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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行龜鑑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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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行龜鑑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提要         雜家類五雜纂之屬言行龜鑑八卷
  等謹案言行龜鑑八卷元張光祖編光祖元史無𫝊志乘亦不載其名始末無可考見惟大徳癸夘陳普作是書序稱襄國張君字紹先大徳辛丑為泉州推官睹其厯仕為政信其為仁人君子又有大徳甲辰熊禾序稱光祖質美嗜學有天下來世之志陳普即學者所稱石堂先生熊禾即學者所稱勿軒先生皆宋元間篤行醇儒不妄許可據其所言則光祖亦君子人矣初宋趙善璙作自警編録前輩嘉言善行以示矩矱光祖欲為刋行熊禾以善璙所編尚有未及刪潤者光祖乃即善璙舊本益以典刑録厚徳録善善録名臣言行録及博採名臣碑誌之文裒輯排比以成是編據原序稱分學問徳行交際家道出處政事民政兵政八門黄虞稷千頃堂書目著録作八卷盖一門為一卷也原序又稱類列八十有二枚舉為九百五十有五今原本散佚惟載於永樂大典者尚存四百七十二條而八十有二之子目則不可復考然唐以前分類之書不過撮舉大綱易於包括宋人著書好立子目目愈繁碎則分隸彌易糾紛今子目既已無徵惟以所立八門依類排纂轉覺便於循覧又原序稱每類之中首之以善行次之以嘉言先踐履後議論也然言行既各分編則一人之名一類中先後複出時代未免顛斘又或一事一人而言行並見尤難於割裂其體例殊為未善今惟以人統事以時代敘人庶端緒不淆釐然易見雖編次視原本稍殊而要之標舉芳踪示人效法於光祖著書之本㫖固未嘗失矣宋元説部諸書每雜述詼諧侈陳神怪以供文士之談資是編所記雖平近無竒而篤實切理足以資人之感發亦所謂布帛菽粟之文雖常而不可厭者歟乾隆四十六年三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原序
  人之善念如天地間生氣千古萬古無一日息君子兼善之念亦如主宰是氣者常惻惻在懐抱中茍得發用流行必思所以如吾心者古人所以坐待旦也唐以前逺矣姑據二三百年來名公卿賢大夫士天命之懿發於心見於修身齊家事君臨民其尤通徹無間隔者與禹稷顔孟如一人其發動生長不自覺而足為世典刑令甲者亦復不能悉數也是何天下之多賢耶豈不足以發明性命之不息起天下亹亹之心而永為斯民之所恃賴乎襄國張君光祖字紹先㓜抱濟物之懐辛丑為泉州推官休暇俯仰慨然以天下為慮取朱文公言行録及前人採拾所謂典型録厚徳録自警編善善録所載近世言行凡在於善類庶幾於道上足以禆明時下足以利民物者門分為八類列為八十有二枚舉為九百五十有五總名之曰言行龜鑑梓之與天下共凡以見人性之皆善若文公所謂因其所同推以度物者噫是心也足使物各得所而凡天下含淳粹抱昭明不能自止息者與身在正途而或未有扶翼之者讀此編足使惕息憤悱如寐得呼如獨行得侣幡然迴車入康莊浩然挿翮登寥廓一正身心而宇宙間咸受其賜豈不美哉余平生百無能唯於善之一字耿耿不能忘覩張君歴仕為政與其為此書實拳拳然信其為仁人君子也故為之序大徳癸卯閏五月三山陳普書于同文書院
  余甲戌客武林閲書肆得趙善璙自警編觀其言皆切近而易知而其事又明白深至而易以動悟知其有補於世教也古襄張侯紹先一見喜之即欲刋板流布余再加繙閲見其編次似猶有未及刪潤者其序中所及杜氏典型録又得而閲之大畧相似而用意尤嚴葢二家託始各有㣲意自警編以廣問學充器識為先而典型録則以敦孝友崇操行為重且極言近世學者之病徒尚虚言不務實履知可千百而行不一二又將以深警夫學者用心之㣲也雖然人之氣質意見終有限惟學問義理為無窮子曰徳之不修學之不講是吾憂也所謂講學者豈近世儒者記覽辭章之虚言哉大學之格物中庸之明善未嘗不在力行之先眼明足健知行並進萬里雖逺固有可期若懵無所睹欲不跌仆世豈有是理哉漢唐以下人物豈無天姿之暗合随其所見亦足以有就然終不可以語聖賢事業者學之不講也紹先甚然余言於是合二家所編而律之以大學序次又參以朱夫子所編名臣言行録與夫近世見聞記録等書及諸賢碑誌之類靡不蒐輯首學問格物致知之事也次徳行誠意正心修身之事也身修而後可以治人則有交際之道而家為近故繼之以家道居家理而後治可移於官則有出處之道故繼以出處而終於政事民政兵政則其大者也至此則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畢矣紹先又出厚徳録一編凡事渉於忠厚慈愛者率以録近世風俗日澆倫理益薄厚徳之士吾見亦鮮矣厚者仁之道也學莫大於求仁徳莫大於得仁一事之厚則一事近仁事事皆厚則事事近仁一家仁一國興仁以至於天下無一人不歸於仁則深所望於今與後之士也每類之中首之以善行次之以嘉言先踐履後議論也今人多謂能言不能行能行固難能言亦豈易哉六經諸子皆言也聖賢立徳立功盡在是矣若夫以知言為外以窮理為煩而但欲隨資質所到以制行㨿智見所及以就功此固伊洛考亭諸儒所深戒而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學所以不𫝊也紹先質美嗜學有天下來世之志而尤以躬行為重余辱交甚久見其出語措事壹不敢忘古人格言大訓其為是編也與余切磋論辨為甚悉葢一善不忍遺一事一言亦不茍於去取也書成屬余序之輒識其所以相與編次之意如此若漢唐諸賢嘉言善行嗣當以類而次輯云後三嵗甲辰是為大徳八年八月初吉熊禾序



  欽定四庫全書
  言行龜鑑卷一     元 張光祖 撰學問門
  范魯公質自從仕未嘗釋卷人或勉之質曰昔嘗有日者與吾言他日必當大任茍如其言無學術何以處之趙韓王普為相每朝廷遇一大事定一大議纔歸第則亟闔户啟篋取一書而讀之有終日者雖家人不測也及翌日出則是事决矣用是為常後普薨家人始開篋見之則論語二十篇也太宗欲相普或譛之曰普山東學究惟能讀論語耳太宗疑之以告普普曰臣實不知書但能讀論語佐藝祖定天下纔用得半部尚有一半可以輔陛下上意釋然卒相之
  李文靖公沆為相常讀論語或問之公曰沆為宰相如論語中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兩句尚未能行聖人之言終身誦之可也 沆厚重淳質内行修謹尤厭榮利好賢樂善世稱賢相胡文定曰李文靖澹然無欲王沂公儼然不動資禀既如此又濟之以學故是八九分地位人也
  晏元獻公殊為館職時天下無事許臣寮擇勝燕飲當時侍從文館士大夫各為燕集以至市樓酒肆往往皆供帳為㳺息之地公是時貧不能出惟家居與兄弟講習
  狄武襄公青為指揮使時尹洙與談兵善之薦于經畧使韓琦范仲淹一見竒之曰此良將才也授以左氏春秋曰將不知古今匹夫勇耳青遂折節讀書悉通秦漢以來將帥兵術由是知名
  范文正公仲淹字希文在長白山僧舍修學惟煮粟米二升作粥一器經宿遂凝乃畫為四塊早晚取二塊斷虀十數莖醮汁半盂入少鹽煖而啗之如此者三年公在南都學舍掃一室晝夜講誦未嘗觧衣而寐或昏怠輒以水沃面往往饘粥不充日昃始食刻苦五年大通六經之㫖為文章論說必本于仁義公少有大節其于仁義禮樂孝悌忠信如饑渴之於飲食其於富貴貧賤毁譽歡戚不一動其心 范文正公遭母憂晏元獻守南京請掌府學范公嘗宿學中訓督學者皆有法度勤勞恭謹以身先之夜課諸生讀書寢食皆立時刻往往潜至齋舍詗之見有先寢者詰之其人紿云適疲倦暫就枕耳問未寢之時觀何書其人亦妄對則取書問之不能對乃罰之出題使諸生作賦必先自為之欲知其難易及所當用意亦使學者率以為法由是四方從學者輻輳其後宋人以文學有名於塲屋朝廷者多其所教也
  滕公宗諒仁宗朝知湖州大興學校學者皆敦行實傳經義人各治一事又兼一事學徒千數寳元初太學下湖州學取其法行之
  范忠宣公純仁字堯夫文正公之長子文正門下多延賢士如胡瑗孫復石介李覯之徒與公從㳺晝夜肄業置燈帳中夜分不寢後公貴夫人猶收其帳頂如墨色時以示諸子孫曰爾父少時勤學燈煙跡也初再調官皆不赴文正公遣之純仁曰豈可重于禄食而輕去父母邪雖近亦不能朝夕在側遂終飬焉自布衣以至宰相廉儉公遜不少加損嘗曰吾生平所學惟得忠恕二字一生用不盡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親睦宗族未嘗須臾離此也又戒子弟曰六經聖人之事也知一字則行一字要須造次顛沛必於是所謂有為者亦若是耳
  陳忠肅公瓘為禮部貢院㸃檢官與校書郎范淳夫同舍淳夫嘗論顔子之不遷不貳惟伯淳能之瓘問公曰伯淳誰也公黙然久之曰不知有伯淳邪瓘曰生長東南實未知也時年二十九矣自是以來嘗以寡陋自愧每得明道先生之文必冠帶而後讀
  司馬温公光字君實七歲聞講左氏春秋即了大義自是手不釋書至不知饑渇寒暑每患記問不若人群居講習衆兄弟既成誦游息矣獨下帷絶編或在馬上或中夜不寐時詠其文思其義精誦至終身不忘公忠信孝友恭儉正直出於天性其好學如饑渴之嗜飲食於財利紛華如惡惡臭平生所為事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者康節嘗稱之曰君實脚踏實地人也 司馬温公對賓客無問賢愚長㓜悉以疑事問之有草簿數枚常置坐間茍有可取隨手記録或對客即書率以為常其書字皆真謹
  吕正獻公於講讀尤精語約而義明可以為當世之冠與司馬光同侍經筵光退語人曰每聞晦叔講便覺己語煩
  吕滎陽公希哲字原明從胡先生於太學與伊川俱事先生居並舍公少伊川一二歲察其學問淵源非他人比首以師禮事之又與同舍黄公履邢公恕相友善一時之士不逺萬里皆來師之學者相與必稱先生不問可知為胡公弟子也
  胡安定公瑗字翼之患隋唐以來仕進尚文辭而遺經業茍趨利禄其教學者必以明體逹用為本初與孫明復石守道同讀書泰山攻苦食淡終夜不寢一坐十年不歸得家書見上有平安二字即投之澗中不復展讀及為蘇湖二州教授嚴條約以身先之雖大暑必公服終日以見諸生嚴師弟子之禮觧經至有要義𢢽𢢽為諸生言其所以治己而後治乎人者學徒千數日月刮劘為文章皆傳經義必以理勝信其師說敦尚行實其在湖州學置經義齋治事齋經義齋者擇疏通有器局者居之治事齋者人各治一事又兼一事如治民治兵水利書數之類其在太學亦然其子弟散在四方随其人賢愚皆循循雅飭其言談舉止遇之不問知為先生弟子門人劉彛召對䇿略曰臣少從學於安定先生胡瑗瑗以道徳仁義教東南諸生臣聞聖人之道有體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義禮樂歴世不可變者其體也詩書史𫝊垂法後世者其文也舉而措之天下能潤澤其民歸于皇極者其用也國家累朝取士不以體用為本而尚聲律浮華之詞是以風俗媮薄臣師瑗當明道寳元之間以體用之學授諸生故今學者明夫聖人體用以為政教之本者臣師之力也 胡安定為國子先生日番禺大商遣其子就學得病甚瘠客于逆旅若將斃焉父至携其子來謁胡先生曰是宜先警其心而後誘之以道乃取一帙書曰汝讀是可以先知養生之術知養生之後可以進學子視其書黄帝素問也讀之未竟懼伐性命之過甚悔痛自責冀可自新胡知其已悟召而誨之曰知愛身則可以修身自今以始其洗心向道取聖賢之書次第讀之既通其義然後為文則汝可以成名聖人不貴無過而貴改過無媿昔悔第勉事業其人亦頴銳善學二三年登上第而歸 胡安定先生明道景祐間與孫明復石守道三人以師道自任而先生之徒獨盛在湖州學弟子往來嘗數百人各以其經轉相𫝊授其教學之法最備行之數年東南之士莫不以仁義禮樂為學慶歴間建太學于京師有司下湖州學取先生學法行之太學皇祐至和間以先生判國子監執經座下生徒千餘人每講罷或引當世之事以明之教育諸生皆有法
  劉執中彛福州人安定在湖學時從學者數百人彛為高弟熈寧二年彛召對上問從學何人曰臣少從學於安定先生胡瑗先生始自蘇湖終于太學出其門者無慮數千人上曰門人今在朝為誰彛曰若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范純仁之直温錢公輔之簡諒皆陛下之所知也其在外明體適用教于民者殆數十軰其餘政事文學粗出於人者不可勝數
  徐公仲車積謚節孝處士初從安定胡先生學潛心力行先生自言初見安定先生退頭容少偏安定厲聲云頭容直積因自思不獨頭容直心亦要直也自此不敢有邪心 公初學於胡安定門人甚衆一日獨召積食於中堂二女子侍之積問安定門人或問見侍女否何以對安定曰莫安排積聞此一語大省悟其學頓進公平日教學者每以治心飬氣四字為先曰修身務學之要莫大於此其效甚明其術甚易乃著書未成而病嘗曰吾之書大要以正治心以直飬氣而已或問立朝之要則必曰以正輔君或問修身之要則必曰以正修身諸生逾年不省侍者以私財遣之使歸
  李平字初平為郴州守時濂溪先生為桂陽令初平知先生之賢與之語嘆曰吾欲讀書何如先生曰公老無及矣某請得為公言之于是初平日聽先生語二年果有悟
  明道先生程顥字伯淳自十五六時聞汝南周茂叔論學遂厭科舉之業卓然有求道之志先生嘗曰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又曰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而歸有吾與㸃也之意自孟子沒而聖學不傳先生生千四百年之後以斯道自任其教人之法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自洒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先生徳性充完粹和之氣盎於靣背樂易多恕接人温然無賢不肖皆使之欵曲自盡聞一人善咨嗟奬勞惟恐其不篤人有不及開導誘掖惟恐其不至望其容色聽其言教則放心邪氣自不容於胷中 明道先生兄弟每見人静坐便歎其善學謝顯道從明道先生於扶溝明道一日謂之曰爾軰在此相從只是學某言語故其學心口不相應盍若行之請問焉曰且静坐顯道云明道先生坐如泥塑人接人則渾是一團和氣
  伊川先生程頥字正叔曰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徳之門也其次莫如語孟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又曰凡㸔語孟且須熟讀玩味將聖人言語切己不可只作一塲話説又曰讀論語者但將弟子問處便作己問將聖人答處便作今日耳聞自然有得若深求玩味將來涵飬成甚生氣質 伊川先生曰世間有三件事至難可以奪造化之力為國而至於祈天永命飬形而至於長生學而至於聖人此三事工夫一般分明人力可以勝造化自是力不為耳 伊川先生紹聖間有涪州之行自涪還洛氣貎容色髭髮皆勝平昔門人問何以得此答曰學之力大凡學者學處患難貧賤若富貴榮逹即不湏學也 伊川先生在經筵每當進講必宿齊豫戒潛思存誠冀以感動聖意常於文義之外反復推明歸之人主一日當講顔子不改其樂章門人疑此章非有人君事將何以為說及講既畢乃復言曰陋巷之士仁義在躬忘其貧賤人主崇高奉飬偹極茍不知學安能不為富貴所移且顔子王佐之才也而簞食瓢飲季氏國之蠧也而富於周公魯君用舍如此非後世之鑒乎聞者歎服 程伊川先生曰君子知識為本行次之今有人焉力能行之而識不足以知之則有異端者出彼將流蕩而不知反内不知好惡外不知是非雖有尾生之信曽參之孝吾弗貴矣
  游定夫酢伊川至京師一見謂其資可與適道是時明道知扶溝縣事先生兄弟方以倡明道學為己任設庠序聚邑人弟子教之召公職學事公欣然往從之於是盡棄其學而學焉伊川謂公曰游君徳器粹然問學日進政事亦過人逺甚
  楊中立時調官京師往潁昌從學于明道南方高弟惟游定夫謝顯道與公三人伊川自涪歸見學者凋落多從異學獨楊謝不變因嘆曰學者皆流於異端惟楊謝二君長進中立歸明道送之出門因謂坐客曰吾道南矣 定夫中立初見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侍立既覺顧謂曰賢軰尚在此乎日既晚且休矣及出門外之雪深一尺 楊中立云為文要有温柔敦厚之氣對人主語言及為章䟽文字温柔敦厚尤不可無如作詩多譏玩殊無惻怛愛君之意在朝論事多不循理惟是爭氣何以事君君子所養要今暴躁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
  謝顯道自言昔日學時只垂足亦不敢盤足
  張思叔繹初見道楷禪師有祝髮從之之意時周恭叔官伊中謂之曰他日程先生歸可從之學無為空祝髮也及伊川歸自涪陵思叔始見先生時從學者甚衆先生獨許思叔因讀孟子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始有自得處伊川嘗言晚得二士謂思叔及尹焞也
  羅文恭公質字仲素云某嘗有數句教學者讀書之法云以身體之以心驗之從容黙㑹于幽閑静一之中超然自得于書言象意之外此葢某所為者如此
  高彦先登曰凡為學之道必須一言一句自求己事如六經語孟中我所未能當勉而行之或我所行未合于六經語孟中便思改之先務躬行非止誦書作文而已又曰凡為學之道必先至誠不誠未有能至焉者也何以見其誠居處齊莊志意凝定不妄言不茍笑開卷伏讀必起恭欽如對聖賢掩卷沉思必根義理以閑邪僻行之悠久習與性成便有聖賢前軰氣象
  横渠先生張載字子厚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許書謁范文正公公知其逺器欲成就之乃責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扵兵因勸讀中庸雖愛之猶以為未足又訪諸釋老之書累年盡究其說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嘉祐初見程伯淳正叔于京師共語道學之要于是盡棄異學淳如也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終夜起坐取燭以書其志道精思未始湏臾息也學者有問多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先生氣質剛毅徳盛貎恭與人居而日親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非其義也不敢以一毫犯之 朱子曰横渠學力絶人尤勇於改過獨謂戯為無傷一日忽曰凡人之過猶有出於不知而為之者至於戱則皆有心為之也其為害尤甚遂作東銘
  康節先生邵雍字堯夫始學于百原堅苦刻厲冬不爐夏不扇夜不就席者數年先生嘆曰昔人尚友千古而未嘗及四方遽可已乎于是走吳適楚過齊魯客梁晉久之而歸曰道其在是矣退居共城乃覃思易學三年不設榻晝夜危坐以思于是學以大成
