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郛 (四庫全書本)/卷022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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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說郛卷二十二上    元 陶宗儀 撰後山談叢陳師道
  澶淵之役所下一紙書爾州縣堅壁鄉村入保金幣自隨穀不可徙隨在瘞藏寇至勿戰故敵雖深入而無得方破德清一城而得不補失未戰而困
  澶淵之役真宗使𠉀萊公曰相公飲酒矣唱曲子矣擲骰子矣鼾睡矣
  韓公再使將見契丹曰主將為使不能久有言可即道公恐北使來使遂以為例數請對曰吾不敢也當與君議于館爾契丹劉六符貴用事建議割地及館客怒謂韓公曰公為主言諸臣利于用兵不為國計六符豈欲間兩國邪公曰君寧出此顧余人為之耳如宋不過弼數輩不欲戰爾其以戰説者何限六符既喜且懼然終以此得罪也
  契丹犯澶淵急書日至一夕凡五至萊公不發封談笑自如明日見同列以聞真宗大駭取而發之皆告急也又大懼以問公曰陛下欲了此不過五日爾其説請幸澶淵真宗不語同列懼欲退公曰士庶等止候駕起從駕而北真宗難之欲還内公曰陛下既入則臣不得到又不得見則大事去矣請無還内而行也遂行六軍百司追而及之
  楊内翰會云莊遵以易傳揚雄雄傳侯芭自芭而下世不絶傳至沛周郯郯傳樂安任奉古奉古傳廣凱凱傳繪所著索緼乃其學也
  延師闕李誠之以幕府行使方下國宥州牒保安軍故事歲賜賮明年六月乃畢緩不及方請以嵗終為限幕府以聞樞宻院牒草報如納李易其草報如故與遂上奏曰敵國之欲無厭許之不足為恩而長其貪且示之弱而人不堪其轉輸之勞矣樞宻使夏竦劾李擅改制書遣吏部郎訊李曰改保安軍牒非制書也竦不能屈敵亦不敢復請
  善書不擇紙筆妙在心手不在物也古之至人耳目更用惟心而已
  余與貴人語偶當其心明日使人來求異書士不知有自智專謂出于卷册之間良可悲也
  北人獵而不漁熙寧中官軍復熈河洮水之魚浮取之如拾乆而魚潛治世可俯鳥巢惟不暴爾至人入鳥獸不亂群行之著也
  蜀人王冕為舉子詩義左之右之君子宜之而悟針法規矩可得其法不可得其巧捨規矩則無所求其巧矣法在人故必學巧在已故必悟今人學書而擬其㸃畫已失其法况其巧乎
  歐陽公像公家與蘇眉山皆有之而各自是也葢蘇本韻勝而失形家本形似而失韻夫形而不韻乃所畫影爾非傳神也
  唐令民年二十為丁其下為推宋次道曰推者稚也避高宗諱闕而為推邑縉叔曰推者推也獨髻為推傳者誤爾葢唐人不諱嫌梁氏之父茂始以戊為武温嗜殺人畏之并諱其嫌耳夫人少而分髻長則合而未冠今人猶然縉叔是也
  道士王太初受天心法治鬼神有功于人常謂為室當使户牖疎達若四壁隱宻終為鬼所據耳
  唐魏鄭公狄梁公張燕公墓棘直而不岐世以為異而孔林無枳棘也
  秦少游有李廷珪墨半錠不為文理質如金石潘谷見之而拜曰真李氏故物也我生再見矣王四學士有之與此為二也墨乃平甫之所寶谷所見者其子游以遺少游也又有張遇墨一團面有盤龍鱗鬛悉具其妙如畵其背皆有張遇麝香墨字潘墨之龍畧有大都耳亦妍妙有紋如盤系二物世未有也語曰良玉不琢謂其不借美于外也
  張又後子供備使李唐卿嘉祐中以書待詔者也喜墨常謂余曰和墨用麝欲其香有損于墨而竟亦不能香也不若並藏以熏之潘谷之墨香徹肌骨磨研至盡而香不衰陳惟達之墨一篋十年而麝氣不入但自作松香耳盖陳墨膚理堅宻不受外熏潘墨外雖美而中疎爾
  龍圖燕學士肅悟木理造指南車不成出見車馳門動而得其法
  祕書丞張鍔嗜酒得竒疾中身而分左常苦寒雖暑月中着襪袴紗綿相半
  魚行隨陽春夏浮而遡流秋冬沒而順流漁者隨其出没上下而取之
  韓幹畵走馬絹壞損其足李公麟謂雖失其足走自若也
  獐無膽兔無脾豚無筋
  澄心堂南唐烈祖節度金陵之宴居也世以為元宗書殿誤矣趙内翰彥若家有澄心堂書目才三千餘卷有建業文房之印後有主者皆牙挍也
  宣城包鼎每畵虎掃溉一室屏人聲塞門塗牖穴屋取明一飲斗酒脱衣據地卧起行顧自視真虎也復飲斗酒取筆一揮意盡而去不待成也
  閻立本觀張僧繇江陵畵壁曰虚得名爾再往曰猶近代名手也三往于是寢食其下數日而後去夫閻以畵名一代其于張髙下間爾而不足以知之世之人强其不能而論能者之得失不亦疎乎
