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百七十五
資治通鑑 卷第一百七十五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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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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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 司馬 光奉 勅編集
陳紀九〈起重光赤奮若盡昭陽單閼凡三年〉
髙宗宣皇帝下之下
太建十三年春正月壬午以晉安王伯恭爲尚書左僕
射吏部尚書袁憲爲右僕射憲樞之弟也 周改元大
定 二月甲寅隋王始受相國百揆九錫之命建臺置
官丙辰詔進王妃獨孤氏爲王后丗子勇爲太子開府
儀同大將軍庾季才勸隋王宜以今月甲子應天受命
太傅李穆開府儀同大將軍盧賁亦勸之於是周主下
詔遜居别宮甲子命兼太傅𣏌公椿奉册大宗伯趙煚
奉皇帝璽紱禪位于隋隋王冠逺遊冠受册璽改服紗
㡌黄袍入御臨光殿服衮冕如元㑹之儀大赦改元開
皇命有司奏册祀于南郊遣少冡宰元孝矩代太子勇
鎭洛陽孝矩名矩以字行天賜之孫也女爲太子妃少
内史崔仲方勸隋主除周六官依漢魏之舊從之置三
師三公及尚書門下内史祕書内侍五省御史都水二
臺太常等十一寺左右衛等十二府以分司統職又置
上柱國至都督十一等勲官以酬勤勞特進至朝散大
夫七等散官以加文武官之有徳聲者改侍中爲納言
以相國司馬髙熲爲尚書左僕射兼納言相國司録京
兆虞慶則爲内史監兼吏部尚書相國内郎李徳林爲
内史令乙丑追尊皇考爲武元皇帝廟號太祖皇妣呂
氏爲元明皇后丙寅修廟社立王后獨孤氏爲皇后王
太子勇爲皇太子丁卯以大將軍趙煚爲尚書右僕射
己巳封周靜帝爲介公周氏諸王皆降爵爲公初劉鄭
矯詔以隋主輔政楊后雖不預謀然以嗣主幼冲恐權
在佗族聞之甚喜後知其父有異圖意頗不平形於言
色及禪位憤惋逾甚隋主内甚愧之改封樂平公主乆
之欲奪其志公主誓不許乃止隋主與周載下大夫北
平榮建緒有舊隋主將受禪建緒爲息州刺史將之官
隋主謂曰且躊踷當共取富貴建緒正色曰明公此旨
非僕所聞及即位來朝帝謂之曰卿亦悔不建緒稽首
曰臣位非徐廣情類楊彪帝笑曰朕雖不曉書語亦知
卿此言不遜上柱國竇毅之女聞隋受禪自投堂下撫
膺太息曰恨我不爲男子救舅氏之患毅及襄陽公主
掩其口曰汝勿妄言滅吾族毅由是竒之及長以適唐
公李淵淵昞之子也虞慶則勸隋主盡滅宇文氏髙熲
楊惠亦依違從之李徳林固爭以爲不可隋主作色曰
君書生不足與議此於是周太祖孫譙公乾惲冀公絢
閔帝子紀公湜明帝子酆公貞宋公實髙祖子漢公賛
秦公贄曹公允道公充蔡公兑荆公元宣帝子萊公衍
郢公術皆死徳林由是品位不進 乙亥上耕藉田
隋主封其弟邵公慧爲滕王安公爽爲衛王子鴈門公
廣爲晉王俊爲秦王秀爲越王諒爲漢王 隋主賜李
穆詔曰公旣舊徳且又父黨敬惠來㫖義無有違即以
今月十三日恭膺天命俄而穆入朝帝以穆爲太師賛
拜不名子孫雖在襁褓悉拜儀同一門執象笏者百餘
人貴盛無比又以上柱國竇熾爲太傅幽州摠管于翼
爲太尉李穆上表乞骸骨詔曰呂尚以期頥佐周張蒼
以華皓相漢髙才命丗不拘𢘆禮仍以穆年耆敕蠲朝