  老泉先生蘇洵字明允少不喜學年壯猶不知書二十七始大發憤謝其素所徃來少年閉户讀書為文歲餘舉進士不中又舉茂材異等亦不中退而嘆曰此不足為吾學也悉取所為文數百篇焚之益閉户讀書絶筆不為文辭者五六年涵蓄老成抑而不發久之慨然曰可矣由是下筆頃刻數千言其縱横上下出入馳走必造于深㣲而後止至和嘉祐間與其二子軾轍至京師歐陽公修得其書二十篇大愛其文辭以為賈誼劉向不過也二子同舉進士又同登制科一時名動京師天下言文章者稱三蘇云
  范侍講祖禹在經筵東坡語李廌曰淳夫講說為經筵講官第一言簡而當無一冗字無一長語義理明白而成文燦然乃得講師三昧也
  馬時中伸崇寧中禁元祐學伊川之門學者無幾雖宿素從㳺間以趨利叛去公方自吏部求為西京司法曹事銳然為親依之計至則因張繹求見先生辭焉公曰使伸得聞道雖死何憾先生聞而嘆曰此真有志者遂引而進之
  岳武穆王飛少負氣節生而有力未冠能引弓三百斤弩八石天資敏悟强記書傳尤好左氏春秋傳及孫吳兵法家貧拾薪為燭逹旦不寐為文初不經意人取而誦之則辯是非析義理若精思而得之者
  張子韶九成曰朋友講習固是天下樂事不幸獨學則尚友古人故讀論語如對孔門聖賢讀孟子如對孟子凝神静慮如目擊之如此用心雖生千載之下可以見千載上人矣又曰㸔史若身處其中當時人主情性如何在朝士大夫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其處事孰為當孰為否皆令胷次曉然可以口講指畫則機㑹圓熟他日臨事必過人矣 張子韶曰伊川云以富貴驕人固非美事以學問驕人害亦不細此真格言也予聞尹彦明從學於伊川聞見日新謝顯道謂之曰公既有所聞正如服烏頭茍無以制之則藥發而患生矣顯道之言誠可為淺露者之戒
  胡文定公字康侯曰為學必以聖人自期為政必以宰相自期莫將第一等事讓與他人做 胡文定公每子孫定省必問其習業合意則曰士當志於聖勿臨深以為高否則嚬蹙曰流光可惜無為小人之歸屬後生艱難窮阨但勉於進修使動心忍性不為濡沫之惠晦菴先生朱熹字仲晦曰今人不曽做得小學工夫一旦學大學是以無下手處今且當自持敬始只據而今地頭便立定脚跟做去栽種後來根株補填前日欠闕如二十歲覺悟便從二十歲立定脚跟做去三十歲覺悟便從三十歲立定脚跟做去便年八九十歲覺悟亦當據定見立定硬寨做去 晦菴先生嘗云初師屏山籍溪籍溪學于文定又初學佛老以文定之學為論治道則可而道未至然于佛老亦未有見屏山少年官莆田接塔下一僧能入定數日後乃見了義歸家誦讀儒書以為與佛合故作聖傳論某自見于此道未有所得一日某在劉病翁所㑹一僧却與劉說某也理㑹得箇昭昭虚虚的禪劉後說與某某遂疑此心更有要妙處後赴同安任見延平先生先生只說不是再三質問先生只教㸔聖賢言語某遂將那禪權倚閣起意中道禪亦自在且將聖賢書來讀讀來讀去日復一日覺得聖賢言語漸漸有味却回頭㸔釋氏之說破綻罅漏百出朱晦菴年二十二調同安主簿後二年之同安任始
  受學于延平李先生之門秩滿丐祠留延平之門又來往從學者五年遂盡得先生之傳 晦菴先生曰惺惺法只是喚醒此心因言瑞巖和尚每日喚主人翁惺惺自答曰惺惺今時學者却不能如此又引釋氏說心云不得跳舉不得昏沉是他見得此心只有兩項跳舉是走作時昏沉是放倒時惟敬則都無此病 晦菴先生年十四而孤受學于胡原仲劉致中劉彦冲三君子之門遂慨然有求道之志博求經傳徧交當世有識之士登第後同安主簿秩滿歸不逺數百里徒歩從學於延平李先生時年二十四矣先生初亦學於李先生只說不是從游累年精思實體而後學之所造益深專精致誠晝夜不懈至忘寢食延平稱之曰樂善好義鮮與倫比又曰頴悟絶人力行可畏
  南軒先生張栻字敬夫頴悟夙成既長往從胡公仁仲問河南程氏學先生一見知其大器即以所聞孔門論仁親切之指告之公退而思若有得也益自奮厲直以古之聖賢自期作希顔録一篇早夜觀省
  吕東來嘗自言少時性氣粗暴後因病中讀論語至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忽然覺得意思一時平了遂終身無暴怒晦菴作其贊曰以一身備四氣之和以一心涵千古之秘可謂得變化氣質之法矣




  欽定四庫全書
  言行龜鑑卷二     元 張光祖 撰徳行門
  曹武惠王彬為世宗親吏掌茶酒太祖嘗從求酒彬曰此官酒不敢相與自沽酒以飲太祖及即位語群臣曰世宗舊吏不欺其主者獨曹彬耳由是委以心腹 曹武惠王國朝名將勲業之盛無與為比嘗曰吾為將殺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其所居堂屋敝子弟請加修葺公曰時方大冬墻壁瓦石之間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葢如此
  王文正公與人寡言笑其語雖簡而能以理屈人黙然終日莫能窺其際及奏事上前群臣異同公徐一言以定 王文正公平生薦引人未嘗知冦凖嘗使人私求作使相公大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且吾不受私凖深恨之已而制出除凖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凖入見泣涕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此真宗具道公所以薦凖者凖始愧歎以為不可及 王文正公忽有貨玉帶者因弟以呈文正曰如何弟曰甚佳公命繫之曰還見否曰繫之安得自見文正曰自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我腰間不稱此物亟還之公平生所服止於賜帶 王文正公冲澹寡欲奉身儉約每見家人服飾似過即瞑目曰吾門素風一至於此亟令减損故家人有一衣稍華必於閨中易之不敢令公見冦萊公準年十九舉進士時太宗取人多問其年年少者徃徃罷遣或教公増年公曰吾初進取可欺君耶冦萊公寢處一青幃二十餘年時有破壊輒命補葺或以公孫布被譏之則笑曰彼詐我誠雖敝何憂
  王沂公曽狀元及第還青州故郡府帥聞其歸命父老娼樂迎於近郊公乃易服乘小衛由他門入遽謁守守驚曰聞君來已遣人奉迎門司未報君至何為抵此公曰不才幸忝科第豈敢煩太守父老致迓是重其過也守嘉歎以逺大期之
  魯肅簡公宗道為人忠實仁宗在東宫宗道為諭徳其居側有酒肆公㣲行飲其中一日真宗急召使者及門而公不在移時飲歸中使與公約曰上若怪公來遲當託何事以對公曰但以實告中使曰然則當得罪公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中使嗟嘆而去真宗果問中使具如公對真宗問公何故私入酒家公謝曰臣家貧無器皿酒肆百物備具賓至如歸適有鄉里親客自逺來遂與之飲然臣既易服市人亦無識臣者真宗自此竒公以為可大用 魯肅簡貶濮州團練副使汀州安置在汀二年杜門不與人接日閲書數卷而已室内僅容一榻坐卧其中欲將終身焉人不堪其憂而公處之裕如也
  章太傅夫人練氏章郇公得象高祖太傅之妻也太傅建州人仕王氏為刺史練氏智識過人太傅出兵有二將後期欲斬之夫人置酒飾羙姬進之太傅歡甚迨夜飲醉夫人宻使二將亡去二將奔南唐後為唐將攻建州破之時太傅已死夫人居建州二將遣使厚以金帛遺夫人且以一白旗授之曰吾將屠此城夫人植旗於門且吾已戒士卒勿犯也夫人反其金帛并旗弗受曰君幸思舊徳願全此城之人必欲屠之吾家與衆俱死耳不願獨生二將感其言遂止不屠太傅十三子其八子夫人所生也後子孫及第至逹宦者甚衆 章郇公得象在私第子弟有夜扣門禀事者公曰若是公事明早來待漏院理㑹若是私事即于堂前夫人處禀覆在中書一日坐處地陷徐起使人填之不以為怪家人聞之甚憂及公還家亦不言至晚公與弟虞部對飲虞部問公今日聞中書地陷是否曰中書地陷何干汝事竟不言前軰大抵有此氣象卒作搖撼不動
  向文簡公敏中除右僕射麻下日李昌武為翰林學士當對真宗曰朕自即位以來未嘗除僕射今日以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應甚喜對曰臣不知上曰敏中今日門下賀客必多卿往觀之昌武往見丞相方謝客悄無一人昌武徑入見之徐賀曰今日聞降麻士大夫莫不歡慰公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嘗除端揆此非常之命自非勲徳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公復唯唯終不測其意又歴陳前世為僕射勲勞徳業之盛禮命之重公亦唯唯卒無一言既退復使人至庖厨中問今日有無親戚飲食者亦寂無一人明日對上問昨日見敏中之意何如乃具以所見對上曰向敏中大耐官職王公徳用狀貎魁偉面色正黒雖匹夫下卒閭巷小兒外至四夷君長皆知其名識與不識稱之曰黒王相公契丹常呼其名以驚小兒其為敵人畏服如此
  陳文惠公堯佐見動物必戒左右勿殺器服壊隨輒補之曰無使不全以見棄也
  方公謹言為侍御史時丁謂遭貶謹言籍其家得士大夫書多干請關通者悉焚之不以聞世稱其長者蔡文忠公齊在大位臨事不回無所牽畏而恭敬謙退未嘗自伐天下推之為正人
  杜正獻公衍歴知州提轉安撫未嘗壊一箇官員其間不職者即委以事使之不暇惰不謹者諭以禍福俾之自新從而遷善者甚衆不必繩以法也 杜正獻公食於家惟一麺一飯而已或美其儉公曰衍本一措大爾名位爵禄冠冕服用皆國家者俸入之餘以給親族之貧者常恐浮食焉敢以自奉也一旦名位爵禄國家奪之却為一措大又將何以自奉飬耶 杜正獻公一日憂見于色門生曰公今日何以不悅公曰適覩朝報行某事行某事非便所以憂耳又一日喜見于色門生未及問公曰今日朝報某人進用某人進用社稷之福也杜正獻推奬後進名士多出其門居家見賓客必問
  時事聞有善喜若己出至有所不可憂見于色或夜不能寐如任其責者
  范文正公少有大節其於富貴貧賤毁譽歡戚不一動其心而慨然有志於天下常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擇利害為趨舍其有所為必盡其力曰為之自我者當如是其成與否有不在我者雖聖賢不能必吾豈茍哉范文正公曰吾遇夜就寢即自計一日飲食奉飬之費及所為之事果自奉之費與所為之事相稱則鼾鼻熟寐或不然則終夕不能安眠明日必求所以稱之者范文正公為鄧州守賈内翰黯以狀元及第歸内翰謝公曰某晚進偶得科第願受教公曰君不憂不顯唯不欺二字可終身行之内翰拜其言不忘每語人曰吾得於范文正者平生用之不盡也
  韓魏公監左藏庫時方貴高科多徑去為顯職公獨滯於筦庫衆以為非宜公處之自若不以為卑冗職事亦未嘗茍且 韓魏公曰琦平生仗孤忠以進每遇大事即以死自處幸而不死事皆偶成實天扶持非琦所能及也 韓魏公領四路招討駐延安縣元昊冦邉忽夜有人携匕首至卧内遽褰帷帳公起坐問誰何曰某來殺諌議又問曰誰遣汝來曰張相公遣某來葢是時張元夏國正用事也公復就枕曰汝携吾首去其人曰某不忍願得諌議金帶足矣遂取帶而出 韓魏公所歴諸大鎮皆有遺愛人人畫像事之 韓魏公雖在外然其心常在社稷老而益篤雖病不忘國家或有時聞更祖宗一法度壊朝廷一紀綱則泣涕終日不食 韓魏公語録曰欲成大節不免小忍 韓魏公帥定州時夜作書令一侍兵持燭於旁侍兵他顧燭燃公鬚公遽以袖麾之而作書如故少頃回視則已易其人矣公恐主吏鞭之亟呼視之曰勿易渠今已觧持燭矣軍中感服韓魏公為相見文字有攻人隐惡者即手自封之未
  嘗使人見 韓魏公在相府時家有女樂二十餘輩及崔夫人亡一日盡厚遣之同列多勸且留以為暮年歡公曰所樂能幾何而常令人心勞孰若吾簡静之樂也識者以為過人逺矣
  仁宗既告大廷相富弼士大夫皆舉笏相賀或宻以聞帝益喜曰吾之舉賢於夢卜矣 富韓公弼少時有詬者如不聞或問之曰恐罵他人曰斥公名云富公曰天下安知無同姓名者
  歐陽文忠公在蔡屢乞致仕門人因間言曰公徳望為朝廷倚重且未及引年豈容遽去公荅曰修平生名節為後生描畫盡惟有早退以全晚節豈可更俟驅逐乎初公在亳已六請致仕比至蔡逾年復請四年以觀文殿學士太子少師致仕舊守潁上樂其風土因卜居焉唐質肅公介潭州一巨賈私藏蚌胎為關吏取搜太守而下輕其估悉自售焉公時以言事謫潭倅分珠獄發奏方入仁宗謂近臣曰唐介必不肯買案具奏覆覧之果然
  蘇丞相頌字子容在潁州日通判趙至忠本歸明人所至輒與守競公待之以禮具盡誠意他日至忠泣曰至忠北人也然見義則服平生誠服者唯今韓魏公與公耳 蘇丞相平生未嘗問家人有無及為相所得俸賜随即散用其自奉養薄每食不過一肉始薨之日弔哭者造其寢堂見其居處服用無不歎愕咨嗟以為素不若也 蘇丞相之孫曰舒信道元豐中為御史中丞銳於進取言事多渉刻薄為王和甫所繩除名紹聖復通直郎知無為州或言其得罪深重不當復叙改監中嶽廟祖父聞之曰士大夫立朝當路一渉非義失人心則終身遂廢如王君貺未三十為御史丞縁進奏院事終身轗軻不復大用陷於刻薄可不謹哉
  趙清獻公抃日所為事夜必衣冠露香拜手以告于天不可告者則不為也 趙清獻公寛厚長者與物無忤家于三衢所居甚隘弟姪有欲悅公意者厚以直易隣翁之居以廣公第公聞不樂曰吾與此翁三世為隣矣忍棄之乎命亟還翁而不追其直 趙清獻公通判泗州泗守昬不事事監司欲罷遣之公獨左右其政而諱其所以然使若權不已出者守得以善罷 趙清獻公初任成都携一龜一鶴以行其再任也屏去龜鶴止一蒼頭張公裕送以詩云馬諳舊路行來滑龜放長河不再來
  陳恭公執中素不喜歐陽公其知陳州時公自潁移南京過陳拒而不見後公還朝作學士陳為首相公遂不造其門已而陳出知亳州罷使相公當草制陳自謂必不得其美辭至云杜門却掃善避權勢以逺嫌處事執心不為毁譽而更變陳大驚喜曰使與我相知深者不能道此此得我之實也録寄其客李師中曰吾恨不早識此人
  司馬温公童稚時與群兒戲於庭庭有大甕一兒偶墮甕水中群兒譁然棄去公即以石擊甕水因穴而迸出兒得不死葢其活人手叚已見於齠齔中至今京洛間多為小兒擊甕圖 司馬温公曰世之人不以耳視而目食者鮮矣聞者駭曰何謂也温公曰衣冠所以為容觀也稱體斯美矣世人舍其所稱聞人所尚而慕之豈非以耳視者乎飲食之物所以為味也適口斯美矣世人取果餌而刻鏤朱緑之以為槃按之玩豈非以目食者乎 司馬温公作迂書或問何謂回心曰去惡而從善捨非而從是人或知之而不能徙以為如制悍馬如斡磻石之難也静而思之在我而已如轉户樞何難之有 司馬温公從龎頴公辟為大原府通判尚未有子夫人為買一妾公殊不顧夫人疑有所忌也一日教其妾俟我出汝自飾至書院中冀公一顧也妾如其言公訝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亟遣之 温公赴闕庭民遮道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全活百姓 司馬温公以高才全徳大得中外之望士大夫識與不識稱之曰君實下至閭閻𤱶畆匹夫匹婦莫不能道司馬公之名退十有餘年而天下之人冀其復用於朝故蘇子瞻為公獨樂園詩曰先生獨何事四海望陶冶兒童誦君實走卒知司馬葢紀實也 司馬温公病與吕申公簡曰晦叔自結髮志學仕而行之端方忠厚天下仰服垂老乃得秉國政平生所藴不施於今日將何俟乎比物論頗譏晦叔慎嘿太過光自病以來悉以身付醫家事付康惟國事未有所付今日囑於晦叔 又曰介甫文章節義過人處甚多但性不曉事而遂非致忠直疎逺䜛佞輻輳敗壊百度以至於此今方矯革其弊不幸介甫謝世反覆之徒必詆毁百端光意以謂朝廷特宜優加厚禮以振起浮薄之風不識晦叔以為如何 司馬温公曰受人恩而不忍負者其為子必孝為臣必忠 司馬温公居處有法動作有禮其被服如陋巷之士一室蕭然圖書盈几終日静坐泊如也其所服之布衾乃范蜀公自許訪公時所贈也後寢疾東府治命殮以深衣而覆以是衾常作布衾銘曰藜藿之甘綈布之温名教之樂徳義之尊求之孔易享之嘗安綺繡之奢膏粱之珍權寵之盛利欲之繁苦難其得禍辱旋臻取易捨難去危就安至愚且知士寧不然顔樂簞食萬世師模紂居瓊臺死為獨夫君子以儉為徳小人以奢喪軀然則斯衾之陋其可忽諸
  吕正獻公燕居凝塵滿案澹然弗顧嘗言自見吾友王深父而道徳性命之學日加益公天性清儉然居處飲食衣服不過為敝陋從容有常度 李公擇治平中數為朋友言吕正獻未嘗聞其疾聲見其遽色亦未嘗草書學者當師慕之
  王荆公知制誥夫人為買一妾荆公見之曰何物女子曰夫人令執事左右曰汝誰氏曰妾之夫為軍大將部米運舟失水家貲盡沒猶不足又賣妾以償公愀然曰夫人用錢幾何得汝曰九十萬公呼其夫令為夫婦如初盡以錢賜之
  范忠宣公曰今人好名乃勇於為善 范忠宣公平生自奉無重肉又雜誌云古人自奉簡約類非後人所能及飲食高下各有制度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大抵古人得肉食者至少所謂肉食者謀之此言貴者方得食也又曰虎頭燕頷食肉相也此古以食肉為難得比之後人簡約甚矣 公親族間有子弟請教於公公曰唯儉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徳其人書於坐隅終身佩服公平生自奉無重肉不擇滋味所食麤糲而已每退自公易衣短褐率以為常公罷相尹洛三子皆衣布袴尹和靖因揖上馬見之
  伊川論國朝名相必曰李文靖范忠宣
  吕滎陽公更歴中外凢典五州晚居宿州真揚間十餘年衣食不給有至絶糧數日者其在和州嘗作詩云除却借書沽酒外更無一事擾公私古人清白如此 吕滎陽公曰飬心莫善於寡欲天下之難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善養心者正其思而已矣目欲紛麗之色視思明則色欲寡矣耳欲鄭衛之聲聽思聰則聲欲寡矣口欲天下之美味思夏禹之菲飲食則口欲寡矣身欲天下之文繡思文王之卑服則身欲寡矣寡欲如此而心不治未之有也
  鍾離權曰吾買婢得前令之女吾特憐而悲之義不可久辱
  趙康靖公槩厚徳長者口未嘗言人短中嵗常置黄黒二豆於几案間自旦數之每興一善念則投一黄豆興一惡念則投一黒豆暮發視之初黒豆多於黄豆漸久反之既謝事歸南京遂徹豆無可數
  石徂徠介字守道為舉子時寓學於南郡其固窮苦學世無比者王侍郎瀆聞其窮約因宴客以盤餐遺之石謝曰甘脆亦介之願但日饗之則可若止得一饗則明日何以繼乎朝饗膏粱暮厭粗糲人之常情也介所以不敢當賜王咨重之
  陳無巳與趙挺之邢和叔皆郭大夫婿陳在舘職當侍郊丘非重裘不能禦寒氣無巳止有其一其内子為於挺之家假以衣之無巳詰所從來内以實告無巳曰汝豈不知我不着渠家衣耶却之既而遂以凍病而死劉元城在宋杜門屏跡不妄交逰人罕見其面田夫野老市井細民謂若過南京不見劉待制如過泗州不見大聖 劉元城見賓客談論踰時體無欹側肩背竦直身不妄動 劉元城曰唯絶嗜欲可以不死
  陳古靈襄與鄉士陳烈周希孟鄭穆名四友公與三人者獨以斯道鳴於海隅躬行持守益堅自家而逹于州閭邦人化之謂之四先生雖有誕突恣傲不可率者不敢失禮於其門
  曽公鞏字子固在官有所市易取賈必以薄予賈必以厚於門生故吏以幣交者一無所受福州無職田歲鬻園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萬公曰太守與民争利可乎罷之後至者亦不復取也
  蔡文忠公通判濟州日飲醇酎往往至醉是時太夫人年已高頗憂之山東賈存道先生過濟文忠館之先生慮其以酒廢學生疾乃為詩示文忠曰聖君恩寵龍頭選慈母年高鶴髮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成病悔何追文忠矍然起謝之自是非請客不對酒終身未嘗至醉
  陳忠肅公綬性清謹言動有常平生手不執錢貨殖之事未嘗講論惟於農田不廢詢訪嘗語人曰有國有家豈能忘利或孳孳而營之或臨事必以為言則可戒也陳忠肅公嘗語人蔡京他日必大用但此人得志必