  御厨不登⿱彐⿰垁凡 -- 彘肉太祖常畜兩彘謂之神猪熙寧初罷之後有妖人登大慶殿據鴟尾既獲索彘血不得始悟祖意使復蓄之盖彘血解術云
  茶洪之雙井越之日注登萊鰒魚明越江瑶柱莫能相先後而强為之第者皆勝心耳
  熈寧中作坊以門巷委狹請直而寛廣之神宗以太祖創始當有逺慮不許既而衆工作苦持兵奪門欲出為亂一老卒閉而拒之遂不得出捕之皆獲
  都市大賈趙氏世居貨寶言玉帶有刻文者皆有疵疾以蔽映爾美玉盖不琢也比嵗荆揚兩州化洛石為假帶質如瑾瑜然可辨者以有光也
  浙西地下積水故春夏厭雨諺曰夏旱脩倉秋旱離鄉浙東地髙燥過雨即乾故春得雨即耕然常患少耳田里有横有立間謂之立土横土立土不可稻為其不停水也
  許安世家有伯成樽如今羯鼓鞚也
  文思殿奉帝者之私凡物必具宣后當國九年不索一物
  或勸太祖誅降王乆則變生太祖笑曰守千里之國戰十萬之師而為我擒孤身逺客能為變乎
  吳越錢氏人成丁歲賦錢三百六十謂之身錢民有至老死而不冠者
  乖崖在陳一日方食進奏報至且食且讀既而抵案慟哭人之哭止復彈指罵詈久之乃丁晉公逐萊公也乖崖知禍必及已乃延三大户於便坐與之博袖間出彩骰子勝其一坐乃買田宅為歸計以自汙晉公聞之亦不害也余謂此智者為之賢者不為也賢者有義而已寧避禍哉禍豈可避耶
  萊公資豪侈自布衣夜常設燭厠間燭淚成堆及貴而後房無嬖幸也
  水浮百物而不能勝玉可以試玉也
  王某公薨祕書晁少監端彦以外姻為懴罪而戒僧和我乃大唱曰妬賢嫉能罪消滅聞者莫不為之笑也錢塘江邉土惡不能堤錢氏以薪為之水至輒潰隨補其處日取于民家出束薪民以為苦張夏為轉運使取石西山以為岸募捍江軍以供其役于是州無水患而民無横賦
  前世陋儒謂秦壐所在為正綂故契丹自謂得傳國璽欲以歸太祖太祖不受曰吾無秦璽不害為國且亡國之餘又何足貴乎契丹畏服
  教坊之樂已不齊凡樂作不偕作止不偕止以先後次第而起止故婉而長然亦未始不齊也余于此得為政之法焉
  油絹紙石灰麥糠馬矢糞草皆能出火
  詩云惟寡婦之笱寡婦乃用笱爾古之漁笱亦有制也頴諺曰黄⿰口噤喬麥斗夏中候黄⿰不鳴則喬麥可廣種也八月一日雨則角田下熟角田豆也角者麥之訛也
  釋氏之願儒者所謂志也志則欲逺大逺大則成志在萬里則行不千里而已也
  古鏡懸而旋入之四平扣之玉聲
  參寥徙兗布衣李南式家甚貧供蔬菽洗補恩為甚篤他日為曾子開言之子開曰吾軰當為公報之使知為善之效
  馬騾驢陽類起則先前治用陽藥羊牛駝隂類起則先後治用隂藥故獸醫有二種

  林下偶譚吳氏
  退之慚筆
  王黄州以昌黎祭裴太常文甔石之儲常空于私室方丈之食每盛于賔筵為慚筆葢不免類徘陳止齋亦以昌黎顔子不貳過論為慚筆葢不免有科舉氣余觀昌黎祭薛中丞文豈亦所謂慚筆者邪然顔子論乃少作不足怪二祭文皆為衆人作則稍屈筆力以略傍衆人意雖退之亦有不得已焉耳
  水心文章之妙
  四時異景萬卉殊態乃見化工之妙肥瘠各稱妍淡曲盡乃見畫工之妙水心為諸人墓誌廊廟者赫奕州縣者艱勤經行者粹醇辭華者秀頴馳騁者竒崛隱遯者幽深抑鬱者悲愴隨其資質與之形貌可以見文章之妙
  歐公文林
  歐公凡遇後進投卷可采者悉録之為一册名曰文林公為一世文宗于後進片言隻字乃珍重如此今人可以鑑矣
  水心能斷大事
  水心平生靜重寡言有雅量喜怒不形于色然能斷大事紹興末年光廟不過重華宫諫者盈庭中外洶洶未幾夀皇將大漸諸公計無所出水心時為司業御史黄公度使其壻太學生王棐仲温宻問水心曰今若更不成服當何如水心曰如此却是獨夫也仲温歸以告黄公公大悟而内禪之議起於此
  晦翁斬大囚
  晦翁帥潭一日得趙丞相簡宻報已立嘉王為今上當首以經筵召公晦翁藏簡䄂中竟入獄取大囚十八人立斬之纔畢而登極赦至
  和平之言難工
  和平之言難工感慨之詞易好近世文人能兼之者惟歐陽公如吉州學記之類和平而工者也如豐樂亭記之類感慨而好者也然豐樂亭記意雖感慨辭猶和平至於蘇子美集序之類則純乎感慨矣乃若憤悶不平如王逢原悲傷無聊如邢居實則感慨而失之者也
  詞科習氣
  東坡言妄論利害攙說得失為制科習氣余謂近世詞科亦有一般習氣意主于諂辭主于誇虎頭䑕尾外肥中枵此詞科習氣也能消磨盡者難耳東萊早年文章在詞科中最號傑然者然藻繢排比之態要亦消磨未盡中年方就平實惜其不多作而遂無年耳
  李習之諸人文字
