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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北平圖書館藏《王韜手稿》七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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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北平圖書館藏《王韜手稿》七冊
作者:胡適

  圖書館中借來王韜筆記七冊,都是手稿,其中有一冊是他《東遊縞纻錄》,起於光緒五年閏三月初八日,到四月二十四日。餘六冊皆筆記,多抄錄世界各國消息,間記讀舊書雜誌。其中有一冊草字筆記中間忽雜有一葉半的《衡華館日記》,乃是咸豐十一年元旦到五日的日記,字頗工整,此下十葉半皆用作草字筆記,其下忽又有半葉日記,記二月朔日“英國牧師艾君迪謹(約瑟)招余同作金陵之遊,不獲辭。金陵久為賊窟。丙午秋試曾一至,今屈指十六年矣。……”此日所記約共一百五十字,使人知他當時曾到南京一次,這是很重要的事實。但我看此冊,又得兩事:

  (1)何以筆記中插入此三葉的日記呢?我的答案是此冊是王韜早年的日記本子。他的日記大概時作時輟,但他有心追補,故在正月記了五日之後,留下十葉空白為補記之用。二月初一又記了一天,又停了。以下的金陵之遊當然不敢詳記。於是這一冊子上只有一葉半和另半葉是有字的,全冊是空白。過了若干年後,約在1872至1873年——因為卷尾記美總統克藍Grant連任及法總統爹亞Thiers辭職(此是爹亞第二次辭職,在1873年)——他尋出了這本舊冊子,用作筆記本子。

  這兩葉殘餘日記的字是咸豐十一年的字,最可以用來考證故宮的黃畹上太平天國書。

  (2)此殘存日記首行寫:

    蘅華館日記

        甫村裡民  王瀚  蘭君

  此又足證王韜原有“王畹,字蘭君”之名與字。“畹”與“蘭君”同出於“余既滋蘭九畹”之句。他在自傳中說他原名利賓,後改名瀚,字懶今。但他自諱曾名畹,又諱改蘭君為懶今。今發現“蘭君”之字,更可證他名“畹”之故了。(故宮所藏“黃畹”書尾有“蘇福省黃畹蘭卿印信”鈴印。)

  此諸冊中,又有一冊中間有《讀書隨記》首行寫:

    新陽 王瀚 漫筆

新陽是從昆山分出的縣,大概王韜是昆山人,他中秀才也是昆山籍。長洲縣學云云,皆是故作疑陣也。故我令羅爾綱兄往查昆山《新陽縣誌》。

  《讀書隨記》首記:

    余于偉烈處(英人,名亞力,精天算學。)購得《日光山誌》五冊。

其下記此書其詳,凡十二葉。

  其第十三葉上記云:

    同治壬戌,余為粵港之行,矮屋一椽,妻孥三口,悽惶相對。醒逋書來,謂猶勝於東坡之謫儋耳,亦可謂強為慰藉者也。癸亥十月作羊城之遊,與西士湛君得《粵東筆記》,頗足資聞見。客窗無俚,聊誌一二。

  此一葉字跡最像故宮所藏黃畹書。

  1934年9月22日

  (原載1934年《北平圖書館館刊》第8卷第3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