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惑編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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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辨惑編 儒家類
提要
〈臣〉等謹案辨惑編四卷附錄一卷元謝應芳撰應芳有思賢錄己著錄是編作於至正中因吳俗信鬼神多拘忌乃引古人事迹及先儒議論一一條析而辨之其目凡十五一曰死生二曰疫癘三曰鬼神四曰祭祀五曰淫祀六曰妖怪七曰巫覡八曰卜筮九曰治䘮十曰擇𦵏十一曰相法十二曰禄命十三曰方位十四曰時日十五曰異端末一卷附錄書及雜著八篇皆力闢俗見齗然據理以爭與是編相發明者也昔宋儲泳作袪疑説原本久佚惟左圭百川學海中載其節本應芳此書持論雖似乎淺近而能因風俗而藥之用以開導愚迷其有益於勸戒與泳書相等而持論較泳尤正大正不得以平易忽之曹安讕言長語曰陵謝子蘭取聖賢問荅之詞闢異端者為書名曰辨惑編經書子史先儒扶正抑邪之言備載真可以正人心葢深取之也惟葉盛水東日記曰毘陵謝子蘭氏辨惑編一書誠亦闢邪植正有益于世其中援据經法深怪世人惑於淫祀當矣乃云自其先人亡後即以所事神影火之以其非義之故此獨惜其過當春秋書毁泉臺君子以為臺之存毁非安危治亂所繋雖勿居可也何必𭧂其失非之毁之至是耶子蘭之闢淫祀先儒成説甚多正不必此雖不言可也愛子蘭者須削而去之云云其言切中應芳之失葢講學之家往往矯枉過直此亦其一讀者取其大㫖之正可矣乾隆四十五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辨惑編原序
往年余舟過毗陵之洞子河見童冠數十人出自鄉塾沿河而東拱手肩隨鴈行以進秩秩然無敢越序者心甚異之風颿迅速欲艤舟訪其師而不可後遇其鄉友詢之曰此吾謝君子蘭也今年春風雪中有客叩門袖㓨以見倒屣出迎則子蘭不逺來過延之坐舉酒相屬談論亹亹可聽慕其人於二十年之前而一旦與之相覿其喜為何如哉良久子蘭出鉅編置案上拜而請曰吾嫉夫異端邪說之誣民而難以口舌辨也於是裒聖賢之格言徵古今之明鑒為是編有年矣而未敢以示諸人也惟先生幸披閲而辱教焉余謝不敏退而觀之則有以得其用心矣古昔盛時國無異政家無殊俗異言異服者有禁執左道以亂政者有誅迨其衰也九流百家千時惑衆各以其術鳴於當世蚩蚩之氓狃於耳目之習莫有能悟其非者至於後世老佛之說盛則雖髙明宏博之士猶或甘而溺之以洛建諸儒力排痛詆而狂瀾之倒亦不能盡障而迴之也吁愛生而惡死懼禍而喜福人之情也然而不達乎死生之理不明乎禍福之故而徒諂黷乎鬼神怵惕乎妖妄聽瑩乎巫卜拘拘乎青囊珞琭之書屑屑乎姑布子卿之說得失紛陳於前而利害交戰於内膠膠擾擾卒無以勝其私而窒慾將以求生也而實害之將以辟禍也而實速之嗚呼何其惑之甚也使其得是編而觀之庶㡬其少寤乎孔子曰知者不惑子蘭其近之矣叙而歸之俾俟夫有道者正焉至正戊子二月朔京口俞希魯書
世降周姬王化陵夷異端並作日衍月滋其惑非一風俗以衰迷罔或悟匪氓蚩蚩死生鬼神祭祀蓍龜謨訓孔昭典法具垂昧彼正途蹈於他岐妖怪是徵淫邪是祠癘疫是畏巫覡是祈禁忌之拘時日之疑葬必求利喪禮則虧曰相曰命為妄為欺至於老佛與聖背馳陷溺其中胡乃弗思事事物物惟理可推是非有無孰外於斯理茍明矣惑安所施何以明理格物致知辨惑之要庶其在兹卓爾特立有見者誰維子蘭氏大雅之資篤信力行俛焉孜孜悼昏憫愚戒勸箴規爰述此編採輯靡遺善行嘉言可效以師于以辨惑瞭如妍媸家傳其書人習其辭勿謂無益俗變風移人心既正善治之基嗚呼識者為余寳之至正甲午秋七月既望中山李桓晉仲書
欽定四庫全書
辨惑編卷一
元 謝應芳 撰
死生
死生亦大矣非原始要終以知其說者往往貪生畏死而為異端邪說之所惑茍知之則生順死安可以無疑矣應芳不揣謏聞力排邪異故先述聖賢所言死生之理以冠編首蓋庶乎端本澄源之意云
論語曰死生有命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孟子曰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荀子曰相命已定鬼神不移