  文字之雅淡不浮渾融不琢優游不廹者李習之歐陽永叔王介甫王深甫李太白張文潛雖其淺深不同而大略相近居其最則歐公也淳熈間歐文盛行陳君舉陳同甫尤宗之水心云君舉初學歐不成後乃學張文潛而文潛亦未易到
  劉原父文
  劉原父文醇雅有西漢風與歐公同時為歐公名盛所掩而歐曾蘇王亦不甚稱其文劉嘗歎百年後當有知我者至東萊編文鑑多取原父文幾與歐曾蘇王並而水心亦亟稱之于是方論定
  近世詩人
  大序云亡國之音哀以思退之論魏晉以降以文鳴者其聲清以浮其節數以急其辭淫以哀其志弛以肆近世詩人爭效唐律就其工者論之即退之所謂魏晉以降者也而况其不能工者乎
  太史公循吏傳
  太史公循吏傳文簡而髙意淡而逺班孟堅循吏傳不及也
  賈誼傳贊
  曩見曹器逺侍郎稱止齋最愛史記諸傳贊如賈誼傳贊尤喜為人誦之葢語簡而意含蓄咀嚼儘有味也
  程蘇分黨
  山谷稱周濓溪胸次如光風霽月又云西風壯士淚多為程灝滴東坡為濓溪詩云夫子豈我軰造物乃其徒葢蘓氏師友未嘗不起敬于周程如此惜乎後因嘻笑而成仇敵也
  孟子文法
  孟子七篇不特推言義理廣大而精㣲其文法極可觀如齊人乞墦一叚尤妙唐人雜說之類葢倣於此也
  王介甫初字介卿
  王深甫集有臨河寄介卿詩曽南豐集亦有寄王介卿詩能改齋漫錄載南豐懐友篇葢集中所遺者其篇末云作懐友書兩通一自藏一納介卿家
  山谷詩與杜牧鄭谷同意
  張祜有句云故國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以此得名故杜牧云可憐故國三千里虛唱宫詞滿後宫鄭谷亦云張生有國三千里知者惟應杜紫㣲秦少游有詞云醉卧古藤陰下故山谷云少游醉卧古藤下誰與愁眉唱一盃解作江南斷腸句只今惟有賀方回正與杜鄭語意同
  飲墨
  俚俗謂不能文者為胸中無墨葢亦有據通典載北齊䇿秀才書有濫劣者飲墨水一升東坡監試呈諸試官云麻衣如再着墨水真可飲山谷次韻楊明叔云睥睨紈袴兒可飲三斗墨又題子瞻畵竹石云東坡老人翰林翁醉時吐出胸中墨唐王勃屬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汁數升酣飲引被覆面卧及寤援筆成篇不改一字人謂勃為腹藳
  食酒
  飲酒謂之食酒于定國傳定國食酒至數石不亂如淳曰食酒猶言喜酒師古曰若依如氏之說食字當音嗜此說非也食酒者謂能多飲費盡其酒猶云食言焉今流俗書輙改食字作飲字失其真也然食酒至數石不亂可謂善飲古今所罕有也栁子厚序飲亦云吾病痞不能食酒至是醉焉
  離騷名義
  太史公言離騷者遭憂也離訓遭騷訓憂屈原以此命名其文則賦也故班固藝文志有屈原賦二十五篇梁昭明集文選不併歸賦門而别名之曰騷後人沿襲皆以騷稱可謂無義篇題名義且不知而况文乎
  坡賦祖莊子
  莊子内篇德充符云自其異者視之肝膽楚越也自其同者視之萬物皆一也東坡赤壁賦云葢將自其變者觀之雖天地曽不能一瞬自其不變者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羡乎葢用莊子語意
  詩人以草為諷
  自離騷以草為諷諭詩人多效之者退之秋懷云白露下百草蕭蘭共憔悴青青西墻下已復生滿地樂天咸陽原上草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僧贊寧詩要路花爭發閒門草易荒後山詩集牆頭霜下草又作一畨新後徐師川詩遍地閒花草乘春傍路生意皆有所譏也
  文字有江湖之思
  文字有江湖之思起于楚辭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模想無窮之趣如在目前後人多倣之者杜子美云蒹葭離披去天水相與永意近似而語亦老陳止齋送葉水心赴吳幕云秋水能隔人白蘋况連空意尤逺而語加活水心送王成叟姪云林黄橘柚重渚白蒹葭輕意含蓄而語不費
  水心文可資為史
  水心文本用編年法自淳熈後道學興廢立君用兵始末國勢汙隆君子小人離合消長厯厯可見後之為史者可資焉



  緗素雜記黄朝英
  黄閣
  天子曰黄闥三公曰黄閣給事舎人曰黄扉太守曰黄堂凡天子禁門曰黄闥以中人主之故號曰黄門令秦漢有給事黄門之職是也天子之與三公禮秩相亞故黄其閣以示謙漢舊儀云丞相聽事門曰黄閣
  蚩尾
  蘇鶚演義云蚩者海獸也漢武帝作栢梁殿有上䟽者云蚩尾水之精能辟火災可置之堂殿今人多作鴟字顔之推亦作此鴟劉孝孫始作此蚩尾是水獸作蚩尤字是也蚩尤銅頭鐵額牛角牛耳獸之形也作鴟鳶字恐無意義古老𫝊云蚩聳尾出于頭上遂謂之蚩尾
