。〈達城徐居正〉
鴈門傳箭急。鸞列佩珂鳴。〈南原崔德之〉
風雲一代會。雨露九宵傾。〈延城李石亨〉
南宮開試席。多士卜陰晴。〈晉山姜希孟〉
請看桃與李。紅白自天成。〈文城柳誠源〉
余追錄於三十載之後。餘不得記焉。有感懷。仍成一律。書諸紙尾。詩曰。
試院當年會。羣英揔美譽。文星燦奎璧。華藻綴瓊琚。舊事浮雲外。遺篇劫火餘。時無張伯始。誰復誦亡書。
世宗朝。詔使倪謙,司馬恂。頒詔出來。倪公中朝名士。博學能文章。世宗使申叔舟往問字說。叔舟所持冊題目泛翁冊三字。乃安平所書也。倪公見之。問曰。書此者。中國人耶。東方人耶。非王非趙。天下第一筆也。叔舟以王子答之。倪公曰。昨見第幾王子。儀表非凡。必此人也。欲與相見。世宗使安平往見之。詔使一見。欣然相接。欲見手跡。安平一日夜。書百餘丈呈之。兩使爭玩曰。此可爲屛。此可爲簇也。珍藏而去。
世祖朝。詔使張寧出來。張乃倪公弟子也。謂舘伴權擥曰。倪先生謂我曰。東國有第一人物。第一筆第一色。可得見乎。盖第一人物成三問。第一筆安平。第一色妓紫洞仙也。三問,安平則已死之後。紫洞僊。爲王子所蓄。以他妓有姿色者見之。則詔使曰。此豈所謂一色乎。且曰倪公前言。三問非善終之相也。必是見殺也。於是入啓以紫洞仙見之。則曰此眞一色也。先生之言不誣也。副使武忠武人。欲納之。張公以爲不可也止之。張公年未三十。文章才氣。夙興如此。其遊漢江詩曰。光搖靑雀舫。影落白鷗洲。望遠天疑盡。凌虛地欲浮之句。至今膾炙人口。其雪霽登樓賦。汪洋浩澣。舘伴諸公。多次其韻。皆不省。視金乖崖守溫。方在喪中。上使之次韻。張公見之。驚嘆曰。東方有文章矣。張公藻鑑之明。亦如此。奇哉奇哉。
中廟朝。詔使唐臯,史道出來。遠接使李荇,從事官鄭士龍,蘇世讓,李希輔爲之。詔使見遠接使容貌不揚。心惡之。不與相接。越江數日。始到定州。詔使割塗壁紙。寫詩示遠接使。使覽之曰。此是文章大手。何以當之。令從事官。各次其韻。使亦次之。再三撰定。移時寫呈。詔使見之。倐然起曰。有是哉此作也。卽與握手相見。自此親愛日深。遂作忘形之交。歸時到鴨綠江。不忍相別。流涕而去。其好善愛才之心。不以內外而有間。則中朝忠厚之風。尤可尙矣。
中廟朝。詔使龔用卿出來。遠接使鄭士龍爲之。詔使回程時。到鴨綠江。湖陰別詩曰。
塞草萋萋塞日沉。離歌均惱去留心。平生制淚吾差熟。今日離亭自不禁。詔使見之。不覺涕泣。其相得如此。
世宗朝。安平與成三問赴京。禮部郞延至其家。設筵待之。堂前種梅竹。扁其堂曰梅竹軒。請三問賦之。三問作賦。安平書之。其人不覺驚服。稱贊不已。酒酣。又出白鷺窺魚圖。請爲詩。三問卽吟曰。
雪作衣裳玉作肢。窺魚蘆際幾多時。其人又出鸕鷀圖。掛其上。戱謂之曰黑白未卞。君詩誤矣。三問卽吟曰。
偶然飛去山陰縣。誤落羲之洗硯池。其人深服其敏捷。
英廟駕幸楊花渡喜雨亭。駐輦經日。文廟爲東宮隨之。一夕安平與成三問,任元濬。臨江置酒翫月。東宮送洞庭橘二盤。盤中書之曰。栴檀偏宜於鼻。脂膏偏宜於口。最愛洞庭橘。香鼻又甘口。遂令製詩以進。安平,成,任。各製進。手寫叙事及詩。又令畫師安堅作圖。名士繼和者甚多。詳載於慵齋叢話,筆苑雜記。
世宗嘗寢疾。內人等。惑於巫言。祈禱於成均舘。儒生等驅逐巫女輩。中使大怒。啓其由。世宗扶病起坐曰。予常恐不能養士。今士氣如此。予何憂焉。聞此言。予疾以瘳矣。柳判書辰仝。啓於明宗曰。人主培養士氣。當如是也。
黃翼成公喜爲相。金宗瑞爲工判。會於公處。宗瑞令工曹。略備酒果而呈之。喜問備出何處。下吏對以工判慮諸位虛膓。暫使公備耳。喜怒曰。國家設禮賓寺於政府傍者。爲三公也。若虛膓則當令禮賓寺備來耳。何以私自公辨乎。欲入啓請罪。諸宰救之乃止。致宗瑞於前而峻責之。金相克成。嘗以此事。啓於經筵曰。大臣當如是鎭壓朝廷也。
儒生朴元齡。咸鏡道人也。善書。甞代書人疏。成廟下問。誰所寫也。以元齡對。命召政院。賜酒肉。出箭筒書之面以入。仍以御書屛風賜之。雖小藝。其嘉奬如此。
鄭相光弼。宏厚有量。李相克均。一見以公輔期之。時開史局。克均爲捴裁官。光弼官纔學正。擢授都廳之任。一委徧摩。燕山時謫在牙山。尋又拿來。罪在叵測。親舊泣送。忽有以廢立來告者。座中歡呼失次。光弼夷然曰。此乃爲宗社計也。仍却肉楪曰。未知故主生死也。見者嘆息。成希顔嘗曰。百申用漑。不能當一鄭光弼。薦之代爲相。謚曰文翼公。
成廟甞於政事日。命饋吏,兵,六承旨,兩儀賓于昌慶宮大門內。酒數行。月山大君。自內擎出銀甁三事。兩面皆金綏御製詩以賜大君者也。香醪皆滿。內使宣命云聞大君示予拙作于諸宰。予甚慚焉。詩雖不可觀。韻猶在焉。諸卿宜和進。魚世謙詩云。
外耀千金字。中藏萬歲春。奎章纔漏洩。斟酌已醺人。他不盡錄。其時氣象。猶可想見。
㵢溪兪好仁。在成廟朝。最承恩寵。親老乞養。由修撰除居昌。由校理除義城。最後以掌令又乞歸養。上使之輦母來京。病不能致。御札下銓曹曰。好仁事親日短。可除其鄰邑晉州牧使。銓曹辭以不可無故經遆。以毁成憲。乃待陜川之闕除之。不得已給暇歸覲。上謂左右曰。予之於好仁。愛之如此。而好仁欲去不已。君臣之義安在。仍令中使。微服往瞷之。好仁一路眷眷戀君之懷造次不忘。作詩曰。
北去君臣隔。南來母子同。未及成篇。中使宣旨奪藁而去。進於上前。上覽之嘆曰。好仁之去爲母也。非忘我也。於是賜母酒食以優待之。其一時恩寵之榮。出於尋常萬萬。猗歟休哉。公詩只有一句。今敢足成之曰。
北望君臣隔。南來母子同。看雲思鶴髮。揮涕戀重瞳。縱有恩兼義。難全孝與忠。�溪一隻句。遺恨寄無窮。又曰。
事親憂日短。去國歎行遲。方寸徒爲亂。回頭只自悲。林烏啼有血。風樹悔何追。此老丹心切。明君亦已知。
鄭虛庵希良。字淳夫。文章冠一時。尤長於數學。今有鄭翰林明鏡數是也。燕山甲子。知士林之禍將作。謂人曰。甲子之禍。甚於戊午。五月五日。晨起遁去。不知去處。家人跡至漢江水邊。則有遺履在焉。意其投江而死。以是日爲忌而祭之。容齋以詩弔之曰。