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終也終始俱善人道畢矣
家語曰命者性之始死者生之終有始則有終也或問命揚子曰命者天之命也非人為也人為不為命請問人為曰可以存亡可以死生非命也命不可避也或曰顔氏之子冉氏之孫以其無避也若立巖墻之下動而徵病行而招死命乎命乎吉人㐫其吉㐫人吉其㐫辰乎辰乎曷來遲去之速也君子競諸
或問子壽可益乎曰德曰回牛之行德矣曷壽之不益也曰徳故爾如回之殘牛之賊也焉得爾曰殘賊或壽曰彼妄也君子不妄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道也
文中子曰命之立也其稱人事乎故君子畏之賈璚進曰敢問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何謂也子曰召之在前命之在後斯自取也庸非命乎〈中說〉
國語云范文子祈死柳子非之曰死之長短而在宗祝則誰不擇良宗祝而祈壽焉文子祈死而得亦妄之大者〈柳文〉
司馬公曰夫生之有死譬猶夜旦之必然自古及今固未嘗有超然而獨存者〈通鑑〉
公為僕射躬親庶務不舍晝夜賓客見其體羸曰諸葛孔明罰二十以上皆親之以此致疾不可不戒公曰死生有命為之益力〈續通鑑〉
歐陽文忠公曰道者自然之道也生而必死亦自然之理也以自然之道養自然之生不自戕賊夭閼而盡其天年此自古聖知之所同也禹走天下乗四載治百川可謂勞其形矣而壽百年顔子蕭然坐於陋巷簞食瓢飲外不誘於物内不動於心而年不及三十勞其形者長年安其樂者短命禀之於天非人力所能為也後世貪生之徒為養生之術無所不至至茹草木服金石吸日月之精光又有息慮絶欲鍊精氣勤吐納執竒怪訛舛之書欲求生而反害其生者可不哀哉〈黄庭經序〉
程子曰人之所生精氣聚也人只有許多氣須是有箇盡時盡則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而死矣人將死時熱氣上出所謂魂升也下體漸冷所謂魄降也此所以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終也〈遺書〉
伊川先生謫涪渡江風浪大作舟中之人皆失色伊川正襟危坐神色泰然既及岸有樵夫問曰公是達後如此捨後如此伊川登岸欲與之言已去不可追矣余謂惟達故捨惟捨故達達是智捨是勇達須平時做工夫捨則臨事自然如此〈程氏外書〉
張子曰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脩夭而已〈近思錄〉
朱子謂學者曰夫聚散者氣也若理則只泊在氣上初不是凝結自為一物但人分上合當恁地處便是理不可以聚散言也然人死氣雖終歸於散亦未便散盡故祭祀有感格之理先祖世次逺者氣之有無不可知然奉祭祀者既盡他子孫畢竟只是一氣所以有感通之理然已散者不復聚釋氏却謂人死為鬼鬼復為人如此則天地間常只是許多人來來去去更不由他造化生生必無是理也〈語錄〉
林氏問朱子曰人或死於干戈或死於患難如比干之類亦是正命乎曰固是正命又問以理論之則謂之正命以死生論之則非正命如何曰如何恁地說得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當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處須當活看如說桎梏而死非正命也須是看得孟子意如何如公冶長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若死於縲絏不成說不是正命有罪無罪在我而已古人所以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學者須於此處見得臨利害時便將自家斫剉了直須是壁立萬仞始得如今小有利害便生計校便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
南軒張先生曰如顔子伯牛之死乃可謂之命蓋其修身盡道以至於所為謹疾者亦無有憾而止於是焉則曰命也若有取死召疾之道則是有所致而至而非天命之正矣孟子所謂立乎巖牆之下者也〈讀書記〉疫癘