  夕郎
  職林日初秦漢别有給事黄門之職後漢併為一官故有給事黄門侍郎余案漢舊儀曰黄門郎屬黄門令每日暮入對青𤨏門拜名曰夕郎亦謂之夕拜
  軒渠
  後漢薊子訓𫝊云兒識父母軒渠笑悅欲往就之葢軒渠欲舉其身體以就父母之狀案字說軒上下渠一直一曲受衆小水將達而不購也而東坡書魯直草書後云他日黔安見之當捧腹軒渠也恐引此軒渠於義未安
  婪尾
  蘇鶚演義云今人以酒巡匝為啉尾即苒命其爵也云南朝有異國進貢藍牛其尾長三丈一云藍穎水其尾三丈時人倣之以為酒令今兩盞從其簡也此皆非正行酒廵匝即重其盞葢慰勞其得酒在後也又云啉者貪也謂處于座末得酒最晩腹癢于酒既得酒廵匝更貪婪之故曰啉尾啉字從口足明貪婪之意此說近之余觀宋景文公守嵗詩云迎新送故只如此且盡燈前婪尾杯又東坡寒食詩藍尾忽驚新火後遨頭要及浣花前注引樂天寒食詩三杯藍尾酒一揲膠牙𩛿乃用藍字葢婪藍一也
  乾没
  漢書張湯始為小吏乾没與長安富賈田甲魚翁叔之屬交私服䖍曰乾没射成敗也如淳曰豫居物以待之得利曰乾失利曰没愚謂乾讀為乾燥之乾葢謂有所徼射不計乾燥之與沉没而為之也又蘇鶚演義云乾没之說如陸沉之義言乾地而没不待沉於江湖也故謂之乾没
  貌侵
  史記武安侯列傳云武安者貌侵韋昭注云侵音寢短小也又云醜惡也又漢本傳云蚡為人貌侵服䖍注云侵短小也韋昭則以侵為寢服䖍止讀如本字皆有短小之義而顔師古並無註釋余謂當以侵為正
  阿堵
  晉王夷甫雅尚口未嘗言錢一日其妻令以錢繞牀使不得行夷甫晨起見錢閡行謂婢曰舉阿堵物去其措意如此世之學者有賢愚類求阿堵之義而未之得殊不知阿堵初自無據作史者但記一時語言而已顧愷之傳亦云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獨不見此何耶宋景文公寫真詩云誰謂彼巳子而傳阿堵神又荅詩云久謝輪囷器羞言阿堵神皆用此也豈有他意
  格五
  漢吾邱夀王以善格五召待詔注云格五簺也說文曰行基相塞謂之簺鮑宏簺經曰塞有四采塞白乘五是也乘五至五即格不得行步云格五簺先代反又世俗有蹙融之戯謂以奕局取一道人各行五棊即所謂格五也唐資暇集謂融宜作戎此戯生于黄帝蹙鞠意在軍戎也殊無圓融之義又引庾元威所著座右方所言蹙戎者即今之蹙融也其說甚佳然謂生於黄帝則又誤矣
  刋詔
  晉書劉邈傳云時孝武帝觴樂之後多賜侍臣文辭詔義有不雅者邈輒焚毁之其它侍臣被詔或宣揚之故誦者以此多邈又徐邈傳云帝宴集酣樂之後好為手詔詩章以賜侍臣或文辭率爾所言穢雜邈輒應時收斂還省刋削皆使可觀經帝重覽然後出之是時侍臣被詔者或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故時議以此多邈
  濌伯
  家訓云晉羊曼常頽縱任俠飲酒誕節兖州號為濌伯此字更無音訓梁張纘呼為嚃羮之嚃亦不知所出但耆老相傳世間又有濌濌語葢無所不施無所不容之意也顧野王玉篇誤為黑旁沓顧雖博物猶出張纘之下
  慮囚
  漢書何武傳云武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刺史行部録囚又雋不疑為京兆尹每行縣録囚徒還其母輒問有所平反活幾何人顔師古注云省錄之知其情狀有寃滯與不也今云慮囚本録聲之去者耳音力具反而近俗不曉其意訛其為思慮之慮失其源矣余案太𤣥云蹛于狴獄三嵗見録集韻云錄音良倨切寛省也葢唐亦循襲舊史語言以録為慮未之改耳顔氏所謂近俗不曉其意訛其文為思慮之慮葢指唐人言也故劉餗嘉話稱髙祖平京師李靖見收太宗慮囚見靖引與語竒之又王涯說通作慮此唐人用慮字之明驗也
  鄭重
  漢王莽傳稱非皇天所以鄭重降符命之意註云鄭重猶言頻煩也顔氏家訓亦云吾亦不能鄭重聊舉近世切要以啟寤汝耳此真得漢書之意近沈存中筆談言石曼卿事云他日試使人通鄭重則閉門不納亦無應門者即以鄭重為殷勤又不知何所據而言然不爾曽謂使人通頻煩可乎
  伎養
  應劭風俗通嘗論太史公記髙漸離一名易姓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作苦聞其家堂上有客擊筑伎養不能無出言案伎養者謂懷其伎而腹癢也是以潘岳射雉賦亦云從心煩而伎養李善云有伎藝欲逞曰伎養今史記並作徬徨不能去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或作徘徊不能無出言是為俗傳寫誤也故景文公詩云技癢新禽百種啼葢用此義