毁譽紛紛萬口騰。此公心地不模稜。楚江何處尋遺佩。願寄纏筒五綵繩。盖以屈原比之也。或者有云。公不死。遁去爲僧。有一士子。行過湖南。秣馬廢院下。有一老衲繼至。相貌非凡。吟詩曰。
鳥窺頹院穴。僧汲夕陽泉。天地無家客。乾坤何處邊。士子恠之。問其名字居處。不答而去。此詩淸瘦高古。不减於賈島。非虛庵誰能及此。公之見幾明哲。無異於古人。而其詩之妙。亦當與駱賓王桂子天香之句。騈美而傳後無疑矣。祖父生員公。一日訪虛菴。坐問作詩送宋恩府朝京。詩曰。
平生鑑識妙如神。翰墨塲中第一人。愧我猥蒙靑眼顧。非君誰許白頭親。北溟羽翼推先化。東閣衣冠拜後塵。今日又爲知己別。滿城花柳不成春。問於祖父曰。有病處可改之。答曰。成字似俗。若改以不能春則何如。虛庵卽改能字云。
崔溥。字公澤。在成廟朝。能文章。博通經史。以推刷敬差官。往濟州。聞父喪出來。遇颶風。漂至南京。中朝聞之。優撫遣歸。成廟昇遐。守三年喪。燕山朝以僞行見殺。公一日來訪祖父。見壁上書唐詩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之句。謂祖父曰。曾在南京見寒山寺。則寺在吳江上。一小刹也。別無奇觀。而以張繼題詩有名也云。我國人得見燕京足矣。崔公之行。遍觀蘇杭勝地。可謂觀於海者。難爲水也。
梅月堂金時習。字悅卿。江陵人。宣德十年乙卯。生于京。生禀異質。離胞八月。自能知書。崔致雲見而奇之。命名曰時習。語遲神警。臨文口不能讀。意則皆曉。三歲能綴詩。五歲讀中庸大學。號神童。莊憲王聞之。召致政院。試以詩。果捷而佳。下敎曰。予欲親見。恐駭俗聽。宜勖其家。韜晦敎養。待其學成。將大用之。賜帛還家。於是聲振一國。稱曰五歲而不名。時習旣蒙睿奬。益懋遠業。景泰年間。英陵,顯陵相繼而薨。魯山三年遜位。時習年二十一。方讀書於三角山。有自京來者言之。時習卽閉戶不出三日。乃大哭盡焚其書。發狂陷於溷廁而逃之。托跡緇門。僧名雪岑。累變其號曰淸寒子,東岑,碧山,淸隱,贅世翁,梅月堂。爲人貌寢身短。豪邁英發。勁直不容人過。傷時憤俗。氣欝不平。不能隨世低昂。遂放形骸遊方之外。域中山川。足跡殆遍。遇勝則棲焉。登覽故都。必躑躅悲歌。聦悟絶人。四書六經。幼時受業。諸子百家。則不俟傳授。無不涉獵。一紀而終不忘。人有擧問。應口說無疑。磊磈慷慨之胷。無以自宣。凡世間風月。山林泉石。人事之是非得失。至於性理陰陽有形無形者。一寓於文章。故其辭水涌風發。山藏海涵。神唱鬼酬。間見疊出。使人莫知端倪。至於道學。雖少玩索。存養之功。其橫談竪說。多不失儒家宗旨。其於禪道二家。亦見大義。喜作禪語。發闡玄微。雖老釋名髡。莫敢抗其鋒。自以聲名早盛。一朝逃世。故作狂易之態。以掩其實。士子欲授學。則擊以木石。或彎弓將射。以試其誠。故處門者旣罕。行止叵測。大被流俗所嗤。聞人有肆罵者。則必色喜。若曰佯狂而有所蘊。則輒攢眉不怡。金守溫,徐居正。方趨朝行辟人。時習衣藍縷。帶藁索。戴平陽子。犯前導呼曰。剛中安穩。居正笑應之。一市駭觀。成化十七年。時習年四十七。忽長髮爲文。以祭其祖父。其略曰。帝敷五敎。有親㞐先。罪列三千。不孝爲大。凡在覆載之內。孰負養育之恩。愚騃小子。似續本支。沉滯異端。末路方悔。乃考禮典搜聖經。講定追遠之弘儀。參酌淸貧之活計。致簡而㓗。在腆以誠。漢武帝七十年。始悟田丞相之說。元德公一百歲。尙化許魯齋之風云云。遂娶安氏女爲妻。人多勸其仕。時習終不屈志。放曠如舊。値月夜喜誦離騷經。誦罷必哭。或入訟庭。持曲作直。詭辨必勝。案成焚之。多與挑達市童遊。醉倒街上。一日見領議政鄭昌孫過。大呼曰。彼漢宜休。昌孫若不聞者而過之。相識者絶少。惟宗室秀川副正貞恩,南孝溫,安應世,洪裕孫。終始不渝。未幾妻沒還山。作頭陀形。喜遊江陵襄陽之境。多住雪嶽,寒溪,淸平山。柳自漢待以禮。勸復家業。時習以書謝之。有曰。
將製長鑱。用斲苓朮。庶欲萬樹凝霜。修仲由之縕袍。千山積雪。整王恭之鶴氅。與其落魄而居世。孰若逍遙而送生。冀千載之下。知余之素志。弘治六年。臥病于鴻山無量寺終焉。年五十九。遺戒無燒葬。權厝于寺側。後三年。啓其殯。顔色如生。緇徒驚嘆。咸以爲佛。竟作異敎茶毗。取其骨。作浮圖。生時手畫老少二像自贊。留于寺。贊之亂曰。爾形至藐。爾言大恫。宜爾置之丘壑之中。所著詩文散失。十不能存一。李耔,尹春年裒集印行。栗谷奉敎製進贊曰。
佯狂避世。微意可想。而拋棄名敎。蕩然自恣者。何歟。雖然。標節義。扶倫紀。究其志。可與日月爭先。聞其風。懦夫亦立。則雖謂之百世之師。亦近之矣。惜乎。以時習英銳之才。礱磨以學問。則其所成就何可量哉。噫。危言峻議。犯忌觸諱。訶公罵卿。略無顧藉。當時不聞有擧其非者。我先王之盛德。碩輔之宏量。其視季世使士言遜者。得失何如耶。嗚呼韙哉。
景泰癸酉。光廟之赴京也。徐居正以集賢殿校理隨行。渡鴨綠江。宿婆娑堡。是夕。居正母訃至。光祖欲閟之。夜居正有異夢。驚起流涕。同宿者問之。居正曰。夢月恠夫。月母象也。吾有母在堂。夢徵不祥。是以悲耳。光廟聞之。嘆曰。居正之誠孝。足以動天。遂以實言之。居正典文衡者三十三榜。二十二年間。多得人。詔使董越來頒詔。見居正。甚尊禮之曰。曾見倪學士遼海編。祁戶部皇華集。欽慕高風久矣。今何幸得相見也。
李容齋荇。燕山甲子。竄巨濟。感念存沒。作十絶。各有註。詩曰。
毁譽紛紛萬口騰。此公心地不模稜。楚江何處尋遺珮。願寄纏筒五綵繩。〈鄭希良壬戌五月。自沉江而死。〉
斯人合在白雲鄕。一謫塵區海變桑。痛哭廣陵今已絶。此生何處聽峨洋。〈朴誾仲說。甲子六月被禍。〉
橫衢白日獨能前。天遺妖氛翳日邊。半夜魂夢如夙昔。數行淸淚濕寒氊。〈權達手通之。甲子冬。繫獄。日下有白氣。噫。吾其死矣。十一月被禍。〉
澹若秋空白露溥。剛如砥柱鎭奔瀾。百年名行伽倻記。要倩宜春灑素紈。〈金千齡仁老。癸亥九月病卒。〉
乃翁高節倚秋明。經𧗱文章漢更生。門地終須一網盡。孽孤寧復忌天晴。〈李幼寧寧之。甲子四月。遇禍。父朱溪君甞忤姦臣。是年亦及於禍。〉