世俗以疾咎鬼神者多矣至於患疫則曰有癘鬼主之余嘗過無錫適州人出郭迓神詭衣冠面具為凶醜狀旗旄鼓吹衛從而舁之曰此主疫之神唐張巡也原其謬蓋以公有癘賊之語附㑹以神之吁公守睢陽以兵盡力竭不能殄大逆忠義激烈故有是言豈為厲以害天下後世之人哉彼汎言癘鬼者固不足信況誣忠藎之臣乎奈庸俗陋聞轉相煽惑遇病疫者皆惴焉而絶交甚而父子兄弟亦不相救傷風敗俗莫甚於斯故述此篇於死生之後以曉之
庾衮字叔褒咸寧中大疫二兄俱亡次兄毗復危殆癘氣方熾父母諸弟皆出次於外衮獨留不去諸父兄强之乃曰衮性不畏病遂親自扶持晝夜不眠其間復撫柩哀臨不輟如此十有餘旬疫勢既歇家人乃反毗病得差衮亦無恙父老咸曰異哉此子守人所不能守行人所不能行嵗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始知疫癘之不能相染也〈晉書〉
辛公義為岷州刺史土俗畏病若一人有疾即合家避之父子夫妻不相看養孝義道絶由是病者多死公義患之欲變其俗因分遣官人巡檢部内凡有疾病皆以牀轝來安置牀事暑月疫時病人或至數百㕔廊悉滿公義親設一榻獨坐其間終日連夕對之理事所得秩俸盡用市藥迎醫療之躬勸其飲食於是悉瘥方召其親戚而諭之曰死生由命不相闗著前汝棄之所以死耳今我聚病者坐卧其間若言相染那得不死汝等勿復信之諸病家子孫慙謝而去後人有遇疾者爭就使君其家親屬固留養之始相慈愛此風遂革〈北史〉
曽中書鞏在洪㑹嵗大疫自州至縣鎮亭傳皆儲藥以授病者民若軍士不能自養者以官舍舍之資其飯食衣衾之具以庫錢佐其費責醫𠉀視記其全失多寡以為殿最人賴以生〈明建録〉
杭州大旱饑疫並作蘇文忠公請於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明年方春公又作饘粥藥劑遣吏挾醫分坊治病活者甚衆公曰杭水陸之㑹因疫病死比他處常多乃裒羨緡得二千復發私槖得黃金五十兩以作病坊稍蓄錢糧以待之
胡文恭公從孫鈞居晉陵嵗大疫族人有舉家病者死者過半親戚畏避莫敢視君聞亟往具棺斂營藥石存亡咸不失所〈言行錄〉
祝二翁為人長者嵗大疫親舊有盡室卧病者雖至親莫敢闖其門翁每清旦輒攜粥藥徧飲食之而後反日以為常鄉人髙其行〈晦菴文集〉
劉忠清公作尊天敬神文曰蓋聞非其鬼而諂祭之聖門所戒假於神而疑衆者王制必誅敢述愚誠少禆明見自有太極已兆一元既分三才而為三乃播五行而為五嵗月欲其無易定為三百六旬寒暑難為驟更次為七十二𠉀一言以蔽大德曰生其在人也或饑寒暴侵或飽暖太過或起居之無節或喜怒之失中或醉而風乗或虚而邪入迺成癘疫各有源流氣相薰蒸人易𫝊染所以不能免者亦由有以召之儻感受之初澄清厥念擇醫必審用藥必精幼小則乳哺者以時長上則侍奉者惟謹意之所惡勿置其側口之所嗜必度其宜又同居之人各敬其事勿相戲慢勿致驚呼身雖忙而滌濯洒掃不異平居心雖憂而衣服飲食不愆常度如此則真氣還而何恙不已内志正而何邪可干乃不反之中第求諸外俚俗相煽淫祀繁興其一曰祭瘟所在市㕓皆有廟貌或肖虎兕或象蚖蛇或手足妄加或眉目倒置夫物各從其類而人必儗於倫豈天地造化之功作魑魅魍魎之狀況至貪者皁吏有不取之贓至賤者乞人有不屑之食曽謂坱軋鈞播而乃饕餮盤飱理固甚明人可自曉至於用醫藥以救表裏亦須託环珓以決從違致取短捨長當汗反下去生已逺之死固當所擲枯節朽根何異長梃利刃其次曰齋聖又次曰樂神晝夜留連男女混雜㝠頑之童附而為鬼鬼固不靈腥臊之巫降而為神神亦可恥妄言禍福以紿昏愚牲十餘不供一夕之需香數套僅充一𬋖之用其他誘取脅取不使聞知見知固有婦欺其夫子隠其父厥費無藝豈實有餘或典質而一縷無餘或假貸而倍蓰計息以致資産破蕩老稚流離深原其情有甚於盜又病者欲療而禁其服餌老者須肉而絶其肥甘投以符水不問證之隂陽䀨以皷樂不恤體之煩躁使生者不得盡其力死者無所伸其寃揆以刑書合坐故殺甚至姦欲逞而杜其來往之親戚言不驗而委其禍祟於先亡使和順之俗變為乖離孝思之心更為怨詈則誣衊天理壊亂人倫其惡之盈非赦所及顧無士師之權以執其罪無先聖之道以正羣心徒抱拳拳未免喋喋儻能景德者感曽不以人廢言庶刷神羞不累其聰明事為敢瘳民瘼同底於壽富康寧〈文集〉
鬼神
北谿陳先生曰鬼神一節說話甚長當以聖經說鬼神本意作一項論又以古人祭祀作一項論又以後世淫祀作一項論又以後世妖怪作一項論㫖哉斯言茍不先述古人所謂鬼神祭祀之說則其理不明不述後世淫祀妖怪之說則又何以寤世俗之疑耶應芳今錄此四項而此篇者先論鬼神之本意
子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論語〉