  醖藉
  漢書薛廣德傳云温雅有醖藉顔師古注云醖言如醖釀也藉言有所薦藉也醖于問切藉才夜切或用藴字而蘇鶚演義云藴藉者人雅度之稱也藴者蓄也藉者籍也籍者積也言蓄美積德之謂陸賈傳云聲名籍甚謂積累聲名之多也或曰聲名藉甚謂狼籍甚盛也蘇鶚解狼籍者物雜亂之貌言狼卧起游戲多藉其草草皆雜亂遂成狼藉之名藉為籍者逐其語順也



  捫虱新話陳善
  道在六經不在浮屠
  吾書中頗有贅訛處便是禪家公案但今人未嘗窺究耳孔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不知所隱者何事顔回在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不知所樂者何道孟子曰睟然見于面盎于背施于四體四體不言而喻不知所喻者何物此豈區區口耳所能證也哉易曰精氣為物遊䰟為變故知鬼神之情狀原始要終故知死生之說而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故子路問死又問事鬼神古之達者類有以知此至其得力處曾子病革而易簀子路臨死而結纓葢于死生之際其嚴如此顧但設教自有先後耳豈如今之俗學乃全不攷究以六經為治世語言至欲求道則以為盡在浮屠氏嗚呼此宜今世脫空謾語者云所以得肆其欺誕而不顧也耶
  楊龜山三經義
  楊龜山立著三經義辨以譏正王氏當矣然不作可也
  林元齡說易
  林元齡謂予言龍門山人者以卜易而善言易葢嘗與論爻易卦只有六爻而乾坤有用九用六似有七爻何也山人曰易數也數竒則無窮三百八十四爻外則用九用六此所以為竒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亦竒數也楊雄作太𤣥遂有踦嬴二賛葢亦用九用六之謂也不然則易之數窮矣元齡甚喜其說大抵易之為書無所不有或以厯數或以卜筮葢不但性命之說也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而乾用九坤用六則非聖人不能也故曰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
  中庸非全書
  予舊曾為中庸說謂中庸者吾儒證道之書也然至今疑自春秋修其祖廟陳其宗器以下一段恐只是漢儒雜記或因上文論武王周公達孝遂附于此當時雖為之解然非誠說也又云郊社之禮所以祀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此尤不可曉按論語或問禘之說子曰不知也知其說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此孔子以當時之禘有不如禮不欲斥言之因以掌而示門人曰其甚易如此耳弟子因而記孔子所謂示諸斯者是指其掌也今中庸乃言治國其如示諸掌無乃非其義乎及觀仲尼燕居又曰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指其掌而已乎予以此知二者皆漢儒誤讀論語之文因而立說非孔子意也中庸本四十九篇今一篇獨存然以此觀之恐亦非全書
  道人說論語
  林邦翰為余言嘗見一道人說論語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頗有理余願聞之邦翰曰道人云此兩句是聖人心存教化聖人本無心于取物其釣而不綱者示其貪則取之也弋不射宿者示其動則取之也其意在于戒世之貪得與妄動者耳不然聖人豈徒為是弋與釣也哉時一坐莫不稱歎予曰此說本是道人家一邉所見而已聖人之言要非一端可盡
  孟子難讀
  孟子之書有言而可為萬世用者有言之今日而明日不可用者孟子之書要自難讀孟子不見諸侯而見梁惠王學者至今疑之雖然孟子豈無操持者哉此固孟子開卷第一義也孟子之書類多如此學者遂立說以非孟子所謂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者耶
  讀書須知出入法
