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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 (胡三省音注)/卷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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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十 資治通鑑卷第四十一
漢紀三十三起強圉大淵獻(丁亥),盡屠維赤奮若(己丑),凡三年。 北宋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判尚書都省兼提舉萬壽觀公事上護軍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

卷第四十二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下

建武三年(丁亥、二七)

①春,正月,甲子,以馮異爲征西大將軍。《晉書‧職官志》曰:四征起於漢代,謂此。鄧禹慙於受任無功,數以飢卒徼赤眉戰,輒不利;數,所角翻。徼,一遙翻。乃率車騎將軍鄧弘等自河北度至湖,《地理志》,河北縣,屬河東郡。湖縣,屬京兆。賢曰:湖縣故城在今虢州湖城縣西南。要馮異共攻赤眉。要,一遙翻;下同。異曰:「異與賊相拒數十日,雖虜獲雄將,餘衆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也。卒,讀曰猝;下猝起同。上今使諸將屯澠池,要其東,澠,彌兗翻。而異擊其西,一舉取之,此萬成計也!」十事九成,猶有一不中。萬事萬成,言算無遺計也。要,一遙翻。禹、弘不從,弘遂大戰移日。言日景移也。赤眉陽敗,棄輜重走;重,直用翻。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覆,敷救翻。兵士飢,爭取之。赤眉引還,擊弘,弘軍潰亂;異與禹合兵救之,赤眉小卻。異以士卒飢倦,可且休;禹不聽,復戰,大爲所敗,復,扶又翻。敗,補邁翻。死傷者三千餘人,禹以二十四騎脫歸宜陽。異棄馬奔【章:十二行本「奔」作「步」;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走,上回谿阪,杜佑《通典》曰:回谿在河南永寧縣東北,俗名回坑,長四里,闊二丈,深二丈五尺,自漢以前,道皆由此。酈道元云:曹公西討,惡南路之險,更開北道。與麾下數人歸營,收其散卒,復堅壁自守。復,扶又翻。

②辛巳,立四親廟於雒陽,祀父南頓君以上至舂陵節侯。《禮》,天子立親廟四;今依以立舂陵節侯、鬱林太守、鉅鹿都尉、南頓令廟。

③壬午,大赦。

④閏月,乙巳,鄧禹上大司徒、梁侯印綬;上,時掌翻;下同。詔還梁侯印綬,以爲右將軍。

⑤馮異與赤眉約期會戰,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於道側。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少出兵以救之;所以示弱也。賊見勢弱,遂悉衆攻異,異乃縱兵大戰。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識別,卒,讀曰猝。復,扶又翻。別,彼列翻。衆遂驚潰;追擊,大破之於崤底,崤谷之底也。賢曰:卽崤阪也,在今洛州永寧縣西北。降男女八萬人。降,戶江翻。帝降璽書勞異曰:勞,力到翻。「始雖垂翅回谿,終能奮翼澠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賢曰:《淮南子》曰:至於衡陽,是謂隅中。又《前書》谷永曰:太白出西方,六十日,法當參天;今已過期,尚在桑榆間。桑榆,謂晚也。余按《淮南子》曰:西日垂景在樹端,謂之桑榆。方論功賞,以答大勳。」

赤眉餘衆東向宜陽。甲辰,帝親勒六軍,嚴陳以待之。陳,讀曰陣。赤眉忽遇大軍,驚震不知所謂,乃遣劉恭乞降曰:「盆子將百萬衆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餘人肉袒降,上所得傳國璽綬。璽,斯氏翻。綬,音受。積兵甲宜陽城西,與熊耳山齊。賢曰:宜陽縣故城,韓國城也,在今洛州福昌縣東。《水經註》曰:洛水之北有熊耳山,雙巒競舉,狀同熊耳;在宜陽西。宋白曰:宜陽故城,在福昌縣東十三里。赤眉衆尚十餘萬人,帝令縣廚皆賜食。宜陽縣廚也。明旦,大陳兵馬臨雒水,帝改「洛」爲「雒」。令盆子君臣列而觀之。帝謂樊崇等曰:「得無悔降乎?朕今遣卿歸營,勒兵鳴鼓相攻,決其勝負,不欲強相服也。」強,其兩翻。徐宣等叩頭曰:「臣等出長安東都門,君臣計議,歸命聖德。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樂,音洛。故不告衆耳。今日得降,猶去虎口歸慈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帝曰:「卿所謂鐵中錚錚,傭中佼佼者也!」賢曰:《說文》曰:錚錚,金也。鐵之錚,言微有剛利也。錚,初耕翻。佼,古巧翻。《詩》,佼人僚兮。今相傳胡巧翻。言佼佼者,凡庸之人稍爲勝也。戊申,還自宜陽。帝令樊崇等各與妻子居雒陽,賜之田宅。其後樊崇、逢安反,誅;楊音、徐宣卒於鄕里。帝憐盆子,以爲趙王郎中;趙王良,帝叔父也。以盆子爲其國郎中。後病失明,賜滎陽均輸官地,使食其稅終身。賢曰:均輸,官名,屬司農。桓寬《鹽鐵論》云:郡國諸侯各以其方物貢輸往來,物多苦惡,不償其費,故郡國置均輸官以相紹運,故曰均輸。劉恭爲更始報仇,殺謝祿,祿殺更始事見上卷元年。爲,于僞翻。自繫獄;帝赦不誅。

⑥二月,劉永立董憲爲海西王。賢曰:海西縣,屬琅邪郡。永聞伏隆至劇,《地理志》,劇縣,屬北海郡;春秋紀國之地。杜佑曰:漢劇縣故城,在壽光縣南。亦遣使立張步爲齊王。步貪王爵,猶豫未決。隆曉譬曰:「高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王;今可得爲十萬戶侯耳!」步欲留隆,與共守二州;二州,青州、徐州也。隆不聽,求得反命,步遂執隆而受永封。隆遣間使上書曰:間,古莧翻。使,疏吏翻。「臣隆奉使無狀,賢曰:言罪大也。受執凶逆;雖在困阨,授命不顧。又,吏民知步反畔,心不附之,願以時進兵,無以臣隆爲念!臣隆得生到闕廷,受誅有司,此其大願。若令沒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長累陛下。賢曰:累,托也,音力僞翻。陛下與皇后、太子永享萬國,與天無極!」帝得隆奏,召其父湛,流涕示之,曰:「恨不且許而遽求還也!」其後步遂殺之。帝方北憂漁陽,南事梁、楚,故張步得專集齊地,據郡十二焉。步據城陽、琅邪、高密、膠東、東萊、北海、齊、千乘、濟南、平原、泰山、菑川十二郡。

⑦帝幸懷。

⑧吳漢率耿弇、蓋延擊青犢於軹西,大破降之。賢曰:軹縣,屬河內郡;故城在今洛州濟源縣東南。蓋,古盍翻。

⑨三月,壬寅,以司直伏湛爲大司徒。

⑩涿郡太守張豐反,《郡國志》:涿郡,在雒陽東北千八百里。自稱無上大將軍,與彭寵連兵。朱浮以帝不自征彭寵,上疏求救。詔報曰:「往年赤眉跋扈長安,賢曰:跋扈,猶言暴橫也。吾策其無穀必東;果來歸附。今度此反虜,度,徒洛翻。勢無久全,其中必有內相斬者。今軍資未充,故須後麥耳!」須,待也。浮城中糧盡,人相食,會耿況遣騎來救,浮乃得脫身走,薊城遂降於彭寵。《考異》曰:《朱浮傳》:「尚書令侯霸奏:『浮敗亂幽州,構成寵罪,徒勞軍師,不能死節,罪當伏誅。』」按霸明年乃爲尚書令,蓋追劾之。寵自稱燕王,攻拔右北平、上谷數縣,賂遺匈奴,遺,于季翻。借兵爲助;又南結張步及富平、獲索諸賊,皆與交通。