禮記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
宰我曰吾聞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謂子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與神教之至也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骨肉斃於下隂為野土其氣發於上為昭明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
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史嚚曰吾聞之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神聰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左傳〉
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遺書〉
釋氏道家之論鬼神可笑之尤者也
邵子曰鬼神無形而有用其情狀可得而知也於用則可見之矣若人之耳目鼻口手足草木之枝葉華實顔色皆鬼神之所為也福善禍淫主之者誰耶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任之者誰耶皆鬼神之情狀也
上蔡謝氏曰動之不已其神乎滯而有迹其鬼乎往而不息者神也摧仆歸根者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為神則神以為不神則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生而致死之不仁聖人所謂神明之也
鬼神天地間之妙用祖考之精神即我之精神
朱子曰古人之心正故其神亦正後世人心不正故所感無由而正〈文集〉
有此物則有此鬼神蓋莫非隂陽之所為也
李氏問朱子曰伊川謂鬼神者造化之迹如何曰若論正理則樹上忽然生花空中忽然有雷電風雨此乃造化之迹人所常見故不之怪忽聞鬼叫則以為怪不知此亦造化之迹但不是正理故以為怪〈語錄〉
程子謂伯有為厲事别是一理朱子曰謂非死生之常理也
南軒張先生曰鬼神之說合而言之來而不測謂之神往而不返謂之鬼分而言之天地山川風雷之屬凡氣可接者皆曰神祖考祀享於廟曰鬼就人物而言之聚而生為神散而死為鬼又就一身上言之魂氣為神體魄為鬼凡經所稱蓋不越是數端然一言以蔽之莫非造化之迹而語其德則誠而已昔者季路蓋嘗問事鬼神之說矣夫子之所以告之者將使之致知力行而自得之故示其理而不詳語也至於後世異說熾行譸張為幻莫可致詰流俗於怪誕怵於恐畏胥靡而從之聖學不明雖襲儒衣冠號為英才敏識亦往往習熟崇尚而不以為異至於其說之窮則曰焉知天地間無有是事委諸茫昩而已耳信夫事之妄而不察夫理之真於是鬼神之說淪於空虛而所謂交於幽明者皆失其理禮壊而樂廢人心不正浮偽日滋其間所謂因其說而為善者人亦莫匪私利之流亂德害教孰此為甚故本朝河南二程子橫渠張子與學者反復講論而不置夫豈好辯哉蓋亦有所不得已也若夫程子發明感通之妙張子推聚散之藴所以示世者深矣學者誠能致知以窮其理則不為衆說所咻克己以去其私則不為血氣所動於其有無是非之故毫分縷析了然於中各有定見而不亂然後昔人事鬼神之精意可得而求德可立而經可正也不然辨之不明守之不固於外而怵於内一理之蔽則為一事之礙一念之差則為一物之誘聞見雖多亦鮮不為異說所溺矣
祭祀
應芳生長呉楚間每見邑里之人嵗時烝嘗皆菲然食飲而已至於山川鬼神妄意徼福動輒致大牲以祀享之問之則曰名山大川禮所當祭其亦不思之甚矣夫禮莫大於分今以一夫之微而欲僭王侯公卿之祭其越分踰禮為何如哉若是者不獲戾於鬼神幸也況求福乎故愚采輯前言獨詳於上下之分祭各不同以破不知者之惑若夫籩豆之事則不盡錄
禮記曰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嵗徧士祭其先
夫聖王之制祭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