  擅私逞欲無君自肆矣尋居諌省遂攻其惡京致情懇以甘言啖公公曰射人先射馬擒賊須擒王不得自已也攻之愈力初京為翰林學士承㫖以辭命為職世未知其非也公力言京不可用用之必為腹心患宗社安危未可知聞者往往甚其言以為京之惡不至是已而結嬖倖竊國柄矯誣先烈怙寵妄作為宗社禍悉如公言於是人服公如蓍龜云 陳忠肅公有㪷餘酒量每飲不過五爵每㑹親戚間有歡適不過大白滿引恐以長飲廢事每日有定課自鷄鳴而起終日寫閱不離小齋倦即就枕既寤即興不肯偃仰枕上每夜必置行燈於床側自提就案人或問公何不呼喚使者公曰起止不常若渉寒暑則必動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偶吾性安之故不欲勞人也
  陳忠肅公瓘為越州僉判蔡卞為帥待公甚厚而公已得其心術常欲踈逺之屢引疾尋醫章不得上㑹明倅闕蔡俾公權攝以時當得職田意公方貧必喜于少紓公到明遂伸尋醫之請將所得圭租遜前官明州以法當公得公以義不當受卒不取而歸之官廪 陳忠肅謫台州所過州郡皆令甲兵防送不得稽留至台久之人莫敢以居室借賃者暫館僧舍十日必遷一寺公處之澹然到台數月朝廷起遷人石悈知州事且令赴闕之官士論以為將有處分于公也悈至揚言怖公視事之次日即遣兵官突來約束不得令出入又置邏卒數處雖親戚家書殆至隔絶未幾復令兵官搜檢行李攝公至郡郡庭垂簾如制獄大陳獄具公知其意遂發問曰今日之事豈被㫖耶悈示公劄子葢取尊堯集副本以為係詆誣之書合繳出毁棄公曰然則朝廷指揮取尊堯集耳追瓘至此復欲何為因問曰君知尊堯所以立名乎葢以神考為堯而以主上為舜也助舜尊堯何為詆誣瓘將顯就誅戮不必以刑獄相恐悈不待公言畢屢揖公退繼又幽公僧舍使小吏監守對榻坐卧窘辱百端人情憂怖慮有不測公安之不以為撓悈亦終不能為害
  馬永卿言匡衡疏有曰治性之道必審己之所有餘而强其所不足葢聰明疎通者戒於太察寡聞少見者戒於壅蔽勇猛剛强者戒於太暴仁慈温良者戒於無斷沈静安舒者戒於後時廣心浩大者戒於遺忘此語可為座右銘
  王文公洙始舉進士與郭稹同保有告稹冒祖母禫者法當連坐主司召問果保稹否公曰保之不可易也於是與稹俱罷
  唐充之每稱前軰說後生不能忍詬不足為人聞人宻論不能容受而輕泄之者不足為人
  劉高尚先生臯云毋以嗜欲殺身毋以政事殺人毋以貨財殺子孫毋以學術殺天下後世
  明道先生曰世傳神仙白日飛昇之類則無若閒居山林保形錬氣以延年益壽則有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中則易過置之宻室則難過有此理也或問揚子言聖人不師仙聖人能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之間一賊若非竊造化之機安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明道先生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良
  心也天之所以降衷民之所以受天地之中也寂然不動虚明純一與天地相似與神明為一傳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其謂此歟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鑑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謂正也惟先立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如使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一奪其良心則視聽食息從而失守欲區區脩身以正其外難矣 明道先生年十六七時好田獵後自謂今無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潛隐未發一日萌動復如前矣後十二年暮歸在田野間見田獵者不覺有喜心乃知果未無也明道先生曰有人胷中常若有人焉欲為善如有惡
  以為之間欲為不善又若有羞惡之心者本無二人此正交戰之驗也持其志使氣不能亂此最可驗
  伊川先生或問家貧親老應舉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何修可以免此先生曰此只是志不勝氣若志勝自無此累家貧親老須用禄仕然得之不得為有命曰在己固可為親奈何曰為己為親也只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茍不知命見患難必避遇得必動見利必趨其何以為君子然聖人言命非為中人以上者設中人以下于得喪之際不能不惑故有命之說若上智之人更不言命 伊川先生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不一則二三矣至於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於屋漏皆是敬之事也又曰整齊敬肅則心便一一則自無非僻之干此意但涵養久之則天理自明 伊川先生曰利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纔作一事湏尋自家稳便處皆利心也
  張思叔詬詈僕夫伊川曰何不動心忍性思叔慙謝謝顯道與伊川别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别一年做得甚工夫謝曰也只去個矜字曰何故曰仔細㸃檢來病痛盡在這裡若按伏得這個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㸃頭因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胡文定公問顯道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謝曰今人做事只管要誇耀别人耳目渾不關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喫只蔬食菜羮却去房裏喫為甚恁的又曰舊多恐懼不好打疊了此心又曰人有己便有夸心立己與物幾時到得與天為一處湏是克己纔覺時便克將去又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 謝顯道從學於明道明道嘗稱之曰謝子雖稍近魯直是誠篤理㑹事有不透其顙有泚憤悱如此
  朱光庭公掞見明道于汝歸謂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箇月
  尹彦明焞年二十師事伊川應進士舉䇿問元祐黨人彦明曰此尚可以干禄邪不對徑出
  劉質夫絢自髫齔即事明道先生天性孝悌樂善而不為異端所惑氣和而體莊持論不茍合跬歩不離學每瞀悶時正坐端襟意氣即下既卒明道以文哭之曰遊吾門者衆矣而信之篤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子者幾希侯師聖稱之曰明道平和簡易惟劉絢近之王宣徽之子正甫一日約康節同吳處厚王平甫㑹飯康節辭以疾明日正甫來康節謂曰某之辭㑹有以姑聽之吳處厚者好議論王平甫乃介甫之弟介甫方執政行新法處厚每譏刺之平甫雖不甚主其兄若人面罵之則亦不堪矣此某所以辭㑹也正甫笑曰先生料事之審如此昨處厚席間毁介甫平甫作色欲列其事于府某觧之甚苦乃巳嗚呼康節以道徳尊一代平居出處一飯之間其謹如此為子孫者當念之
  范侍講元祐初伊川除崇政殿說書時范公為著作佐郎實録院檢討伊川謂温公曰經筵若得范淳夫來尤好但經筵須要他温公曰何故伊川曰頥自度乏温潤之氣淳夫色温而氣和尤可以開陳是非導人主之意其後除侍講
  劉道原恕家貧不能自給一毫不妄取於人其自洛陽南歸也時已十月無寒具司馬温公以衣襪二事及舊貂褥贐之固辭强與之行及潁州悉封而還之司馬温公曰於光不受他人可知 劉道原為人剛毅時王介甫權震天下人不敢忤憤憤不少屈
  鄒侍郎浩曰聖人之道備於六經千門萬户何從而入大要在謹獨而已但於十二時中㸔自家一念從何處起即㸃檢不放過便見工力
  徐節孝事母謹嚴非有大故未嘗去其側日具太夫人所嗜或不獲即奔走闤市若有所亡人或慕其純孝損直以售之親戚故人或致甘毳誠不至禮不恭弗受也所奉饌皆自調味太夫人飲食時先生率家人在左右為兒戱或謳歌以說之故太夫人雖在窮巷而奉飬與富貴家等無湏臾不快太夫人以疾終先生號慟嘔血絶而復蘇哭不輟聲吕溱造廬下聞其號哭曰想見鬼神中夜聞此聲亦湏為公泣也先生少時為母置饍先過一賣肉家中心欲買其肉遂先於市中買他物而别路於歸途為順且亦有賣肉者因自念中心已許買他家肉若舍而之他能不欺心乎遂迂道買肉而歸且云己之行信自此始也又云少時逐日以衫㡌揖母一日見貴官乃用襽幞因自念天下之尊莫踰父母今反不若見貴官明日以襽幞揖母家人見之無不笑既久亦不笑也且云己之行敬自此始也
  晏公敦復平居静黙似不能言者立朝論事則明目張膽不畏强禦
  張子韶論處巳曰操守欲正器局欲大識見欲逺三者有一便可立身兼之者極難雖然有識見者自别當以識見為先 或曰倉卒患難中處事不亂是其才耶抑其識耶公曰未必才識了得必其胷中器局不凡素有定力不然恐胷中先亂何以臨事古人平日欲涵飬器局者此也 張子韶謫居南安至則閉門謝客以經史自娛緼袍糲食家人軰幾無以自存親知聞之爭餽遺以奉公皆謝遣之
  南軒先生曰心在焉則謂之敬且如方對客談論而他有所思雖思之善亦不敬纔有間斷便是不敬 南軒先生曰學莫先於義利之辨而義也者本心之所當為而不能自已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一有所為而後為之則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
  晦庵先生曰心者萬事之原也人之一心得其正則事事皆得其正心或不正則無一事得由於正人有常言曰心印若此印刋刻得端正㸔印在何處莫不端正若刋刻得欹邪㸔印在何處無不欹邪故治心之學不可不謹也 晦庵先生曰凡徇人欲自是危嶮莊子所謂其熱焦火其寒凝冰是也
  汪信民常言人常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胡康侯聞之擊節歎賞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言行龜鑑>



  欽定四庫全書
  言行龜鑑卷三     元 張光祖 撰交際門
  竇諌議禹鈞為人素長者每量嵗之所入除伏臘供給外皆以濟人之急嘗於宅南建一書院四十間聚書數千卷禮文行之儒延置師席凡四方孤寒之士貧無供頓者公咸為處之無問識與不識有志於學者聴其自至故其子見聞益博凡四方之士由公之門登貴顯者前後接踵來拜公之門必命左右扶公坐受其禮及公之亡𫎇深恩者有持心喪三年以報其遺徳
  戚同文睢陽人幼孤事祖母以孝聞遭世喪亂不復仕創睢陽書院聚徒講學相繼登科者五十六人踐䑓閣者亦至十數同文尚信義喜賙人急所與交皆當世名士門人號曰堅素先生 戚公同文從邑人楊懿受經懿遇疾託以家事同文為葬其三世之未葬者
  曺武恵王征幽州失律素服待罪趙㕘政昌年請按軍法朝廷察之止謫右驍衛上將軍未幾遂起趙叅政自延安還因事被劾久不許見時公已復樞宻使三抗疏力雪之方許朝謁士論嘆服
  王文正公嘗與楊文公評品人物楊曰丁謂何如對曰才則才矣他日在上位使有徳者助之庶得終吉若獨當權必為身累
  錢公惟演出守河橋詣王沂公曾為别酌酒餞之錢曰惟演身列將相不為不重然朝廷毎闕輔相議不在中惟公憐之公答曰相公才用閥閱豈曾所敢望然曽忝冠宰府今已數年相公尚寄藩屏者何也錢曰惟演才識不茂實假遭逢相公科第文章敭歴中外豈惟演所敢侔哉公曰不然曾之才不及公而猥當柄用乃先於公者蓋以搢紳之士畏公而不畏曽也公誠能去其可畏之跡使人無所復畏登庸調化必有日矣
  張忠定公詠號乖崖與冦萊公為布衣交萊公兄事之忠定面責不少恕雖貴不改也公守蜀聞萊公大拜曰冦準宰相才也又曰蒼生無福門人李畋怪而問之曰人千言而不盡者準一言而盡然用之太早恐不及學耳萊公在岐忠定自蜀還訪之不留既别顧萊公曰曽讀霍光傳否曰未也更無他語萊公歸取其𫝊讀之至不學無術曰此張公謂我也 張忠定公言吾頃與冦公凖張公覃取大名府解試罷衆謂吾名居覃之右吾上府帥書言覃之徳行著于鄉里有古人風以某之文近覃之文則未可知若言其行則某不及覃逺甚遂讓覃為解元葢士君子當以徳義為先不然未足為士也張忠定公有清鑒善臧否人物凡所薦辟皆方亷恬
  退之士嘗曰彼好奔競者將自得之何假吾舉
  李文定公家甚貧同巷李生毎推財以濟之公感其意拜為兄尋舉進士第一李生遣人奉書通殷勤公口謝之而已不荅書生慙謂公挾貴忘舊遂不復相聞後十年公為左相因而奏李生昔日賙䘏之義願授一官以報其徳詔授左班殿直公製袍笏致書州將令送生至公所公與叙舊好且謝曰昔日周旋極不敢忘幸被誤恩乃獲所願衆然後服公性度𢎞逺非狹中淺見之人所能度
  王章恵公隨舉進士甚貧遊於翼城逋人錢執而入縣石務均之父為縣吏為償錢又飯之館之於其家其母尤所加禮一日務均醉毆之王遂去明年登第後為河東轉運使務均恐懼逃竄後以事敗文潞公為縣捕之急往投王王已為御史中丞矣未幾封一鋌銀至縣𦵏務均之母事少解公不忘一飯之恩如此
  吕許公夷簡執政范希文以天章閣待制知開封府屢攻許公之短落職知饒州康定元年復天章閣待制知永興軍尋改陜西都轉運使㑹吕許公復入相對仁宗曰范仲淹賢者朝廷將用之豈但除舊職即除龍圖閣直學士陜西經畧安撫使上以許公為長者天下亦美許公不念舊惡仲淹謝曰嚮以公事忤犯相公不意相公奬拔乃爾許公曰夷簡豈敢復以舊事為念耶及仲淹知延州移書喻元昊以利害荅書不遜仲淹焚其書不以聞執政以為不當通書而又擅焚之宋庠請論以軍法上問夷簡何如夷簡曰止可薄責而已乃降一官宋韓忠憲公億布衣時與李康靖公同遊止一氊同寢一日分途割而分之 公與李若谷未第時皆貧同試京師每出謁更為僕李先登第授許州長社縣主薄赴官自控妻驢韓為負一箱將至長社三十里李謂韓曰恐縣吏來箱中止有錢六百以其半遺韓相持大哭别去次舉韓亦登第後皆至參政世為婚姻不絶詠史詩云韓李京師更僕時控驢負笈兩無辭一朝接踵身榮顯合契姻聨百世期 韓忠憲與李康靖皆甚貧汝州太守趙學士請康靖為門客尤敬待韓公韓公至即設豬肉康靖嘗有簡戲之久思肉味請君早訪前軰以設肉為重禮
  李康靖公為長社令每日懸百錢于壁上用盡即止其貧儉如此
  陳公希亮輕財好施篤於恩義少與蜀人宋輔游輔卒于京師母老子少公養其母終身而以女妻其孤端平使與諸子游學卒與子忱同登進士第
  楊侍郎偕知審官院元昊乞和而不稱臣偕上言以謂連年出師國力日以蹙莫如以書遺之徐圖誅滅之計諌官歐陽修蔡襄交章劾奏偕職為從官不思為國討賊而助元昊不臣之請罪當誅偕不自安求知越州道改知杭而襄謁告迎親於杭經遊里市或謂曰何以不言於朝偕曰襄嘗以公抵我豈可以私報也
  杜正獻公曰今之在上者多摘發下位小節是不恕也范文正公生三嵗而孤母夫人貧無依再適長山朱氏長育有恩常思厚報之及貴用南郊所加恩贈朱氏父太常博士暨諸子皆公為𦵏之嵗則為饗祭朱氏他子弟以公䕃得補官者三人 范文正公少貧悴依睢陽朱氏家常與一術者遊㑹術者病篤使人呼文正而告曰吾善錬水銀為白金吾兒幼不足以付今以付子即以其方與所成白金一斤封誌納文正懐中文正方辭避而術者已絶後十餘年文正為諌官術者之子長呼而告之曰而父有神術昔之死也以汝尚幼故俾我收之今汝成立當以還汝出其方并白金授之封誌宛然范文正公以晏元獻之薦入館終身以門生事之後
  雖名位相亞亦不敢少變 范文正公言幕府辟客須可為己師者乃辟之雖朋友亦不可辟蓋我敬之為師則心懐尊奉每事取法於我有益耳 范文正公守邠州日帥僚屬登樓置酒未舉觴見縗絰數人營理䘮具公亟詢之乃寄居士人卒於邠將出殯近郊賵斂棺椁皆所未具公憮然徹席厚賙給之使畢其事坐客感嘆有泣下者
  石徂徠師事孫明復行則從升降拜則執杖履以侍孔給事道輔為人剛直嚴重不妄與人交聞先生之風就見之介侍左右魯人素髙此二人由是始識師弟子之禮
  張孝基娶同里富人女富人只一子不肖斥逐之富人病且死盡其家財付孝基與治後事如禮久之其子丐于塗孝基見之惻然謂曰汝能灌園乎荅曰如得灌園以就食何幸孝基使灌園其子稍自力孝基怪之後謂曰汝能管庫乎荅曰得灌園已出望外況管庫乎又何幸也孝基使管庫其子馴謹無他過孝基徐察之知其能自新遂以其父所委財産歸之其子自此治家勵操為鄉閭善士
  韓魏公琦重義輕財賙人之急少善尹師魯師魯亡割俸畀其孤為直其寃於朝仍奏録其子視財物不以慁其意既乏則損已服用玩好以與之士無逺近咸趨之其故舊之子孫寒窶無所託而依以為生者常十數家韓魏公在通州張商英入相欲引公自助時置政典
  局乃自局中奉㫖取所著尊堯集蓋將施行其言而由吏局用公也 韓魏公言歐曽同事兩府歐性素褊曽亦齷齪每議事至厲聲相攻不可解公一切不問俟其氣定徐以一言可否之二公皆伏
  歐陽公修字永叔平生篤於朋友如尹師魯梅聖俞孫明復既卒其家貧甚公力經營之使皆得以自給又表其孤于朝悉録以官由是三族賴公之力其後昌熾公與韓魏公相知最深毎心服韓公之徳量嘗曰累百歐陽修何敢望韓公韓公曰永叔相知無他琦以誠而已
  趙康靖公槩與歐陽公同在館及同修起居注槩性厚重寡言修意輕之及修除知制誥是時韓范在中書以槩為不文乃除天章閣待制槩澹然不屑意及韓范出乃復除知制誥㑹修甥嫁為修從子晟妻與人淫亂事覺語連及修修時為龍圖閣直學士河北都轉運惡韓范者皆欲文致修罪云與甥亂上怒急羣臣無敢言者槩乃上書言修以文學為近臣不可以閨房曖昧之事輕加汚衊臣與修蹤跡素疎修之待臣薄所惜者朝廷大體耳或謂槩曰公不與歐陽公有隙乎公曰以私廢公槩所不敢書奏上不恱修終坐降知滁州槩出知蘇州遭喪去官服闋除翰林學士復表讓歐陽修先進不可超越奏雖不報時論美之
  唐質肅公為御史論文潞公彦博為相専權植黨交結宫禁仁宗怒召二府示之疏唐公語益切詔送臺劾之潞公獨留再拜曰御史言事職也願不加罪於是唐公既貶而公亦罷相判許州未幾公復召還即上言唐某所言正中臣罪召臣未召唐某臣不敢行仁宗用公言起唐通判潭州公復言介責太重願召之尋至大用與公同執政相知為深後潞公為平章重事薦介之子義問以集賢殿修撰帥荆南
  司馬温公與一朝士有舊欲得齊州公曰齊州已差人乃與廬州不就曰齊州地望卑於廬州但於私便耳相公不使一物失所改易前命當亦不難公正色曰不使一物失所惟是均平若奪一與一此一物不失所則彼一物必失所其人慙沮而退 公與范蜀公相友善熈寧元豐間士大夫論天下賢者必曰君實景仁道徳風流師表當世二公相得歡甚約更相為傳而後死者則誌其墓君實常謂人曰吾與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司馬温公判西京留司御史臺遂居洛買園於尊賢
  坊以獨樂名之始與康節先生游嘗曰光陜人先生衛人今同居洛即鄉人也有如先生道徳之尊當以年徳為貴官職不足道也公嘗問康節曰光何如人康節曰君實脚踏實地人也公深以為知言