⑪帝自將征鄧奉,至堵陽;堵陽縣,屬南陽郡。杜佑曰:唐州方城縣,漢堵陽縣。應劭曰:堵陽,景帝改爲順陽。二說不同。奉逃歸淯陽,董訢降。訢,音欣。降,下江翻;下同。夏,四月,帝追奉至小長安,與戰,大破之;奉肉袒因朱祜降。去年奉禽祜,今因祜而降。帝憐奉舊功臣,奉,鄧晨之兄子也。且釁起吳漢,事見上卷上年。欲全宥之。岑彭、耿弇諫曰:「鄧奉背恩反逆,背,蒲妹翻。暴師經年,陛下旣至,不知悔善,而親在行陳,陳,讀曰陣。兵敗乃降;若不誅奉,無以懲惡!」於是斬之。復朱祜位。

⑫延岑旣破赤眉,卽拜置牧守,欲據關中。時關中衆寇猶盛,岑據藍田,王歆據下邽,賢曰:秦武公伐邽戎置,以隴西有上邽,故此云下。芳丹據新豐,芳,姓也。《風俗通》有漢幽州刺史芳乘。蔣震據霸陵,張邯據長安,公孫守據長陵,楊周據谷口,呂鮪據陳倉,角閎據汧,角,姓也,漢有角善叔。汧,苦堅翻。駱延據盩厔,盩厔,音舟窒。《姓譜》:齊太公之後有公子駱,子孫以爲氏。《史記》,秦之先有大駱。任良據鄠,鄠,音戶。汝章據槐里,汝,姓也。商有汝鳩、汝方。春秋,晉有汝齊、汝寬。各稱將軍,擁兵多者萬餘人,少者數千人,轉相攻擊。馮異且戰且行,屯軍上林苑中。異自崤谷之勝,引兵而西,且戰且行,進屯上林苑中。延岑引張邯、任良共擊【章:十二行本「擊」作「攻」;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異;異擊,大破之,諸營保附岑者皆來降,保,與堡同。岑遂自武關走南陽。走,音奏。時百姓飢餓,黃金一斤易豆五升,道路斷隔,委輸不至,委,於僞翻。輸,舂遇翻。馮異軍士悉以果實爲糧。詔拜南陽趙匡爲右扶風,將兵助異,幷送縑、穀。異兵穀漸盛,乃稍誅擊豪傑不從令者,褒賞降附有功勞者,悉遣諸營渠帥詣京師,帥,所類翻。散其衆歸本業,威行關中。唯呂鮪、張邯、蔣震遣使降蜀,鮪,于軌翻。邯,下甘翻。其餘悉平。

⑬吳漢率驃騎大將軍杜茂等七將軍圍蘇茂於廣樂;周建招集得十餘萬人救之。周建,劉永將也。漢迎與之戰,不利,墮馬傷䣛,還營;䣛,與膝同。建等遂連兵入城。諸將謂漢曰:「大敵在前,而公傷臥,衆心懼矣!」三軍之氣,以將爲主,故云然。漢乃勃然裹創而起,創,初良翻。椎牛饗士,慰勉之,士氣自倍。旦日,蘇茂、周建出兵圍漢;漢奮擊,大破之,茂走還湖陵。睢陽人反城迎劉永,蓋延率諸將圍之;反,音幡。蓋,古盍翻。吳漢留杜茂、陳俊守廣樂,自將兵助延圍睢陽。睢,音雖。

⑭車駕自小長安引還,令岑彭率傅俊、臧宮、劉宏等三萬餘人南擊秦豐。五月,己酉,車駕還宮。

⑮乙卯晦,日有食之。

⑯六月,壬戌,大赦。

⑰延岑攻南陽,得數城;建威大將軍耿弇與戰於穰,《地理志》,穰縣,屬南陽郡。大破之。岑與數騎走東陽,與秦豐合;豐以女妻之。走,音奏。妻,七細翻。建義大將軍朱祜率祭遵等與岑戰於東陽,破之;賢曰:東陽,聚名也;故城在今鄧州南。臨淮郡復有東陽縣,非此地也。余據《郡國志》,南陽淯陽縣有東陽聚。岑走歸秦豐。祜遂南與岑彭等軍合。

延岑護軍鄧仲況擁兵據陰縣,賢曰:陰縣,屬南陽郡;故城在今襄州穀城縣界北。《水經註》:沔水南逕穀城東,又南過陰縣西。宋白曰:今光化軍,本陰縣地。而劉歆孫龔爲其謀主。前侍中扶風蘇竟以書說之,前此帝嘗用竟爲侍中。說,輸芮翻。仲況與龔降。竟終不伐其功,隱身樂道,壽終於家。樂,音洛。

秦豐拒岑彭於鄧,《地理志》,鄧縣,屬南陽郡;春秋之鄧國也。秋,七月,彭擊破之。進圍豐於黎丘,別遣積弩將軍傅俊將兵徇江東,揚州悉定。

⑱蓋延圍睢陽百日,劉永、蘇茂、周建突出,將走酇;此沛郡之酇縣也。賢曰:今亳州縣;音在何翻。延追擊之急,永將慶吾斬永首降。《姓譜》:齊大夫慶氏之後。蘇茂、周建奔垂惠,《郡國志》:沛郡山桑縣有垂惠聚。賢曰:在今亳州山桑縣西北,一名禮城。杜佑《通典》曰:垂惠聚在亳州蒙城縣西北。共立永子紆爲梁王。佼彊奔保西防。佼,古巧翻,又音効。

⑲冬,十月,壬申,上幸舂陵,祠園廟。舂陵節侯以下四世園廟也。

⑳耿弇從容言於帝,從,千容翻。自請北收上谷兵未發者,定彭寵於漁陽,取張豐於涿郡,還收富平、獲索,東攻張步,以平齊地。帝壯其意,許之。

㉑十一月,乙未,帝還自舂陵。

㉒是歲,李憲稱帝,置百官,擁九城,衆十餘萬。廬江十二城,憲所得者九城耳。

㉓帝謂太中大夫來歙曰:《姓譜》:郲,子姓,商之支孫,食采於郲,因以爲氏;後避難去邑。《漢功臣表》有軑侯來蒼。歙,許及翻。「今西州未附,西州,謂隗囂也。子陽稱帝,子陽,公孫述字。道里阻遠,諸將方務關東,思西州方略,未知所在。」【章:十二行本「在」下有「奈何」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歙曰:「臣嘗與隗囂相遇長安。其人始起,以漢爲名。事見三十九卷更始元年。臣願得奉威命,開以丹青之信,揚子曰:聖人之言,炳若丹青。囂必束手自歸;則述自亡之勢,不足圖也!」帝然之,始令歙使於囂。使,疏吏翻;下同。囂旣有功於漢,又受鄧禹爵署,事見上卷元年。其腹心議者多勸通使京師,囂乃奉奏詣闕。帝報以殊禮,言稱字,用敵國之儀,所以慰藉之甚厚。賢曰:慰,安也。藉,薦也。言安慰而薦藉之也。

四年(戊子、二八)

①正月,甲申,大赦。

②二月,壬子,上行幸懷;壬申,還雒陽。

③延岑復寇順陽;《郡國志》,順陽縣屬南陽郡。順水東南入蔡。《括地志》:順陽故城,在鄧州穰縣西三十里,楚之郇邑也。復,扶又翻;下同。遣鄧禹將兵擊破之。岑奔漢中;公孫述以岑爲大司馬,封汝寧王。