  讀書須知出入法始當求所以入終當求所以出見得親切此是入書法用得透脫此是出書法蓋不能入得書則不知古人用心處不能出得書則又死在言下惟知出知入得盡讀書之法也
  讀書牢記則有進益
  讀書惟在牢記則日見進益陳晉之一日只讀一百二十字後遂無書不讀所謂日計不足嵗計有餘者今人誰不讀書日將誦數千言初若可喜然旋讀旋忘一嵗未嘗得百二十字雖然况一日乎予少時實有貪多之癖至今每念腹中空虛方知陳賢良為得法云
  作文貴首尾相應
  桓溫見八陣圖曰此常山蛇勢也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擊其中則首尾俱應予謂此非特兵法亦文章法也文章亦要宛轉回復首尾俱應乃為盡善山谷論詩文亦云每作一篇先立大意長篇須曲折三致意乃成章耳此亦常山蛇勢也
  文章貴錯綜
  楚辭以日吉對良辰以蕙殽燕對奠桂酒存中云此是古人欲錯綜其語以為矯健故耳予謂此法本自春秋春秋書隕石于宋五是日六鷁退飛過宋都說者皆以石鷁五六先後為義殊不知聖人文字之法正當如此既曰隕石于宋五又日退飛鷁于宋六豈成文理故不得不錯綜其語因以為健也楚辭正用此法其後韓退之作羅池碑云春與猿吟兮秋鶴與飛以與字上下言之葢亦欲語反而辭從耳今羅池碑石刻古本如此而歐陽公以所得李生昌黎集較之只作秋與鶴飛遂疑古本為誤惟沈存中為始得古文意然不知其法自春秋出蓋自予始發之予乃今知古人文字始終開闢有宗有趣其不茍如此
  作文使事之難
  文章不使事最難使事多亦最難不使事難于立意使事多難于遣辭能立意者未必能造語能遣辭者未必能免俗此又其最難者大抵為文者多知難者少
  觀人文章
  文章雖工而觀人亦自難識知梵志翻著襪法則可以行文知九方皋相馬法則可以觀人文章
  晉唐國朝之文
  晉無文章惟陶淵明歸去來辭一篇而已唐無文章惟韓退之送李愿歸盤谷序一篇而已予亦謂國朝無文章惟范文正公嚴子陵祠堂記一篇而已
  東坡作文用事
  東坡省試論刑賞梅聖俞一見以為其文似孟子置在髙等坡後往謝梅梅問論中用堯皋陶事出何書坡徐應曰想當然耳至今傳以為戯予讀坡應制科試形勢不如德論坡時亦似不曉出處
  歐蘇之文
  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此歐公晝錦堂第一句也其後東坡作韓文公廟碑其破題云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語句之工便不减前作議者謂歐公語工于叙富貴坡語工于說道義葢此二句皆即其人而記其事已道盡二人平生事實如此自非筆端有力那能至是
  唐宋文章皆三變末流不免有𡚁
  唐文章三變宋朝文章亦三變矣荆公以經術東坡以議論程氏以性理三者要各自立門户不相蹈襲然其末流皆不免有𡚁雖一時舉行之過其實亦事勢有激而然也至今學文之家又皆逐影吠聲未嘗有公論實不見古人用心處予每為之太息
  蘇子由文
  蘇子由著厯代論以牛僧孺李德裕俱為一代之偉人以馮道事四姓九君為非其過庶幾以忠恕格物者至神宗皇帝御集序乃以曹操比而以挽辭曰量書廢典寢則又是秦始皇也不知當時下筆之際意果何在
  東坡兄弟議論相反
  東坡兄弟文章議論大率多同惟子由文字晩年屢皆加刋定故與子瞻有相反處葢以矯王氏尚同之𡚁耳至子瞻易傳論天地之數五十有五而太衍之數五十者土無成數無定位者專氣故不特見而子由遂曰此野人之說也則似矯枉太過
  秦少游文自成一家
  呂居休嘗言少游從東坡游而其文字乃自學西漢以予觀之少游文字格似正此所進論䇿辭句頗若刻露不甚含蓄若此坡不覺望洋而嘆也然亦自成一家
  蕭統徐鉉文選文粹之陋
  柳子厚夀州安豐縣孝門銘自夀州刺史臣承思而下蓋序也以表為序亦文之一體也而徐鉉所編文粹乃録銘于前而于題下注云并夀州刺史表于銘後以附見焉此鉉之陋也髙唐神女賦自王曰唯唯以前皆賦也而蕭統為之序東坡嘗笑其陋若鉉者又何足笑之
  杜陶二公詩話天成
  陶淵明詩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採菊之際無意于山而景與意㑹此淵明得意處也而老杜亦曰夜闌接軟語落月如金盆予愛其意度閒雅不减淵明而語句雄健過之每詠二詩便覺當時清景盡在目前二公寫之筆端殆若天成兹為可貴
  杜詩句句可出題目