  康節先生嘗謂富韓公曰安石恵卿本以勢利合勢利相敵將自為仇矣後果然 康節先生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温潤之物若將兩塊玉來相磨必磨不成須是得他箇麄礦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與小人處為小人侵凌則修省畏避動心忍性増益豫防如此李公擇遇事强毅不為茍合初善王荆公荆公嘗遣雱諭意曰所爭者國事盍少存朋友之義公曰大義㓕親況朋友乎自守益確
  彭公汝礪少師事桐廬倪天隠天隠没無子為𦵏其母及妻又割俸錢嫁其女
  范忠宣帥慶陽時為總管种詁無故訟於朝上遣御史按治詁停任公亦罷帥至公為樞宻副使詁尚停任復薦為永興軍路鈐轄又薦為隰州每自咎曰先人與种氏上世有契義純仁不肖為其孫所訟寧論事之曲直哉嗚呼可謂以徳報怨者也
  王荆公秉政恵卿自知不安乃條荆公兄弟之失凡數事面奏意欲上意有貳上封恵卿所言以示荆公故公表云忠不足以取信故事事欲其自明義不足以勝奸故人人與之立敵葢謂是也
  陳忠肅公尊敬前輩皆可為後生法晚年過揚州見滎陽公請公坐受六拜又拜祖母河南夫人請必無荅拜然後拜其與他人語必曰吕公或曰吕侍講其對前輩說後進必斥姓名未嘗少改
  伊洛淵源録吕侍講希哲雖性至樂易然未嘗假人辭色恱人以私在邢州日劉公安世適守潞州邢潞鄰州也公之子疑問嘗勸公與劉公書通勤懇曰吾素與劉徃還不熟今豈可先意相結私相附託也卒不與書謝顯道云申顔自謂不可一日不見侯無可或問其故曰無可能攻人之過一日不見則吾不得聞吾過矣謝子曰人不可與不勝己者處鈍滯了人
  劉道原為人剛毅或稠人廣坐王介甫諸人滿側公議其得失無所隠惡之者側目愛之者快意
  張魏公浚在京師獨與趙鼎宋齊愈胡寅為至交寢食行止未嘗相舍所講論皆問學之力與所以濟時之䇿欽宗召涪陵處士譙定至京師將處以諌職定以言不用力辭杜門不出公往見至再三開闗延入公問所得於前輩者定告公但當熟讀論語公自是益潛心於聖人之㣲言



  欽定四庫全書
  言行龜鑑巻四     元 張光祖 撰家道門
  竇公禹鈞同宗及外姻甚多貧困者有喪不能自舉公為出金𦵏之由公𦵏者凡二十七喪親姻故舊孤遺有女不能嫁者公為出金嫁之由公嫁者凡二十八人竇公禹鈞有五子儀儼侃偁僖皆登第馮道贈之詩燕山竇十郎教子以義方靈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毎對客坐即一尚書二侍郎三起居四參政五補闕皆侍立李文靖公為相治居第於封丘門内𠫊事前僅容旋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當𫝊子孫此為宰相㕔事誠隘為太祝奉禮㕔事已寛矣 又談苑云公所居陋巷𠫊事無重門其偪下已甚頹垣壊壁公不以為慮堂前花欄壊妻戒守舍者勿令葺以試公公朝夕見之經月不言妻以語公公笑謂其弟維曰豈可以此動吾一念哉家人勸治居第未嘗荅維因語次及之公曰身食厚禄時有横賜計囊裝亦可以治第但缺陷世界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今市新宅須一年繕完人生朝暮不可保又豈能久居巢林一枝聊自足耳安事豐屋哉本朝公卿能守先法久而不衰者唯故李相昉家子孫數世至二百餘口猶同居共爨田園邸舍所收及有官者俸禄皆聚之一庫計口日給餉婚姻喪𦵏所費皆有常數分命子孫掌其事其規模大抵出於翰林學士宗諤所制也
  張文定公齊賢以右拾遺為江南轉運使一日家宴一奴竊銀器數事於懐中公自簾中熟視不問後為相門下厮奴皆得班行而此奴竟不霑禄奴因泣下公語曰爾意江南日曽盜吾銀器數事乎吾備位宰相進退百官志在激濁揚清安敢以盜賊薦耶念汝事我日久今予汝鈔三百千汝其出吾門下自擇所安蓋吾既發汝平昔之事不可復留也奴泣拜而去
  王文正公旦局量寛厚未嘗見其怒飲食有不精潔者但不食而已家人欲試其量以少埃墨投羮中唯啖飯而已家人問何以不食羮曰吾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飯公視之曰吾今日不喜飯可具粥 有母弟傲不可訓一日逼冬至祠家廟列百壺於堂前弟皆擊破之家人惶駭文正忽自外入見酒流滿路不可行俱無一言但攝衣步入中堂其後弟忽感悟復為善終亦不言張尚書公誠為人孝友慈恵景徳二年登進士第後知蜀罷官歸蜀中錦綺之物入門不以適私室悉布之堂上請其母及諸昆弟姊妺擇取之嘗曰兄弟天之所生譬如手足不可離絶妻妾乃是外舍之人柰何用外人而斷手足乎
  許尚書公元宣城人以孝謹稱其父亡一子可得官兄弟相讓不受久之兄乃曰吾弟之才後日能庇吾宗乃以公補郊社齋郎
  真宗命馮元談易元薦查道李虚巳李行簡三人者與焉奏曰道歙州人母病嘗思鱖魚羮方冬無有道泣禱河神鑿氷取得鱖魚果尺餘以饋母後舉賢良入策四等
  晏元獻公手帖與兄及嫂云知置得宅子大抵亷由守分為官須隨宜作一生計且安泊親屬不得待豐足嘗見范應辰率家人持十齋日云一則勸其淡素好善次則減魚肉之價聚為生計果置得一兩好莊及宅第免于茫然此最良圖況宦遊有何盡期兼官下不可營私魏四工部可為戒也然須内外各且儉嗇為先方可議此殊家間僕吏等直至今兩日内破一頓豬肉此持久之術是以常為宗親及相交游言之
  楊尚書玢致仕歸長安舊居為鄰里侵占子弟欲詣府訴其事以狀白玢玢批狀尾云四鄰欺我我從伊畢竟須思未有時試上含元殿基望西風秋草正離離子弟不敢復言
  种公世衡字仲平少尚氣節昆弟有欲其家者君推貲産與之惟取季父圖書而已
  韓忠獻公教子嚴肅不可犯知亳州第二子舍人自西京倅告省覲康公與右相及姪柱史宗彦皆中甲科歸公喜置酒召僚屬之親厚者俾諸子坐於隅坐中忽語云二郎吾聞西京有疑讞者其詳云何舍人思之未得已訶之再問未能對遂推案索杖大詬曰汝食朝廷厚禄倅貳一府事無巨細皆當究心大辟奏案尚不能記則細務不舉可知吾在千里外無所干預猶能知之爾叨冒廩禄何顔報國必欲撻之衆賔力解方已諸子股栗累日不能釋家法之嚴如此所以多賢子孫也 韓忠獻公汝州太守趙學士有女遂與公議親既過聘趙公遣人送女來至京城旅店中一夕病卒公具素服往哭之 韓忠獻公為河北轉運使王太夫人坐太平車以葦為棚覆獻肅公乘驢隨車時王文正公已貴忠獻公作一路使者其儉如此今人聞之誠可愧也
  丁晉公三十六事載某氏女子嫁時之服而篋有襂衣一襲問其故曰若夫家遇其私忌服此慰舅姑也今無此禮余以謂昔之為婦當私忌慰服尚爾則受慰者其服可知嘗切講之而未知所從在洛時聞富鄭公私諱日裹垂脚襂⿰幞頭襂布衫繫藍鐵帶此乃今人釋服襂𧝓之衣嘗聞李世美文定之猶子世美曰冠以帽衣白紵衫繫黒帶余以謂𫝊稱君子有終身之憂忌日之謂也是則其服色亦當少變
  范文正公自政府出歸姑蘇焚黄搜外庫惟有絹三千匹令掌吏録親戚及閭里知舊自大及小散之皆盡曰宗族鄉黨見我生長幼學壯仕為我助喜我何以報之哉 范文正公嘗語諸子弟曰吾呉中宗族甚衆於吾固有親疎然以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孫固無親疎也吾安得不恤其饑寒哉且自祖宗積徳百餘年而始發於吾得至大官若獨享富貴而不恤宗族異日何以見祖宗於地下今亦何顔以入家廟乎故恩例俸賜常均族人并置義田宅云
  黄公孝先有文行天資孝悌母有肺疾綿痼嵗久飲食藥餌非經公手則不中度公乃一一自調冬日先煖温被然後請母就枕迨其得所然後起而觀書坐是不能輒去左右年三十二矣母病稍安始就鄉舉中上第而母亡每遇新物未經祭則不食
  張忠定公詠知益州單騎赴任官屬憚其嚴峻莫敢畜婢使者公不欲絶人情遂買一婢以侍巾櫛自此官屬稍置姬侍在蜀四年被召還闕呼婢父母出資以嫁之仍處女也 公寢室中無侍婢服玩之物闃如也李畋嘗侍坐於廡下畋謂公寢禪室不如公哂曰吾不為輕肥為官以至如是吾往年及第後以詩寄傅霖逸人云前年失脚下魚磯苦戀明時未得歸寄語巢由莫相笑此心不是愛輕肥豈今日之言也
  賈文元公戒子文云古人重厚朴直乃能立功立事享悠久之福士人所貴節行為大軒冕失之有時而復來節行失之終身不可復得矣搢紳以為格言
  包孝肅公始及第以親老侍養不仕宦且十年人稱其孝
  宋曽魯公幼子光禄卿孝純休官三十年治家嚴整有法子弟非冠帶不見晝日不得居房以長幼次序各居㕔事書院纔入㕔門雖暫歸必見尊長亦須冠帶出男子雖見姊妹亦須有時不得接笑語弟婦與伯終身不同坐不立談男女燕合異席男子在家行步必令小童導喝婦女無從婢不獨行光禄主家不畜私財不置别産止享用衆分合得一分之物至今子孫猶貧
  李潛字君行嘗自䖍州入京師至泗州其子弟請先行君行問其故曰科場近欲先至京師貫開封户取應君行不可曰汝䖍州人而户貫開封欲求事君而先欺君乎寧遲數年不可行也
  呉庠妻謝氏其子名賀賀與賔客言及人之長短夫人屏間竊聞之怒笞賀一百或解之曰臧否士之常忍笞之若是夫人曰愛其女者必取三復白圭之士妻之今獨産一子使知義命而出語忘親豈可久之道哉因涕泣不食賀由是恐懼
  陳公堯咨知荆南時母馮氏問曰古人居一郡一邑必有異政汝典郡有何治效堯咨曰荆南當衝要郊勞宴餞迨無虚日然稍精於射衆無不服馮氏曰汝父訓汝以忠孝俾輔國家今不務仁政善化而専卒伍一夫之技豈汝先人之意耶杖而擊之金魚墮地
  蔡延慶所生母亡不為服久矣聞李定不服所生母為臺所彈乃乞追服
  連處士父卒家故多貲悉散以賙鄉里而教其二子以學曰此吾貲也
  胥内翰偃未仕時家有良田數千頃既貴悉以與族人王公存自奉甚約而喜厚賔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潤相去一水公守揚時援故相例得嵗時過家上冢乃出賜錢五十萬賙給閭里又具牛酒㑹父老數百人親與酬酢皆歡醉而去鄉黨以為美談
  王公質在相門而弗驕以不貪為寶文正作舍人時家甚虚嘗貸人金以贍昆弟過期不入輟所乘馬償之公因閱家蔵書而得其券召家人視之曰此前人清風吾輩當奉而不墜冝秘蔵之又得顔魯公為尚書時乞米于李大夫墨帖并刻石摹之以遺親友
  韓魏公合宗族百口衣食均等無所異嫁孤女十餘人養育諸姪比於己子所得恩例必先及旁族逮其終子有褐衣未命者追孝祖考恨不及養奉塋域甚厚五世祖冢皆訪得之買田其旁植松檟召人守視之貴顯十五年身為將相累更大賜予及其没也庫無羨錢室無竒玩賴天子賜金帛官出𦵏資喪事得以無乏 林述中云韓師朴入市歸韓魏公問所買之物云千三魏公責之曰此俚巷之談非對尊辭何不一貫三伯
  歐陽修四嵗而孤母鄭守節自誓親誨之學家貧至以荻畫地教子學書幼敏悟過人讀書輒成誦 歐陽文忠公與其姪通禮書云自南方多事以來日夕憂汝得昨日遞中書頓解憂想歐陽氏自江南歸朝累世𫎇朝廷官禄吾今又被榮顯致汝等並列官品當思報效偶此多事如有差使盡心向前不得避事至於臨難死節亦是汝榮事但存心盡公神明自祐汝謹不可思避事也昨書中言欲買朱砂來吾不闕此物汝於官下冝守亷何買官下物吾在官所除飲食外不曽買一物可觀此為戒也
  程太中珦娶侯氏侯夫人事舅姑以孝謹稱與太中相待如賔客公賴其内助禮敬尤至而夫人謙順自牧雖小事未嘗専必禀而後行 程公珦前後五得任子以均諸父子孫嫁遣孤女必盡其力伯母劉氏寡居公奉養甚至其女之夫死公逆從女兄以歸教養其子均於子姪既而女兄之女又寡公懼女兄之悲思又取甥女以歸嫁之時小官禄薄克己為義人以為難
  司馬温公與其兄伯康友愛尤篤伯康年將八十公奉之如嚴父保之如嬰児每食少頃則問曰得無饑乎天少冷則問曰衣得無薄乎 司馬温公曰凡議婚姻當先察其壻與婦之性行及家法何如勿茍慕其富貴壻茍賢矣今雖貧賤安知異時不富貴乎茍為不肖今雖富盛安知異時不貧賤乎婦者家之所由盛衰也茍慕一時之富貴而娶之彼挾其富貴鮮有不輕其夫而傲其舅姑養成驕妬之性異日為患庸有極乎借使因婦財以致富依婦勢以取貴茍有丈夫之志氣者能無愧乎 司馬温公𫝊家集内先公遺文記云玉藻曰父歿而不能讀父之書手澤存焉耳楊子曰書心畫也今人親沒則畫像而事之畫像外貎也豈若手澤心畫之為深切哉今集先公遺文手書及碑志行狀共為一櫝寘諸影堂子子孫孫永祗保之
  李公彭字商老性友愛撫恤二弟保恵教誨雖陽城兄弟不是過也先生毎製一衣必俱有而後肯服食飲亦然未嘗獨行四逺饋餉不問豐寡一皆付之二弟吕汲公大防家法至嚴晉伯汲公兄也汲公夫人毎見晉伯必拜於庭下汲公既相晉伯往見之夫人令兩獲扶下階而拜晉伯不樂曰宰相夫人尊重不必拜汲公甚懼遽撤兩獲
  吕原明正獻公之長子也正獻公居家簡重寡黙不以事物經心而申國夫人性嚴有法度雖甚愛公然教公事事循蹈規矩甫十嵗祁寒暑雨侍立終日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日必冠帶以見長者平居雖天時甚熱在父母長者之側不得去巾襪䙏袴衣服唯謹行步出入無得入茶肆酒肆市里井巷之語鄭衛之音未嘗一經於耳不正之書非禮之色未嘗一接於目正獻公通判潁州歐陽文忠公適知州事焦先生千之伯强客文忠公所嚴毅方正正獻公招延之使教諸子諸生小有過差先生端坐召與相對竟夕不與之語諸生恐懼畏伏先生方略降詞色時公方十餘嵗内則正獻公與申國夫人教訓如此之嚴外則焦先生化導如此之篤故公徳器成就大異衆人公嘗言人生内無賢父兄外無嚴師友而有成者少矣 吕正獻公公著年三十餘通判潁州已有重名范文正知青州過潁來汶謁公呼公謂曰太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歐陽永叔在此太博冝近筆硯申國夫人在㕔後聞其語以教滎陽公
  范堯夫知襄城縣伯兄久病心疾公承事照管湯藥飲食居處衣服必躬必親如孝子之事嚴父
  蘇公頌至和中文潞公為相嘗請建家廟事下太常公議以為禮大夫士有田則祭無田則薦是有土者乃為廟祭也有田則有爵無土與爵則子孫無以繼承宗祀是有廟者止於其躬子孫無爵祭乃廢也若㕘合古今之制依約封爵之令為等差錫以土田然後廟制可議若猶未也即請考案唐賢寢堂祠饗儀止用燕噐常食而已 頌知婺州泝桐江水暴迅舟横欲覆魏國太夫人在舟中幾溺矣公哀號赴水救之舟忽自正太夫人甫出及岸舟乃覆衆以謂誠孝所感
  陳諌議省華家法甚嚴堯叟娶馬尚書亮女日執饋馬於朝路語諌議以女素不習乞免其責諌議荅云未曾使之執庖自是隨山妻下厨耳馬遂語塞
  趙槩㑹郊祀當進階封且任一子京官槩乞以封母郡太君宰相謂公曰公為學士擬封不久矣公曰母八十二朝夕不可期願及今以為榮許之後遂以為例改知審官院判祕閣與髙若訥同判流内銓若訥言往嘗知貢舉聞母疾不得出幾不能生公矍然即請郡以便親宰相謂旦夕為學士可少待也公不聴遂除蘇州華隂吕君舉進士䀻里中女既中第婦家言曰吾女故無疾既聘而後盲敢辭吕君曰既聘而後盲君不為欺又何辭遂娶之生五男皆中進士第其一丞相汲公是也
  姚公雄初為將以女議定一寨主子無何寨主忽故妻及子皆淪落後雄以邊帥赴闕奏計一老嫗浣衣喜其有士人家風問所從來嫗曰有將姚其姓者許以女歸妾子今夫既喪無以自存貨餅餌以自給姚曰爾尚記姚形容否嫗曰流落困苦不復省記姚曰雄是也女自許歸之後不復與他族日望壻來豈以父之存没為間耶嫗泣下氣咽不語久之因留并呼其子易以新衣俱載還鎮遂畢其禮
  明道先生雖奴僕必託以忠信嘗自澶淵遣奴持金詣京師買用物件金之數可當二百千奴無父母妻子同列聞之皆駭且誚既而奴持納如期而歸衆歎服横渠先生解瞽叟底豫章曰舜之事親有不恱者為父頑母嚚不近人情若中人之性其愛惡畧無害理姑必順之親之故舊所喜者當極力招致以恱其親凡於父母賔客之奉必極力營辦亦不計家之有無然為養又須使不知其勉强勞苦茍使見其為而不易則亦不安矣 横渠先生曰婢僕始至本懐勉勉敬心若到所提掇更謹則加謹慢則棄其本心便習以成性
  蘇文忠公軾謫忠州日視囊中止有錢若干分作若干塊月以三十塊懸于壁日用一塊以竹叉之用不盡則貯于他器以待賔客 蘇東坡與李公擇書云僕行年五十始知作活大要是慳耳而文以美名謂之儉素然吾儕為之則不類俗人真可謂淡而有味者又詩云不戢不難受福不那四體之欲何窮之有毎加節儉亦是惜福延壽之道此似處窮約出於不得已然自謂長䇿不敢獨用故獻左右處之自宜也
  趙彦霄温州人政和間兄弟二人父母服闋後同爨十二年兄彦雲惟聲色博奕是娯生業壊已踰半彦霄諌之不入遂求析籍及五年而兄之生計蕩然矣公私逋負尚三千餘緡彦霄因除夕置酒邀兄嫂而告之曰向者初無分爨意以兄用度不節恐皆蕩盡俱有飢寒之憂今幸留一半亦足以給伏臘兄自今復歸中堂以主家務即取分書以付之管鑰之屬悉以付焉因言所少逋負已儲錢償之兄初有慚色不從不得已而受之次年彦霄與長子俱登第鄉人大敬服之相聚四五年家道大興向來所出之田一齊歸復更数年祖墓邊有樹悉皆交枝秋熟禾獲禾皆合穟以此見夫孝道之至感于神明今人視骨月如仇讎視兄弟如路人寧不愧於天地之間乎
  陳忠肅公瓘字瑩中於兄弟友愛伯氏早世公撫恤其孤教養嫁娶使皆成立初奏補恩澤捨己子而先伯父之子及後貶責以致終身諸子皆白衣未嘗有不滿之意 陳忠肅公事親承順顔色無不適之意居喪毁瘠如禮廬墳茹蔬連年有甘露芝草之瑞
  丞相馮公當世記富家翁有宅于村者親既終其兄甲不忍羣雁異飛而友愛其弟乙甚厚未嘗有違言久之乙既有室不令日咻其夫使叛其兄乙牽愛而聴之而甲之所為無不善者欲開衅隙無其端于是甲有善馬愛之甚至乙欲激其怒乘甲馬出杖折其足甲歸而見之且諭其意略不怒甲復有花藥之好列檻數十皆名品且其手植乙乘間鉏而賣之甲曰吾欲去是久矣因犂地而植之穀甲既鰥處而有愛妾與之側室其婦詬罵毁辱妾不能堪而訴于甲甲因逐其妾其婦愧汗乃正冠帔而拜于庭以謝不敏于是卒為善婦以相其夫晏公敦復字景初當其居官晨起必問安而後出理公務晝則親自饋饍而後敢退食夜則躬親温凊俟其寢既定而後敢退休私室毎天隂雨必拱立母側恐其聞雷而驚或出遇雷必馳歸省問以慰母心每遇疾病躬治藥餌通夕不解帶雖老服勤不衰
  徐節孝訓子弟曰汝等欲為君子而使勞己之力費己之財不為可也不勞力不費財何不為君子鄉人賤之父母惡之不為可也鄉人欲之父母榮之何不為君子徐節孝居官得禄奉祭祀外悉付家人未嘗問有無
  至親舊急難則罄所有赴其急或解衣衣之率以為常故居州序三十年未嘗一日絶禄而家徒四壁立宋劉忠顯公韐除顯謨閣學士宣和間鎮長樂公以書生起白屋一旦持帥節過家上冡與親舊揮金把酒勞問平生留連旬日不忍去閩人榮之
  權樞密邦彦父在鄆卧病公雖從戎然沃盥必親執藥物必親嘗未嘗解衣而寢後歸汶上道梗不通公在九江每北望必長號不能自已
  胡文定公毎嵗釀酒一斗以備家廟祭饗造麴蘖治秫禾潔器用節齊量無不躬視也沐浴盛服率子孫諸務各執其事方饗則敬巳祭必哀濟濟促促如祖考之臨也禮成置酒五行分胙于内外雖亂離遷次衣食或不給而奉先未嘗缺
  劉元城曰丈夫自誓不為則止且何必用術也趙清獻公亦本朝名臣欲絶慾不能乃取父母之畫像臨於床中且已偃卧其下而使父母具冠裳監視不已凟乎劉元城與馬永卿論禮記内則雞鳴而起適父母之所僕曰不亦太早乎先生正色曰不然禮事父與君一等一體父召無諾君命召無諾父前子名君前臣名今朝謁者必以雞鳴而起適君之所而人不以為勞蓋以刑驅其後也世俗薄惡故事父母之禮得已而已爾若士人畏義如刑則今人可為古人矣僕聞其言至今愧之張魏公念秦檜欺君誤國使災異數見欲力論時事以悟上意又念太夫人年髙言之必被禍恐不能堪太夫人覺公形瘠問故公具言所以太夫人誦先雍公紹聖初對方正䇿之詞曰臣寧言而死于斧鉞不忍不言而負陛下至再至三公意遂決乃上書檜大怒謫連州二十年移永州天下士無賢不肖莫不傾心公結門掃軌動止有則談經自樂手不停披嵗久庭磚足蹟依然公題于柱曰平生嗜書老來目病執書就明於此者十四年矣倚立積久雙趺隠然