④田戎聞秦豐破,恐懼,欲降。降,戶江翻;下同。其妻兄辛臣圖彭寵、張步、董憲、公孫述等所得郡國以示戎曰:「雒陽地如掌耳,如掌,喻其狹也。不如且按甲以觀其變。」戎曰:「以秦王之強,猶爲征南所圍,吾降決矣!」岑彭時爲征南大將軍,故戎云然。乃留辛臣使守夷陵,自將兵沿江泝沔上黎丘。自夷陵沿江而下,至沔口;自沔口泝沔而上,可至黎丘也。上,時掌翻。辛臣於後盜戎珍寶,從間道先降於岑彭,間,古莧翻。而以書招戎曰:「宜以時降,無拘前計!」戎疑臣賣己,灼龜卜,降兆中坼,《周禮》菙氏:凡卜,以明火爇燋,吹其焌,契以授卜師。鄭玄曰:燋焌,用荊菙之類。兆者,灼龜,發於火,其形可占者。菙,時髓翻。燋,哉約翻。焌,音俊,又子寸翻。遂復反,與秦豐合;岑彭擊破之,戎亡歸夷陵。

⑤夏,四月,丁巳,上行幸鄴;己巳,幸臨平,賢曰:縣名,屬鉅鹿郡,故城在今定州鼓城縣東南。遣吳漢、陳俊、王梁擊破五校於臨平。鬲縣五姓共逐守長,據城而反;賢曰:鬲縣屬平原郡,故城在今德州西北。五姓,蓋當土強宗豪右。鬲,音革。余謂守長者,守鬲縣長,非正官也。長,知兩翻;下同。諸將爭欲攻之。吳漢曰:「使鬲反者,守長罪也。敢輕冒進兵者斬!」乃移檄告郡使收守長,而使人謝;城中五姓大喜,卽相率降。諸將乃服,曰:「不戰而下城,非衆所及也!」

⑥五月,上幸元氏;辛巳,幸盧奴,將親征彭寵。伏湛諫曰:「今兗、豫、青、冀,中國之都,而寇賊從橫,未及從化。從,子容翻。漁陽邊外荒耗,邊外者,邊於外夷也。豈足先圖!陛下捨近務遠,棄易求難,易,以豉翻。誠臣之所惑也!」上乃還。

⑦帝遣建議【章:十二行本「議」作「義」;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大將軍朱祜、建威大將軍耿弇、征虜將軍祭遵、祭,側界翻。驍騎將軍劉喜討張豐於涿郡。祭遵先至,急攻豐;禽之。初,豐好方術,有道士言豐當爲天子,西都有方士,東都因稱爲道士。好,呼到翻。以五綵囊裹石繫豐肘,云「石中有玉璽」。豐信之,遂反。旣執,當斬,猶曰「肘石有玉璽」。傍人爲椎破之,爲,于僞翻;下同。豐乃知被詐,仰天嘆曰:「當死無恨!」

上詔耿弇進擊彭寵。弇以父況與寵同功,況與寵同有助漢之功,事見上卷、三十九卷更始二年。又兄弟無在京師者,不敢獨進,求詣雒陽。詔報曰:「將軍舉宗爲國,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徵!」況聞之,更遣弇弟國入侍。時祭遵屯良鄕,劉喜屯陽鄕,賢曰:良鄕、陽鄕,皆縣名,並屬涿郡。陽鄕故城,在今幽州故安縣西北。宋白曰:良鄕,在燕爲中都,漢爲良鄕縣。彭寵引匈奴兵欲擊之,耿況使其子舒襲破匈奴兵,斬兩王,寵乃退走。

⑧六月,辛亥,車駕還宮。

⑨秋,七月,丁亥,上幸譙,《考異》曰:袁《紀》,「六月幸譙」,今從范《書》。遣捕虜將軍馬武、騎都尉王霸圍劉紆、周建於垂惠。

⑩董憲將賁休以蘭陵降;賢曰:《前書》賁赫,音肥。今姓作賁,音奔。蘭陵縣,屬東海郡;故城在今沂州丞縣東。憲聞之,自郯圍之。賢曰:郯縣,屬東海郡;故城在今泗州下邳縣東北。郯,音談。蓋延及平狄將軍山陽龐萌在楚,楚,彭城也。請往救之。帝敕曰:「可直往擣郯,賢曰:擣,擊也。余謂擣,擣虛也;此兵法所謂攻其必救也。則蘭陵自解。」延等以賁休城危,遂先赴之。憲逆戰而陽敗退,延等因拔圍入城。明日,憲大出兵合圍;延等懼,遽出突走,因往攻郯。帝讓之曰:「間欲先赴郯者,以其不意故耳!今旣奔走,賊計已立,圍豈可解乎!」延等至郯,果不能克;而董憲遂拔蘭陵,殺賁休。

⑪八月,戊午,上幸壽春,《地理志》,壽春縣,屬九江郡。賢曰︰今壽州縣。遣揚武將軍南陽馬成率誅虜將軍南陽劉隆等三將軍發會稽、丹陽、九江、六安四郡兵擊李憲。九月,圍憲於舒。《地理志》,廬江郡,治舒縣。賢曰︰故城在今廬州廬江縣西。會,古外翻。

王莽末,天下亂,臨淮大尹河南侯霸獨能保全其郡。《郡國志》:臨淮郡在雒陽東千四百里。帝徵霸會壽春,拜尚書令。時朝廷無故典,又少舊臣,少,詩沼翻。霸明習故事,收錄遺文,條奏前世善政法度,施行之。

冬,十月,甲寅,車駕還宮。

⑫隗囂使馬援往觀公孫述。援素與述同里閈,相善,援與述皆茂陵人。《說文》曰:閈,閭也,侯旰翻。以爲旣至,當握手歡如平生;而述盛陳陛衞以延援入,交拜禮畢,使出就館。更爲援制都布單衣、何承天《纂文》曰:都、致、錯、履、無極,皆布名。《方言》曰:襌衣,江、淮、南楚之間謂之褋,關之東西謂之襌衣。爲,于僞翻。交讓冠,會百官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述鸞旗、旄騎,鸞旗註見十三卷文帝元年。旄騎,旄頭騎也。秦穆公伐南山大梓,有一青牛出走,入豐水中;其後牛出豐水中,使騎擊之,不勝;有騎墮地復上,髮解,牛畏之,入不出:故置旄頭騎以前驅。警蹕就車,磬折而入,賢曰:磬折,屈身如磬之曲折,敬也。孔穎達曰:磬折者,屈身如磬之折殺。按《考工記》云:磬氏爲磬,倨句一矩有半。鄭云:必先度一矩爲句,一矩爲股,而求其弦。旣以一矩有半觸其弦,則磬之倨句也。是磬之折殺,其形必曲,人之倚式亦當然也。禮饗官屬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大將軍位。賓客皆樂留,樂,音洛。援曉之曰:「天下雌雄未定,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周公一飯三吐哺以下天下之士。與圖成敗,反修飾邊幅,賢曰:言若布帛修整其邊幅也。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稽,留也。因辭歸,謂囂曰:「子陽,井底蛙耳,言志識褊狹,如坎井之蛙。而妄自尊大!不如專意東方。」東方,謂雒陽也。