憔悴西南歲月重。風霜變盡紫髯茸。竹山路上蒼黃面。烈火終摧百丈松。〈成季文。戊午。以史事謫義州。甲子冬。遇禍。〉
文成之後是淸門。詩禮風流自有源。生死保身知汝獨。高墳四尺漢南村。〈安善之。甲子四月。病卒。〉
南塞難逢西鴈來。夜床風雨謾相催。白頭湖海唯君在。懷抱無因得再開。〈南衮士華。謫陽德。〉
商山迢遞隔千岑。濟水汪洋過萬尋。公建池邊一盃酒。幾時文字更斟深。〈權叔達謫在尙州。余別叔達於公建池上。〉
秋來陰雨不逢晴。愁殺東籬黃菊明。九死一身心尙在。擬將餘齒看河淸。
中廟朝敎曰。廷臣有淸節素著。爲衆信服者啓之。以參贊趙元紀對。命超階崇政。元紀㞐官廉潔。官騶白直。及堂封之餘。必先周姊妹。以及門黨之孤寡。自奉甚薄。晏如也。其陞堂上嘉善。皆以淸白。同時有宋判書欽。亦以淸素恬退。與元紀齊名。明廟朝武人張弼武。性至淸。位至宰相。猶着布衣。自奉甚薄。宣廟朝。有崔兵使汝霖。亦以淸白見稱。居官勤幹職事。罷官歸家。稱貸而食。世所罕見也。
金參奉鳳祥。與其弟龜祥,鸞祥。友愛篤至。告于母曰。吾家旣無姊妹。兄弟三人。赤心相孚。其於同居。豈有難乎。金氏喜而許之。於是相約爲同堂共爨。日用百需。與之均一。家人不敢以一物自私焉。
成昌山希顔。舊第在終南山下。洞壑幽邃。嘉靖辛丑年間。圭菴宋麟壽賃居之。鄭林塘惟吉。往訪。圭菴謝以詩。林塘次之。一時文人多酬和。成巨軸。漫錄其所記者諸詩。
玉人乘月訪幽居。柴戶推來樹影疎。山釀暫開千日酒。盤肴留得八梢魚。狂詩不用傳驚俗。淸話方知勝讀書。明日送君山下路。小堂寥落似逃虛。〈宋圭庵詩〉
衙罷歸來喜索居。一庭林月正扶踈。朝陽已覺鳴祥鳳。大壑還須縱巨魚。松盖當門能迓客。竹窓留雪好看書。孤舟不盡山陰興。絶磴雲梯擬跨虛。〈鄭林塘詩〉
都憲來僑故相居。風聲一世未應疎。登門却憶攢華轂。置酒今逢換佩魚。韻勝西淸聯傑作。籍通東觀借奇書。猥蒙不鄙論文事。畫餠充飢實亦虛。〈鄭湖陰士龍詩〉
城南地僻類吾居。亦識朱門生事疎。愛酒只宜頻問月。貪山何用更焚魚。歸朝幾度聞新政。入室唯應檢舊書。彼此欲論同氣味。小堂淸夜座須虛。〈申企齋光漢詩〉
欲置山中數畝居。年年心計轉迂疎。每懷雲樹同覊鳥。長掩塵編愧蠧魚。事到好時人或訝。興來濃處句頻書。知公最愛幽閒趣。凈几明窓一室虛。〈李退溪滉詩〉
地僻還如小隱㞐。坐來心事自蕭疎。庭前松老應棲鶴。檻外池淸合養魚。退食幾回文會友。焚香更喜夜觀書。看君靜裏工夫得。方寸無塵水月虛。〈申靈川潛詩〉
朝回一室儼閒居。餘事無妨時放疎。筆下倒傾三峽水。墨池飛出北溟魚。人歸暮逕月窺榻。門掩落花風捲書。誰向此間初卜築。祗今偏覺境淸虛。〈金河西麟厚詩〉
身綰金章且索居。故人多病孟生疎。鷄羣此日還留鶴。澤畔當年未葬魚。喚睡谷禽窺戶牖。入簾山翠潤琴書。朝回日日燒香坐。松月臨窓夜幌虛。〈林錦湖亨秀詩〉
寒齋寂寂比僧居。地僻門前馬跡疎。志不公卿吾與點。夢遊江海我知魚。欲爲天下無雙士。肯讀人間非聖書。思把一罇論世事。遠來風疾正乘虛。〈林石川億齡詩〉
欲專邱壑爲移居。長對終南捲碧踈。忙裏朝參齊祓冕。閒中事業察鳶魚。將身博健囊無藥。挽世歸淳腹有書。屬和篇章描景仰。始知名下士非虛。〈朴忠元詩〉
高懷初不負幽居。簪紱雖榮意轉疎。松竹政要同意氣。池㙜却欲伴禽魚。雲藏石瀨添山雨。風動牙籤倚架書。莊枕一塲蝴蝶夢。嚮來榮辱墮空虛。〈洪忍齋暹詩〉
高人自是愛幽居。卜地終南與俗疎。玉署丹誠懸象魏。溟州仁化及豚魚。追崇只恨無祠廟。遺草空餘有諫書。不待百年公議定。世間榮辱儘歸虛。〈浦翁感懷追次〉
李長坤。字希剛。器度卓犖。有文武才。爲兵判兼判義禁。南衮初與沈貞,洪景舟。謀禍士林。議已定。將爲擧事。不可使主兵之長知之。衮瞰其不在。三往投刺。乃於其夕。使急脚。持小簡招之曰。國有大事。可卽入來。長坤家在興仁門外。騶從已散去。蒼黃借馬於友人家。到景舟等所會處。猶未詳知其曲折。及詣闕閤門內。始知撲殺其光祖等之議。愕然入對榻前。力諫以爲不可昏夜加人重罪。有若行盜賊之計。請召首相鄭光弼議之。景舟欲勸上速决作起勢。長坤輒掣其袖以止之。是日得緩獄事。長坤之力也。終爲衮等所擠。削爵出外。
中廟思復用之。羣小還尼之。廢錮而卒。
安亭辛公永僖。字德優。其文章節行。與南秋江孝溫齊名。廢朝時。隱㞐稷山。自號安亭。容齋李荇寄。詩曰。
村爲老人村。里是貧士里。貧者。人所賤。老者。人所忌。公則無不安所以名亭子。公嘗與南孝溫洪裕孫輩。爲竹林羽士。文章行義。爲一時領袖。縉紳東南行者。無不禮於其門。公沒後。申企齋光漢。過斜山舊廬。題詩曰。
村號老人那不軾。里名貧士愛玆來。南陽耆舊龎公最。西漢文章楊子才。庭宇已空雲物散。酒旗何處杏花開。至今樵牧斜陽路。猶唱蛇山別曲回。公之述作。淸古發越。爲世所重。然不自滿意。則旋作旋棄。故公之身後諸孤。不能收拾。散逸無傳。只有次冲菴詩二首。見錄於東文選。余家僅得百餘首。議欲刊行。適値壬辰兵火見失。而掇拾於散亡之餘。以若干篇俟後攷焉。海平詞伯。聞之來見。擊節嘆賞曰。當以此詩。刊於文選中云矣。未幾海平亦棄世。尤不幸也。僅錄如左。
送李希醇〈之茂〉謫珍島
山鳥驚心送遠鞍。座中談笑強爲顔。靑天蕩蕩容吾輩。塵世悠悠謫達觀。草木變衰寒暑外。英雄得失古今間。誰云對酒寬懷易。爛醉相看鼻更酸。
送李希剛〈長坤〉赴平安虞候
中興宰相賀楓宸。聖主憂邊得將臣。釰倚中天西出塞。城連萬里北通秦。奔雲晝動崩降虜。醉眼春明息戰塵。草檄手閑題好句。三年奇事戍江濱。
田家
打麥聲高酒滿盆。日長亭子度晨昏。呼兒急下遮風幔。恐攪新移紫竹根。
河雲卿〈繼雲〉攜酒來訪
問余何事到京華。容易新居重舊家。不是異鄕春色惡。只緣城下故人多。
李校理〈達善〉席上呼韻
數貼盤中一葉藿。五更燈下十年顔。微溫薄酒白沙盞。細語后山王半山。
示高秀才彦洪〈受學于公〉
越壑穿林到此樓。雪中奇事放鷹遊。傍人莫訝愁催老。飮酒吟詩自白頭。
次李舍人擇之〈荇〉韻
缺月傾雲碧落高。不堪衰草政蕭騷。無端一夢中書省。池上西風踏鳳毛。
擇之原韻〈二首〉