集有大事就第詢訪美陽公蘇威綽之子也少有令名
周晉公䕶强以女妻之威見護專權恐禍及已屏居山
寺以諷讀爲娯周髙祖聞其賢除車騎大將軍儀同三
司又除稍伯下大夫皆辭疾不拜宣帝就除開府儀同
大將軍隋主爲丞相髙熲薦之隋主召見與語大悦居
月餘聞將受禪遁歸田里熲請追之隋主曰此不欲預
吾事耳置之及受禪徵拜太子少保追封其父爲邳公
以威襲爵 丁丑隋以晉王廣爲并州摠管三月戊子
以上開府儀同三司賀若弼爲呉州摠管鎭廣陵和州
刺史河南韓擒虎爲廬州摠管鎭廬江隋主有并吞江
南之志問將帥於髙熲熲薦弼與擒虎故置於南邊使
潜爲經略戊戌以太子少保蘇威兼納言度支尚書初
蘇綽在西魏以國用不足爲征税法頗重旣而歎曰今
所爲者正如張弓非平丗法也後之君子誰能弛之威
聞其言每以爲己任至是奏減賦役務從輕簡隋主悉
從之漸見親重與髙熲參掌朝政帝嘗怒一人將殺之
威入閤進諫帝不納將自出斬之威當帝前不去帝避
之而出威又遮止帝拂衣而入良乆乃召威謝曰公能
若是吾無憂矣賜馬二匹錢十餘萬尋復兼大理卿京
兆尹御史大夫本官悉如故治書侍御史安定梁毗以
威兼領五職安繁戀劇無舉賢自代之心抗表劾威帝
曰蘇威朝夕孜孜志存逺大何遽迫之因謂朝臣曰蘇
威不値我無以措其言我不得蘇威何以行其道楊素
才辯無雙至於斟酌古今助我宣化非威之匹也威若
逢亂丗南山四皓豈易屈哉威嘗言於帝曰臣先人每
戒臣云唯讀孝經一卷足以立身治國何用多爲帝深
然之髙熲深避權勢上表遜位讓於蘇威帝欲成其美
聽解僕射數日帝曰蘇威髙蹈前朝熲能推舉吾聞進
賢受上賞寧可使之去官命熲復位熲威同心協賛政
刑大小帝無不與之謀議然後行之故革命數年天下
稱平太子左庶子盧賁以熲威執政心甚不平時柱國
劉昉亦被踈忌賁因諷昉及上柱國元諧李詢華州刺
史張賓等謀黜熲威五人相與輔政又以𣈆王廣有寵
於帝私謂太子曰賁欲數謁殿下恐爲上所譴願察區
區之心謀𣳘帝窮治其事昉等委罪於賓賁公卿奏三
人當死帝以故舊不忍誅並除名爲民 庚子隋詔前
代品爵悉依舊不降 丁未梁主遣其弟太宰巖入賀
于隋 夏四月辛巳隋大赦戊戌悉放太常散樂爲民
仍禁雜戲 散騎常侍韋鼎兼通直散騎常侍王瑳聘
于周辛丑至長安隋已受禪隋主致之介國 隋主召
汾州刺史韋冲爲兼散騎常侍時發稽胡築長城汾州
胡千餘人在塗亡叛帝召冲問計對曰夷狄之性易爲
反覆皆由牧宰不稱之所致臣請以理綏靜可不勞兵
而定帝然之命冲綏懐叛者月餘皆至並起長城之役
冲夐之子也 五月戊午隋封邘公雄爲廣平王永康
公𢎞爲河間王雄髙祖之族子也 隋主潜害周靜帝
而爲之舉哀葬于恭陵以其族人洛爲嗣六月癸未隋
詔郊廟冕服必依禮經其朝㑹之服旗幟犧牲皆尚赤
戎服以黄在外常服通用雜色秋七月乙卯隋主始服
黄百僚畢賀於是百官常服同於庶人皆着黄袍隋主
朝服亦如之唯以十三環帶爲異 八月壬午隋廢東
京官 吐谷渾寇凉州隋主遣行軍元帥樂安公元諧
等步騎數萬擊之諧擊破吐谷渾於豐利山又敗其太
子可博汗於青海俘斬萬計吐谷渾震駭其王矦三十
人各帥所部來降吐谷渾可汗夸呂帥親兵逺遁隋主
以其髙寧王移兹裒爲河南王使統降衆以元諧爲寧
州刺史留行軍摠管賀婁子幹鎭凉州 九月庚午將
軍周羅睺攻隋故墅拔之蕭摩訶攻江北 隋奉車都
尉于宣敏奉使巴蜀還奏稱蜀土沃饒人物殷阜周徳
之衰遂成戎首宜樹建藩屏封殖子孫隋主善之辛未
以越王秀爲益州揔管改封蜀王宣敏謹之孫也 壬
申隋以上柱國長孫覽元景山並爲行軍元帥發兵入
寇命尚書左僕射髙熲節度諸軍 初周齊所鑄錢凡