囂乃使援奉書雒陽。援初到,良久,中黃門引入。中黃門,宦者也;屬少府。帝在宣德殿南廡下,廡,音武,堂下周屋也。但幘,坐,迎笑,董巴曰:古者有冠無幘,其戴也加首有頍,所以安物。《詩》曰:有頍者弁,謂此也。秦加武將首飾爲絳袙,其後稍稍作顏題。漢興,續其顏,卻摞之,施巾連題,卻覆之,今喪幘是其制也,名之曰幘。幘者,頭首嚴賾也。至孝文,乃高顏題,續之爲耳,崇其巾爲屋,合後施收,貴賤皆服之。蔡邕曰:幘,古者卑賤執事不冠者之所服。元帝額有壯髮,不欲使人見,始進幘服之。謂援曰:「卿遨遊二帝間;今見卿,使人大慙。」援頓首辭謝,因曰:「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矣!臣與公孫述同縣,少相善;少,詩照翻。臣前至蜀,述陛戟而後進臣。陛戟,謂衞者持戟俠陛也。臣今遠來,陛下何知非刺客姦人,而簡易若是!」帝復笑曰:「卿非刺客,顧說客耳。」說,去聲。援曰:「天下反覆,盜名字者不可勝數;盜名字,謂僭竊位號,稱帝稱王也。易,以豉翻。復,扶又翻。說,輸芮翻。勝,音升。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眞也。」

⑬太傅卓茂薨。

⑭十一月,丙申,上行幸宛。宛,於元翻。岑彭攻秦豐三歲,斬首九萬餘級;豐餘兵裁千人,食且盡。十二月,丙寅,帝幸黎丘,遣使招豐,豐不肯降;降,戶江翻;下同。乃使朱祜等代岑彭圍黎丘,使岑彭、傅俊南擊田戎。

⑮公孫述聚兵數十萬人,積糧漢中;又造十層樓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守,式又翻。遣將軍李育、程烏【張:「烏」作「焉」,下同。】將數萬衆出屯陳倉,就呂鮪,將徇三輔;馮異迎擊,大破之,育、烏俱奔漢中。《考異》曰:《公孫述傳》:「使李育、程烏與呂鮪徇三輔。三年,馮異擊鮪、育於陳倉,大敗之。」按《本紀》,「四年,馮異與述將程焉戰陳倉,破之。」《馮異傳》亦在今年。蓋《述傳》誤以「四年」爲「三年」,「焉」作「烏」耳。異還,擊破呂鮪,營保降者甚衆。

是時,隗囂遣兵佐異有功,遣使上狀,帝報以手書曰:「慕樂德義,思相結納。樂,音洛。昔文王三分,猶服事殷,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謂至德也已矣!但駑馬、鉛刀,不可強扶,賢曰:《周禮》:校人掌六馬;駑馬,最下者也。《說文》:鉛,青金也,似錫而色青。言駑馬、鉛刀,不可強扶而用也。強,其兩翻。數蒙伯樂一顧之價。《戰國策》,蘇代謂淳于髡曰:人有賣駿馬者,比三旦立於市,市人莫之知;往見伯樂曰:臣有駿馬,欲賣之,比三旦立市,市人莫與言,願子還而視之,去而顧之。臣請獻一朝之價。伯樂如其言,一旦而價十倍也。數,所角翻。樂,音洛。將軍南拒公孫之兵,北御羌、胡之亂,御,讀曰禦。是以馮異西征,得以數千百人躑躅三輔。賢曰:躑躅,猶踟躕也。毛晃曰:躑躅,跳也。躑,直炙翻。躅,直錄翻。微將軍之助,則咸陽已爲他人禽矣!如令子陽到漢中,三輔願因將軍兵馬,鼓旗相當。儻肯如言,卽智士計功割地之秋也!賢曰:秋,一歲中功成之時,故舉以爲言。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鮑子。』賢曰:事見《史記》。自今以後,手書相聞,勿用傍人間構之言。」間,古莧翻;下同。其後公孫述數遣將間出,囂輒與馮異合勢,共摧挫之。述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綬授囂;扶安,謂相扶助而安也。囂斬其使,出兵擊之,以故蜀兵不復北出。復,扶又翻。

⑯泰山豪傑多與張步連兵。吳漢薦強弩大將軍陳俊爲泰山太守,擊破步兵,遂定泰山。《郡國志》:泰山郡在雒陽東千四百里。

五年(己丑、二九)

①春,正月,癸巳,車駕還宮。

②帝使來歙持節送馬援歸隴右。《考異》曰:袁《紀》曰:「援與拒蜀侯國遊先俱奉使,遊先至長安,爲仇家所殺;其弟爲囂雲旗將軍。來歙恐其怨恨,與援俱還長安。」按囂使被殺者,周遊也,不在此時。隗囂與援共臥起,問以東方事,曰:「前到朝廷,上引見數十,《東觀記》曰:凡十四見。每接燕語,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敵也。且開心見誠,無所隱伏,闊達多大節,略與高帝同;經學博覽,政事文辨,前世無比。」囂曰:「卿謂何如高帝?」援曰:「不如也。高帝無可無不可;賢曰:此《論語》孔子自言己之所行也。今上好吏事,好,呼到翻。動如節度,又不喜飲酒。」喜,許記翻。囂意不懌,曰:「如卿言,反復勝邪!」復,扶又翻。

③二月,丙午,大赦。

④蘇茂將五校兵救周建於垂惠。校,戶敎翻。馬武爲茂、建所敗,奔過王霸營,大呼求救。敗,蒲邁翻。呼,火故翻。霸曰:「賊兵盛,出必兩敗,努力而已!」乃閉營堅壁。軍吏皆爭之,霸曰:「茂兵精銳,其衆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虜與吾相恃,馬武爲捕虜將軍。兩軍不一,此敗道也。今閉營固守,示不相援,賊必乘勝輕進;捕虜無救,其戰自倍。人各致死,則一人倍二人之力。如此,茂衆疲勞,吾承其敝,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悉兵而出攻也。合戰良久,霸軍中壯士數十人斷髮請戰,斷,丁管翻。霸乃開營後,出精騎襲其背。茂、建前後受敵,驚亂敗走,霸、武各歸營。茂、建復聚兵挑戰,復,扶又翻。挑,徒了翻;下同。霸堅臥不出,方饗士作倡樂;倡,音昌。茂雨射營中,射矢如雨也。射,而亦翻。中霸前酒樽,中,竹仲翻。霸安坐不動。軍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擊也!」易,以豉翻。霸曰:「不然,蘇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徼一時之勝。數,所角翻。徼,堅堯翻,又一遙翻。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也。」《孫子》曰: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兵,善之善者也。霸蓋引其言。茂、建旣不得戰,乃引還營。其夜,周建兄子誦反,閉城拒之,建於道死;茂奔下邳,《地理志》,下邳縣,屬東海郡。與董憲合;劉紆奔佼彊。

⑤乙丑,上行幸魏郡。

⑥彭寵妻數爲惡夢,數,所角翻。又多見怪變;卜筮、望氣者皆言兵當從中起。寵以子后蘭卿質漢歸,不信之,子后蘭卿歸,見上卷二年。質,音致。使將兵居外,無親於中。寵齋在便室,賢曰:便坐之室,非正室也。蒼頭子密等三人賢曰:秦呼民爲黔首;謂奴爲蒼頭者,以別於良人也。因寵臥寐,共縛著牀,著,直略翻。告外吏云:「大王齋禁,皆使吏休。」僞稱寵命,收縛奴婢,各置一處。又以寵命呼其妻,妻入,驚曰:「奴反!」奴乃捽其頭,擊其頰。捽,昨沒翻。寵急呼曰:「趣爲諸將軍辦裝!」趣,讀爲促。賢曰:呼奴爲將軍者,欲其赦己也。呼,火故翻。爲,于僞翻。於是兩奴將妻入取寶物,留一奴守寵。寵謂守奴曰:「若小兒,吾素所愛也。今爲子密所迫劫耳!解我縛,當以女珠妻汝,妻,七細翻。家中財物皆以與若。」若,亦汝也。小奴意欲解之,視戶外,見子密聽其語,遂不敢解。於是收金玉衣物,至寵所裝之,被馬六匹,被,皮義翻。加馬以鞍勒曰被馬。使妻縫兩縑囊。昏夜後,解寵手,令作記告城門將軍云:「今遣子密等至子后蘭卿所,【章:十二行本「所」下有「速開門出」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勿稽留之。」書成,斬寵及妻頭置囊中,便持記馳出城,因以詣闕。明旦,閤門不開,官屬踰牆而入,見寵尸,驚怖。怖,普布翻。其尚書韓立等共立寵子午爲王,國師韓利斬午首詣祭遵降,國師,以寵所署置也,蓋遵王莽之制。夷其宗族。帝封子密爲不義侯。

權德輿議曰:伯通之叛命,伯通,彭寵字也。子密之戕君,同歸于亂,罪不相蔽,宜各致於法,昭示王度;王度,猶言王法也。反乃爵於五等,又以『不義』爲名。且舉以不義,莫可侯也;此而可侯,漢爵爲不足勸矣。《春秋》書齊豹盜、三叛人名之義,衞司寇齊豹以私怨殺衞侯之兄孟縶,《春秋》書之曰盜。三叛人名,謂襄二十一年,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昭五年,莒牟夷以牟婁及防茲來奔;哀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繹來奔。句,音鉤。無乃異於是乎!