爲問蒼松幾許高。士林回首想風騷。此身未報溪山債。碌碌如今過二毛。
片心長與白雲高。餘事文章僕命騷。過午安亭猶穩睡。風塵日日事如毛。
鷗鷺主人安子挺。宴同心友。秋江方持戒不飮酒。不食肉。安密令膳夫。刳茄子心。藏良肉。南啖之。遂破戒。余得禪字賦詩。一座絶倒。失此詩。迨三十年。得於箱篋中。思二友之不復見錄之。秋江又不喜東坡詩。故幷及之。
龍鳳炰燔閙管絃。人間高會是神仙。東坡居士方持戒。悟得蒸茄最上禪。
送甥侄郭〈完〉之嘉山
母患癰疽子侍湯。親孫一幼一稺狂。如今更送關西汝。兄弟臨風共斷膓。〈公之子軒及公兄之子輿也。〉
書擇之天磨錄後〈二首〉
日詠先生數卷詩。天磨蒼翠一生奇。月明星散烏啼處。風雨夢回溪漲時。
宮殿荒凉只古基。秋風洞壑弔當時。山靈欵曲詞臣侍。幽興全輸入小詩。〈詳見容齊天磨錄註中。〉
寄張斗之〈應斗〉
空齋飛雪灑寒窓。咽咽幽泉亂石矼。更有少年淸似玉。手携山谷口飜江。
漫興
眼前酒杯大。身後功名細。樂哉無片田。春來免租稅。
鄰家失火〈比也〉
半夜人爭噪。燋頭知幾多。蒼黃坐無𧗱。噀酒說欒巴。
遣興〈二首○載謏聞瑣錄〉
走馬下急坂。呼鷹入雲際。下馬雪消處。踞石時小憩。僕夫開冷飯。敲石湯火計。家在十餘里。山腰夕陽麗。
男僕掃庭除。女僕掃堂閨。丈夫掃世塵。志不在門楣。高臥斗屋下。棹我胸中旗。野人非大夫。大夫各自奇。
安亭甞遊楊根村葛山。有詩今散逸不傳。余過葛山。感懷追成之。其詩曰。
葛山東畔有孤舟。昔日安亭此地遊。陳跡已隨衰草沒。詩名長與大江流。
祭安亭先生文〈安亭門人張應斗。官翰林。〉
李太白騎鯨後。風月閒多年。天送先生以續此風月。陶淵明千載後。江山無處士。天送先生以主此江山。玉樓重修。天亦無人。還招公也。嗚呼。天送之天招之云何。吁矣尙饗。
聽松成先生諱守琛。字仲玉。居于坡平山下。隱德不仕。累徵不就。築室于牛溪上。自號牛溪閒民。作坡山詞曰。
坡山之下。可以休沐。古澗淸冷。我纓斯濯。飮之食之。無喜無憂。隩乎玆山。孰從我遊。有詩曰。
一室居常一竹床。春風長與散衣裳。溪翁去後僧來訪。譜石評雲軟語長。其自贊曰。
其形枯槁。其貌亦古。行年四十。猶一布衣。初心不駁。終始無違。其學以反躬切己爲務。以誠爲主。未甞輕以語人。嘗謂學者曰。道若大路。而聖賢謨訓。昭如日星。知之不難。要在力行。以實其知耳。言語之學。都不濟事。每勸人讀小學曰。修身大要。盡在於此。先生安居靜養。得力尤多。老益高明。或閉戶獨卧。經旬不言。或擁衾不寐。每有意會。輒欣然自樂。其筆法高古。自成一家。人藏遺墨。以爲家寶焉。與余先君。往來書札甚多。而失於兵火。今得記一書。以爲後覽焉。
時氣向熱。尊履若何。戀仰殊深。僕自三月初得病危重。一粒不進口者。幾爲一朔。今始擧頭多幸。而但右脚全不運用。大小便。須人力爲之。老境人事可笑。前者獲睹折簡。兼得肉味。山村老翁。一番啖肉。其喜如何。乃知尊公不遺薄劣也。京外逈隔。奉拜無便可嘆。伏惟尊照。謹拜上白。
壬戌四月日仲玉拜。
成徵君渾。字浩源。守先業。居于溪上。亦號牛溪。歲丙子春。余往訪焉。待以世交。仍留月餘。問爲學之方。則以朱子行宮奏箚示之曰。此箚非徒人君之爲法。學者所當存心者也。爲學次第盡在於此矣。自此往來不絶。多所警發。朝廷屢徵以憲官。謝恩卽歸。最後復徵以宰輔之職。承召上來。不久還山。自以多病。不能俯仰於世。杜門養病。不求聞達。與栗谷爲道義之交。相見則講學之外。不及世務。晩年學問高明。踐履逾篤。知世之不可與有爲。日思鞱晦。屛居林泉。齋志以沒。深可惜哉。遺命薄葬。甲午冬。歸葬於向陽里先塋之側。不用大夫之禮。編茅爲帳。駕牛往葬之。見者恠之。孰知其易簀之心乎。
金河西麟厚。字厚之。聦明夙成。十五六歲。名滿一道。伊時。余先君往湖南。讀書于靈隱寺。河西時未冠。亦來捿讀韓文。居數日告歸。臨行先君問曰。數日間其可盡讀韓文乎。河西笑曰。粗得領略。何能成誦。先君抽出一卷問之。觸處洞然。有如夙誦者。亂抽他卷。莫不皆然。先君大奇之。因留與共榻月餘。唱酬詩多至百餘篇。自此結爲親友。一日先君與河西。會於河參奉繼先家。河西題詩曰。
爲愛花時訪六豪。只愁陰雨與風號。休官參奉身無事。願借春醅慰絳桃。河以孝行。薦爲參奉。家在泉源驛近處。今尙有旌門。
乙丑春。家君以嶺南敬差官。到禮安。將訪退溪。先送禮單。其答書云。伏受下送米太雉酒等物。仰感不已。但未接風範。叨受厚貺。恐非所宜也。米太不受。雉酒受之。筆札端正。辭旨謙虛。可見先生之所養也。禮安素産銀。唇官有箭禁私捉。每到八月。則先生移㞐陶山。其謹於嫌疑如此。
栗谷自星山。訪退溪。呈詩曰。
溪分洙泗派。峯秀武夷山。計活經千卷。行裝屋數間。襟懷開霽月。談笑止狂瀾。小子求聞道。非偸半日閒。退溪和曰。
病我牢關不見春。公來披豁醒心神。始知名下無虛士。堪愧年前闕敬身。嘉糓莫容稊熟美。遊塵不許鏡磨新。遏情詩語須刪去。努力工夫各日親。退溪復寄書及詩曰。世間英才何限。只爲不肯存心於古學。滔滔盡然。其有自拔於流俗者。或才不逮。或年已晩。如君高才妙年。發軔正路。他日所就。何可量哉。須千萬益以遠大自期。勿以小得自足。詩曰。
從來此學世驚疑。射利窮經道益離。感子獨能尋墜緖。令人聞語發深知。又曰。
歸來自嘆久迷方。靜處才窺隙裏光。勸子急時追正軌。莫嗟行脚入窮鄕。栗谷和送曰。
學道何人到不疑。病根嗟我未全離。想應捧飮寒溪水。冷澈心肝只自知。又曰。
早歲舂粮走四方。馬飢人瘦始回光。斜陽本在西山上。旅客何愁遠故鄕。
聽松少與尙相震。相友善。太學諸生。欲疏聽松孝行於朝。尙公止之曰。成某力學之士也。將期大成。不可使一善之名。早聞於世也。聽松聞之。稱其識量。及尙公之爲相也。亦無建白。聽松贈之以歌詞曰。
䆠海滄波上。浮遊舟子輩。洪濤巨浪寧無畏。歸來兮林泉。共臥樂夫天命哉。尙公答曰。我心如此思歸早。海不揚波今始了。近日蒼生如盡濟。當從爾歸去。一日聽松入都訪尙公。閽人曰。何自。答曰。坡山成老翁。閽人入告。尙公倒屣出迎曰。吾故人也。相與握手。終日談話。其後聽松徵拜司紙。以老病不能謝恩。尙公抵簡曰。恩命出於聖衷。其亟來謝。聽松復書曰。昔文立不薦程瓊。知其老病。性且謙退。無復當時之念也。今公非知我者乎。未久謝世。嗚呼惜哉。