四等及民間私錢名品甚衆輕重不等隋主患之更鑄
五銖錢背面好肉皆有周郭每一千重四斤二兩悉禁
古錢及私錢置樣於闗不如樣者没官銷毁之自是錢
幣始壹民間便之 隋鄭譯以上柱國歸第賞賜豐厚
譯自以被疎隂呼道士醮章祈福爲婢所告以爲巫蠱
譯又與母别居爲憲司所劾由是除名隋主下詔曰譯
若留之於丗在人爲不道之臣戮之於朝入地爲不孝
之鬼有累幽顯無所置之宜賜以孝經令其熟讀仍遣
與母共居 初周法比於齊律煩而不要隋主命髙熲
鄭譯及上柱國楊素率更令裴政等更加修定政練習
典故達於從政乃采魏晉舊律下至齊梁㳂革重輕取
其折衷時同修者十餘人凡有疑滯皆取決於政於是
去前丗梟轘及鞭法自非謀叛以上無收族之罪始制
死刑二絞斬流刑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徒刑五自一
年至三年杖刑五自六十至百笞刑五自十至五十又
制議請減贖官當之科以優士大夫除前丗訊囚酷法
考掠不得過二百枷杖大小咸有程式民有枉屈縣不
爲理者聽以次經郡及州省若仍不爲理聽詣闕伸訴
冬十月戊子始行新律詔曰夫絞以致斃斬則殊形除
惡之體於斯已極梟首轘身義無所取不益懲肅之理
徒表安忍之懐鞭之爲用殘剥膚體徹骨侵肌酷均臠
切雖云遠古之式事乖仁者之刑梟轘及鞭並令去之
貴礪帶之書不當徒罸廣軒冕之䕃旁及諸親流役六
年改爲五載刑徒三歲變從三祀其餘以輕代重化死
爲生條目甚多備於簡策雜格嚴科並宜除削自是法
制遂定後丗多遵用之隋主嘗怒一郎於殿前笞之諫
議大夫劉行本進曰此人素清其過又小願少寛之帝
不顧行本於是正當帝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臣左
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聽若非當致之於理豈得輕
臣而不顧也因置笏於地而退帝斂容謝之遂原所笞
者行本璠之兄子也獨孤皇后家丗貴盛而能謙恭雅
好讀書言事多與隋主意合帝甚寵憚之宮中稱爲二
聖帝每臨朝后輒與帝方輦而進至閤乃止使宦官伺
帝政有所失隨則匡諫𠉀帝退朝同反燕寢有司奏稱
周禮百官之妻命於王后請依古制后曰婦人預政或
從此爲漸不可開其源也大都督崔長仁后之中外兄
弟也犯法當斬帝以后故欲免其罪后曰國家之事焉
可顧私長仁竟坐死后性儉約帝嘗合止利藥須胡粉
一兩宮内不用求之竟不得又欲賜柱國劉嵩妻織成
衣領宮内亦無之然帝懲周氏之失不以權任假借外
戚后兄弟不過將軍刺史帝外家呂氏濟南人素微賤
齊亡以來帝求訪不知所在及即位始求得舅子呂永
吉追贈外祖雙周爲太尉封齊郡公以永吉襲爵永吉
從父道貴性尤頑騃言詞鄙陋帝厚加供給而不許接
對朝士拜上儀同三司出爲濟南太守後郡廢終於家
壬辰隋主如岐州岐州刺史安定梁彦光有惠政隋
主下詔褒美賜粟帛及御傘以厲天下之吏乆之徙相
州刺史岐俗質厚彦光以靜鎭之奏課連爲天下最及
居相部如岐州法鄴自齊亡衣冠士人多遷入闗唯工
商樂户移實州郭風俗險詖好興謡訟目彦光爲著帽
𩛿帝聞之免彦光官歲餘拜趙州刺史彦光自請復爲
相州帝許之豪猾聞彦光再來皆嗤之彦光至發擿姦
伏有若神明豪猾潛竄闔境大治於是招致名儒每鄉
立學親臨策試褒勤黜怠及舉秀才祖道於郊以財物
資之於是風化大變吏民感悦無復訟者時又有相州
刺史陳留樊叔略有異政帝以璽書褒美班示天下徵
拜司農新豐令房恭懿政爲三輔之最帝賜以粟帛雍
州諸縣令朝謁帝見恭懿必呼至榻前訪以治民之術