  張子韶解舜五十而慕章曰孝子之事親當常如嬰兒時不當以長者自居也夫嬰兒之於父母也其弗見也則悲哀號哭無物可以恱其心其既見也則歡欣踊躍喜氣形於顔色間天下之物果可以易此哉是以於父母前顔色常怡然不變者天下之至難也舜五十而慕夫年已五十矣方且如嬰兒之慕非孝子何老萊子七十衣綵而戲於親之前時已七十矣方且如嬰兒之戲以兒之戲於親之前而静觀之其顔色為何如哉必養之有素然後於父母之心専一雖形骸向老年齒轉深而此心常如嬰兒也














  欽定四庫全書
  言行龜鑑卷五     元 張光祖 撰出處門
  張全義末帝時累遷太尉中書令封齊王凡四十年位極人臣善保終吉者蓋一人而已全義朴厚大度敦本務實起戰士而志功名不儒業而樂善道家非士族而奬愛衣冠開幕府辟士必求望實屬邑補奏不任吏人位極王公不衣羅綺心奉釋老而不溺左道如是數者人以為難
  後唐趙光逢為相常有女真寄黄金一鎰於其家適值亂離女真委貨於他所後二十年金無所歸納於河南尹張全義請付諸官觀其舊封尚在兩登廊廟四退丘園百行五常不欺闇室搢紳咸仰以為名教宗主周馮道初仕後唐長興中平章事明宗謂侍臣曰馮道性純儉頃在徳勝寨所居一茅菴與從人同器食卧則芻藳一束其心晏如及以父憂退歸鄉里自耕耘樵採與農夫雜處曽不以素貴介懐真士大夫也道歴仕四朝二入中書在相位二十餘年以持重鎮俗為己任性亷儉不受四方之賂未嘗以片簡擾諸侯私門之内無累茵無重味不畜姬僕不聴絲竹有寒素之士求見者必引於中堂語及平生其待遇也心無適莫故雖朝代遷貿人無問言屹若巨山不可轉也議者以為厚徳稽古宏才偉量葢漢胡廣晉謝安之徒歟
  蘇禹珪初仕漢為宰輔純厚長者遭漢祖與蘇逢吉同登相位漢末逢吉夷滅禹珪恬然無咎時人以為積善之報也
  士大夫不可爭名競進致有缺行玷平生之蹤跡昔張去華當太祖朝乞試有數知己皆館閣名臣保舉之太祖怒而問曰汝有多少文章得如陶穀曰不如敢與竇儀比試曰不敢汝與張澹比試遂遲遲不對遂令張澹比試試畢考校所試優於張澹然澹是季父自此去華一生不得入館閣蓋由是耳
  吕文穆公罷相上謂左右曰吕𫎇正前自布衣朕擢為輔相今退在班列必望復位矣劉昌言曰𫎇正雖驟登顯貴然其風望不為忝冒不聞𫎇正之鬱悒也況今巖穴髙士不求榮達者甚多惟若臣輩茍且官禄不足以自重矣上黙然錢若水言忠正之士不以窮達易志操其或以爵禄恩遇之故而效忠於上中人以下者之所為也上然之
  劉昌言罷上問趙鎔等曰昌言涕泣否曰與臣等談多至流涕若水曰昌言實未嘗流涕鎔等迎合上意耳若水因自念上待輔臣如此蓋未嘗有秉節髙邁不貪名勢能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人主遂貽上之輕鄙將以滿嵗移疾遂草章求解職㑹晏駕不果上
  王内翰禹偁字元之性狷介數忤權貴宦官尤惡之上累召至中書戒諭之禹偁終不改咸平初修太祖實録與宰相論不合又以謗責落職出知黄州作三黜賦以見志其卒章曰屈于身而不屈于道兮雖百謫其何虧吾當守正直而佩仁義兮惟終身而行之
  王司門繕調沂州録事參軍時魯宗道方為司户參軍家貧食衆禄俸不給毎貸於王猶不足則又懇王豫貸俸鈔魯御下嚴庫吏深怨之訴魯私貸緡鈔州并劾王王諭魯曰第歸罪某君無承也王卒明魯不知而獨得私貸之罪魯深媿謝不自容王處之裕如無慊恨也由是沉困銓曺二十餘年晚用薦者引對吏部狀其功過奏目有魯姓名時魯已參大政立殿中仁廟目魯曰豈卿邪魯遽稱謝具呈其實仁宗嘆曰長者也先是有私過者例改次第由是得不降等詔改大理寺丞仕至省郎累典名郡壽八十九卒亦庇賢為善之報也
  王文正公時諌議大夫張師徳謁向文簡公曰師徳兩詣王相公門皆不得見恐為人輕毁望公從容勸之一日方議知制誥公曰可惜張師徳向公曰何謂公曰累於上前說張師徳名家子有士行不意兩及吾門狀元及第榮進素定但當静以待之耳若復奔競使無階而進者當如何也向公方以師徳之意啟之公曰旦處安得有人敢輕毁人但師徳後進待我淺也向公因稱師徳適有闕望公弗遺公曰苐緩之使師徳知聊以戒貪進激薄俗也
  龎莊敏公籍知定州請老召還京師公陳請不已或謂公今精力完壯主上注意方厚何遽引去公曰必待筋力不支明主厭棄然後乃去是不得已豈止足之謂耶凡上表者九手疏二十餘通朝廷不能奪五年聴以太子太保致仕
  吕正獻公去就之際極其介潔在朝廷小不合便脫然無留意歴事四朝無一年不自引求去
  富韓公慶歴間為樞密副使辭愈力公言遼既通好議者便謂無事邊備漸弛遼萬一敗盟臣死且有罪非獨臣不敢受亦願陛下思外夷輕侮中原之恥坐薪嘗胆不㤀修政因以告納上前而罷逾月復以命公時元昊使辭上俟公綴樞密院班乃坐且使章得象諭公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遼故也公不得已乃受
  余公靖為諌官時范文正公言事忤大臣貶知饒州諌官緘口無敢言者余獨奏曰若習為常恐鉗天下之口不可不戒書既上落職監均州酒稅尹公洙歐陽修相繼抗疏論列又以書讓諌官髙若訥亦得罪逺謫時天下賢士大夫相與惜其去號為四賢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以記其事詩播都下
  包孝肅公吕文靖聞其才欲見之一日待漏院見班次有包拯名頗喜及歸又問知居同里巷意以拯欲便於求見無幾報拯朝辭乃就部註一知縣而出尤竒之遽使人追還遂薦對除裏行自此擢用
  韓公維弱不好進篤志問學嘗以進士薦禮部父任執政不就廷試乃以父任守將作監主簿丁外艱服除闔門不仕仁宗患搢紳奔競諭近臣曰恬退守道者旌擢則躁求者自當知恥于是宰相文彦博宋庠等言公好古嗜學安于静退乞加甄録以厚風俗召試學士院辭不赴除國子監主簿
  陳恭公執中初罷政亳州年六十九遇生日親族獻壽獨其姪世修獻范蠡遊五湖圖且賛曰賢哉陶朱霸越平呉名遂身退扁舟五湖恭公甚喜即日表納節明年累表求退遂以司徒致仕
  劉公敞前後升官未嘗輒讓惟初拜侍讀及除諌議辭之其心誠謂分所不冝處則不欲茍受之非以邀名也韓魏公常言君子與小人並處其必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也
  范忠宣公奏疏乞將吕大防等引赦原放忤大臣章惇落職知隨州公草疏時或以觸怒為解萬一逺謫非髙年所冝公曰我世受國恩事至于此無一人為上言者若上心遂回所繫非小設有不從果得罪死復何憾命家人促裝以俟謫命公在隨幾一年素苦目疾忽全失其明上表乞致仕惇戒堂吏不得上遂貶公武安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命下公怡然就道人或謂公為近名公聞而嘆曰七十之年兩目俱喪萬里之行豈其欲哉但區區愛君之心不能自已人若避好名之嫌則無為善之路矣毎諸子怨章惇公必怒止之江行赴貶所舟覆扶公出衣盡濕顧諸子曰此豈章惇為之哉至永州公之諸子聞韓少卿維謫均州其子告惇以少卿執政日與司馬公議論多不合得免行欲以公與司馬公議役法不同為言求歸白公公曰吾用君實薦以至宰相同朝論事不合即可汝輩以為今日之言不可也有愧而生者不若無愧而死諸子遂止公安置永州課兒孫誦書躬親教督常至夜分在永三年怡然自得或加以横逆人莫能堪而公不為動亦未嘗含怒于後也毎對賔客惟論聖賢修身行己餘及醫藥方書他事一語不出口而氣貌益康寧如在中州時
  司馬温公事神宗時王安禮為右丞一日宰執同對有無人才之歎左丞蒲宗孟對曰人才半為司馬光以邪說壊之上不語正視宗孟久之宗孟懼甚無以為容上復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馬光耶司馬光未論别事只辭樞密一節朕自即位以來惟見此一人他人則雖迫之使去亦不肯矣
  劉安世元城初除諌官未敢拜命入與孃子謀曰朝廷不以安世不肖誤除諌官這箇官職不比閑慢差遣須與他朝廷理㑹事有所觸犯禍出不測朝廷方以孝治天下如以老母懇辭必無不可孃子曰不然諌官是天子爭臣我見你爺要做不能得你是何人𫎇朝廷有此除授你果能補報朝廷假使得罪我不選甚處隨你去但做公遂備禮辭免尋便供職三日朝廷有大除拜公便上二十四章又論章惇十九章及得罪惇必欲見殺春循梅新髙竇雷化八州惡地安世歴遍七州又遭先妣喪禍與兒子輩扶䕶靈柩盛夏跣足日行數十里脚底都穿嘆曰今只老夫與兒子兩人在耳 公在朝章惇於崑山縣强市民田人口經州縣監司次第陳訴皆不敢受理又經户部不敢治御史臺亦不彈劾公累上疏極論曰按惇抱死黨之志而濟以隂謀藴大奸之才而輔之殘忍因縁王安石恵卿之黨遂得進用而造起邊隙徼倖富貴在先帝時已坐置田不法嘗罷執政蔡確引用再叨大任陛下嗣位擢置上樞而内懐姦謀沮毁聖政以致悖慢帷幄之前殊無臣子之禮及以家難退歸里閭而敢憑恃㐫豪刼持州縣使無辜之民流離失業乞特賜竄殛仍委臺臣置院推劾其崑山蘇州及本路監司亦乞並行黜責章四上朝廷令發運司體究詔贖銅十斤公復爭之以為所責太輕未厭公議況惇與蔡確黄履邢恕素相交結天下指為四凶若不因其自致人言遂正典刑異日却欲竄逐深恐無名且干繫官吏因惇致罪皆處從坐惇係首惡之人乃止贖銅事理顛錯亦已太甚況下狀之日惇父尚在而别籍異財事義顯著考按律文罪入十惡愚民冒犯猶有常刑惇為大臣天下所望而虧損名教絶滅義理止從薄罰何以示懲聖人制法惟務至公若行於匹夫而廢於公卿伸於愚民而忽於貴近此乃姑息之𡚁非清朝之所冝行也蔡確雖貶尚與章惇等自謂有定䇿功創造語言恐脅貴近為中外憂劉安世復言曰臣近嘗進對論確朋黨雖粗陳大槩未能盡達天聴事體至重不可不憂臣聞蔡確章惇黄履邢恕四人者在元豐之末號為死黨惇確執政倡之於内履為中丞與其僚屬和之於外恕立其間往來𫝊送天下之事在其掌握聖上嗣位四人者以為有定䇿之功眩惑中外若不早為辨正恐異日必為朝廷之患臣聞元豐七年秋宴之日今上皇帝出見羣臣都下喧𫝊以為盛事明年神宗皇帝晏駕衆謂前日之出已示與子之意其事一也自先帝違豫嘉政二王日詣寢殿𠉀問起居及疾勢稍増太皇太后即時面諭並令還宫非遇宣召不得輒入有以見聖心無私保佑慎重其事二也建儲之際大臣未嘗啟沃而太皇太后内出皇帝為神考祈福手書佛經宣示執政稱美仁孝發於天性遂令下詔誕告外庭蓋事已先定不假外助其事三也陛下聴政之初首建親賢之宅才告畢工二王即遷就外第天下之人莫不服陛下之聖明深得逺嫌之理其事四也此實太皇太后聖慮深逺為宗廟社稷無窮之計彼四人者乃敢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伏望明詔執政及當時受遺之臣同以親見䇿立今上事跡作為金縢之書蔵之禁中又以其事本末著實録然後明正四凶之罪布告天下除蔡確近已貶竄外所有章惇黄履邢恕欲乞並行逐之逺方終身不齒所貴姦豪屏息它日無患由是三人皆得罪 劉元城遭貶章惇蔡卞用事欲殺公者甚至凡甲令所載稱逺惡州軍無所不至雖盛夏令所在州軍監督日行一舍或泛海往來貶所人謂公必死然七年間未嘗一日病年幾八十堅悍不衰公貶梅州忽有所厚士類數輩至輒相向埀淚公曰豈非安世有後命乎客曰屬聞朝廷遣使入郡將不利于公願公自裁無辱時公貶所有土豪縁進納以入仕者因持厚資入京師求見惇直以能殺公意達之不數日薦上殿自選人改秩除本路轉運判官其人飛馭往驅至公貶所郡將遣其客來勸公治後事涕泣以言公色不動留客飲酒談笑自若對客取筆書數紙徐呼其僕曰聞朝廷賜我死即死依此行之謂客曰死不難矣客從其僕取紙閱之則皆經紀其家與同貶當死者之家事甚悉客驚以為不及俄報運使距郡城三十里而止翌日當至家人聞之亦號泣不食不能寐且治公後事而公起居飲食如平昔曽無少異至夜半伺公酣寢鼻息如雷忽聞鐘動上下驚曰鐘聲何太早也黎明問之鳴鐘者乃運判公一夕嘔血而斃矣明日有客唁公公亦無喜色
  范蜀公善文賦補國子監生及貢院奏名皆第一故事殿庭唱第過三人則為奏名之首必抗聲自陳以祈恩雖考校在下天子必擢寘上列以呉春卿歐陽永叔之耿介猶不免從衆公獨不然左右及並立者屢趣之使自陳公不應至七十九人始唱名及之公出拜退就列訖無一言衆皆服其安恬自是始以自陳為恥舊風遂絶 范蜀公力詆王安石青苗之法疏三上不行即請致仕蘇軾賀曰公雖退而名益重矣公愀然不樂曰君子言聴計從消患於未萌使天下隂受其賜無智名無勇功吾不得為此命也夫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
  王介甫曰智者成之仁者守之温公曰介甫誤矣君子難進易退小人反是若小人得路豈可去也 王荆公介甫在政事堂只喫魚羮飯一日因事乞去云世間何處無魚羮飯胡文定公云只為介甫縁累輕故去住自在
  范淳夫極為温公奬識嘗為進論求教於公公每見則未始有可否淳父疑而質於公公久而言曰子之進論非不美也顧念世人獲甲科者絶少而子既已在前列而復習進論求應賢良以光觀之但有貪心耳光之不喜者非為進論也不喜子有貪心也淳夫於是焚去進論不應賢良 公嘗從司馬温公辟修歴代君臣事迹時王荆公當國人皆奔競公未嘗往謁王安國與公友善嘗諭荆公意以公獨不親附故未進用公竟不往見後章惇拜相公坐貶永州公平生澹然無欲家人不見其喜怒之容脩書于洛有終焉之志及登侍從無時不求退每被除擢必力辭不得已然後就職及被貶責處之怡然嘗曰吾西蜀一布衣耳今復不仕何為不可蘇文忠公謫恵州以少子過自隨瘴癘所侵蠻蛋所侮胷中泊然無芥蔕恵人愛敬之四年安置昌化昌化非人所居食飲不具藥石無有僦官屋以庇風雨有司猶謂不可則買地築室縳草屋三間人不堪其憂公食芋飲水著書時從其父老遊亦無間也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言行龜鑑>



  欽定四庫全書
  言行龜鑑卷六     元 張光祖 撰政事門
  王公漙事周祖為秘書郎置幕府從征李守貞王景崇得朝臣交結書周祖欲暴其事⿰氵専 -- 溥力請焚之後世宗嘗問漢相李崧蠟九書結契丹有記其辭者否漙曰使崧有此肯以示人耶逢吉輩為之爾世宗遂優贈其官趙韓王為相太祖即位之初數出微行或過功臣之家不可測一日大雪向夜叩趙普門普亟出惶懼迎拜從容問曰夜久甚寒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著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來見卿普曰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時也願聞成算所向帝曰吾欲下太原普默然久之曰非臣所知也帝問其故普曰太原當西北二邊使一舉而下則二邊之患我獨當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諸國帝笑曰吾意正如此特試卿爾遂定下江南之議 太祖既得天下召普問曰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十姓兵革不息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建長久計其道如何普曰鎮節太重君弱臣强而已惟稍奪其權制其錢穀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上曰卿勿復言吾已諭矣上因晚朝與故人石守信王審琦等飲酒酣上曰人生如白駒之過隙所為富貴不過多積金帛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爾汝曹何不釋去兵權擇好田宅重為子孫久逺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君臣之間兩無猜嫌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再拜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謂生死肉骨也明日皆稱疾請解兵權上許之皆以散官就第賜賚甚厚諸功臣皆以善終 趙韓王事太祖時有羣臣立功當遷官上素嫌其人不與普堅以為請曰刑以懲罪賞以酬功古今之通道也且刑賞者天下之刑賞非陛下之刑賞豈得以喜怒専之上怒甚起普亦隨之上入宫普立於宮門久之不去上寤乃可其奏普欲除某人為某官不合太祖意不用明日普復奏之又不用明日又奏之太祖怒取其奏壊裂投地普顔色自若徐拾奏歸補綴明日復進之上乃寤用之後果稱職呂文穆公𫎇正以寛厚為宰相太宗尤所眷遇有一朝士家藏古鑑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獻以求知其弟因間從容言之公笑曰吾面不過楪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敢言聞者歎服以謂賢於李衞公逺矣蓋寡好而不為物累者昔賢之所難也 呂文穆公為相夾袋中有册子每四方替罷謁見必問其有何人才隨即疏之悉分門類或有一人而數人稱必賢也朝廷求賢取之囊中故公為相文武百官各稱職者以此張文定公齊賢為相時戚里有争分財不均更相訴訟更十餘斷不能服公即命各供状結實乃召兩吏趨歸其家令甲入乙舍乙入甲舍
  呂正惠公端居相位㑹太宗大漸李太后與宣政使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隂與參知政事李昌齡殿前都指揮使李繼勲知制誥胡旦謀立潞王元佐上崩太后使繼恩召端端知有變鏁繼恩於閤内使人守之而入太后謂曰宮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何如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豈可遽違先帝之命更有異議乃迎太子立之 真宗即位垂簾引見羣臣呂端於殿下平立不拜請捲簾升殿審視然後降堦率羣臣拜呼萬嵗錢宣靖公若水為樞宻副使時李繼隆與運使盧之翰有隙欲陷之罪遂奏轉運使乏軍糧太宗怒立召中使一人付三函令乘驛馳取轉運使盧之翰等三人首公争之請先推驗有状然後行法上大怒拂衣起入禁中二府皆罷公獨留廷中不去上既食久之使人偵廷中有何人報云有細瘦而長者尚立焉上出詰之曰爾以同州推官再朞為樞宻副使朕以爾為賢乃不才如是耶對曰陛下不知臣無状使得待罪二府臣當竭其愚慮不避死亡今陛下據李繼隆一幅奏書誅三轉運使雖有罪天下何由而知之鞫驗事状明白加誅何晚上意解如若水議三人皆黜為行軍副使既而遼入塞事皆虚誕繼隆坐罷招討知秦州
  王晉公祐事太祖為知制誥太祖遣使魏州以便宜付之蓋魏州節度使符彦卿有飛語聞於上祐至魏得彦卿家僮二人挾勢恣横以便宜决配而已及還朝太祖問曰汝敢保彦卿無異意乎祐曰臣與符彦卿家各有百口願以臣之家口保符彦卿又曰五代之君多因忌猜殺無辜致享國不長願陛下以為戒