龍門趙公昱。字景陽。才高好學。尤長於書畫。晩年。除長水縣監。未久棄官。歸老於家。寄先君書曰。前承枉訪。多謝多謝。所敎陳律蘭畫。只一日走草書上。惡筆本不足觀。重違強顔耳云。少與聽松爲友。聽松嘗曰。景陽才有三長。畵筆最高云。
洪僉知奉世。字欽仲。人品甚高。有志於學。受業於己卯諸賢。與金慕齋成聽松相往來。諸公多許之。余少時獲陪杖屨。紅顔白髮。談笑藹然。如在春風中。又善於書札。筆翰如流。寄先君書曰。僕見擬安邊。曾是意外。又未受點。是亦天也。同里白髮。隨意相從。難得之幸也。但公之所患。至今未痊。是可恨也。臨食卒復云。
成徵君運。報恩鍾谷人也。行義甚高。文章亦妙。有詩曰。
一入鍾山裏。松筠卧草廬。天高頭肯俯。地窄膝猶舒。名下何人在。林間此老餘。柴門客自絶。無日罷琴書。
乙巳衛社功臣罷勳。作詩曰。
事往嗟何及。懷賢淚滿衣。波乾龍爛死。松倒鶴驚飛。地下無恩㤪。人間有是非。仰瞻黃道日。誰復掩光輝。兩詩皆佳。他作亦多傳播。徵君無意於世。不求人知。眞處士也。
林參議億齡。號石川。海南人。爲詩俊逸淸新。乙巳之禍。與弟百齡。意不同。未參衛社勳。猶仕于朝。晩除潭陽府使。作詩曰。
朝趨北闕暮南州。窃比明時僞許由。蹤跡似雲舒或卷。行藏如水止還流。何妨混世陶腰折。追悔當年羿彀遊。歸老海邊吾已决。黃花朱橘故園秋。又曰。
吏散庭空鳥印蹤。杏花疎影月明中。白頭剛厭烏紗帽。客去而懸客至籠。其才其志。可謂豪逸不羣矣。
金澍。善山人。高麗恭讓王時。以禮儀判書。如皇朝賀節。還到鴨綠江。聞我朝開國。寄書夫人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吾渡江則無所容身。夫人幸有娠。生男名曰楊燧。生女名以命德。仍送朝服及靴曰。但以此爲信。若夫人下世。以此合葬。且以發書之日。爲我忌日。葬後勿用誌文及墓碣云。還入中國。居于荊楚之間以終。十二月二十二日。乃其諱日也。卽江上發書之日也。夫人解娩得男。命之曰楊普。盖燧爲普也。登文科。官至宣慰使。其孫之慶大司憲。曾孫應箕左議政。墓途尙闕誌石者。遵遺命也。先生卜居善山新谷里籠巖下。鄕人尊慕。稱曰籠巖先生。
鄭公夢周。字達可。延日人。仕高麗。官至門下侍中。好學不倦。精硏性理之學。深有所得。爲東方理學之祖。朱子集註之外。演說奧旨。聞者頗疑。及得雲峰胡氏四書通論。無不脗合。忠義大節。亦當時第一。至今從祀文廟。所著詩文。豪邁峻㓗。號圃隱。京都詩曰。
尺釰龍飛定四維。一時豪傑爲扶持。山河帶礪徐丞相。天地經綸李太師。駙馬林池春爛熳。國公樓閣月參差。始知聖代功臣後。共享昇平萬世期。奉使日本詩曰。
弊盡貂裘志未伸。羞將寸舌比蘇秦。張騫槎上天連海。徐福祠前草自春。心爲感時垂涕易。身因許國遠遊頻。故園手種新楊柳。應向東風待主人。登望京臺詩曰。
千仞岡頭石逕橫。登臨使我不勝情。靑山隱約扶餘國。黃葉繽紛百濟城。九月高風愁客子。百年豪氣誤書生。天涯日沒浮雲合。怊悵無由望玉京。登義城北樓。雨中作六言曰。
聞韶郡樓佳處。避雨來登日斜。草色靑連驛路。桃花䁔覆人家。春愁正濃似酒。世味漸薄如紗。膓斷江南行客。蹇驢又向京華。
寒暄堂金宏弼。字大猷。瑞興人。居玄風以道學自任。窮經三十載。深知義理之蘊。弘治中。擧遺逸。官至刑曹佐郞。廢朝見殺。正德間。恭僖大王。加贈右議政。仍於講道之所。立祠祀之。先生始號簑翁。雖逢大雨。外濕而內不濡。旣而改之曰。爲名而自露。非渾然處世之道。爲佐郞時。馳見辛進士永僖氏曰。吾當絶君。觀今士氣。且類東漢之末。朝夕禍起。如我則禍已迫矣。進退無及。請君遠遯鄕曲。否者吾卽相絶。肯聽我言否。辛公忽引去稷山斜山里。號安亭。觀此則先生非不知時事幾微。豈是不能見幾於未形者耶。南秋江病革。先生往問之。秋江面壁而卧。終無一語與訣。噫。先生欲絶安亭。秋江已絶先生。時事艱危。有非哲人所不能免者耶。〈詳在南冥集中。〉
靜菴趙光祖。漢城人。恭僖王時。官至大司憲。師事寒暄堂。天姿異甚。絶出等夷。篤信好學。志在明道𧗱淑人心。以卛一世。不幸奸臣搆捏。初謫綾城。竟賜自盡。仁廟末。命復其職。宣廟朝。追贈領議政。贈謚文正公。配享文廟。
李文剛思鈞。骯髒不肯與時俯仰。不容於己卯士類。出補全州府尹。及趙,金諸公被罪。召拜副提學。時輩意思鈞必懷憾於彼人而用之。及來辭職曰。光祖等被罪事。臣不能知也。必是欲爲善事。而不能無過中憎疾者而然。若知此人等只爲國事而無他念。則其罪當末减而不减。恐上心有所疑阻也。賞罰雖加於匹夫。若有僭濫則大累君德也。古人有一言悟主者。如臣無狀。安有回天之力乎。敢辭正言。趙琛擊去之。後爲吏曹判書。又忤於金安老。除慶尙監司。安老方爲相。出餞於興仁門。思鈞聞之。由崇禮門而行。其倔彊如此。
李贊成繼孟。倜儻有大節。鄭光弼亟稱有宰相才。己卯士類。處事過中。頗裁抑之。遂被劾退歸金堤村舍。及鄭公被罪。召拜贊成。略不以前事芥懷。每嘆善類見擯。羣小得志。欲爲伸救。大忤南衮等。沉滯西樞。散秩而卒。惜哉。
圭菴宋公。被劾於乙巳士禍。歸居淸州村舍。退溪寄詩曰。
圭庵昔在風塵中。蕭灑不作風塵容。今歸淸城學耕稼。淸城糓熟如姑射。肯將榮辱入靈㙜。一簞一瓢師顔回。吾聞天下有至樂。非金非石非絲竹。同志之人與我違。獨抱塵編荒是非。丁未有後命。金吾郞至。公跪聽傳旨。沐洛就死。貽書訣其堂弟麒壽曰。皇天后土。可表此心。一子托君。吾何憂焉。其戒子書曰。毋以余之被禍沮抑。勤讀書戒酒色。喪事從儉。無違禮。負愧而生。不如無愧而死。筆畫飛動。凜凜有生意。其平生所養可見矣。時年四十九。今上初年。命復爵。
李彦迪。慶州人。性沉靜端愨。孝友忠信。篤好性理之學。深有造詣。爲全州府尹。上千言䟽。中廟深加奬歎曰。古之眞德秀。無以加矣。命傳示東宮。仁廟卽位。擢授右贊成。下敎曰。往年先王賜卿疏。固已嘆服。且於書筵。聞講說。予留意久矣。豈不合貳公乎。其論無極太極四五篇。殊有得於程朱微旨云。