累遷徳州司馬帝謂諸州朝集使曰房恭懿志存體國
愛養我民此乃上天宗廟之所祐朕若置而不賞上天
宗廟必當責我卿等宜師範之因擢爲海州刺史由是
州縣吏多稱職百姓富庶 十一月丁卯隋遣兼散騎
侍郎鄭撝來聘 十二月庚子隋主還長安復鄭譯官
爵 廣州刺史馬靖得嶺表人心兵甲精練數有戰功
朝廷疑之遣吏部侍郎蕭引觀靖舉措諷令送質外託
收督賧物引至畨禺靖即遣子弟入質 是歲隋主詔
境内之民任聽出家仍令計口出錢營造經像於是時
俗從風而靡民間佛書多於六經數十百倍 突厥佗
鉢可汗病且卒謂其子菴邏曰吾兄不立其子委位於
我我死汝當避大邏便及卒國人將立大邏便以其母
賤衆不服菴邏實貴突厥素重之攝圖最後至謂國人
曰若立菴邏者我當帥兄弟事之若立大邏便我必守
境利刃長矛以相待攝圖長且雄勇國人莫敢拒竟立
菴邏爲嗣大邏便不得立心不服菴邏每遣人詈辱之
菴邏不能制因以國讓攝圖國中相與議曰四可汗子
攝圖最賢共迎立之號沙鉢略可汗居都斤山菴邏降
居獨洛水稱第二可汗大邏便乃謂沙鉢略曰我與爾
俱可汗子各承父後爾今極尊我獨無位何也沙鉢略
患之以爲阿波可汗還領所部又沙鉢略從父玷厥居
西面號達頭可汗諸可汗各統部衆分居四面沙鉢略
勇而得衆北方皆畏附之隋主旣立待突厥禮薄突厥
大怨千金公主傷其宗祀覆没日夜言於沙鉢略請爲
周室復讎沙鉢略謂其臣曰我周之親也今隋公自立
而不能制復何面目見可賀敦乎乃與故齊營州刺史
髙寶寧合兵爲寇隋主患之敕縁邊修保障峻長城命
上柱國武威隂夀鎭幽州京兆尹虞慶則鎭并州屯兵
數萬以備之初奉車都尉長孫晟送千金公主入突厥
突厥可汗愛其善射留之竟歲命諸子弟貴人與之親
友冀得其射法沙鉢略弟處羅矦號突利設尢得衆心
爲沙鉢略所忌密託心腹隂與晟盟晟與之遊獵因察
山川形勢部衆彊弱靡不知之及突厥入寇晟上書曰
今諸夏雖安戎虜尚梗興師致討未是其時弃於度外
又相侵擾故宜密運籌策漸以攘之玷厥之於攝圖兵
彊而位下外名相屬内隙已彰鼓動其情必將自戰又
處羅矦者攝圖之弟姦多勢弱曲取衆心國人愛之因
爲攝圖所忌其心殊不自安迹示彌縫實懐疑懼又阿
波首鼠介在其間頗畏攝圖受其牽率唯彊是與未有
定心今宜逺交而近攻離彊而合弱通使玷厥説合阿
波則攝圖廻兵自防右地又引處羅遣連奚霫則攝圖
分衆還備左方首尾猜嫌腹心離阻十數年後乗舋討
之必可一舉而空其國矣帝省表大悦因召與語晟復
口陳形勢手畫山川寫其虛實皆如指掌帝深嗟異皆
納用之遣太僕元暉出伊吾道詣達頭賜以狼頭纛達
頭使來引居沙鉢略使上以晟爲車騎將軍出黄龍道
齎幣賜奚霫契丹遣爲鄉導得至處羅侯所深布心腹
誘之内附反間旣行果相猜貳 始興王叔陵太子之
次弟也與太子異母母曰彭貴人叔陵爲江州刺史性
苛刻狡險新安王伯固以善諧謔有寵於上及太子叔
陵疾之隂求其過失欲中之以法叔陵入爲揚州刺史
事務多闗涉省閤執事承意順㫖即諷上進用之微致
違忤必抵以大罪重者至殊死伯固憚之乃謟求其意
叔陵好發古冡伯固好射雉常相從郊野大相欵狎因
密圖不軌伯固爲侍中每得密語必告叔陵
十四年春正月己酉上不豫太子與始興王叔陵長沙
王叔堅並入侍疾叔陵隂有異志命典藥吏曰切藥刀
甚鈍可礪之甲寅上殂蒼猝之際叔陵命左右於外取
劒左右弗悟取朝服木劒以進叔陵怒叔堅在側聞之
疑有變伺其所爲乙卯小歛太子哀哭俯伏叔陵抽剉
藥刀斫太子中項太子悶絶于地母柳皇后走來救之
又斫后數下乳媪呉氏自後掣其肘太子乃得起叔陵
持太子衣太子自奮得免叔堅手搤叔陵奪去其刀仍