⑦帝以扶風郭伋爲漁陽太守。《郡國志》:漁陽郡,在雒陽東北二千里。伋承離亂之後,養民訓兵,開示威信,盜賊銷散,匈奴遠迹;在職五年,戶口增倍。

⑧帝使光祿大夫樊宏持節迎耿況於上谷,《郡國志》:上谷郡,在雒陽東北二千里。曰:「邊郡寒苦,不足久居。」況至京師,賜甲第,奉朝請,封牟平侯。《地理志》,牟平縣,屬東萊郡;唐、宋屬登州。宋白曰:牟平縣以在牟山之陽,其地平坦,故曰牟平。漢牟平故城,在今黃縣東百三十里。朝,直遙翻。請,音才性翻,又如字。

吳漢率耿弇、王常擊富平、獲索賊於平原,《郡國志》:平原郡,在雒陽北一千三百里。大破之;追討餘黨,至勃海,《郡國志》:勃海郡在雒陽北一千六百里。降者四萬餘人。上因詔弇進討張步。

⑨平敵將軍龐萌,爲人遜順,前作「平狄將軍」。帝信愛之,常稱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論語》孔子之言。呂與叔曰:託六尺之孤,謂輔幼主;寄百里之命,謂爲諸侯。龐萌是也。」使與蓋延共擊董憲。時詔書獨下延而不及萌,下,遐稼翻。萌以爲延譖己,自疑,遂反襲延軍,破之;《考異》曰:《東觀記》、《續漢書》皆云:「萌攻延;延與戰,破之。詔書勞延曰:『龐萌一夜反畔,相去不遠,營壁不堅,殆令人齒欲相擊;而將軍有不可動之節,吾甚美之。』」《延傳》言「僅而得免」,與彼不同,今從《延傳》。與董憲連和,自號東平王,屯桃鄕之北。東平國任城縣有桃鄕。賢曰:故城在今兗州龔丘縣西北。帝聞之,大怒,自將討萌,與諸將書曰:「吾嘗【章:十二行本「嘗」作「常」;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以龐萌爲社稷之臣,將軍得無笑其言乎!老賊當族,其各厲兵馬,會睢陽!」睢陽,梁國都。《郡國志》:在雒陽東南八百五十里。

龐萌攻破彭城,將殺楚郡太守孫萌。《郡國志》:楚郡在雒陽東千二百二十里。《考異》曰:袁《紀》作「楚相孫萌」,今從范《書》。郡吏劉平伏太守身上,號泣請代其死,身被七創;號,戶刀翻;下同。被,皮義翻。創,初良翻。龐萌義而捨之。太守已絕復蘇,孔穎達曰:更息曰蘇,言氣絕而更息也。渴求飲,平傾創血以飲之。

⑩岑彭攻拔夷陵,田戎亡入蜀,盡獲其妻子、士衆數萬人。公孫述以戎爲翼江王。

岑彭謀伐蜀,以夾川穀少,夾川,猶言夾江也。江,大川也。水險難漕,留威虜將軍馮駿軍江州,都尉田鴻軍夷陵,領軍李玄軍夷道;《地理志》,夷道縣屬南郡。自引兵還屯津鄕,《郡國志》,南郡江陵縣有津鄕。賢曰:所謂江津也。當荊州要會,喻告諸蠻夷降者,奏封其君長。

⑪夏,四月,旱,蝗。

⑫隗囂問於班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數世然後定。意者從橫之事將復起於今乎,從,子容翻。復,扶又翻。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彪曰:「周之廢興,與漢殊異。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師古曰:言諸侯之國各自爲政。本根旣微,枝葉強大,本根,謂王室。枝葉,謂諸侯。故其末流有從橫之事,勢數然也。漢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師古曰:假,音工暇翻,又工雅翻。哀、平短祚,國嗣三絕,故王氏擅朝,能竊號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賢曰:成帝威權借於外家,是危自上起也。漢不得罪於百姓,是傷不及下也。朝,直遙翻。是以卽眞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遠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桀帶州域者,皆無六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必復興,已可知矣。」

囂曰:「生言周、漢之勢可也,至於但見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漢復興,疏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掎之,師古曰:掎,偏持其足也;居蟻翻。時民復知漢乎?」彪乃爲之著《王命論》以風切之,爲,于僞翻。風,讀曰諷。曰:「昔堯之禪舜曰:『天之曆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論語》所載。洎于稷、契,咸佐唐、虞,至湯、武而有天下。洎,其冀翻。契,息列翻。劉氏承堯之祚,堯據火德而漢紹之,有赤帝子之符,事見七卷秦二世元年。故爲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往。由是言之,未見運世無本,功德不紀,師古曰:不紀,言不爲人所記。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屈起,特起也。屈,求勿翻。俗見高祖興於布衣,不達其故,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劉德曰:神器,璽也。李奇曰:帝王賞罰之柄也。師古曰:李說是也。仲馮曰:神器,「聖人之大寶曰位」是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夫餓饉流隸,師古曰:隸,賤隸。飢寒道路,所願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況乎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處,昌呂翻。故雖遭罹阨會,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強如梁、籍,謂項梁、項籍也。成如王莽,然卒潤鑊伏質,師古曰:質,鍖也。伏於鍖上而斬之也。卒,子恤翻。亨醢分裂;亨,與烹同。又況幺麼尚不及數子,師古曰:幺麼,皆微小之稱也。幺,音一堯翻。麼,音莫可翻。而欲闇奸天位者虖!奸,音干。昔陳嬰之母以嬰家世貧賤,卒富貴不祥,止嬰勿王;卒,讀曰猝。事見八卷秦二世二年。王陵之母知漢王必得天下,伏劍而死,以固勉陵。事見九卷高祖元年。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於無窮,垂策書於春秋,師古曰:凡言匹夫、匹婦,謂凡庶之人。春秋,史書記事之總稱。而況大丈夫之事虖!是故窮達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二者,帝王之分決矣。分,扶問翻;下同。加之高祖寬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當食吐哺,納子房之策;拔足揮洗,揖酈生之說;舉韓信於行陳,洗,息典翻。行,戶剛翻。陳,讀曰陣。收陳平於亡命;事並見《高帝紀》。英雄陳力,羣策畢舉,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業也。若乃靈瑞符應,其事甚衆,故淮陰、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英雄誠知覺寤,超然遠覽,淵然深識,收陵、嬰之明分,絕信、布之覬覦,覬,音冀。覦,音俞。距逐鹿之瞽說,審神器之有授,毋貪不可冀,爲二母之所笑,則福祚流于子孫,天祿其永終矣!」囂不聽。彪遂避地河西;竇融以爲從事,漢制,將軍府及司隸、刺史、郡守皆有從事。甚禮重之。彪遂爲融畫策,爲,于僞翻。使之專意事漢焉。