  王文正公為相時宫禁火灾真宗驚惶語王旦曰兩朝所積朕不敢妄費一朝殆盡誠可惜也公對曰陛下富有天下財帛不足憂所慮者政令賞罰有所不當耳臣備位宰相天灾如此臣當罷免繼上表待罪上乃降詔罪巳許中外上封事言朝政得失後有大臣言非天灾乃王宮失於火禁請置獄上出其狀當斬决者數百人公持以歸翌日乞獨對曰初火灾陛下降詔罪巳臣上表待罪今行此刑恐不副前詔有違天意果欲行法願罪臣以明無狀上欣然聽納免死幾百輩  文正公以上官泌知河陽諸公白公泌欲轉運使㑹京東有闕諸公曰可差上官泌公不答因奏對言泌向日議差河陽然亦合入一職司㑹京東轉運使闕更禀上㫖上閲泌歴任日與轉運使諸公歸相語曰王公無私如此 王文正公為相張士遜出為江西轉運使辭公於政事堂且求教公從容曰朝廷㩁利至矣士遜起謝後迭更是職思公之言未嘗求錐刀之利識者曰此運使最識大體 王文正公再涖大名代陳堯咨既視事府署毁圮者即舊而葺之無所改作什器之損失者修補之如數政有不便委曲彌縫悉掩其非及移守洛帥陳復為代覩之歎曰王宜為宰相我之量不及也蓋陳以昔時之嫌意謂公必反其故發其隠也 王文正公為相時冦凖知永興軍誕日排設如聖節儀晚衣黄服簮花走馬或奏冦凖有叛心真宗怒甚手出奏示執政曰冦凖乃反耶旦熟視笑曰冦凖許大年紀尚騃耳可劄與冦凖知上意亦解 文正公為相有求差遣見其人材可取將收用必正色拒絶之已而擢用或不足收用必和顔溫語待之子弟問故公曰用賢人主之事我若受其請是市私恩也故峻絶之使恩歸於上若其不用者既失所望又無善辭此取怨之道也 王文正公或歸私第不去冠帶入静室中黙坐家人惶恐莫敢見者而不知其意後公弟以問趙公安仁趙公曰見議事公不欲行而未决此必憂朝廷矣 王文正公以病求罷入見滋福殿真宗曰朕方以大事託卿而卿病如此因命皇太子拜公公言太子盛徳必任陛下事因薦可為大臣者十餘人後皆為名臣
  李文靖公為相真宗雅敬之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帝問其人曰梅詢曽致堯等是也帝深然之 李文靖公每言丁晉公小人之才不可用冦萊公始與晉公善薦於文靖屢矣而終未用一日萊公語文靖曰比屢言丁謂之才而相公終不用豈其才不足耶公曰如斯人者才則才矣顧其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萊公曰如謂者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文靖笑曰他日後悔當思吾言晚年與冦權寵相軋交互傾奪至有海康之禍始服文靖之先識 龜山語録真宗問李文靖曰人皆有宻啟而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之何用宻啟夫人臣有宻啟者非讒即佞臣常惡之豈可效尤上曰善祖宗時宰相如此天下安得不治
  向文簡公知廣州至荆南即市南藥以歸在官一無所須以廉清聞
  張忠定公自蜀還詔以牛冕代公公曰冕非撫御才其能綏輯乎踰年果致王均之亂後雖討平之而民尚未寧上以公前治蜀長於安集威惠在人復以公知益州事蜀民聞之皆鼓舞相慶公知民信易嚴以寛凡一令之下人情無不慰愜蜀部遂大治 張忠定公問李畋曰百姓果信我否對曰侍郎威惠及民民皆信服公曰前一任未也此一任應稍稍爾秀才只此一个信五年方得成 公誨李畋曰子異日為政信及於民然後教之言及於義然後勸之動而有禮然後化之静而無私然後民安而樂業矣行斯四者在乎先率其身不然則退必有後言矣
  馬正惠公知節自始仕以至登用遇事謇謇未嘗有所顧憚王冀公丁晉公用事毎廷議不直輒面詆之真宗初或甚忤然終以此知公而天下至今稱其正直嘗與王欽若奏事上前欽若或懐數奏出其一二其餘匿之既退以己意稱聖㫖行之嘗與公俱奏事上前欽若將退公目之曰懐中奏何不盡出之又與同列奏對次忽厲聲曰王欽若等讀盡劄子莫謾官家公退見王文正公詞色尚怒因語曰諸子上前議論如此吾幾欲以笏擊死之但恐驚動君相耳公歎撫久之
  李謙漙有將劉進勇力絶人數以少擊衆并人患之乃以蠟丸封書讒進陽遺其丸晉帥趙贊得之以聞太祖即詔謙漙械送闕下謙漙曰此反間也願以闔門保之太祖得奏遽釋進厚賜金帛遣之
  畢文簡公士安在政府時契丹謀入塞公首疏五事陳選將餉兵理財之策帝多納用乃進公吏部侍郎參知政事入謝帝曰行且相卿然時方多事求與卿同進者其誰可公頓首辭謝曰冦凖兼資忠義善斷大事此宰相才也帝曰聞其性剛使氣對曰凖資方正慷慨有大節忘身徇國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積朝臣罕出其右者第不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雖𫎇休徳涵養安佚而西北跳梁為邊境患正若凖者所宜用也帝曰然王沂公為相㑹章聖不豫劉后諷宰臣丁謂欲臨朝中外洶洶無敢言者公謂后戚錢惟演曰漢之呂后唐之武氏皆據非其位其後子孫誅戮不得保首領公后之肺腑何不入白皇后萬一宮車不諱太子即位太后輔政豈不為劉氏之福乎若欲稱制以取疑於天下非惟劉氏之禍恐亦延及公矣惟演大懼入白之其議遂止王沂公在中書章聖上僊外尚未聞中書宻院同入
  問起居召詣寢閣東面垂帷明肅傳遺命輔立皇太子及皇太后權聼斷軍國大事退而發哀公於殿廬草具遺制丁謂欲去權字公曰皇帝冲年太后臨朝斯已國家否運稱權猶足示後况言猶在耳何可改也且増减制書有法豈期表則之地先欲亂之耶謂勃然曰參政却欲擅改遺制乎公曰曽適來寢殿中實不聞此言若誠有之豈敢改 章獻明肅太后權處分軍國事聽斷儀式久而未定丁謂欲每議大政則皇太后坐後殿朝執政朔望則皇帝坐前殿朝羣臣其餘庶務中書樞宻院平决之公時判禮儀院獨奏曰天下者太祖太宗先帝之天下也非陛下之天下也奈何使兩宮異位不共天下之政是壅主上之聰明絶下情而不使通况宮人専政亂之始也乃采用蔡邕所述東漢故事皇帝在左母后在右同殿垂簾中書樞宻院以次奏事如儀而後人心始定 景徳中朝廷始與契丹通好詔遣使將以北朝呼之公請止稱契丹本號朝論韙之 沂公與李觀察維薛尚書昳同謁王文正公公託病薛頗不平公壻韓億時在門下見之一日以此白公公曰韓郎未之思耳王薛皆李之壻相率而來恐有所干於朝廷事果不可沮之無害若可行答以何辭執政之大忌也韓謝曰非億所知
  李文定公迪居相位真宗不豫大漸之夕公與宰執以祈禳宿内殿時仁宗㓜冲八大王元儼者有威名以問疾留禁中累日不肯去執政患之偶翰林司以金盂貯熟水曰王所須也文定取案上墨筆攪水中盡黒令持去王見之大驚意其有毒也即上馬去文定臨事大率類此 真宗既疾甚殆不復知事李迪丁謂同作相内侍雷允恭者嬖臣也自劉后以下皆畏事之謂之進用皆允恭之力嘗傳宣中書欲以林特為樞宻副使迪不可曰除兩府須面奉聖㫖翌日争之上前聲色俱厲謂辭屈俛首鞠躬而已謂既退迪獨留納劄子上皆不能省記而二相皆以郡罷允恭傳宣謂家以中書闕人權留謂發遣謂因直入中書見同列召堂吏諭之索文書閲之來日與諸公同奏事上亦無語衆退獨後及出道過學士院問吏今日學士誰直曰劉學士筠謂呼筠出口傳聖㫖令謂復相可草麻筠曰命相必面得㫖果爾今日必有宣召麻乃可為也謂無如之何他日再奏事復少留退過學士院復問誰直曰錢學士惟演謂復以聖㫖語之惟演即從命既復相乃逐李公及其黨正人為之一空
  丁公謂險詐然亦有長者言真宗常怒一朝士再三語及輒稍退不答上作色曰如此叵耐問輒不應謂進曰雷霆之下臣若更加一言則虀粉矣真宗欣然嘉納魯肅簡公為正言事有違誤風聞彈疏真宗稍厭之公自訟於上前曰臣在諫列而諫守臣職也陛下以數而厭之豈非事納諫之虚名俾臣尸素茍禄乎臣竊愧之願得罷去上恱其忠慰勉以遣他日御筆題殿壁曰魯直
  呂文靖公夷簡當仁宗初莅政問輔臣四方奏獄來上不知所以裁之如之何則可公進曰凡奏獄必出於疑疑則從輕可也帝深以為然故終仁宗之世疑獄一從於輕
  呂許公慶厯初仁宗服藥久不視朝一日聖體康復思見執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臣公聞命移頃方赴比至中使數軰促公同列亦贊公速行公愈緩轡既見上曰久疾方平喜與卿等相見而遲遲其來何也公曰陛下不豫中外頗憂一旦聞急召近臣臣若奔馳以進慮人心驚動耳上以為得輔臣之體 天聖時大内火灾宮室畧盡比曉朝者盡至日宴宮門不發不得聞上起居兩府請入對不報久之追班上御拱宸門樓有司贊謁百官盡拜樓下公獨立不動上使人問其意對曰宮庭有變羣臣願一望天顔上為舉簾俯檻見之乃拜陳文惠公堯佐謂治煩之術任威以擊强盡察以防姦譬如激水而欲其澄也故公為政一以誠信每嵗正月夜放燈則悉籍惡少年禁錮之公召諭曰尹以惡人待汝汝安能為善吾以善人待汝汝忍為惡耶因盡縱之凡五夜無一人犯法者
  杜正獻公有門生為縣令公戒之曰子之才器一縣令不足施然切當韜晦無露圭角不然無益於事門生曰公平生以直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誨某以此何也公曰衍歴任多歴年久上為帝王所知次為朝野所信故得以申其志今子為縣令卷舒休戚繫之長吏夫良二千石固不易得若不奉知子烏得以申其志徒取禍爾龎莊敏公過京師謁上時上新用文富為相謂公曰朕新用二相如何公曰二臣皆朝廷髙選陛下抜而用之甚副天下之望上曰誠如卿言文彦博猶多私至於富弼萬口同詞皆云賢相也公曰文彦博臣頃同在中書詳知所為實無所私但惡之者毁之耳富弼頃為樞宻副使朝士大夫未有與之為怨者故交口譽之冀其進用而已有所利焉若富弼以陛下之爵禄樹私恩則非忠臣又何足賢也陛下所宜深察且陛下既知二臣之賢而用之則當信之堅任之久然後可以責成功上曰卿言是也 至和三年以災異詔中外咸言得失公宻䟽曰太子天下本今陛下春秋固方盛然太子不豫建使四方無所係心願擇宗室之宜為嗣者早决之羣情既安則災異可塞矣
  諫議田錫好直諫太宗時上言軍國要機者一朝廷大體者四真宗即位屢召對言事嘗請抄畧御覽三百六十卷日覽一卷又采經史要言為御屏風十卷以便觀覽及卒真宗謂李沆曰田錫直臣也天何奪之速朝廷每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已至矣每見公色必莊嘗目之曰朕之汲黯也幸龍圖閣閱書指東北隅架二漆函謂陳堯咨曰此田錫章疏也
  王文忠公堯臣使還行至涇州而徳勝寨兵逼其將姚貴閉城叛公止道左解裝為榜射城中以招貴且發近兵討之初吏白曰公奉使且還歸報天子爾貴叛非公事也公曰貴土豪也頗得士心然初非叛者今不乘其未定速招降後必生事為朝廷患貴果出降
  王公質通判蘇州州守黄宗旦得盗鑄錢者百餘人以託公公曰事發無迹何從得之宗旦曰吾以術隂鈎出之公愀然曰仁者之政以術鈎人寘之死而又喜耶宗旦慙服悉緩其獄稱公曰君子也
  韓魏公為右司諫時灾異數見公以灾異屢發主於執政者非才累言於上又奏曰若杜衍范仲淹孔道輔宋祁胥偃衆以為忠正之臣可備進擢者王曽呂夷簡蔡齊宋綬亦人所屬望也章十上不報公抗疏乞出疏示中書勅御史臺集百官㑹議上乃罷宰臣王隨陳堯佐參政韓億石中立等四人及宣麻日乃張士遜昭文章得象集賢宋庠晁宗慤參政天下大失望是時朝廷欲以公為知制誥寵其盡言公曰諫行足矣因取美官非本意也人其謂我何公又言賞罰當從中書出今數聞有内降不可不止王沂公見公論事切直謂公曰比年臺諫官多畏避為自安計否則激發近名如君不負所職公為諌官三年所存諫藁欲斂而焚之以效古人謹宻之義然恐無以表章從諫之美乃集七十餘章為三卷曰諫垣存藁自序於首畧曰諫主於理勝而以至誠將之 韓魏公居相位初英宗即位以憂得心疾太后垂簾同聽政帝遇宦官少恩左右多不恱者乃讒間兩宮遂成隙太后對輔臣嘗及之公慮宫中有不測者一日因對以危言感動太后曰臣等只在外面不得見官家内中保䕶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穏太后驚曰相公是何言語自家更是用心公即曰太后照管則衆人自照管同列為縮頸流汗或謂公曰語不太過否公曰不得不如此間有傳帝在禁中過失事衆頗惑之公曰豈有殿上不曽錯了一語而入宮門得許多錯來自爾妄傳語言者稍息帝疾甚時有不遜語太后不樂大臣有不預立皇太子者隂進廢立之計惟公確然不變參政歐陽修深助其議嘗奏事簾前太后嗚咽流涕遽道不遜狀公曰此病故耳病已必不爾子病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懌修乃進曰太后事仁宗數十年仁聖之徳著於天下婦人之性鮮不妬忌昔溫成驕恣太后處之裕如何所不容今母子之間而反不能忍耶太后曰得諸君知此善矣太后意稍和修復進曰仁宗在位嵗久徳澤在人人所信服故一日晏駕天下禀承遺命奉戴嗣君無一人敢異辭者今太后一婦人臣等五六措大耳舉足造事非仁宗遺意天下誰肯聽從太后黙然他日琦等見帝帝曰太后待我無恩公曰自古獨稱舜為大孝者蓋父慈愛而子孝此常不足道惟父母不慈愛而子不失孝乃可稱爾今但陛下事之未至耳父母豈有不慈者帝大悟自是不復言太后短矣 韓魏公事仁宗受遺詔輔太子英宗初為皇子時允弼最尊屬心不平及即位先獨召允弼入稱先帝晏駕皇子即位大王當賀允弼曰皇子為誰曰某人允弼曰豈有團練使為天子者何不立尊行公曰先帝有詔允弼曰焉用宰相公叱下曰大王人臣也不得無禮左右甲士已至遂賀次召諸親王見六軍百官中外晏然英宗即位已數日初掛服於柩前哀未發而疾暴作
  大呼語言恐人所不可聞左右皆反走大臣輩駭愕癡立莫知所措公亟投杖於地直趨至前抱入簾曰誰激惱官家且當服藥内人驚散公呼之來擁上以授之曰皆須用心照管官家再三慰安以出仍戒見者曰今日事惟某人見某人見外人未有知者復就位哭處之若無事 英宗即位有疾光憲太后垂簾同聽政有入内都知任守忠者姦邪反復間諜两宫時司馬温公知諫院吕諫議為御史凡十數章請誅之英宗雖悟未施行公一日出空頭勅一道參政歐陽修已簽趙槩難之修曰第書之韓公必自有説公坐政事堂召守忠數其罪謫蘄州取空頭勅填之差使臣即日押行意以為少緩則中變矣 英宗初以憂疑得心疾太后垂簾聽政公潛察帝已安而太后未有還政意乃先建議於帝曰可一出祈雨使天下之人識官家甲午祈雨於相國寺及醴泉觀士庶驩呼相慶戊申太后出手書付中書還政是日遂不復處分軍國事先是上疾稍愈間日御前後殿視朝聽政兩府毎退朝入内東門小殿覆奏太后如初太后再出還政手書上既康復無他太后復降詔書還政亦欲罷東殿垂簾嘗一日取十餘事幷以禀上上裁决如流悉皆允當公退與同列相賀謂曽公亮等曰昭陵復土琦合求退顧上體未平遷延至今上聽斷不倦如此誠天下之大慶琦當於簾前先白太后請一鄉郡須公等贊成之公詣東殿覆奏上所裁决十餘事太后每事稱善同列既退獨留白太后如向與公亮等言太后曰相公安可求退老身合居深宫却每日在此甚非得已且容老身先退公即稱前代如馬鄧之賢不免貪戀權勢今太后便能復辟誠馬鄧所不及因再拜稱賀且言臺諫亦有疏章乞太后還政未審决取何日撤簾太后遽起公即厲聲命儀鑾司撤簾簾既落猶在御屛後微見太后衣也 韓魏公當仁宗之末英宗之初朝廷多故公臨大節處危疑茍利國家知無不為或諫曰公所為如是萬一蹉跌豈惟身不自保恐家無處所非明哲之所尚也公歎曰此何言也凡為人臣者盡力以事君死生以之顧事之是非如何耳至於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成遂輟不為哉聞者愧服其忠勇如此 英宗初晏駕急召上未至英宗復手動曽公愕然亟告韓魏公欲止召太子公拒之曰先帝復生乃一太上皇愈促召上其逹權知變如此 韓魏公知大名魏之牒訴甚劇而事無大小親視之雖在疾病不出亦許通問請命而就决於卧内或以公任勞事過多勉其委於佐屬而少自便安公曰兩辭在官人之大事或生或死或予或奪至此一言而决吾親之猶恐有所不盡况可以委人乎 韓魏公嘗謂處事不可有心有心則不自然不自然則擾太原土風喜射故民間有弓箭社公在太原不禁亦不驅故人情自得亦可寓武備於其間後繼政者下令籍為部伍仍須用角弓太原人貧素只用木弓自此有賣牛置弓者人始騷然矣蓋出於有心也 韓魏公為相曽公為亞相趙康靖歐陽公為參政凡事該政令則曰問集賢該典故則曰問東㕔該文學則曰問西㕔至於大事則自决之人以為得宰相體 韓魏公在相位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鎮風俗列侍從備臺諫以公議用之多有未嘗識者人亦不知出何人門下所薦引於上前者未嘗輒漏其語間上有宣諭或同寮談説人始聞之公初罷相上問孰可以為執政者公力薦韓絳忠直公輔之器上遂用為樞宻副使既而有排毁絳者上曰韓琦之去惟薦此人 魏公當國日東坡試制科中程英宗即欲便授知制誥公曰蘇軾之才逺大之器也他日自當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養之今驟用之則天下之士未必以為然適足以累之也英宗曰且與修注何如公曰記注與制誥為鄰未可遽授不若且於館閣中擇近上貼職與之他日擢用亦未為晚乃授直史館東坡聞之曰公可謂愛人以徳矣
  富韓公熙寧初再相神宗首問邊事公曰陛下臨御未久臣愚以為首當推恩惠布徳澤三十年未可道著用兵二字若干戈一興上貽聖憂下竭民力願勿首先留意邊事萬一鄰國渝盟人神共怒為應敵之計可也上曰所先當如何公曰阜安宇内為先蓋是時王荆公已有寵勸帝用兵以威四夷故公言及後果用王韶取熙河以窺靈武結髙麗以圖大遼又用章惇取湖北䕫峽之地用劉彝沈起窺交阯造戰艦於富良江上又用郭逵趙卨宣撫廣南使直搗交阯交阯扼富良江兵不得進瘴死者十餘萬人元豐四年五路進兵取靈武夏人决黄河水櫃兵將凍溺飢餓死者數十萬人又用呂惠卿所薦徐禧築永樂城夏人以大兵破之自禧而下死者十餘萬人報夜至帝早朝當宁慟哭宰執不敢仰視帝歎息曰永樂之舉無一人言其不可者又謂宰執曰自今更不用兵 富韓公在朝延州民二十人詣闕告急上召問具得諸敗亡狀執政惡之命逺郡禁民擅赴闕者富韓公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惡上知四方有敗耳民有急不得訴之朝則西走元昊北走契丹矣 契丹自晉天福以來踐有幽薊北鄙之警畧無寧嵗凡六十有九年至景徳元年舉國來侵真宗用冦凖計親征澶淵射殺其驕將順國王達蘭敵懼遂請和時諸將皆請以兵㑹界河上邀其歸徐以精兵躡其後殱之敵懼求哀於上遂詔諸將按兵縱敵歸敵自是通好守約不復侵邊者三十有九年及元昊叛兵久不决契丹之臣有貪而喜功者以我為怯且厭兵遂教其主設詞以動我欲得晉髙祖所與關南十縣慶厯二年聚重兵境上使其臣蕭英劉六符來聘仁宗命宰相擇報聘者時敵情不可測羣臣皆不敢行宰相以富弼名聞乃以公接伴英等入境上命中使勞之英託足疾不拜公曰吾嘗使北卧病車中聞命輒拜今中使至而公不起見何禮也英矍然起拜公開懐與語如主賓相見禮英等遂去左右宻以其主所欲得者告公且曰可從從之不可從更以一事塞之公具以聞上命御史中丞賈昌朝館伴不許割地而許増幣且命報聘見契丹契丹曰南朝違約塞雁門増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羣臣請舉兵而南寡人以謂不若使使求地求而不獲舉兵未晚公曰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徳乎澶淵之役若從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好則人主専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諸臣争勸用兵者此皆其身謀非國計也契丹驚曰何謂也公曰晉髙祖欺天叛君而求助於北末帝昏亂神人棄之是時中國狹小上下離叛故契丹全師獨克雖廣獲金帛充牣諸臣之家而壯士健馬物故大半此誰任其禍者今中國提封萬里所在精兵以百萬計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勝乎曰不能公曰就使勝所去士馬羣臣當之歟亦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絶嵗幣盡歸入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嵗一二人耳羣臣何利焉契丹大悟首肯久之公又曰塞雁門者以備元昊也塘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勢不得不増城隍皆修舊民兵亦舊籍特補其闕耳非違約也晉髙祖以盧龍一道賂契丹周世宗復伐取關南皆異代事宋興已九十年若各欲求異代故地豈北朝之利也哉本朝皇帝之命使臣則有詞矣曰朕為祖宗守國必不敢以其地與人北朝所欲不過利其租賦耳朕不欲以地故多殺兩朝赤子故屈己増幣以代賦入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敗盟假此為詞耳朕亦安得獨避用兵乎澶淵之盟天地鬼神實臨之今北朝首發兵端過不在朕天地鬼神豈可欺也哉契丹感悟遂欲求婚公曰婚姻易以生隙且人命修短不可知不若嵗幣之堅久也本朝長公主出降齎送不過十萬緡豈若嵗幣無窮之獲契丹主曰卿且歸矣再來當擇一受之卿其遂以誓書來公歸復命再聘受書及口𫝊之詞於政府既行次樂壽謂其副曰吾為使者而不見國書萬一書詞與口傳者異則吾事敗矣發書視之果不同乃馳還都以晡入見宿直學士院一夕易書而行既至乃不復求婚専欲求増幣曰南朝遺我書當曰獻否則曰納公争不可契丹曰卿勿争南朝既懼我何惜此二字我若擁兵而南得無悔乎公曰本朝皇帝兼愛南北之民不忍使蹈鋒鏑故屈己増幣何名為懼哉若不得已而至於用兵則南北敵國當以曲直為勝負非使臣之所憂也契丹曰卿勿固執古亦有之公曰自古惟唐髙祖借兵於突厥故臣事之當時所遣或稱獻納則不可知其後頡利為太宗所擒豈復有此禮哉公聲色俱厲敵知不可奪曰吾當自遣人議之於是許留増幣誓書復使耶律仁先及六符以其國書來且求為獻納公奏曰臣既以死拒敵氣折矣可勿許敵無能為也上從之増幣二十萬而契丹平契丹君臣至今誦其語守其約不忍敗者以其心曉然知通好用兵利害之所在也富公再使以國書與口傳之詞不同馳還奏曰政府故為此欲置臣於死死不足惜奈國事何仁宗召宰相吕夷簡而問之夷簡從容袖其書曰恐是悞當令改正富公怒形於色與之辨論 富韓公宣撫河北時天章閣待制張昷之為河北都轉運使保州界河巡檢兵士常以中貴人領之與州抗衡州常下之其士卒驕悍雖不出巡徼常廪口食通判石待舉以為虚費申轉運使罷之士卒作亂殺守倅中貴人楊懐敏與張昷之不叶宻奏曰賊於城上呼云得張昷之首我當降願賜昷之首上從之遣使奉劍即軍中斬昷之首以示賊富弼遣中使還且奏曰賊初無此言是必寃讐者為之借令有之若以一卒之故斷却轉運使頭此後政何由得行上怒解