牽就柱以其褶袖縛之時呉媪已扶太子避賊叔堅求
太子所在欲受生殺之命叔陵多力奮袖得脱突走出
雲龍門馳車還東府召左右斷青溪道赦東城囚以充
戰士散金帛賞賜又遣人往新林追其所部兵仍自被甲
著白布㡌登城西門招募百姓又召諸王將帥莫有至
者唯新安王伯固單馬赴之助叔陵指揮叔陵兵可千
人欲據城自守時衆軍並縁江防守臺内空虛叔堅白
柳后使太子舍人河内司馬申以太子命召右衛將軍
蕭摩訶入見受敕帥馬步數百趣東府屯城西門叔陵
惶恐遣記室韋諒送其鼓吹與摩訶謂之曰事捷必以
公爲台輔摩訶紿報之曰須王心膂節將自來方敢從
命叔陵遣其所親戴温譚騏驎詣摩訶摩訶執以送
臺斬其首徇東城叔陵自知不濟入内沈其妃張氏及
寵妾七人于井帥步騎數百自小航度欲趣新林乗舟
奔隋行至白楊路爲臺軍所邀伯固見兵至旋避入巷
叔陵馳騎拔刃追之伯固復還叔陵部下多弃甲潰去
摩訶馬容陳智深迎刺叔陵僵仆陳仲華就斬其首伯
固爲亂兵所殺自寅至已乃定叔陵諸子並賜死伯固
諸子宥爲庶人韋諒及前衡陽内史彭暠諮議參軍兼
記室鄭信典籖俞公喜並伏誅暠叔陵舅也信諒有寵
於叔陵常參謀議諒粲之子也丁巳太子即皇帝位大
赦 辛酉隋置河北道行臺於并州以晉王廣爲尚書
令置西南道行臺於益州以蜀王秀爲尚書令隋主懲
周氏孤弱而亡故使二子分蒞方面以二王年少盛選
貞良有才望者爲之僚佐以靈州刺史王韶爲并省右
僕射鴻臚卿趙郡李雄爲兵部尚書左武衛將軍朔方
李徹摠晉王府軍事兵部尚書元巖爲益州摠管府長
史王韶李雄元巖俱有骨鯁名李徹前朝舊將故用之
初李雄家丗以學業自通雄獨習騎射其兄子旦讓之
曰非士大夫之素業也雄曰自古聖賢文武不備而能
成其功業者鮮矣雄雖不敏頗觀前志但不守章句耳
旣文且武兄何病焉及將如并省帝謂雄曰吾兒更事
未多以卿兼文武才吾無北顧之憂矣二王欲爲奢侈
非法韶巖輒不奉教或自鎖或排閤切諫二王甚憚之
每事諮而後行不敢違法度帝聞而賞之又以秦王俊
爲河南道行臺尚書令洛州刺史領闗東兵 癸亥以
長沙王叔堅爲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蕭
摩訶爲車騎將軍南徐州刺史封綏逺公始興王叔陵
家金帛累巨萬悉以賜之以司馬申爲中書通事舍人
乙丑尊皇后爲皇太后時帝病創卧承香殿不能聽政
太后居栢梁殿百司衆務皆決於太后帝創愈乃歸政
焉丁卯封皇弟叔重爲始興王奉昭烈王祀 隋元景
山出漢口遣上開府儀同三司鄧孝儒將卒四千攻甑
山鎭將軍陸綸以舟師救之爲孝儒所敗溳口甑山沌
陽守將皆弃城走戊辰遣使請和於隋歸其胡墅 己
巳立妃沈氏爲皇后辛未立皇弟叔儼爲尋陽王叔愼
爲岳陽王叔達爲義陽王叔能爲巴山王叔虞爲武昌
王 隋髙熲奏禮不伐喪二月己丑隋主詔熲等班師
三月己巳以尚書左僕射晉安王伯恭爲湘州刺史
永陽王伯智爲尚書僕射 夏四月庚寅隋大將軍韓
僧夀破突厥於雞頭山上柱國李充破突厥於河北山
丙申立皇子永康公胤爲太子胤孫姬之子也沈后
養以爲子 五月己未髙寶寧引突厥寇隋平州突厥
悉發五可汗控弦之士四十萬入長城 壬戌隋任穆
公于翼卒 甲子隋更命傳國璽曰受命璽六月甲申
隋遣使來弔 乙酉隋上柱國李光敗突厥於馬邑突
厥又寇蘭州凉州摠管賀婁子幹敗之於可洛峐 隋
主嫌長安城制度狹小又宮内多妖異納言蘇威勸帝
遷都帝以初受命難之夜與威及髙熲共議明旦通直
散騎庾季才奏曰臣仰觀玄象俯察圖記必有遷都之
事且漢營此城將八百歲水皆鹹鹵不甚宜人願陛下
協天人之心爲遷徙之計帝愕然謂熲威曰是何神也