⑬初,竇融等聞帝威德,心欲東向,以河西隔遠,未能自通,乃從隗囂受建武正朔;囂皆假其將軍印綬。囂外順人望,內懷異心,使辯士張玄說融等曰:「更始事已成,尋復亡滅,說,輸芮翻。復,扶又翻。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也!今卽所有主,便相係屬,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後有危敗,雖悔無及。方今豪桀競逐,雌雄未決,當各據土宇,與隴、蜀合從,從,子容翻。高可爲六國,下不失尉佗。」尉佗事見十二卷高帝十一年。佗,徒何翻。融等召豪桀議之,其中識者皆曰:「今皇帝姓名見於圖書,見,賢遍翻。自前世博物道術之士谷子雲、夏賀良等皆言漢有再受命之符,谷永書見三十一卷成帝永始二年。夏賀良事見三十三卷哀帝建元二年。故劉子駿改易名字,冀應其占。劉歆改名事見三十三卷成帝綏和二年。歆,字子駿,意在改名之後。及莽末,西門君惠謀立子駿,事覺被殺,出謂觀者曰:『讖文不誤,劉秀眞汝主也!』事見三十九卷更始元年。讖,楚譖翻。此皆近事暴著,暴,步木翻。毛晃曰:顯示也;又如字,義同。衆所共見者也。況今稱帝者數人,而雒陽土地最廣,甲兵最強,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察人事,他姓殆未能當也!」衆議或同或異。

融遂決策東向,遣長史劉鈞等奉書詣雒陽。時衆推融爲大將軍,故置長史。先是,帝亦發使遺融書以招之,先,悉薦翻。遺,于季翻。遇鈞於道,卽與俱還。帝見鈞歡甚,禮饗畢,乃遣令還,賜融璽書曰:「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言左投則蜀重,右投則漢重也。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功業;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開兩說以觀融去就。量,音良。卒,子恤翻。衡,讀曰橫。從,子容翻。天下未幷,吾與爾絕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敎尉佗制七郡之計。事見十二卷高帝十一年。賢曰:七郡,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眞、南海、日南也。余謂尉佗之時未置七郡,光武據後來置郡言之。王者有分土,無分民,分,扶問翻。自適己事而已。」因授融爲涼州牧。璽書至河西,河西皆驚,以爲天子明見萬里之外。

⑭朱祜急攻黎丘,六月,秦豐窮困出降;轞車送雒陽。吳漢劾祜廢詔命,受豐降;上誅豐,不罪祜。

⑮董憲與劉紆、蘇茂、佼彊去下邳,還蘭陵,使茂、彊助龐萌圍桃城。桃城,卽桃鄕之城也。賢曰:在今兗州任城縣北。帝時幸蒙,聞之,乃留輜重,重,直用翻。自將輕兵晨夜馳赴。至亢父,賢曰:蒙,縣名,屬梁國,故城在今宋州北。《地理志》,亢父縣屬東平國。師古曰:音抗甫。或言百官疲倦,可且止宿;上不聽,復行十里,宿任城,復,扶又翻。任,音壬。欲度亢父之險,故進而宿任城。去桃城六十里。旦日,諸將請進,龐萌等亦勒兵挑戰;挑,徒了翻。帝令諸將不得出,休士養銳以挫其鋒。時吳漢等在東郡,《郡國志》:東郡,去雒陽八百里。馳使召之。萌等驚曰:「數百里晨夜行,以爲至當戰,而堅坐任城,致人城下,眞不可往也!」乃悉兵攻桃城。城中聞車駕至,衆心益固;萌等攻二十餘日,衆疲困,不能下。吳漢、王常、蓋延、王梁、馬武、王霸等皆至,帝乃率衆軍進救桃城,親自搏戰,大破之。龐萌、蘇茂、佼彊夜走從董憲。

秋,七月,丁丑,帝幸沛,進幸湖陵。董憲與劉紆悉其兵數萬人屯昌慮;《地理志》,昌慮縣,屬東海郡。宋白曰:徐州滕縣,漢蕃、昌慮二縣地。應劭《註》:蕃縣,卽小邾國。又有邾國濫城,在今縣東南,卽漢之昌慮縣也。師古曰:慮,音廬。憲招誘五校餘賊,與之拒守建陽。賢曰:建陽縣,屬東海郡;故城在今沂州丞縣北。丞,時證翻。帝至蕃,賢曰:蕃,音皮,又音婆。《地理志》,蕃縣,屬魯國。應劭曰:小邾國也。師古曰:白裒云:陳蕃爲魯相,國人爲諱,改曰皮。此說非也。郡縣之名,土俗各有別稱,不必皆依本字。杜佑《通典》:蕃,音反。余謂「皮」字乃傳寫「反」字之誤,當從《通典》。反,音孚袁翻。去憲所百餘里,諸將請進;帝不聽,知五校乏食當退,敕各堅壁以待其敝。頃之,五校果引去。帝乃親臨,四面攻憲,三日,大破之;佼彊將其衆降,降,戶江翻。蘇茂奔張步,憲及龐萌走保郯。八月,己酉,帝幸郯,留吳漢攻之,車駕轉徇彭城、下邳。吳漢拔郯,董憲、龐萌走保胊。賢曰:胊縣,屬東海郡;今海州胊山縣西有故胊城。胊,音劬。宋白曰:胊故城,在胊山縣西九十里。劉紆不知所歸,其軍士高扈斬之以降。吳漢進圍胊。

⑯冬,十月,帝幸魯。魯國本屬徐州,帝改屬豫州。

⑰張步聞耿弇將至,使其大將軍費邑軍歷下,賢曰:歷下城在今齊州歷城縣。《考異》曰:袁《紀》作「濟南王費邑」,今從《耿弇傳》。又令兵屯祝阿,《地理志》,祝阿縣,屬平原郡。賢曰:今齊州縣,故城在今山茌縣東北。天寶元年改祝阿爲禹城,以縣西有禹息故城也。別於泰山、鍾【章:十二行本「鍾」作「鐘」;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下均同。】城列營數十以待之。弇渡河,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衆得奔歸鍾城。鍾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

費邑分遣弟敢守巨里。《郡國志》,濟南歷城有巨里聚。賢曰:一名巨合城,在今齊州全節縣東南。弇進兵先脅巨里,嚴令軍中趣脩攻具,趣,讀曰促。宣敕諸部,後三日當悉力攻巨里城;陰緩生口,令得亡歸,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將精兵三萬餘人來救之。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以脩攻具者,欲誘致之耳。誘,音酉。野兵不擊,何以城爲!」卽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岡阪,《爾雅》曰:山脊曰岡,坡者曰扳。上,時掌翻。乘高合戰,大破之,臨陳斬邑;陳,讀曰陣。旣而收首級以示城中,城中兇懼。賢曰:兇,恐懼聲,音呼勇翻。費敢悉衆亡歸張步。弇復收其積聚,復,扶又翻。積,子賜翻。聚,才喻翻。縱兵擊諸未下者,平四十餘營,遂定濟南。《郡國志》:濟南郡,在雒陽東千八百里。濟,子禮翻。