慕齋金安國。義城人。硏窮性理之學。爲儒者師範。仁廟在東宮時。以師道導迪有功。配享廟庭。其文章富贍。善押強韻。以宣慰使往迎日本使弸中。往返酬唱甚多。以讀易呼韻。卽應口曰。
大羹元不和梅塩。至妙難形筆舌尖。靜裏默觀消長理。月圓如鏡又如鎌。弸中擊節嘆賞。門生又以半月爲題。呼韻魚蛆輿三字。詩曰。
神珠缺碎闘龍魚。剮殺銀蟾半蝕蛆。顚倒望舒因失御。軸亡輪折不成輿。
奇遵少時。夢中作詩曰。
異域江山故國同。天涯垂淚倚孤峰。潮聲寂寞關河濶。木葉蕭條城郭空。野路細分秋草外。人家多住夕陽中。征帆萬里無回棹。碧海茫茫信不通。其後謫居會寧。見其山川物色。宛然所見於夢中。因次其韻曰。謫裏山河昔夢同。海天窮處獨登峯。歸心一片隨回鴈。別淚千行灑斷空。白日不分寒塞外。靑春已過遠離中。生還故國應無路。只見滄波萬里通。始知人事皆已前定。不容人力於其間矣。
陽村權近。大明太祖朝赴京。其製詩曰。
聞說鴻荒日。檀君降樹邊。位臨東國土。時在帝堯天。傳世不知幾。歷年曾過千。後來箕子代。同是號朝鮮。
帝每稱老實秀才云。
權踶。陽村之子。字仲安。號止齋。及第時壯元。同等入啓。上裁恭定王焚香祝之。抽出則踶也。遂爲壯元。後作獻陵挽詞曰。平生未報焚香祝。泣血摧肝㤪彼蒼。又作武節辛公挽詞曰。文節公孫武節公。吾家世美孰能同。才兼將相名聲重。運際風雲寵渥隆。疾惡剛膓容不得。牧民遺愛永無空。最誇大樹飜爲桂。枝又生枝次第紅。〈文節公政丞韓宗愈。與公同是外孫也。武節公之子引孫及其子碩祖。皆文科主文。故云云。〉
洪彦忠。文匡公貴達之子也。燕山甲子。貴達被禍。彦忠謫眞寶。自知必死。自作碣銘曰。大明天下。日先照國。男子姓洪。名忠字直。半生迂拙。文字之攻。在世卅有二歲而終。命何云短。意何其長。卜于古縣。茂林之鄕。靑山在上。灣碕在下。千秋萬世。誰過其下。指點徘徊。其必有悵然者矣。
徐花潭。諱敬德。開城人。隱居花潭。講明性理之學。而數學尤精。嘉靖末。恭僖王屢召不至。終於家。贈戶曹佐郞。
高麗郭公諱輿。字夢得。在睿宗朝。爲禮部員外郞。歸隱全州。力學工文。陰陽醫藥。道釋琴碁。靡所不治。睿宗以舊知徵以烏巾鶴氅。談笑唱和。時人謂之金門羽客。固求退。賜京城東若頭山一峯。搆室以居。名曰東山齋。王一日微行至山齋。輿適入城。徘徊久之。賦詩十韻。題壁曰。
何處難忘酒。尋眞不遇回。書窓明返照。玉篆掩殘灰。方丈無人守。仙扉盡日開。園鶯啼老樹。庭鶴睡蒼苔。道味誰同話。先生去不來。云云。輿和曰。
何處難忘酒。虛經寶輦回。朱門追小宴。丹竈落寒灰。卿飮通宵罷。天門待曉開。杖還蓬島逕。屐惹洛城苔。樹下靑童語。人間玉帝來。鰲宮多寂寞。龍馭久徘徊。有意仍抽筆。無心獨上臺。云云。後王屢幸寵遇。及卒。遣近臣祭之。公之淸節高致。與李資玄齊名。睿宗屈己移蹕。必欲致之。終不降志。其於富貴靑紫。視之如浮雲。非有所樂於胸中者。安能如是哉。史氏深加貶削者。亦獨何哉。西原族譜。公有子琦。史記以公不娶無後。則族譜之誤明矣。
挹翠軒朴誾。字仲說。與容齋,止亭。以文爲友。皆推其不可及。十七。中司馬。十八。登第。二十六。以弘文修撰。遭禍於燕山朝。容齋裒集遺藁。名曰挹翠軒集。其卷末。有三律詩。容齋詩曰。
天欲斯文喪。時如殄瘁章。百身人莫贖。萬古夜還長。翰墨餘三昧。風流盡一塲。忍將湖海淚。空酹菊花傍。李沆詩曰。
高才時不遇。薄俗惡文章。一事堪傳後。浮生不較長。存亡嗟異路。詩酒憶逢場。尙有終南色。依然挹翠傍。李堣明叔詩曰。
少作吾輕了。還添十載功。晩來驚入妙。身後覺增工。奇釁一生短。長鳴萬世空。終南翠誰挹。暮色尙連穹。
申濆。築室居于富平餘金山。求詩於諸名士。而尹紀理有詩曰。
荊門日䁔桃花凈。無數晴蜂下上飛。午睡初醒童子語。折來山蕨滿筐肥。諸人閣筆。栗谷見之嘆曰。此豈描寫所得者。所謂出於天然者歟。濆之子應擢。以篆書有名於當世。
霽峰高敬命而順。才名早達。歷敭華要。晩年退居光山。壬辰歲。海冦猖獗。公起兵討賊。檄文所到。人皆感泣。錦山之戰。兵敗而死。其子從厚。聚義旅以復父讐。亦死於賊。一門之內。忠孝俱全。千古美名。不下於卞壺矣。余過光山。作詩弔之曰。
早歲聲名忌太專。退居江海十餘年。詩追杜子夔中作。文過東坡嶺外篇。釰戟毛錐才幷著。丹心白髮老彌堅。欲知繼述家風遠。諸葛忠誠父子傳。〈公之第二子因厚。亦與公同死。故云耳。〉
重峯趙憲汝式。好善力學。且有直節。壬辰歲。虜使玄巢。來求講和。其實窺覘虛實也。憲上章請斬其使。以折奸謀。言甚切至。當時不能用。而竟至敗衊。人始服其先見。賊之渡海。又與僧靈圭等起兵。協力討賊。軍聲大振。錦山之戰。兵敗而死。其孤忠壯節。直與古人無異。余過錦山。以詩弔之曰。
先生門地起寒微。力學躬耕忍苦飢。始謂陳三眞細事。終知南八是男兒。忠誠懇懇揮戈日。壯志堂堂瀝血辭。死節當求敢諫輩。老蘇明見似元龜。
劉將軍克良。系出寒微。處己極恭。凡所莅郡。人皆畏而懷之。且有智略。深識兵要。天文地理。無不該通。當壬辰之變。與大將申硈。把截臨津。硈欲渡江迎戰。克良諫曰。賊謀難測。若有伏兵。半渡而擊之。兵家所忌。不如觀其動靜而應之。不可輕渡。以犯㐫鋒。硈以爲沮軍情。大怒欲斬克良。克良曰。我雖老矣。請爲先鋒。以試可用。硈許之。軍旣渡。伏兵果發。我軍四散。不能沮止。克良格殺數人而死。噫。當初若從其計。不至於敗。不從其計。自請先鋒。終死於節。公之智勇。可謂俱全矣。余以詩弔之曰。
將軍自作先鋒將。臨水陣前甘隕身。死綏非獨古來有。夙志亦能今日伸。百千年後實稀事。卄四郡中眞一人。苦憶往時談笑處。仁州北望淚沾巾。將軍無子有女云。
倡義使金千鎰。當海冦方張之日。三都盡沒。乘輿在龍灣。道路不通。八道勤王之士。無所適至。公奮義首唱。聚兵江都。屢戰奏捷。軍聲大振。舟師往來。南北無礙。江淮保障。功在第一。及賊之攻湖南也。公又據晉陽。嬰城固守。粮盡援絶。竟至城陷。不屈而死。公之大節。不下於廵遠。而時無山斗大手作傳以褒美之。惜哉。余作感興詩。以寓微意。詩曰。