太師李穆亦上表請遷都帝省表曰天道聰明已有徵
應太師人望復抗此請無不可矣丙申詔髙熲等創造
新都於龍首山以太子左庶子宇文愷有巧思領營新
都副監愷忻之弟也 秋七月辛未大赦 九月丙午
設無㝵大㑹於太極殿捨身及乗輿御服大赦 丙午
以長沙王叔堅爲司空將軍刺史如故 冬十月癸酉
隋太子勇屯兵咸陽以備突厥 十二月丙子隋命新
都曰大興城 乙酉隋遣沁源公虞慶則屯𢎞化以備
突厥行軍摠管達奚長儒將兵二千與突厥沙鉢略可
汗遇於周槃沙鉢略有衆十餘萬軍中大懼長儒神色
慷慨且戰且行爲虜所衝突散而復聚四面抗拒轉鬬
三日晝夜凡十四戰五兵咸盡士卒以拳敺之手皆骨
見殺傷萬計虜氣稍奪於是解去長儒身被五瘡通中
者二其戰士死傷者什八九詔以長儒爲上柱國餘勲
回授一子時柱國馮昱屯乙弗泊蘭州摠管叱列長义
守臨洮上柱國李崇屯幽州皆爲突厥所敗於是突厥
縱兵自木硤石門兩道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
弘化延安六畜咸盡沙鉢略更欲南入達頭不從引兵
而去長孫晟又説沙鉢略之子染干詐告沙鉢略曰鐵
勒等反欲襲其牙沙鉢略懼㢠兵出塞 隋主旣立待
遇𥹭主恩禮彌厚行歳納𥹭主女爲晉王妃又欲以其
子瑒尚蘭陵公主由是罷江陵摠管梁主始得專制其國
長城公上
至徳元年春正月庚子隋將入新都大赦 壬寅大赦
改元 初上病創不能視事政無大小皆決於長沙王
叔堅權傾朝廷叔堅頗驕縱上由是忌之都官尚書山
隂孔範中書舍人施文慶皆惡叔堅而有寵於上日夕
求其短構之於上上乃即叔堅驃騎將軍本號用三司
之儀出爲江州刺史以祠部尚書江揔爲吏部尚書
癸卯立皇子深爲始安王 二月己巳朔日有食之
癸酉遣兼散騎常侍賀徹等聘于隋 突厥寇隋北邊
癸巳葬孝宣皇帝于顯寧陵廟號髙宗 右衛將軍
兼中書通事舍人司馬申旣掌機密頗作威福多所譛
毁能𠉀人主顔色有忤已者必以微言譛之附已者因
機進之是以朝廷内外皆從風而靡上欲用侍中吏部
尚書毛喜爲僕射申惡喜彊直言於上曰喜臣之妻兄
髙宗時稱陛下有酒徳請逐去宮臣陛下寧忘之邪上
乃止上創愈置酒於後殿以自慶引吏部尚書江揔以
下展樂賦詩旣醉而命毛喜于時山陵初畢喜見之不
懌欲諫則上已醉喜升階陽爲心疾仆于階下移出省
中上醒謂江揔曰我悔召毛喜彼實無疾但欲阻我歡
宴非我所爲耳乃與司馬申謀曰此人負氣吾欲乞鄱
陽兄弟聽其報讎可乎對曰彼終不爲官用願如聖旨
中書通事舍人北地傅縡爭之曰不然若許報讎欲置
先皇何地上曰當乞一小郡勿令見人事耳乃以喜爲
永嘉内史 三月丙辰隋遷于新都初令民二十一成
丁減役者每歲十二畨爲二十日役減調絹一匹爲二
丈周末𣙜酒坊鹽池鹽井至是皆罷之祕書監牛𢎞上
表以典籍屢經喪亂率多散逸周氏聚書僅盈萬卷平
齊所得除其重雜裁益五千興集之期屬膺聖丗爲國
之本莫此爲先豈可使之流落私家不歸王府必須勒
之以天威引之以微利則異典必臻觀閣斯積隋主從
之丁巳詔購求遺書於天下每獻書一卷賚縑一匹
夏四月庚午吐谷渾寇隋臨洮洮州刺史皮子信岀戰
敗死汶州揔管梁逺擊走之又寇廓州州兵擊走之
壬申隋以尚書右僕射趙煚兼内史令 突厥數爲隋
寇隋主下詔曰往者周齊抗衡分割諸夏突厥之虜俱
通二國周人東慮恐齊好之深齊氏西虞懼周交之厚
謂虜意輕重國遂安危蓋並有大敵之憂思減一邊之
防也朕以爲厚歛兆庶多惠犲狼未嘗感恩資而爲賊
節之以禮不爲虛費省徭薄賦國用有餘因入賊之物
加賜將士息道路之民務爲耕織清邊制勝成策在心
凶醜愚闇未知深㫖將大定之日比戰國之時乗昔丗