  歐陽公曰吾昔貶夷陵因取架閣陳年公案反覆觀之見其枉直乖錯不可勝數且以夷陵荒逺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矣當時仰天誓心自爾遇事不敢忽也歐陽文忠公嘗語人曰治民如治病凡治人者不問吏才能否設施何如但民稱便即是良吏故公為數郡不見治迹不求聲譽以寛簡不擾為意故所至民便既去民思或問公為政寛簡而事不弛廢者何也曰以縱為寛以畧為簡則弛廢而民受其弊也吾之所謂寛者不為苛急所謂簡者不為繁碎耳議者以為知言 歐陽文忠公在翰林仁宗一日見御閣春帖子讀而愛之問左右曰歐陽修之辭也悉取宮中諸帖閱之見其篇篇有意歎曰舉筆不忘規諫真侍從之臣也
  韓公綜通判天雄軍㑹河水漲金堤民依丘冢者凡數百家水大至綜出令能活一人者予千錢氏争操舟栰盡救之已而丘冢潰
  文潞公曰朝廷施為務合人心以静重為先不宜徧聽陛下即位以來厲精求治而人情未安者更張之過耳仁宗感疾文彦博等以設醮祈福留宿殿廡知開封
  府王素夜叩宫門求見執政自事公曰此際宮門何可夜開詰旦素入白有禁卒告都虞候欲為變者執政欲收捕按治公曰如此則張皇驚衆乃召殿前都指揮使許懐徳問曰都虞候某甲者何如人懐徳曰在軍職中最為謹良公曰可保乎曰可保然則此卒有怨於彼誣之耳當亟誅之以靖衆衆以為然公乃請平章政事劉沆判尾斬於軍門及上疾愈沆譖公於上曰陛下違豫時彦博擅斬告反者公以沆判呈上上意乃解初彦博欲判狀斬告變者參政王克臣捍其膝乃請劉相判之吳公奎奉使契丹其國羣臣為其主加稱號謁公使入賀公自以使事有職賀無預也不為往契丹畏其守義甚重之
  張文定公方平致仕在南京適東坡下御史獄公上書救之欲附南京逓府官不敢受乃令其子恕至登聞鼓院投進恕徘徊不敢投久之東坡出獄見其副本吐舌色動久之人問其故東坡不答其後子由亦見之云宜吾兄之吐舌也此事正得張恕力或問之子由曰獨不見鄭昌之救蓋寛饒乎其疏有云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此語正是激宣帝之怒爾且寛饒正以犯許史輩有此禍今乃再訐之是益其怒也且東坡何罪獨以名太髙與朝廷争勝耳今安道之疏乃云其實天下之竒才也獨不激人主之怒乎有以此問劉器之者器之曰但言本朝未嘗殺士大夫今乃開端則是殺士大夫自陛下始而後世子孫因而殺賢士大夫必援陛下以為例神宗好名而畏義疑可止之
  胡文恭公天資謹静當大任尤顧惜大體謂契丹與中國通好六十餘年自古未有也善防外患者謹為備而已 胡文恭公知湖州前守滕公大興學校費民錢數萬安定先生胡瑗始教授於其間未訖滕公罷去羣小斐然謗議以為滕公用錢有不明者自通判以下不肯書其簿公於坐折之曰君佐滕侯幾時矣假滕侯之謀有不臧奚不早告隂拱以觀俟其去迺非之豈古分謗之意哉一生大慚為公書公乃闢齋㕔於學之東増舍益弟子員安定先生之教始益盛東南之士知本經術行義以為學者公之為力最多
  劉公敞奉使契丹公素知其山川道里契丹道自古北口回曲千餘里至栁河公問曰自松亭趨栁河甚直而近不數日可至中京何不道彼而道此蓋契丹常故使迂其路欲以國地險逺誇使者且謂莫習其山川不虞公之問也相與驚顧羞愧即吐其實曰誠如公言時順州山中有異獸如馬而食虎豹契丹不識以問公曰此所謂駮也為言其形狀聲音皆是契丹益歎服
  宋仁宗時賈昌朝留守北都聖諭至即刻石於府園倚山樓
  蘇子美慶厯中監進奏邸承舊例以斥賣故紙錢祠神因以其餘享賔客言事者欲因子美以累一二大臣彈擊甚急左右無敢救解者韓魏公從容言於仁宗曰舜欽一醉飽之過止可付有司治之何至如是上悔見於色
  蘇公頌充北朝生辰國信使在北朝遇冬至本朝厯先北朝一日北人問公孰是公曰厯家算術小異遲速不同謂如亥時節氣當交則猶是今夕若踰數刻則屬子時明日矣或先或後各從本朝之歴可也北人以為然各以其日為節使還奏之上喜曰朕思之最難處卿之所對極中事理
  彭公器資知饒州錢尚書遹見有衣冠數十輩來見彭公設拜各人進問起居而退錢甚訝之因問公曰范文正自京尹謫守是邦其為政以名教厚俗敦尚徳義為先州人仰慕咸傾嚮之遂以成俗
  張文懿公士遜為相陳堯佐罷參知政事有挾怨上言堯佐欲反復有誣諫官隂附宗室者士遜置二奏上前且言憸言動揺朝廷若一開姦萌則臣亦不能自保矣上悟置告者於法誣諫官事亦寢文懿公罷相范文正公所彈也後復相一日仁宗語公曰范仲淹嘗有疏乞廢朕可施行之公曰仲淹法當誅然不見章疏乞付外施行上曰未嘗見其疏比有為朕言者且議其罪公曰其罪大無他法無文案即不可望陛下訪之凡數日則一請其疏月餘凡十數請上曰竟未見之然為朕言者多矣可從末减曰人臣而欲廢君無輕典既無明文則不可以空言加罪上意解
  李公及知秦州及至州將吏心亦輕之㑹有屯駐禁軍白晝掣婦人銀釵於市吏執以聞公方坐觀書召之使前畧加詰問其人服罪公不復下吏亟命斬之復觀書如故將吏驚服
  陳公泊初為開封功曹參軍時程琳尹開封章獻太后臨朝族人貴驕自杖老卒死人莫敢言公當驗屍即造府白琳琳望見公來迎謂曰驗屍事畢乎公曰未也琳遽起隠屏間曰不得相見公唯而出適屍所太后已遣中人至曰速視畢奏來公起再拜曰領聖㫖未畢使者十輩督之吏等皆懼謂公應以病死聞公怒曰何以不實吏等駭曰公固不自愛某曹不敢公復怒曰此卒寃死待我而伸爾曹依違懼禍法不爾赦即自實其狀詣琳琳又迎問曰如何公曰杖死琳大喜撫其背曰如此隂徳官人必享前程遽奏焉入奏已而太后族人有特㫖原公亦不及罪公自此名顯
  呂獻可為御史中丞熙寧間王介甫初參知政事神考方勵精求治一日紫宸早朝二府奏事頗久日刻既晏例隔登對官於後殿須俟上更衣復坐以次贊引時司馬溫公為翰林學士侍講邇英閤亦將趨資善堂以俟宣召相遇於路溫公宻問曰今日請對欲言何事獻可舉手曰袖中彈文乃新參也溫公愕然曰以介甫之文學行義命下之日衆皆喜於得人奈何論之獻可正色曰君實亦為此言耶王安石雖有時名然執偏見不通物情輕信難回喜人佞已聽其言則美施於用則疎若在侍從猶或可容置諸相府天下必受其弊矣溫公又諭之曰今日之論未見有不善之跡但傷匆遽更加籌慮可乎獻可曰上新嗣位富於春秋朝夕所與謀議者二三執政而已茍非其人將敗國事此乃腹心之疾治之惟恐不及顧可緩耶未幾置三司條例司介甫門下躁進䛕諂之士悉為僚屬始變更祖宗法専務聚斂百姓騷然向之議者始歎服公之先見溫公每論當時人物必曰呂獻可之先見予所不及
  安石為相行新法置條例司拜司馬公樞宻院副使公力辭至六七卒不受命則以書喻安石忠信之士於公當路時雖齟齬可憎後必徐得其力諂䛕之人於今誠有順適之快一旦失勢必有賣公以自售者意謂呂惠卿對賔客輒指言之曰覆王氏者惠卿也小人本以勢利合勢傾利移何所不至其後六年而惠卿叛安石上書告其罪茍可以覆王氏者靡不為也由是天下服公先知
  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其黨傾一時歐陽修亦善之蘇明允曰吾知其人矣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作辨姦一論比之王衍盧杞終必為天下禍
  張安道時為承㫖言安石言偽而辨行僻而堅用之必亂天下介甫深怨之
  范蜀公事仁宗時言者務訐以為名或誣人隂私公獨引大體畧細故陳執中為相公嘗論其無學術非宰相器及執中嬖妾笞殺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公言今隂陽不和財匱民困盗賊滋熾獄犴充斥執中當任其咎閨門之私非所以責宰相識者韙之
  司馬溫公延祐登對言髙居簡不宜在陛下左右上曰祔廟畢自當去曰居簡狡猾膽大不惟離君臣恐令陛下母子兄弟夫婦皆不寧也 司馬溫公自以遭遇聖明言聽計從欲以身徇天下躬親庶務不舍晝夜或以諸葛孔明事多食少之語戒之公曰死生命也為之益力病革諄諄不復自覺如夢中語然皆朝廷大事也既沒其家即遺表八紙上之皆手札論當世要務 司馬溫公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將援引鄉黨之士充塞朝廷天下風俗何以更得淳厚上曰然上歴問羣臣所為因論臺諌天子耳目司馬溫公曰既天子耳目陛下當自擇人今言執政短長者皆斥之盡易以執政之黨臣恐聰明將有所蔽蒙也上曰諫官難得卿更為擇其人光退而舉陳薦蘇軾王元規趙彦若等數人聞於上
  趙清獻公為御史彈劾不避權貴京師號為鐡面御史其言嘗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每謂小人雖小過當力排而絶之後乃無患君子不幸而詿誤當保持愛惜以成就其徳故言事雖切而人不厭
  彭公思永為侍御史極論内降授官資之弊仁宗深然之時張堯佐以妃族進希冀參政一缺王守忠以親侍帷幄被寵求為節度使物議讙動公帥同列言之皆曰宜待命行公曰宜以先事得罪命出而不可救則為朝廷失矣遂獨抗疏極言至曰陛下行此覃恩無意孤寒獨為堯佐守忠故取恱衆人耳且言妃族秉政内臣用事皆非國家之福疏入仁宗震怒人為公危之公曰茍二人之命不行雖赴鼎鑊無恨於是御史中丞郭勸諫官吳奎皆為上言其忠當蒙聽納不宜加罪仁宗怒解而堯佐守忠之望遂格
  宋邵亢上英宗乞下太常禮院修撰潁王聘納儀範臣伏覩皇子潁王天資卓茂婚姻及期方陛下即政之初而元嗣克家之日推之於禮莫重於斯臣等伏見國朝親王聘納雖開寳通禮具存舊儀而因循未嘗施行至有敲門羊酒鎮櫃錢銀乃里巷之常談蓋搢紳所不道行於聖旦竊所未安欲乞降聖㫖下太常禮院博約舊典修撰頴王聘納儀範其故事非禮者一切罷之嗣禮院奏開寳通禮親王納妃有納采問名納吉納徴請期親迎同牢之禮國朝所未嘗用請如㑹要故事行之蔡君謨自給事中三司使除禮部侍郎端明殿學士知杭州初上入為皇太子中外相慶知大計已定矣既而稍稍傳言有異議者指蔡公為一人及上即位始親政每語及三司事便有忿然不樂之意蔡公終以此疑懼請出既有除命韓曽二公因為上言蔡襄事出於流言難以必信前世人主以疑似之嫌害及忠良者可以為鑒也修亦啟曰或聞蔡襄文字尚在禁中陛下曽觀之否上曰文字即不曽見無則不可知其必無因奏曰若無文字則事未可知就使陛下曽見文字猶須更辯真偽往時夏竦欲陷富弼乃先令婢子學石介書字嵗餘學成乃偽作介與弼書謀廢立事書未及上為言者廉知而發之賴仁宗聖明弼得免禍至於臣丁母憂服闋初還朝有嫉忌臣者乃偽撰臣一劄子言乞沙汰内官欲以激怒羣閹是時家家有本中外喧傳亦賴仁宗保全得至今日由是而言陛下曽見文字猶須更辯真偽何况止是傳聞疑似之言何可為信上曰官家若信傳聞蔡襄豈有此命
  陳古靈生平講求萬民利害雖非其職必録於篇㑹其部使可以立事者則以授之利及四方者又不知數焉凡於朝廷治體州縣養民之事必求其術之可以為法者鰥寡孤獨遺棄㓜子災傷水旱㐫札疾疫恤窮安富養老勸農治兵牧馬練將守邊積榖生財差役漕運之事莫不夙夜圖營精宻曲盡其術而又以詢於賢者明者能者不憚謙遜屢求廣諮博訪既得一善則又稱其得之所自而推以授人此其平生存心四十年弗懈也既亡檢其手書議及民政講求治道或以相授或以相諮凡百餘本或累至十幅盈紙細書講論得失則其以天下為己任也又如此使之大用豈可量哉 徽宗初政欲革紹聖之弊以靖國於是大開言路衆議皆以瑶華復位司馬溫公等叙官為所當先公時在諫省獨以為幽廢母后追貶故相彼皆立名以行非細故也今欲正復當先辯明誣罔昭雪非辜誅責造意之人然後發為詔令以禮行之庶幾可無後患不宜欲速致悔也朝廷以公論久鬱且欲快恱人情遽施行之至崇寧間蔡京用事悉改建中之政人乃服公逺慮也
  呂正獻公既侍經筵仁宗嘗詔講官凡經傳所載逆亂事皆直言毋諱公因請講言弑逆之事臣子之所不忍言而仲尼之書春秋者所以深戒後世人君欲其防微杜漸居安而慮危使君臣父子之道素明長㓜嫡庶之分早定則亂臣賊子無所萌其姦心故易曰履霜堅氷至由辨之不早辨也 呂正獻公為郡率五鼓起秉燭視案牘黎明出㕔决民訟退就便坐宴居如齋賔僚至者毋拘時以故郡無留事而下情通凡典六郡以為常公徙開封府推官理事不倦暑月汗流浹背府尹王博文大器重之曰此人要路在前而治民如此真宰相器也 呂正獻公或咎公持心太恕今除惡不盡將失有罪為異日患公曰為治去其太甚者耳人才實難當使之自新豈宜使之自棄耶
  劉忠肅公摯在南京幕府㑹司農寺頒新令盡斥賣天下祠廟依坊塲河渡法收净利南都閼伯廟嵗為錢四十六貫微子廟十二貫公歎曰一至於此徃見留守張公方平曰獨不能為朝廷言之耶張公矍然因託公為奏曰閼伯遷於商丘主祀大火火為國家盛徳所乘歴世尊為大祀微子宋始封之君開國此地本朝受命建號所因又有雙廟者唐張巡許逺孤城死賊能捍大患今若令承買小人窺利冗䙝凟慢何所不為嵗收微細實損大體欲望詳酌留此三廟以慰邦人崇奉之意神宗即日批曰辱國凟神莫此為甚速令行下不施行劉忠肅公與同列奏事論人才大槩公奏曰人才難得臣嘗歴觀士大夫間性忠實而有才識上也才雖不髙而忠實有守次也有才而難保可借以集事又其次也懐邪觀望隨勢改變此小人終不可用二聖諭曰此言極是 公輔政累年其於用人先器識後才藝進擬之際必察其性行厚薄終不輕授以職任故才名之士或多怨公公知之不恤也取人不問識與不識或多南士有以蕭望之鄭朋事諫公笑而不答論者謂元祐以來能以人物為意知所先後而無適莫者公為之首馬處厚默知登州時沙門島舊制有定額過額則取一人投之海中默建言朝廷既貸其生矣即投諸海中非朝廷之本意今後溢額乞選年深自至配所不作過人移登州神宗深然之即詔可著為定令默本無嗣後夢上帝以移沙門島罪人事特命賜男女各一人後果生一男一女云
  蔡公確坐詩語譏訕簾中臺諫章疏交上必欲朝廷誅殛宰執侍從皆謂當然范忠宣公獨以為不可遂於簾前開陳方今聖朝宜務從寛厚不可以語言文字之間曖昧不明之故誅竄大臣今日舉動宜與將來為法式此事甚不可開端也疏云蓋如父之有逆子雖天地鬼神不能容貸至於父母親致於必死之地則却恐傷於恩臣之區區實在於此
  蔡京知開封府用五日限盡改畿縣雇役之法至政事堂白溫公公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紹聖初子厚入相復議以雇役改差役置司講論久不决京兼提舉白子厚曰取熙寧元豐之法施行之耳尚何講為子厚信之雇役遂定京前後觀望賢如溫公暴如子厚皆足以欺之真小人也
  曽公子固為郡所至出教事應下縣責其屬度緩急與之期期未盡不復移書督趨期盡不報按其罪期與事不相當聽縣自言别與之期而按與期者即有所追逮州不得遣人至縣縣毋遣人呼其門縣初未甚聽公小則罰典吏大則并劾縣官於是莫敢慢事皆先期而集民不知擾所省文移數十倍事在州者督察勾稽皆有程式分任僚屬因能而使公總攬綱條責成而已庭無留事囹圄屢空人徒見公朝夕視事數刻而罷若無所用心者不知其所操者約且要而聰明威信足以濟之故不勞而治也
  蘇子瞻在黄州上數欲用之王禹玉輒曰軾嘗有此心惟有蟄龍知之句陛下龍飛在天而不敬乃反欲求蟄龍乎章子厚曰龍者非獨人君人臣皆可以言龍上曰自古稱龍者多矣如荀氏八龍孔明卧龍豈人君耶及退子厚語之曰相公乃欲傾覆人家耶禹玉曰乃舒亶言爾子厚曰亶之唾亦可食乎
  曽公肇事哲宗時諫官陳瓘以言及東朝與政事被謫公即奏書兩宮曰瓘昨者所論臣雖不知其詳以詔㫖觀之瓘言雖狂其意則忠何則瓘以疎逺小臣妄意宫闈之事披寫腹心無所顧避此臣所謂狂也皇太后有援立聖明不世之大功有前期歸政過人之盛徳萬一有纎毫可以指議則於清躬不為無累瓘以憂君之誠陳預之戒欲以開悟聖心保全盛美忘身為國臣子所難此臣所謂忠也以臣愚計皇帝以瓘所言狂率而逐之皇太后以天地之量隠忍包容特下手書留之則天下之人必曰皇帝恭事母儀不容小臣妄議其孝如彼皇太后功徳巍巍而能含洪光大雖有狂言不以為罪其仁如此兩誼俱得豈不美哉初瓘得罪左右無敢言者公獨盡言請復瓘舊職其犯顔攖鱗率此類也范忠宣公知慶州餓殍滿路公欲發常平粟麥濟之州郡皆欲俟奏請得㫖而後行公曰人七日不食即死何可待報倘不許吾當坐罪 范純仁為襄城縣令襄城之民不事蠶織鮮有植桑者公患之因民之有罪而情輕者使植桑於家多寡隨其罪之輕重後按其所植榮茂與除罪自此人得其利公去民懐之不忘至今號為著作林著作公宰縣時官也
  劉元城徧歴言路正色立朝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毎以辨是非邪正為先進君子退小人為急其面折廷諍至當雷霆之怒赫然執簡却立伺天威少霽復前極論一時奏對且前且却者或至四五殿庭觀者皆汗縮竦聽退則咨嗟歎服至以俚語目之曰殿上虎 元城云初登第與二同年謁李若谷參政三人同起身請教李曰若谷自守官以來嘗持四字勤謹和緩其間一後生應聲曰勤謹和既聞命矣緩之一字某所未聞李正色曰何嘗教賢緩不及事賢且道世間甚事不因忙後錯了元城嘗與人言當官處事須權輕重務合道理毋使
  偏重可也夫是之謂中又言元祐間嘗謁見馮當世當世與予言熙寧初與陳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叔呂寳臣同任樞宻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叔聰明少比遇事之來迎刃而解而呂寳臣尤善秤停毎事之來必秤停輕重令得所而後已事經寳臣處者人情事理無不允當器之因極言秤停二字最吾輩當今所宜致力不可不詳思熟讀也寳臣即惠穆公也