胡星入紫微。猛犬吠城闕。三都盡灰燼。大道生荊蕀。公卿雲霧散。扈駕不滿百。美人在西方。音信萬里隔。勤王誰倡義。敵愾無人作。賴有二三賢。炳幾果明哲。聚衆諭大義。忠誠貫金石。三綱未宜絶。人理豈盡滅。揭竿以爲旗。斬木以爲戟。舟師據江都。軍勢雷霆掣。衣霑太眞淚。手擊士雅楫。關路一以開。西南無阻塞。大功賴以建。策勳宜第一。如何天不助。忍使英雄折。江淮救不至。巡遠宜被執。擁衆者誰子。寃血千年碧。至今晉城下。壯氣欝未洩。英魂不可招。爲厲應殺賊。編辭篳門下。擬續麟經筆。
統制使李舜臣。度量寬弘。愛人下士。博通書史。深達兵要。閑山之戰。奮勇先登。身被重瘡。不爲之動。竟奏大捷。其忘身殉國之忠。死有耿光。前者。洪君遇聘叔。每稱其有古將風。一日李公來訪君遇。余亦相見。觀其儀表非常。人物偉然。論事之際。援古證今。出入經史。其才似可以擔當大事者。益信前言之不誣也。公廟在牙山。余以詩弔之曰。
功冠中興第一名。南宮圖畵煥丹靑。身騎箕尾歸霄漢。手挽天河洗甲兵。諸葛已亡猶走敵。雲長雖死尙稱靈。湖山東畔留遺廟。誰薦芳醪爲一傾。公方戰中丸。力疾援桴督戰。使其姪代行。竟奏大捷而死云云。
柳彭老。字享叔。登戊子文科。慷慨有志節。壬辰之變。與高敬命共集義兵。參謀幕下。錦山之戰兵敗。與敬命同死。朝廷嘉其忠。贈職旌門。家在玉果。余過之。作詩曰。
死節當求第一豪。知音絶少孰知高。皇天已助子猶在。此賊未亡君詎逃。萬古英名忠義傳。千年壯志召虔刀。當今史筆誰爲秉。願借雌黃一字褒。
歲戊子秋。余往坡山。訪牛溪。叙寒暄畢。牛溪謂余曰。頃者松岡還鄕時來訪我。我戒之曰。過飮傷生。愼勿如前。松岡答曰。我今斷酒矣。我喜而贈詩曰。
酒味忘來閒味深。晩香亭上坐觀心云云。其後余往黃山。路入燕岐。與松岡相見。以牛溪言告之。則答曰。吾今斷酒。浩源之言果也。其後月餘。余訪松岡於昌平本家。則松崗適往光山未歸。余題詩竹上曰。
瑞鳳翔千仞。文章世莫窺。何時奏韶舞。得使更來儀。悵然而歸。歸時歷訪息影亭主人前察訪金聲遠。金乃故宋二相純之女婿也。庭畔有碧梧數株。指而話余曰。此樹。二相歌中所謂樹梧引鳳凰者也。相與歎賞。宋相未老引退。逍遙林下。其淸標高節。令人景仰。又長於歌詞。傳播一時者。如思美人感君恩之曲。哀樂中節。眞得詩人比興之義。後無繼之者。松崗續美人諸曲。亦可謂能繼者也。其戀國憂國之懷。發於中情而播諸聲音者。前後一䂓。吁可尙矣。
聽天沈相守慶。字希安。癸卯榜進士。與佐郞叔父同年。丙午文科壯元。又與家君同年。爲人恭謹端雅。善與人交。多識典故。著遣閒雜錄。又工於詩詞。擅名一時。少時。與許草堂曄,尹公潔。唱和山寺。詩曰。
山中聯句偶成詩。却被人傳未始知。愧我工夫今鹵莽。多君格律轉淸奇。平生汩沒林泉遠。陳跡蒼茫歲月移。離合多端還有數。薇垣何幸更追隨。草堂詩曰。
重興十七首新詩。老眼看來喜可知。泉石始經才子弄。山林應盡寶藏奇。玉虫逐卷光猶爛。圓桂當中影不移。他日蘭亭堪絶唱。吾人雖病欲相隨。尹長源詩曰。
山室拖燈夜覔詩。當時不料有人知。被他傳玩眞多事。到此重看亦一奇。搜討共憑筋力壯。別離頻見歲星移。職居補衮虛微報。空負奚囊荷錦隨。林塘追和詩曰。
星動薇垣荷索詩。淸篇仍許老夫知。三峯蒼翠當窓見。二子文章特地奇。枯槁漸成南郭隱。勒回長被北山移。明春好趁梨花落。散策溪頭一衲隨。長源沒後。聽天感懷詩曰。
燈月餘輝尙在詩。當年肝肺有誰知。却慚老物生偏久。堪恨高才數獨奇。無奈世情多變幻。自來人事喜遷移。忍看手藁留巾笥。泉下他時倘可隨。鵝溪追和曰。
浮世空傳數首詩。冲襟寧許小兒知。二公才調元無敵。諸老鋪張更一奇。殘月曙星吟裏憶。晩山蒼翠卷中移。平生每惜長源丈。妙歲名高禍亦隨。聽天南道兵使時。甲山定遠樓懸板詩曰。
自笑浮生漫苦辛。年年飄泊鬢毛新。誰知玉帳孤眠客。曾是靑稜慣臥人。千里月明難度夜。一庭花落已經春。虎頭燕額非吾事。却恨虛名誤此身。楮子島詩曰。
東湖勝地衆人知。楮子前頭更絶奇。蕭寺踏穿松葉逕。漁村看盡杏花籬。沙暄草煖雙䲶睡。浪細風微一棹移。春興春愁吟未了。狎鷗亭畔夕陽時。癸卯同年榜會詩曰。
二百同年榜。生存只箇三。凋零雖太甚。會集亦猶堪。抵死拚佳約。從人作美談。正逢秋色好。窓外望終南。
佐郞叔父癸卯進士。壬戌及第。官至工曹佐郞。癸卯榜同年。相愛特深。每年春秋榜會。子弟皆參。久而不廢。人言自有司馬以來。同年相厚。無如此榜也。叔父爲人寬好長者。與人無忤。其於兄弟親戚。怡怡如也。與先君同居五十年。愛敬篤至。未嘗少懈。與人交必以信。與沈相守慶,姜相士尙。相友善。久而不衰。又善書能詩。癸卯會試千道會詩。二等入格。海州芙蓉堂。題詠詩曰。
酒酣耳熱便歌呼。氷簟銀床客夢孤。向夜一池看月上。却疑擎出睡龍珠。又曰。
別院深深夏簟淸。水晶簾捲晩凉生。空敎落魄靑樓客。膓斷綠荷風雨聲。時監司南公應雲。稱贊不已。以爲懸板云。
姊夫黃兄士謙。才捷能文。乙卯司馬。甲子文科。升拜注書。善於其職。明廟升遐。宣祖入承大統。兄與承旨朴素立。往迎扈從。時人欲援乙巳錄功。例爭書名投進。兄一切却之。承旨愧屈。倉卒之際。處事合當。人多韙之。歲辛未。嶺南阻飢。朝廷擇幹事之人。以兄除敬差官遣之。措治得宜。民賴以安。五月。道卒於星州。識與不識。莫不歎惜。子愼。戊子謁聖壯元。人皆以公輔期之。甲午。以通信使往日本國。于時虜酋強梁。凌蔑詔使,通信使。抗節不撓。不辱君命。物議多之。錄功封檜原府院君。癸丑。以非罪竄于瓮津。丁巳三月。以疾卒於謫所。訃聞。上悼其忠。復其官爵。厚禮葬之。今上賜謚文敏。
姑夫黃伊川世傑。字秀甫。有才能文。屢魁場屋。雍姬論悔。不用蒯徹之計論。人多傳誦。晩年以門蔭。除漢城參軍。官滿當遷。適有窠闕伊川,仁同,司圃三處。海原尹公斗壽。爲詮郞。公通簡曰。僕竊慕程伊川。又欲善與人同。二者不可得。願爲老圃焉。人皆膾炙。竟除伊川。