之驕結今時之恨近者盡其巢窟俱犯北邊蓋上天所
忿驅就齊斧諸將今行義兼含育有降者納有違者死
使其不敢南望永服威刑何用侍子之朝寧勞渭橋之
拜於是命衛王爽等爲行軍元帥分八道出塞擊之爽
督摠管李充等四將出朔州道己卯與沙鉢略可汗遇
於白道李充言於爽曰突厥狃於驟勝必輕我而無備
以精兵襲之可破也諸將多以爲疑唯長史李徹賛成
之遂與充帥精騎五千掩擊突厥大破之沙鉢弃所服
金甲潜草中而遁其軍中無食粉骨爲糧加以疾疫死
者甚衆幽州摠管隂夀帥歩騎數萬出盧龍塞擊髙寶
寧寶寧求救於突厥突厥方禦隋師不能救庚辰寶寧
弃城奔磧北和龍諸縣悉平夀設重賞以購寶寧又遣
人離其腹心寶寧奔契丹爲其麾下所殺 己丑郢州
城主張子譏遣使請降於隋隋主以和好不納 辛夘
隋主遣兼散騎常侍薛舒兼通直散騎常侍王劭來聘
劭松年之子也 癸巳隋主大雩 甲子突厥遣使入
見于隋 隋改度支尚書爲民部都官尚書爲刑部命
左僕射判吏禮兵三部事右僕射判民刑工三部事廢
光禄衛尉鴻臚寺及都水臺 五月癸卯隋行軍摠管
李晃破突厥於摩那度口 乙巳梁太子琮入朝于隋
賀遷都 辛酉隋主祀方澤 隋秦州摠管竇榮定帥
九摠管步騎三萬出凉州與突厥阿波可汗相拒於髙
越原阿波屢敗榮定熾之兄子也前上大將軍京兆史
萬歲坐事配敦煌爲戌卒詣榮定軍門請自効榮定素
聞其名見而大悦壬戌將戰榮定遣人謂突厥曰士卒
何罪而殺之但當各遣一壯士決勝負耳突厥許諾因
遣一騎挑戰榮定遣萬歲出應之萬歲馳斬其首而還
突厥大驚不敢復戰遂請盟引軍而去長孫晟時在榮
定軍中爲偏將使謂阿波曰攝圖每來戰皆大勝阿波
纔入遽即奔敗此乃突厥之恥也且攝圖之與阿波兵
勢本敵今攝圖日勝爲衆所崇阿波不利爲國生辱攝
圖必當以罪歸阿波成其宿計滅北牙矣願自量度能
禦之乎阿波使至晟又謂之曰今達頭與隋連和而攝
圖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連結達頭相合爲彊此
萬全計也豈若喪兵負罪歸就攝圖受其戮辱邪阿波
然之遣使随晟入朝沙鉢略素忌阿波驍悍自白道敗
歸又聞阿波貳於隋因先歸襲擊北牙大破之殺阿波
之母阿波還無所歸西奔達頭達頭大怒遣阿波帥兵
而東其部落歸之者將十萬騎遂與沙鉢略相攻屢破
之復得故地兵埶益彊貪汗可汗素睦於阿波沙鉢略
奪其衆而廢之貪汗亡奔達頭沙鉢略從弟地勤察别
統部落與沙鉢略有隙復以衆叛歸阿波連兵不已各
遣使詣長安請和求援隋主皆不許 六月庚辰隋行
軍摠管梁逺破吐谷渾於爾汗山 突厥寇幽州隋幽
州摠管廣宗壯公李崇帥步騎三千拒之轉戰十餘日
師人多死遂保砂城突厥圍之城荒頽不可守禦曉夕
力戰又無所食每夜出掠虜營得六畜以繼軍糧突厥
畏之厚爲其備毎夜中結陳以待之崇軍苦飢出輒遇
敵死亡略盡及明奔還城者尚百許人然多傷重不堪
更戰突厥意欲降之遣使謂崇曰若來降者封爲特勒
崇知不免令其士卒曰崇喪師徒罪當萬死今日効命
以謝國家汝俟吾死且可降賊便散走努力還鄉若見
至尊道崇此意乃挺刃突陳復殺二人突厥亂射殺之
秋七月辛丑以豫州刺史代人周揺爲幽州摠管命李
崇子敏襲爵敏娶樂平公主之女娥英詔假一品羽儀
禮如尚帝女旣而將侍宴公主謂敏曰我以四海與至
尊唯一壻當爲汝求柱國若餘官汝愼勿謝及進見帝
授以儀同及開府皆不謝帝曰公主有大功於我我何
得於其壻而惜官乎今授汝柱國敏乃拜而蹈舞 八
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長沙王叔堅未之江州復留爲