  老杜詩如董仲舒䇿句句典雅堪出題目餘人詩非不佳但可出題者終少耳好詩與好句正自不同
  韓退之符讀書城南
  符讀書城南有少長語本匈奴傳云兒能引予射鳥䑕少長則射狐兔用少長猶稍長
  周朴杜荀鶴詩
  處士周朴有能詩名于唐末歐陽公嘗稱朴詩風煖鳥聲碎日髙花影重之句然此杜荀鶴詩非朴句也見唐風集公言少時見其集今不復傳又言鄭谷詩號雲編者今亦不行于世然今市肆實有此集二人唐史皆不為立傳獨朴死巢邱不屈其節目見巢傳中予家有朴詩百餘篇嘗為之序異日當别加搜訪遺逸為全集以傳于世
  東坡西湖詩
  東坡酷愛西湖嘗作詩云若把西湖比西子淡粧濃抹也相宜識者謂此兩句己道西湖好處公又有詩曰雲山已作歌眉淺山下碧流清似眼予謂此詩又是為西子寫生也要識西子但看西湖要識西湖但看此詩
  梅聖俞河豚車螯詩
  梅聖俞河豚詩云但言美無厭誰知死如麻歐公食車螯詩亦云但知美無厭誰謂來甚遐便覺牽强不似梅詩為切題
  林子山詩
  林子山詩中亦多佳句其自叙過門人指朝郎宅入室渾如野老家人皆許其有隠者之致然輕薄子猶誦其出山詩云尺書中夜至清曉即揚鞭人謂子山三詔不起于是聞者莫不絶倒
  王荆公論李杜韓歐四家詩
  荆公論李杜韓歐四家詩而以歐公居太白之上曰李白詩詞迅快無踈脫處然其識汙下十句九句言婦人酒耳予謂詩者妙思逸想所寓而已太白之神氣當遊戲萬物之表其于詩寓意焉耳豈以婦人與酒敗其志乎不然則淵明篇篇有酒謝安石每遊山必攜妓亦可謂之其識不髙耶
  詩有四雨句優劣
  予與林邦翰論詩及四雨字句邦翰云梨花一枝春帶雨句雖佳不免有脂粉氣不似朱簾暮捲西山雨多少豪傑予因謂樂天句似茉莉花王勃句似含笑花李長吉桃花亂落如紅雨似薝蔔花而王荆公以為總不似院落深沉杏花雨乃似闍提花邦翰撫掌曰吾子此論不獨詩評乃花譜也
  詩有格髙韻勝之辨
  予每論詩以陶淵明韓杜諸公皆為韻勝一日見林倅于徑山夜話及此林倅曰詩有格有韻故自不同如淵明詩是其格髙謝靈運池塘春草之句乃其韻勝也格髙似梅花韻勝似海棠花予聽之矍然若有悟自此讀詩頓進便覺兩眼如月盡見古人㫖趣然恐前軰或有所未聞
  韓文杜詩用字有來處
  文人自是好相採取韓文杜詩號不蹈襲者然無一字無來處乃知世間所有好句古人皆已道之能者時復暗合孫吳耳大抵文字中自立語最難用古人語又難於不露筋骨此除是倒用大司農印手段始得
  李杜韓栁有優劣
  唐世詩稱李杜文章稱韓栁今杜詩語及太白處無慮十數篇而太白未嘗有與杜子美詩只有飯顆一篇意頗輕甚論者謂以此可知子美傾倒太白至難晏元獻公嘗言韓退之扶𨗳聖教剗除異端是其所長若其祖述墳典憲章騷雅上傳三古下籠百氏横行濶視于綴述之塲者子厚一人而已然學者至今但雷同稱述其實李杜韓柳豈無優劣達者觀之自可黙喻
  歐公變文格而不能變詩格
  歐陽公詩猶有國初唐人風氣公能變國朝文格而不能變詩格及荆公蘇黄輩出然後詩格極于髙古
  唐末詩體卑陋小詞竒絶
  唐末詩體卑陋而小詞最為竒絶今人盡力追之有不能及者予故嘗以唐花間集當為長短句之宗
  以文體為詩四六
  以文體為詩自韓退之始以文體為四六自歐陽公始
  顧愷之張長史書畫
  顧愷之善畫而人以為癡張長史工書而人以為顛予謂此二人之所以精于書畫者也莊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
  王右軍蘇東坡字
  王右軍書本學衞夫人其後遂妙天下所謂風斯在下也東坡字本出顔魯公其後遂自名家所謂青出于藍也
  前代牌額先掛後書碑石先立後刻
  前代牌額必先掛而後書碑石必先立而後刻魏凌雲臺至髙韋誕書榜即日皓首此先掛之驗也今則先書而後掛唐吐突承瓘欲立石紀功德李絳上言請罷之帝悟命百牛倒石此先立之驗也今則先刻而後立
  䜟緯害經
  五經正文多引䜟緯反害正經皆可刪歐陽公昔嘗有劄子論其事今三國志註多引神怪小說無補正史處亦可刪
  漢光武唐武宗信圖䜟受籙
  光武却祥瑞不受而信圖䜟武宗除去浮屠而躬受道之籙此與招一放一何異
  佛家悟入
  學道之士未聞有自儒書入者或者以為此治世語言非道蹟谿徑彼宗門建立要須一句中具三𤣥一𤣥中具三要乃能啟悟學者作將來眼目予以為不然世尊在日有比丘鈍根無多聞性佛令誦苕箒二字旦夕誦之言苕則已忘箒言箒則又忘苕每自尅責繫念不休忽一日能言曰苕箒于此大悟得無礙下中使學者用心能如誦苕箒則雖笑跳擊竹猪肉滿案猶可以悟而况治世語言乎
  李翺學佛