時張步都劇,使其弟藍將精兵二萬守西安,賢曰:西安,縣名,屬齊郡;故城在今青州臨菑縣西北。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菑,臨菑縣,屬齊郡。相去四十里。弇進軍畫中,賢曰:畫中,邑名也。畫,音胡麥翻。故城在今西安城東南;有澅水,因名焉。《水經註》:澅水東去臨菑城十八里。居二城之間。弇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菑名雖大而實易攻,易,以豉翻。乃敕諸校後五日會攻西安。校,戶敎翻。藍聞之,晨夜警守。至期,夜半,弇敕諸將皆蓐食,《前書音義》曰:未起而牀蓐中食也。會明,至臨菑城。護軍荀梁等爭之,以爲「攻臨菑,西安必救之,攻西安,臨菑不能救,不如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爲備,方自憂,何暇救人!臨菑出不意而至,必驚擾,吾攻之一日,必拔。拔臨菑,卽西安孤,與劇隔絕,必復亡去,復,扶又翻。所謂『擊一而得二』者也。若先攻西安,不能卒下,卒,讀曰猝。頓兵堅城,死傷必多。縱能拔之,藍引軍還奔臨菑,幷兵合勢,觀人虛實;吾深入敵地,後無轉輸,旬月之間,不戰而困矣。」遂攻臨菑;半日,拔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懼,遂將其衆亡歸劇。

弇乃令軍中無得虜掠,須張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步聞,大笑曰:「以尤來、大彤十餘萬衆,吾皆卽其營而破之;今大耿兵少於彼,卽,就也。賢曰:弇,況之長子,故呼爲大耿。少,詩沼翻。又皆疲勞,何足懼乎!」乃與三弟藍、弘、壽及故大彤渠帥重異等兵賢曰:重,姓;異,名。重,直龍翻。《姓譜》:南正重之後。號二十萬,至臨菑大城東,將攻弇。弇上書曰:「臣據臨菑,深塹高壘;張步從劇縣來攻,疲勞飢渴。欲進,誘而攻之;欲去,隨而擊之。臣依營而戰,精銳百倍,以逸待勞,以實擊虛,旬日之間,步首可獲。」於是弇先出菑水上,《水經》:淄水出泰山萊蕪縣原山東北,過臨菑縣東。與重異遇;突騎欲縱,弇恐挫其鋒,令步不敢進,故示弱以盛其氣,乃引歸小城,陳兵於內,使都尉劉歆、泰山太守陳俊分陳於城下。陳,讀曰陣;下同。步氣盛,直攻弇營,與劉歆等合戰。弇升王宮壞臺望之,賢曰:臨菑,本齊國所都,卽齊王宮中有壞臺也。視歆等鋒交,乃自引精兵以橫突步陳於東城下,大破之。飛矢中弇股,中,竹仲翻。以佩刀截之,左右無知者。至暮,罷;弇明旦復勒兵出。復,扶又翻;下同。

是時帝在魯,聞弇爲步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陳俊謂弇曰:「劇虜兵盛,可且閉營休士,以須上來。」弇曰:「乘輿且到,乘,繩證翻。臣子當擊牛、釃酒以待百官,釃,山宜翻。陸德明曰:以筐𥂖酒。賢曰:濾也。反欲以賊虜遺君父邪!」遺,于季翻。乃出兵大戰。自旦及昏,復大破之;殺傷無數,溝塹皆滿。弇知步困將退,豫置左右翼爲伏以待之;兩旁伏兵如鳥之舒翼。人定時,步果引去,昏後,謂之人定時。伏兵起縱擊,追至鉅昩水上,賢曰:鉅昩,水名,一名巨洋水,在今青州壽光縣西。《水經註》:巨洋水出朱虛縣東泰山,袁宏謂之鉅昩,王韶之以爲巨蔑;北過臨胊縣東,又北過臨胊縣西,又東北過壽光縣西。昩,音莫葛翻。八九十里,僵尸相屬,屬,之欲翻。收得輜重二千餘兩。重,直用翻。兩,音亮;下同。《風俗通》:車一乘爲一兩。箱、轅及輪兩兩而偶,故稱兩。步還劇,兄弟各分兵散去。

後數日,車駕至臨菑,自勞軍,勞,力到翻。羣臣大會。帝謂弇曰:「昔韓信破歷下以開基,事見十卷高祖四年。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迹,此皆齊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韓信襲擊已降,將軍獨拔勍敵,其功又難於信也。勍,渠京翻。又,田橫亨酈生,及田橫降,高帝詔衞尉不聽爲仇;事見十一卷高帝五年。亨,與烹同。張步前亦殺伏隆,事見上三年。若步來歸命,吾當詔大司徒釋其怨,又事尤相類也。將軍前在南陽,建此大策,謂三年冬弇從帝幸舂陵,自請平齊也。常以爲落落難合,賢曰:落落,猶疏闊也。有志者事竟成也!」帝進幸劇。

耿弇復追張步,步奔平壽,賢曰:平壽,縣名,屬北海郡;故城在今青州北海縣。復,扶又翻。蘇茂將萬餘人來救之。茂讓步曰:「以南陽兵精,延岑善戰,而耿弇走之,事見上三年。大王柰何就攻其營?旣呼茂,不能待邪!」步曰:「負負,無可言者。」賢曰:負,愧也。再言負者,愧之甚也。帝遣使告步、茂,能相斬降者,封爲列侯。降,戶江翻。步遂斬茂,詣耿弇軍門肉袒降;弇傳詣行在所,傳,直戀翻。而勒兵入據其城,平壽城也。樹十二郡旗鼓,令步兵各以郡人詣旗下,衆尚十餘萬,輜重七千餘兩,皆罷遣歸鄕里。張步三弟各自繫所在獄,詔皆赦之,封步爲安丘侯,《地理志》,安丘,侯國,屬琅邪郡;又北海郡有安丘縣。宋白曰:密州有安丘縣,古根牟國城,漢爲安丘;縣有渠丘亭,故莒渠丘公所居也。與妻子居雒陽。

於是琅邪未平,《郡國志》:琅邪郡,在雒陽東千五百里。上徙陳俊爲琅邪太守;始入境,盜賊皆散。

耿弇復引兵至城陽,《地理志》,城陽國,都莒。賢曰:城陽故城,在今沂州臨沂縣南。降五校餘黨,校,戶敎翻。齊地悉平,振旅還京師。弇爲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嘗挫折焉。

⑱初起太學。車駕還宮,幸太學,陸機《洛陽記》曰︰太學在洛陽城故開陽門外,去宮八里;講堂長十丈,廣三丈。稽式古典,脩明禮樂,煥然文物可觀矣!

⑲十一月,大司徒伏湛免,以侯霸爲大司徒。霸聞太原閔仲叔之名而辟之,旣至,霸不及政事,徒勞苦而已。賢曰:勞其勤苦也。勞,音力到翻。仲叔恨曰:「始蒙嘉命,且喜且懼。今見明公,喜懼皆去。以仲叔爲不足問邪?不當辟也。辟而不問,是失人也!」遂辭出,投劾而去。賢曰:按罪曰劾,自投其劾狀而去也。投,猶下也。今有投辭、投牒之言也。劾,戶槪翻。

⑳初,五原人李興、隨昱、《姓譜》:隨侯之後。又杜伯之玄孫爲晉大夫,食采於隨,曰隨會。朔方人田颯、颯,音立。代郡人石鮪、閔堪各起兵自稱將軍。匈奴單于遣使與興等和親,欲令盧芳還漢地爲帝。興等引兵至單于庭迎芳;十二月,與俱入塞,都九原縣;賢曰:九原,縣名,屬五原郡;故城在今勝州銀城縣。掠有五原、朔方、雲中、定襄、鴈門五郡,並置守、令,與胡【章:十二行本「胡」下有「通」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兵侵苦北邊。

㉑馮異治關中,出入三歲,上林成都。賢曰:成都,言歸附之多也。《史記》曰:一年成邑,二年成都。治,直之翻。人有上章言:「異威權至重,百姓歸心,號爲咸陽王。」帝以章示異;異惶懼,上書陳謝。詔報曰:「將軍之於國家,義爲君臣,恩猶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懼意!」