司空實奪之權 壬午隋遣尚書左僕射髙熲出寧州
道内史監虞慶則出原州道以擊突厥 九月癸丑隋
大赦 冬十月甲戌隋廢河南道行臺省以秦王俊爲
秦州摠管隴右諸州盡𨽻焉 丁酉立皇弟叔平爲湘
東王叔敖爲臨賀王叔宣爲陽山王叔穆爲西陽王
戊戌侍中建昌矦徐陵卒 癸丑立皇弟叔儉爲安南
王叔澄爲南郡王叔興爲沅陵王叔韶爲岳山王叔純
爲新興王 十一月遣散騎常侍周墳通直散騎常侍
袁彦聘于隋帝聞隋主狀貎異人使彦畫像而歸帝見
大駭曰吾不欲見此人亟命屏之 隋旣班律令蘇威
屢欲更易事條内史令李徳林曰修律令時公何不言
今始頒行且宜專守自非大爲民害不可數更河南道
行臺兵部尚書楊尚希曰竊見當今郡縣倍多於古或
地無百里數縣並置或戸不滿千二郡分領具僚已衆
資費日多吏卒増倍租調歲減民少官多十羊九牧今
存要去閑併小爲大國家則不虧粟帛選舉則易得賢
良蘇威亦請廢郡帝從之甲午悉罷諸郡爲州 十二
月乙卯隋遣兼散騎常侍曹令則通直散騎常侍魏澹
來聘澹收之族也 丙辰司空長沙王叔堅免叔堅旣
失恩心不自安乃爲厭媚醮日月以求福或上書告其
事帝召叔堅囚于西省將殺之令近侍宣敕數之叔堅
對曰臣之本心非有佗故但欲求親媚耳臣旣犯天憲
罪當萬死臣死之日必見叔陵願宣明詔責之於九泉
之下帝乃赦之免官而已 隋以上柱國竇榮定爲右
武衛大將軍榮定妻隋主姊安成公主也隋主欲以榮
定爲三公辭曰衛霍梁鄧若少自貶損不至覆宗帝乃
止帝以李穆功大詔曰法備小人不防君子太師申公
自今雖有罪但非謀逆縱有百死終不推問禮部尚書
牛𢎞請立明堂帝以時事草創不許帝覽刑部奏斷獄
數猶至萬以爲律尚嚴密故人多陷罪又敕蘇威牛𢎞
等更定新律除死罪八十一條流罪一百五十四條徒
杖等千餘條唯定留五百條凡十二巻自是刑網簡要
疎而不失仍置律博士弟子員 隋主以長安倉廩尚
虛是歲詔西自蒲陜東至衛汴水次十三州募丁運米
又於衛州置黎陽倉陜州置常平倉華州置廣通倉轉
相灌輸漕闗東及汾晉之粟以給長安時刺史多任武
將類不稱職治書侍御史柳彧上表曰昔漢光武與二
十八將披荆棘定天下及功成之後無所任職伏見詔
書以上柱國和千子爲𣏌州刺史千子前任趙州百姓
歌之曰老禾不早殺餘種穢良田千子弓馬武用是其
所長治民蒞職非其所解如謂優老尚年自可厚賜金
帛若令刺舉所損殊大帝善之千子竟免彧見上勤於
聽受百僚奏請多有煩碎上疏諫曰臣聞自古聖帝莫
過唐虞不爲叢脞是謂欽明舜任五臣堯咨四岳垂拱
無爲天下以治所謂勞於求賢逸於任使比見陛下留
心治道無憚疲勞亦由羣官懼罪不能自決取判天㫖
聞奏過多乃至營造細小之事出給輕微之物一日之
内酬荅百司至乃日旰忘食夜分未寢動以文簿憂勞
聖躬伏願察臣至言少減煩務若經國大事非臣下裁
斷者伏願詳決自餘細務責成所司則聖體盡無疆之
夀臣下蒙覆育之賜上覽而嘉之因曰柳彧直士國之
寶也彧以近丗風俗每正月十五日然燈遊戲奏請禁
之曰竊見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聚
戲朋遊鳴鼓聒天燎炬照地竭貲破産競此一時盡室
并孥無問貴賤男女混雜輜素不分穢行因此而生盜
賊由斯而起因循弊風曾無先覺無益於化實損於民
請頒天下並即禁斷詔從之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七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