舍兄和伯。博學多聞。尤長於史。士謙兄雖善於製述。至於事實。必問於舍兄。每稱其該博。且敏於作詩。一日。家君覽名臣言行錄。晦菴餞東萊於鵝湖詩。令舍兄次其韻。承命卽次曰。
佩服要須一箇欽。聖賢於此更留心。深思奧義雲生壑。幽賾微言月隱岑。鄒魯云亡天漠漠。周程亦沒夜沉沉。遯翁若不開來學。斯道何由到秪今。家君穪善焉。所學如此。竟不得一名。惜哉。子希溫。早志于學。受業於聽松門下。與牛溪栗谷相友善。孜孜爲學。晩年因病廢學。沉冥於酒。牛溪甞謂余曰。宜直爲人善良。文理通達。古文難解處。一見便了其意。吾等期以遠大。不幸以病廢學。可惜云。其寄弟詩曰。
故園音韻了無聞。黃犬傳書問陸雲。洛水暮烟君憶我。楚山明月我思君。每誇和樂鴒原在。莫恨蹉跎鷰尾分。何日高堂談笑後。一罇相與細論文。高霽峰見之。題其後曰。
少日乾川洞。交遊與郭鄰。賢郞雖不見。詩律亦精神。〈楚山。井邑別號。是外鄕希溫時在其地作。故云云。〉
尙州徐判事克一。乃先君丙午同年及第也。有二子曰尙男,漢男。判事己丑年棄世。二子居廬于墓側。有一童子。學書于廬所。夜夢見六人會坐于松亭。首坐者盧相國蘇齋。其次金正冲,盧正祺,徐正克一,全縣監範,金進士彦健也。坐中名其亭曰觀行。作一詩曰。
靑山山下數椽廬。孝子營。孝子幾竭如在誠。孝子不避風與雨日日來。號哭聲中宜夢回。觀行亭中六仙會。眞樂事。觀行亭名留百𥜥。洛江江上可以立六僊社。洛江萬古流不舍。似是蘇齋手段也。令童子讀之成誦。覺而記得。尙人傳播。事甚奇異云。
檜原。忠淸一節。出於天性。其使日本也。履虎尾涉鯨濤。險阻艱難。備甞之。終不辱命。全節而歸。其使上國也。逐日長安門外。號訴過百日。其間喫苦。鬚髮爲白。竟得冊封之請。其領度支也。節用愛人。量入爲出。使冗費盡省。國用周給。其爲都憲也。責難陳善。知無不言。使朝綱振肅。奢僭日去。古人所謂道理貫心肝。忠義塡骨髓。直須談笑於死生之際者。庶幾近之。不幸遭罹厄會。搆陷不測。竊屨之誚。誤持之金。無以自明。幸賴聖明深察至寃。薄示其罰。中道付處。不幸短命。惜哉。豚兒一日夜夢。檜原作詩曰。
人罪吾身難罪志。戀君憂國一心存。金甃坐累終難雪。九原冥冥尙有寃。問金甃之義。答曰。有一僧投宿人家。夜半有盜入其家。僧恐其被累。遠走避之。誤陷於眢井中。不得出。其家人跡至獲僧。以爲盜。嚴刑以鞠之。僧無以爲辨。遂誣伏而死云。噫生前抱寃。故一靈未泯。至於身後。託於夢寐。以冀一雪。幽明一理。昭昭不誣。哀哉。
鄭𥖝。順朋之子也。號北窓。生而淸秀。及長。無所不通。如天文,地理,醫藥,筭學,華語。皆不學而能。嘗隨其父。朝京師。與華人語。皆驚異之。超叙六品。兼醫,筭,象三學敎授。歷抱川縣監。當其父上變之時。力諫不聽。因而大忤。不見容。屛處于外。多在果川淸溪山。楊州掛蘿里。常使奴子劑藥。淸早未起。煎服之。乃始言語。未幾病卒。年四十餘。其山居也。能知山下人家事曰。方爲某事。後驗之果然。其學似出禪家陳摶之類也。其弟碏。亦以才行。見重於世。
國初。點閱前朝官庫。無籍可憑。只因物色爲考。有一塊物。非金非石。其色靑黑。皆不知爲何物。以爲無用而慢藏之。有一老吏竊歸而藏於家。其後國用畵器燔造時。所用烏金。貿於中國。厥價倍於兼金。此吏所藏之物。實是烏金也。自此不貿於中國。而貿於此吏。傳子傳孫。遂至致富。俗所謂烏金長者。此之謂也。朴守大守。嘗言於余。
蘭雪許氏。草堂之女。余同年金正字誠立之妻也。早有仙才。所著蘭雪集。有唐人風度。華人見之。稱贊不已。其白玉樓上樑文。出入仙道。深造玄妙。非婦人女子所可及。早沒無嗣。人皆惜之。婦人能文者。恃才挾氣。傲蔑其夫者頗多。當深戒者也。
嘉靖己未年間。天磨山僧天煕。來求詩軸。先君令余次其韻。詩曰。幾涉秋山幾渡溪。五天行邁不曾迷。飜經貝葉尋常事。更向騷壇說品題。許草堂見之。令其子美叔次韻曰。
瘦筇拄到白雲溪。一箇行裝路不迷。石上重逢應有日。摩挲知是舊年題。時年十餘歲。其才早達如是。不得展布。惜哉。
正德年間。文人金彌性。有能詩名。今人無知者。余少時。嘗見其詩。愼廢妃挽詞曰。
欲哭泪先落。欲歌聲已呑。早年稱聖配。終歲閉長門。競獻當時策。誰將大義論。靖陵松栢路。慘慘未歸魂。廢妃。愼守勤女也。反正時。守勤被害。三大將啓於中廟廢之。時論或以爲過。故三句及之。
許知事晉。年過八十。氣力尙強。作詩淸健。歲丙辰。特拜崇品。謝恩後。寄詩於余曰。
稀年自古猶穪道。八十那知到病翁。乙卯光陰渾似舊。丙申儕輩揔成空。謬承恩例初增秩。強拂朝章更鞠躬。力疾乘軺遵大路。白頭羞見軟塵紅。謹次其韻曰。
我公自是三朝老。鵷列爭看八十翁。玉闕彤墀明曉旭。金章紫綬映晴空。聖君優禮宜增秩。賢相承恩亦匪躬。他日耆英堂上會。宮壺應對賜花紅。又曰。
香山社裏樂天老。獨樂園中司馬翁。長夏琴罇幽興足。浮雲軒冕世情空。求閒自是心無累。辭爵誰知德在躬。莫道吾公年八十。雙眸湛湛醉顔紅。其次擁翠堂感舊詩幷序云。擁翠堂。乃沈公銓。全州府尹時所創也。家君作宰泰仁時。以銀㙜受由覲親。時路經完山。爲沈公所留。仍有所眄。其後家君又出宰古阜。余以栢府及騎曹郞歸省。前後十餘年間。舊眄猶在。亦一可笑。此其大略。他不敢及。幸冀和敎。詩曰。
詩山爲縣在南方。恩許歸寧覲北堂。指點完山猶咫尺。淸新開府最賢良。淹留物色春偏賸。句引風光夏亦凉。枉被嘉招酬夙債。能恢拙袖十分長。又曰。
只輸心匠不煩民。特地華堂妙入神。豊沛龍光猶在澤。襄陽花艶動驚人。嘉招屢及歸寧客。此日重逢去歲春。莫道徐娘今已老。舊情嬴得一番新。余又次其韻曰。
完山佳麗擅南方。形勝曾聞擁翠堂。一府雄藩是豐沛。當時文物屬明良。鶴歸華表荒城廢。夢斷楊州客枕凉。爲問舊遊行樂地。那堪今日感懷長。又曰。
高堂作宰遠臨民。王命歸寧孝感神。彩服斑爛江夏郡。簫笳震耀洛濱人。西湖載酒偏多興。野舘看花正値春。舊事思量眞一夢。淸詩吟罷客愁新。往復詩篇甚多。他不及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