㉒隗囂矜己飾智,每自比西伯,西伯,文王也。與諸將議欲稱王。鄭興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服事殷;《論語》載孔子之言。武王八百諸侯不謀同會,猶還兵待時;武王觀兵孟津,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皆曰:「紂可伐矣。」王曰:「汝未知天命。」乃還師。高帝征伐累年,猶以沛公行師。今令德雖明,世無宗周之祚;威略雖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舉未可之事,昭速速,不速之速,明召也。禍患,昭,明也。無乃不可乎!」囂乃止。後又廣置職位以自尊高,鄭興曰:「夫中郎將、太中大夫、使持節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當制也。無益於實,有損於名,非尊上之意也。」囂病之而止。賢曰:病,猶難也。

時關中將帥數上書言蜀可擊之狀,數,所角翻;下同。帝以書示囂,因使擊蜀以效其信。效,驗也。囂上書,盛言三輔單弱,劉文伯在邊,盧芳自稱劉文伯。未宜謀蜀。帝知囂欲持兩端,不願天下統一,於是稍黜其禮,正君臣之儀。帝與囂書,初用敵國禮,今黜其禮。帝以囂與馬援、來歙相善,數使歙、援奉使往來,勸令入朝,朝,直遙翻。許以重爵。囂連遣使,深持謙辭,言無功德,須四方平定,退伏閭里。帝復遣來歙說囂遣子入侍,復,扶又翻。說,輸芮翻;下同。囂聞劉永、彭寵皆已破滅,乃遣長子恂隨歙詣闕;帝以爲胡騎校尉,封鐫羌侯。胡騎校尉,武帝置,秩二千石。賢曰:鐫,謂鐫鑿也。鐫,子全翻。

鄭興因恂求歸葬父母,囂不聽,而徙興舍,益其秩禮。興入見曰:「今爲父母未葬,乞骸骨;爲,于僞翻。若以增秩徙舍,中更停留,是以親爲餌也,賢曰︰猶釣餌也。無禮甚矣,將軍焉用之!焉,於虔翻。願留妻子獨歸葬,將軍又何猜焉!」囂乃令與妻子俱東。馬援亦將家屬隨恂歸雒陽,以所將賓客猥多,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許之。將,如字。

囂將王元以爲天下成敗未可知,不願專心內事,說囂曰:「昔更始西都,四方饗應,天下喁喁,賢曰:喁喁,魚口向上也;音魚容翻。謂之太平;一旦壞敗,將軍幾無所厝。事見上卷元年。今南有子陽,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數,而欲牽儒生之說,賢曰:儒生,謂馬援說囂歸光武。余謂儒生,指鄭興、班彪等。棄千乘之基,列國之賦,兵車千乘。乘,繩證翻。羈旅危國以求萬全,此循覆車之軌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馬最強,元請以一丸泥爲大王東封函谷關,爲,于僞翻。此萬世一時也。若計不及此,且畜養士馬,畜,許六翻。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敝猶足以霸。《前書》徐樂之言。要之,魚不可脫於淵,神龍失勢,與蚯蚓同!」老子曰:魚不可脫於泉。脫,失也,失泉則涸矣。愼子曰:騰蛇游霧,飛龍乘雲;雲罷霧除,與蚯蚓同,失其所乘故也。囂心然元計,雖遣子入質,質,音致。猶負其險阨,欲專制方面。

申屠剛諫曰:「愚聞人所歸者天所與,人所畔者天所去也。本朝誠天之所福,非人力也。賢曰:本朝,謂光武也。今璽書數到,數,所角翻。委國歸信,欲與將軍共同吉凶。布衣相與,尚有沒身不負然諾之信,況於萬乘者哉!今何畏何利,而久疑若是?賢曰:言從漢何畏,附蜀何利,而久疑不決。卒有非常之變,卒,讀曰猝。上負忠孝,下愧當世。夫未至豫言,固常爲虛;及其已至,又無所及;是以忠言至諫,希得爲用,誠願反覆愚老之言!」囂不納,於是游士長者稍稍去之。

㉓王莽末,交趾諸郡閉境自守。賢曰:交趾郡,今交州縣也,南濱大海。《輿地志》云:其夷足大指開析;兩足並立則相交。應劭曰:始開北方,遂交於南方,爲子孫基阯也。余按武帝元鼎六年,置交趾州,治廣信;時已開朔方,遂交於南方,爲子孫基趾也。七郡,謂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眞、日南,並屬交州。余謂唐之交州、峯州皆漢交趾郡之地,固不可指唐交趾一縣而言也。岑彭素與交趾牧鄧讓厚善,與讓書,陳國家威德;又遣偏將軍屈充移檄江南,班行詔命。屈,其勿翻。於是讓與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長沙相韓福、桂陽太守張隆、零陵太守田翕、蒼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錫光等相率遣使貢獻;《郡國志》:江夏郡,在雒陽南千五百里。武陵郡,在雒陽南二千一百里。長沙郡,在雒陽南二千八百里。桂陽郡,在雒陽南三千九百里。零陵郡,在雒陽南三千三百里。蒼梧郡,在雒陽南六千四百一十里。交趾郡,在雒陽南萬一千里。夏,戶雅翻。守,式又翻;下同。錫,姓;光,名。悉封爲列侯。錫光者,漢中人,在交趾,敎民夷以禮義;帝復以宛人任延爲九眞太守,《郡國志》:九眞郡,在雒陽南萬一千五百八里。復,扶又翻。任,音壬。延敎民耕種嫁娶,故嶺南華風始於二守焉。

㉔是歲,詔徵處士太原周黨、會稽嚴光等至京師。處,昌呂翻。會,古外翻。黨入見,伏而不謁,凡朝謁者,必拜稽首,以姓名自言。見,賢遍翻。自陳願守所志。博士范升奏曰:「伏見太原周黨、東海王良、山陽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車;及陛見帝廷,見,賢遍翻。黨不以禮屈,伏而不謁,偃蹇驕悍,同時俱逝。黨等文不能演義,武不能死君,釣采華名,庶幾三公之位。幾,居希翻。臣願與坐雲臺之下,《續漢志》曰:雲臺,周家之所造,圖書、術籍、珍玩、寶怪皆藏焉。考試圖國之道。不如臣言,伏虛妄之罪;而敢私竊虛名,誇上求高,皆大不敬!」書奏,詔曰:「自古明王、聖主,必有不賓之士,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太原周黨不受朕祿,亦各有志焉。其賜帛四十匹,罷之。」

帝少與嚴光同遊學,少,詩沼翻。及卽位,以物色訪之,賢曰:以其形貌求之。得於齊國,累徵乃至;拜諫議大夫,不肯受,去,耕釣於富春山中。《地理志》,富春縣,屬會稽郡。賢曰:今杭州富陽縣,本漢富春縣,避晉簡文帝鄭太后諱,改曰富陽。以壽終於家。

王良後歷沛郡太守、大司徒司直,在位恭儉,布被瓦器,妻子不入官舍。後以病歸,一歲復徵;復,扶又翻。至滎陽,疾篤,不任進道,言以疾篤稽留道上,不進于行也。任,音壬。過其友人。友人不肯見,曰:「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揚雄《方言》曰:屑屑,不安也;秦、晉曰屑屑。郭景純曰:往來貌。遂拒之。良慙,自後連徵不應,卒於家。卒,子恤翻。

㉕元帝之世,莎車王延嘗爲侍子京師,慕樂中國。樂,音洛。及王莽之亂,匈奴略有西域,唯延不肯附屬;常敕諸子:「當世奉漢家,不可負也!」延卒,子康立。康率旁國拒匈奴,旁國,猶鄰國也。擁衞故都護吏士、妻子千餘口;王莽之亂,西域攻沒都護,其吏士、妻子皆不得還。檄書河西,問中國動靜。竇融乃承制立康爲漢莎車建功懷德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國皆屬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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