  職方張琪知江隂軍吏盗錢三百貫蓋三十年矣發其姦捕繫數十人轉運使趙廓謂曰此應賞典願竄吏吾以聞琪𢡖然曰殺人以求賞可乎悉召吏諭之以償錢則貸出不爾爾曹死矣吏之親屬聞者争出錢以償十日而足乃推二人死者為首餘悉貸不問廓愧且歎曰公長者非吾所及也琪乃簡肅公之壻
  陳忠肅公攻蔡京之惡京致情懇以甘言啖公公曰射人先射馬擒賊須擒王不得自巳也攻之愈力
  明道先生曰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明道先生作縣凡坐處皆書視民如傷四字嘗曰顥
  常愧此四字
  龜山先生語録云孔子言居上不寛吾何以觀之哉又曰寛則得衆今人只要事事如意故覺見寛政悶人不知權柄在手不是使性氣處何嘗見百姓不畏官人但見官人多虐百姓耳然寛亦須有制始得若百事不管惟寛大則胥吏舞文弄法不成官府須要權常在已操縱予奪總不由人儘寛不妨
  鄭忠穆公㲄事髙宗時苗傅劉正彦謀逆亂以上為睿聖皇帝册皇太子即位公庭立面折之不能奪私竊謂逆賊㐫焰熾甚非結外授無可為者乃上章待罪求去將北走平江金陵與呂頤浩等議興復計太后降詔不允遷中丞二㐫竊威福之柄肆行殺戮日至都堂侵紊機政公抗章力言乞告示傅等宜一遵典法章留中不下公對懇請降付三省施行章下傅等果出怨言然少戢矣即遣所親承議郎謝嚮更姓名微服為賈人徒歩如平江見張浚等具言城中事令嚴設兵備張聲勢持重緩進使其自遁無致城中之變驚動三宫此為上策浚等聞之皆感激奮勵為赴難計又忽宣詔以上為皇太弟天下兵馬大元帥㓜主為皇太姪監國公震怒不知所為即與大臣進議以為唐之睿宗傳位皇太子以聽小事自尊為太上皇以聽天下則稽之於古為有法行之於今為得宜太后依舊垂簾同聽政以安人心其命遂己既而義師西向上復位公之力為多
  呂舍人本中云忍之一字衆妙之門當官處事尤是先務若能清勤之外更行一忍何事不辦書曰必有忍其乃有濟此處事之本也王沂公曽嘗曰喫得三斗釅醋方做得宰相蓋言忍受得事也韓魏公語録曰欲成大節不免小忍和靖尹公曰莫大之禍起於須臾之不忍不可不謹 呂氏童𫎇訓云當官者先以暴怒為戒事有不可當詳處之必無不中若先暴怒只能自害豈能害人前輩嘗言凡事只怕待待者詳處之謂也蓋詳處之則思慮自出人不能中傷也又曰前輩嘗言吏不怕嚴只怕讀蓋當官者詳讀公案則情偽自見不待嚴刻也 呂氏童䝉訓云當官處事但務著實如塗擦文字追改日月重易押字萬一敗露得罪反重亦非所以養誠心事君不欺之道也
  虞公允文為相事孝宗時北使烏凌阿天錫來賀慶節見紫宸殿既跪進其主書因跪不起要我以故事所無之禮左右失色公請駕興上入内天錫色沮公遣閤門傳宰相之令云使人奸禮有詔放仗使介還館更相譙責乃因儐者懇祈詰朝再見上壽遂極恭順朝論稱快公下其事於邊郡令檄北朝天錫歸果獲罪 虞允文每曰宰相無職事旁招俊乂列於庶位而已懐袖有一小方册目曰才館録聞人一善必書再諭蜀首薦汪應辰趙雄等六人及為相首用胡銓張震洪适梁克家留正等二十人一時得人之盛凛凛有元祐慶厯之風洪忠宣公皓奉使大金軍前歸别持太碩人拜且泣時長子甫十三嵗以下皆襁褓呱呱環列行路人不能仰視公弗子也間關至太原留幾一年金遇使人禮益削及至雲中大帥尼瑪哈迫之使仕於劉豫公曰萬里銜命不得御兩宮以歸大國度不足以有中原當還諸本朝乃違天以奉逆豫豫可磔萬段 -- 𠭊 or 叚 ?顧力不能忍事之耶今留亦死不即豫亦死與其偷生狗䑕間寧甘鼎鑊不悔也尼瑪哈怒命壯士擁以下執劍夾承之公不為動旁貴人唶曰此真忠臣也止劍士以目為跽請尼瑪哈怒少霽遂流逓於冷山流逓猶中國編竄也雲中至冷山行兩月程距金二千餘里地苦寒四月草始生八月而雪土廬不滿百皆陳王固新聚落固新使誨其八子或二年不給衣食盛夏至衣觕布蕃課四𨽻採薪他山嘗久雪薪盡至乞馬矢煨麵而食困辱十年多為詩文以諷皆憂國傷時語固新嘗得獻取蜀策持以問公公歴陳古事梗之固新銳欲吞中國曰孰謂海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爾公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豈有四十年用兵不止者又數數為言所以來為兩國大事今既不受使乃令深入教小兒兵交使在禮不當執固新或應或否一日大怒曰汝作和事官却口硬謂我不能殺汝耶公曰自分當死顧大國無受殺行人之名此去蓮花濼三十里使之乘舟一人蕩諸水以墜淵為言可也固新義之而止後歸上曰洪皓身陷敵中乃心王室孝忠之節久而不渝誠可嘉尚二子皆中詞科亦其忠孝之報也先聖福善禍滛之訓於此可見矣










  言行龜鑑卷六考證
  十一頁前五行 案謂勃然曰數語宋史無之此足以補其闕
  十六頁後二行 案真宗謂李沆曰句李沆原本訛作劉沆今據宋史改正
  二十五頁前六行 案達蘭原本作撻覽今改正三十一頁前五行 案文潞公一條自沆譛公於上至乃請劉相判之一叚宋史文彦博本𫝊不載
  四十一頁後三行 案官家二字本非人主自稱但查宋王鞏聞見雜録載先公三守平凉召自許州及對英宗皇帝曰端明舊徳不當更守邊但顧在廷無如端明者且為官家行便當召還先公曰陛下方即位邊有警豈臣避難之時然陛下以官家自名呼臣等以官未正名分英宗曰方此即位視先朝舊人豈敢遽以卿禮云云據此則官家二字非記事之誤
  四十九頁前五行 案寳臣即惠穆公二句宋名臣言



欽定四庫全書
  言行龜鑑卷七     元 張光祖 撰民政門
  張忠定公知益州時有僧行止不明有司執以白公公判其牒曰勘殺人賊既而案問果一民也與僧同行道中殺僧取其祠部戒牒三衣自披剃為僧僚屬問公何以知之公曰吾見其額上猶有繫巾痕也 張忠定公在蜀主帥翌日送賊三十餘人請公治之公悉給慿遣之令各著業去帥怒曰何給慿縱賊公曰昨日李順脅民為賊今日僕與足下化賊為民用固邦本 張忠定公斷事有情輕法重情重法輕者必為判語讀以示之蜀人鏤板謂之戒民集大抵以敦風俗篤孝義為本也歐陽公曄為鄂州崇陽素號難治公治之至則决滯獄百餘事桂陽民有争舟相毆至死者獄久不决公自臨其獄出囚坐庭中去其桎梏與飲食之食訖悉勞而還于獄獨留一人于庭留者色動惶顧公曰殺人者汝也囚不知所以然公曰吾視食者皆以右手持匕而汝獨以左今死者傷右肋此汝殺之明也囚即涕泣曰我殺也不敢以累他人
  燕公肅判刑部故事州郡之獄有疑及情可憫者雖許上請而法寺多舉駁則官吏當不應奏之罪故皆移情就法不以上請公奏天聖三年天下斷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豈無法疑情可憫者而州郡無所奏讞盖畏罪也請自今奏而不應奏者不科以罪自是奏讞者嵗不減千人皆情可憫法疑者無不貸免自天聖四年距今盖五十年貸免萬人古所謂仁人之言肅有之矣薛簡肅公奎為蜀以恵愛得名民有老嫗告其子不孝者子訴貧不能養公取俸錢與之曰用此為生以養母子遂相慈孝
  吳正肅公奎知蔡州蔡故多盜公簡其法民便安之盜賊為息京師有告妖賊聚確山者上遣中貴人馳至蔡以名捕者十人使者欲得兵自往取之公曰使者欲藉兵立威欲得妖人以還報也使者曰欲得妖人爾公曰吾在此雖不敏然聚千人於境内安得不知使信有之今以兵往是趣其為亂也此不過鄉人相聚為佛事以利錢財爾一弓手召之可致也乃館使者日與之飲酒而密遣人召十人者皆至送京師告者果伏辜
  趙清獻公知越州兩浙旱蝗米價踴貴餓死者十五六諸州皆榜衢路禁増米價公獨令有米者任増價糶之於是諸州米商輻輳詣越米價更賤民無饑死者富鄭公自鄆州移青㑹河朔大水民流京東擇所部豐稔者三州勸民出粟得十五萬斛益以官廩隨所在貯之得公私廬舎十餘萬間散處其人以便薪水凡活五十餘萬人募而為兵者又萬餘人上聞之遣使勞公即拜禮部侍郎公曰救災守臣職也辭不受然自公立法簡便周至天下𫝊以為法至於今不知所活者幾千萬人矣
  杜正獻公聴訟明敏而審覈愈精故屢决疑獄人以為神其簿書出納推析毫髪使吏不得為奸及其臨民則政簡而易行始居平遥嘗以吏事適他州而縣民争訟者皆不肯决以待公歸安撫使察其治行以公權知鳯陽府二邦之民争於界上一曰此我公也汝奪之一曰今我公也汝何有焉
  范忠宣公知齊獄多屠販盜竊遂盡呼出立於庭下戒飭之曰爾輩為惡不悛在位者不欲釋汝懼為良民害復紊官司汝等若能悔過自新我欲釋汝皆叩頭曰敢不佩服教令遂釋之歡呼而出轉相告語是嵗犯者減舊嵗之半
  沈内翰文通治杭州人有貧不能塟及女子孤無以嫁者公以錢賙濟數百人倡優養良家女為己子者奪歸其父母
  陳古靈知建州浦城縣日有人失物捕得莫知的為盜者古靈乃紿之曰某廟有一鐘能辨盜使人迎至後閤祠之引羣囚立鐘前言不為盜者摸之則無聲為盜者摸之則有聲古靈自率同職禱鐘甚肅祭訖以帷帷之乃陰使人以墨塗良久引囚逐一入帷以手摸之既出乃騐其手皆有墨惟有一囚無墨訊之遂承為盜盖恐鐘有聲不敢摸也
  吕許公行狀河北自五代末即筭民鎛公嘆曰王道本於農此何名哉因表除之朝廷推其法他路自是農器無征
  吕申公知河陽時役法已定類多張虚數以取羨餘蓋所統五縣嵗取於民者有募監倉庫人等錢三千九百二十七緡而官未嘗募人實以軍吏代役又有追償舊牙校重役錢五千五百緡然至是所償已盡而取於民遂為定數嵗輸之無已時公為括其數以告於朝請一切蠲之以寛下户之輸錢者詔付司農竟不行
  包孝肅公知天長縣有訴盜割牛舌者公使歸屠其牛鬻之既而有告私殺牛者公曰何為割某家牛舌而又告之盜者驚伏
  靳提舉宗説監滄州鹽山縣務日嘗攝縣事有繫囚坐殺人法當死宗説疑之㑹犯者言其母年九十病且甚願得一别母而死宗説惻然釋囚縛令人與俱至家既而更獲所殺人者
  韓億知洋州日有大狡李甲以財豪於鄉里誣其兄之子為他姓賂里嫗之貎類者使認之為己子又醉其嫂而嫁之盡奪其奩橐之畜嫂姪訴于州及提轉甲賂獄吏嫂姪皆笞掠反自誣伏受杖而去積十餘年洎公至又出訴公察其寃因取前後案牘視之皆未嘗引乳醫為證一日盡召其黨立庭下出乳醫示之衆皆服罪子母復歸如初
  孫公莘老知福州時民有欠市易錢者繫獄甚衆適有富人出錢五百萬葺佛殿請於公公徐曰汝輩所以施錢何也衆曰願得福耳公曰佛殿未甚壊又無露坐者孰若以其錢為獄囚償官遂使數百人釋枷鎖之苦其得福豈不多乎富人不得已諾之即日輸官囹圄遂空周公敦頥在合州郡民心悦誠服事不經先生手吏不敢决在下之人亦不從趙清獻公為使者或譖之清獻惑臨之甚厲比去猶不釋而先生處之超然也
  康節先生閒居林下時朝廷初行新法所遣使者皆新進少年遇事生風天下騷然州縣始不可為矣公門生故舊仕宦四方者皆欲投劾而歸以書問康節康節答曰正賢者所當盡力之時新法固嚴能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而去何益
  孫公伯純知海州日朝廷調發軍器有弩樁箭簳之類海州素無此物民甚苦之請以鰾膠充折孫謂之曰弩樁箭簳共知非海州所産盖一時所須耳若以土産物代之恐汝嵗嵗被科無已也
  虞公允文在浙先是浙民嵗輸身丁錢絹細民生子即棄之稍長即殺之公聞之惻然訪知江渚有荻場其利甚溥而為勢家及浮屠所私公令有司籍其數以聞請以代輸民之身丁錢絹以緡計者至一十三萬七千有竒以疋計者一十六萬三千有竒免符下日諸州之民歡呼鼔舞始知有父子生聚之樂
  谷志古清修集云當官處事務合人情忠恕違道不逺未有捨此二字而能有濟者前輩當官處事常思有恩以及人而以方便為上如差科之行既不能免即就其間求所以便民省力者不使騷擾重為民害其益多矣髙公防初為澶州防禦使張從恩判官有軍校段洪進盜官木造什物從恩怒欲殺之洪進紿云防使為之從恩問防防即誣伏洪進免死乃以錢十千馬一疋遺防而遣之防别去終不自明既又以騎追復之嵗餘從恩親信言防自誣以活人命從恩驚歎益加増重






  欽定四庫全書
  言行龜鑑卷八     元 張光祖 撰兵政門
  錢宣靖公嘗率衆過河號令軍伍分布行列悉有規節深為戍将所服上知之謂左右曰朕嘗見儒人談兵不過講之於尊俎硯席之間於文字則引孫吳述形勢皆閒暇時清論可也責之於用則罕有成功者今若水亦儒特曉武事深可嘉也
  陳公執中知青州兼一路安撫使索民錢數萬貫修城民間苦之㑹賊王倫起沂州入青州境執中遣傅永吉掩擊盡獲之上聞之嘉永吉以為能超遷閤門使入見上稱美其功永吉對曰臣非能有所成皆陳執中授臣節度臣奉行之幸有成耳因極言執中之美上益多永吉之讓而賢執中謂宰相曰陳執中在青州久可召之遂以執中參知政事
  張忠定公復知成都公至府問城中所屯兵尚三萬人無半月之食公訪知鹽價素髙而廩有餘積乃下其估聴民得以米易鹽於是民争趨之未踰月得米數十萬斛軍中喜而呼曰前所給米皆雜糠土不可食今一一精好此翁真善幹國事者
  薛公長孺為漢州通判戍卒閉營門放火殺人謀殺知州兵馬監押有來告者挺身叩營諭之曰汝輩皆有父母妻子何故作此事然不與謀者各在一邊於是不敢動惟本謀者八人突門而出散於諸縣相繼捕獲是時非公則一城之人盡遭塗炭矣
  种世衡将軍城青澗元昊寇邊有并吞闗中之意其将綱哩拉號雅哩克王某號天都王各統精兵於别部元昊倚為心腹将軍謀有以去之有王嵩者為人堅朴白於帥府表充經畧司指揮凡居室騎從衣食之具悉出将軍嵩感恩既深将軍反不禮以奴畜之或掠治械繫數日嵩乃不勝其苦卒無一辭怨望将軍知可任以事居半年召嵩謂之曰吾將以事使汝嵩泣對曰嵩貧賤無状𫎇将軍恩致身榮顯常誓以死報而未知其所况敢辭捶楚乎将軍乃遺雅哩克書書辭大抵如世間問起居之儀别以數語隠辭書於尺素且膏以蠟置衲衣間密縫之告嵩此非濵死不得泄如泄之當以負恩不能成吾事為言并以畫龜一幅𬃷一部為信牌遺雅哩克嵩受教至雅哩克所居致将軍命出𬃷龜投之雅哩克知見侮笑曰吾素竒种将軍今何兒女子見識度嵩别有書索之嵩佯目左右既而答以無有雅哩克不敢匿乃封其信上元昊數日元昊召雅哩克與嵩俱西北行數百里至一大城曰興州先詣一官寺曰樞密院次曰中書有數畨雜坐雅哩克預焉召嵩庭詰将軍書問所在嵩堅執前對稍稍去巾櫛加執縛至於捶楚極苦嵩終不易其言又數日召入一官寺㕔事廣楹皆垂斑竹箔緑衣小豎立其左右嵩意元昊宫室也少頃箔中有人出又以前問責之曰若不速言死矣嵩對如前乃命曳出誅之嵩大號且言曰始将軍遣嵩密遺雅哩克書戒不得妄泄今不幸空死不了将軍事吾負将軍吾負将軍箔中急使人追問之嵩具以對乃褫衲衣取書以進書入移刻始命嵩就館優待以禮元昊於是疑雅哩克隂遣愛将假為雅哩克使於将軍将軍知元昊所遣未即見命屬官日館勞之問西夏山川地形在興州左右言則詳廹雅哩克所部多不能悉適擒西夏數人因令隙中視之夏人能言其姓名果元昊使将軍意决乃見之将軍燕服據案坐屬官皆朝衣抱文籍鳬鴈侍左右於是賔贊引使者出拜使者𫝊雅哩克語将軍慢罵元昊而稱雅哩克有心内附乃厚遣使者曰為吾語若主速决無遲留也度使者至嵩即還而雅哩克已報死矣将軍知謀已行因欲并間天都又為置祭境上作文書於版以弔多述雅哩克與天都相結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失其文雜紙幣伺有敵至急爇之以歸版字不可遽滅西夏得之以獻元昊天都以此亦得罪元昊既失二将久之始悟為将軍所賣遂定講和之䇿 世衡嘗以罪怒一畨落将杖其背僚屬為之請莫能得其人被杖已奔趙元昊甚親信之得出入樞密院嵗餘盡詗得其機事以歸衆乃知世衡用為間也
  范文正公領延安閲兵選将日夕訓練又親戒諸路養兵蓄銳毋得輕動夏人聞之相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戎人呼知州為老子大范謂雍也
  狄武襄公青自請擊儂智髙以青為荆湖南北路宣撫使經制廣南東西路盜賊事諌官韓絳上言狄青武人不足専任固請以侍從文臣為之副上以訪執政時龎籍獨為相對曰屬者王師所以屢敗皆由大将權輕偏禆人人自用遇賊或進或退力不能制也今青起於行伍若以侍從之臣副之復視青如無青之號令復不得行是循覆車之軌也青素善戰今以二府将大兵討賊若又不勝不惟嶺南非陛下之有荆湖江南皆可憂矣青昔在鄜延居臣麾下沉勇有智畧若専以智髙事委之必能辦賊上曰善於是詔嶺南用兵皆受青節度處置民事則與孫沔等議之智髙陷賔州復入邕州十一月青至湖南諸道兵皆㑹余靖遣廣南西路鈐轄陳某将萬人擊智髙逗留不進戰敗遁歸道死者二千餘人時饋運未至青初令備五日糧既又備十日糧智髙聞之由是懈惰不為備上元張燈髙㑹先是諸将視其帥如僚宷無所嚴憚每議事喧争不用命己酉狄青悉集将佐於幕府立陳某於庭下數其敗軍之罪并軍校數十人皆斬之諸将股慄莫敢仰視於是勒兵而進步騎二萬或説儂智髙守崑崙闗智髙驟勝輕官軍不用其言公倍道兼行出崑崙闗直趣其城智髙出戰大敗殺獲三千餘人智髙走還城官軍追至城下智髙夜棄城走奔大理㨗書至上喜謂龎籍曰嶺南之平皆卿功也青宣撫廣西時儂智髙守崑崙闗青至賔州值上元
  節令大張燈燭首夜燕将佐次夜燕從軍官三夜饗軍校首夜樂飲徹曉次夜二更時青忽稱疾暫起如内久之使人諭孫元規令暫主席行酒少服藥乃出數使人勸勞座客至曉各未敢退忽有人馳報云是夜三鼔公已奪崑崙矣
  司馬温公嘗曰並馳萬馬中能駐足者其惟王存乎詹良臣字唐公嚴州人以累舉恩得官為縉雲尉方臘起青溪聲揺江淮賊犯處州良臣曰捕盜吾職也率弓兵數十人往禦之為賊所執賊欲降之良臣罵曰汝輩何敢反往年李順反戮於蜀王倫反戮於淮南王則反戮於河北同惡無少長棄市尸為狗鼠食汝輩何敢反賊怒割其肉使自啖之良臣且吐且罵至死不絶聲見者為隕涕賊平官其二子
  李侍郎若水靖康二年金人攻陷太原屢以講和割地為説耿南仲之徒力主和議正月上如青城金人請上相見二月上皇帝后如青城俱留金營尼嗎哈逼上易服若水叩頭流血固争不可若水死之金人曰我破大遼死義者十數南朝惟見李侍郎一人而已
  劉忠顯公韐初金入真定也父老號呼曰使劉資政韐在鎮豈有此禍金益知公名必欲得公宰相紿以割地遣公往金以其國僕射韓正館公於夀聖院正言國相尼瑪哈欲用公公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為也明年正月正見公言欲以公為正代許以家屬行公仰天大呼曰有是乎歸召指使陳灌等曰金人乃欲用我我當以死報國耳灌等泣且拜公曰死生命也寧為不義屈乎即手書片紙曰金人不以予為有罪而以予為可用夫正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君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此予所以有死也付灌持歸報諸子即沐浴更衣酌巵酒以衣絛自縊燕人嘆曰劉相公忠臣也
  劉公平與西夏戰于延州三川口戰少却都監内臣黄徳和引兵先走平轉鬭三日賊問主将何在何不降平使人應之曰狗賊不降我何降也以衆寡不敵與石元孫俱被執平不復食數罵曰狗賊我頸長三尺何不速殺我縛我何之乎遂見殺
  張公克戩字徳祥出知汾州金人陷燕山長驅而南分兵掠太原金兵來攻外援不至勢日孤危克戩畢力捍禦晝夜不少懈太原陷汾益危克戩召令軍民曰太原既陷吾固知亡矣然義不忍負朝廷辱父祖累子孫不與此城同終始無以明吾節衆皆泣對曰公父母也願盡死拒守踰月城壊賊既入城克戩朝服南向焚香拜舞乃自引决其家死於難者凡八人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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