  李翺親從韓退之遊而學佛自若也今之讀韓文者則皆闢佛老然公自言籍湜輩屢叛其教而獨不及翺此又何也
  李翺問藥山語
  李翺問藥山如何是道藥山以手指上下翺不㑹山云雲在天水在瓶予始讀此而悟中庸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之文
  黄山谷五觀
  山谷嘗約釋氏法作士大夫食時五觀此古人一飯不忘君終食不違仁之意近時士大夫乃多効浮屠家以鉢盂而食之時謂之衣鉢無乃好竒之過
  天堂地獄
  傅奕與蕭瑀論佛瑀曰地獄正為是人設耳張唐卿著唐史發潛遂曰蒼天之上何人見其有堂黄泉之下何人見其有獄然予觀國史補李肇云天堂無則已有則賢人升地獄無則已有則小人入如此則又何必較其有無哉
  韓退之服硫黄
  韓退之譏服食必死而自餌硫黄親見大顛而後作答孟簡書似無特操者或者戲曰退之但立教而已可盡信乎此又可笑
  崇觀太學三舎之𡚁
  崇觀三舎一用王氏之學及其𡚁也文字語言習尚浮虚千人一律嘗見人說當時京師優人有致語云伏惟體天法道皇帝趨時立本相公惟其所以秀才和同天人之際而使之無間者禁人也於時觀者莫不絶倒葢數語皆當時之𡚁也
  國朝始置通判
  國朝始置通判謂之監州往往與知州爭權錢昆少卿家世餘杭之人嗜蟹嘗求外補或問欲何郡昆曰但得有蟛蟹無通判處可矣聞者以為笑予按大唐傳載元和中郎吏數人省中飲酒因話平生愛尚及憎怕者工部員外周愿獨曰愛宣州觀察使怕大蟲此事始得一對
  王沂公李順之優劣
  艾慎幾嘗為予言咸平中王沂公狀元及第日嘗于佛寺供僧一年人以為難近逮建炎初李順之廷對第一以為離亂之後亦于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僧寺特施錢二緡轉大輸藏欲為陳亡戰士追福由是聞者笑之謂其所欲者奢也予謂李公平生滑稽玩侮無所不至乃欲以二千錢為陳亡之福便可想見其為人然王李優劣于是可見
  竇灌田蚡罵坐
  讀竇灌田蚡𫝊想其使酒罵坐口語厯厯如在目前便是靈山一㑹儼然未散
  東坡行脚僧
  東坡嘗言見今行脚僧但喫些酒肉耳予謂坡不獨是行脚僧乃苦行僧也坡葢自謫黄州後便見學道工夫晩年筆墨挾海上風濤之氣益窮益工則苦行僧又不是也
  徐邈中聖人
  魏武帝方禁酒而徐邈私飲至於沉醉從事趙逢問以曹事邈曰中聖人逢白之武帝帝怒將軍鮮于輔進曰平日酒客謂清者為聖人濁者為賢人邈性修慎偶飲言耳邈遂得免郭璋截君角徐邈中聖人可并案也
  周公晉惠帝語
  周公作無逸曰先知稼穡之艱難則知小人之依此古今天下一人也晉惠帝問饑民曰何不食肉糜此亦古今天下一人也
  北人不識梅南人不識雪
  北人不識梅南人不識雪蓋梅至北方則變而成杏今之江湖二浙四五月間梅欲黄而雨謂之梅雨轉淮而北則杏亦地氣然也語曰南人不識雪向道似楊花然南方楊實無花以此知北人不但不識梅而且無梅雨南人不識雪則亦不識楊花矣予聞闗中人不識蟛蟹人有得一乾蟛蟹者或病則掛之門其病遂愈沈存中曰不但人不識鬼亦不識也
  段太尉倒用司農印追賊
  段太尉倒用司農印以追賊將韓旻旻得符印遂還此太尉一時權以濟事也然予在鎮江嘗見林倅云今在州縣獄中或走去罪人但倒用印印所追捕文書賊可必得不知古人還用此法或偶合耶予又觀抱朴子曰古人入山皆佩黄神越章之印行見新虎跡以順印印之虎即去以逆印印之虎即還此亦倒用印法也但未知其說
  歐公收東坡東坡收秦黄
  歐陽公不得不收東坡所謂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者其實掩抑渠不得也東坡亦不得不收秦少游黄魯直輩少游歌詞當在坡上少游不遇東坡當絶自立必不在人下也然提奬大成就坡力為多
  牛僧孺李德裕之黨
  唐人指牛僧孺李德裕之黨謂牛李之黨新唐書乃嫁其名于李宗閔人指為牛李非盗為謂何雖欲為德裕諱然非其實矣德裕在海南作窮愁志論周秦行記謂僧孺有不臣之志且以為兩角犢子自顛狂為牛氏之讖不知兩角犢子自全忠姓也德裕信賢要與僧孺立敵議論偏異多如此類悔悔之氣至老不衰謂非當得乎




  說郛卷二十二上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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