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大夫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士一廟庶人祭於寢
天子之社稷皆太牢諸侯社稷皆少牢大夫士宗廟之祭有田則祭無田則薦庶人春薦韭夏薦麥秋薦黍冬薦稻韭以卵麥以魚黍以豚稻以鴈天子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庶人無故不食珍
祭不欲數數則煩煩則不敬祭不欲疏疏則怠怠則忘漢書曰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懐柔百神咸秩無文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而諸侯祭其疆内名山大川大夫祭門户井竈中霤五祀士庶人祭祖考而已各有典禮而淫祀有禁
程子曰雖庶人必祭及髙祖比天子諸侯止有疏數耳〈遺書〉
朱子曰古人祭山川只是設壇位以祭之祭時便有祭了便無故不至䙝瀆後世却先立箇廟貌所以反致惑亂人心僥求非望無所不至〈語錄〉
葉氏問祭禮古今事體不同行之多窒礙如何朱子曰有何難行但以誠敬為主其他儀則隨家豐約如一羮一飯皆可自盡其誠
葉氏問朱子曰旁親逺族不當祭者若無後則如之何先生曰這若無人祭只得為他祭
北谿陳先生曰古人祭祀各隨其分之所至天子中天地而立為天地民物之主故可以祭天地諸侯為一國之主故可以祭一國之社稷山川如春秋時楚莊王不敢祭河以非楚之望緣是時理義尚明故也如士人只得祭其祖先自祖先之外皆不相干涉無可祭之理然支子不當祭其祖而祭其父伯叔父自有後而吾祭之皆為非所當祭〈北谿字義〉
淫祀
淫祀之說經有明訓國有常憲愚俗惑之未足為怪至學士大夫亦從而惑之斯可怪矣余自先人殁即以所事神影火之以其非義故也天厯中大疫由母氏以及同産皆遘瘧務求醫藥不事祈禱既而病者俱瘥予則無恙時鄰里崇淫祀者適多斃于疫或以是頗歎異之觀此亦可見淫祀之不足信
孔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論語〉
禮記曰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無福
𡩋武子曰鬼神非其族類不歆其祀〈左氏傳〉
楚昭王病於軍中卜河為祟大夫禱河昭王曰自吾先王受封望不過江漢而河非所獲罪也止不許孔子聞之曰楚昭王通大道矣其不失國宜哉〈史記〉
狄仁傑為江南巡撫使呉楚多淫祠仁傑毁七百餘所止留夏禹呉太伯季札伍員四祠〈唐書〉
王嗣宗為節度使性剛正嘗卧病家人私𬋖楮幣以祈福嗣宗大呼而止之曰神茍有知豈枉法而受賄耶
邵康節與富韓公在洛每日晴必同行韓公過佛寺神祠必鞠躬致敬康節笑曰無乃為佞乎韓公亦笑自是不為也〈道山清話〉
程子曰除神祠然後人為善〈遺書〉
謝上蔡嘗言祖考精神便只是自家精神故子孫能盡其誠敬則己之精神便聚而祖宗之精神亦聚而來格今人於祖宗正合著實處都却鹵莽只管外面祭他鬼神不知他鬼神與己無干涉雖極其誠敬備其牲牢若是正神不歆非類若是淫邪竊食而已必無降福之理
胡氏曰古者祭必用幣所以交神猶人之相見有贄以為禮非利之也後世淫祀既衆於是廢幣帛而用楮錢是以賄交於神也使神而果神也夫豈可賄使其不神而可賄又安用事〈通鑑〉
晦菴先生曰紙錢起於𤣥宗時王璵蓋古人用玉幣後來易以錢至𤣥宗惑於王璵之術而鬼神事繁無許多錢來埋得故璵作紙錢易之〈語錄〉
非其鬼而祭之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其先上得以兼乎下下不得以兼乎上士庶人而祭五祀大夫而祭山川諸侯而祭天地皆所謂非其鬼也
論道家三清云皆無理㑹如那兩尊已是詭名挾户了老子既是人鬼又乃居昊天上帝之上朝廷更不正其位次又如真武本𤣥武避聖祖諱改𤣥為真𤣥龜也武蛇也此本虚危星形似之故因而名北方𤣥武七宿東方則角亢心尾象龍故曰蒼龍西方奎婁狀如虎故曰白虎南方張翼狀如鳥故曰朱鳥今乃以𤣥武為真聖而作真龜蛇於下已無義理又増天蓬天猷及翊聖真君作四聖殊無義理
南軒張先生治桂林毁淫祠諸生日從游雅歌堂後見土地祠依城隈令毁之曰此祠不經甚矣況自有城隍在問既有社莫不須城隍否曰城隍亦為贅也然載在祀典今州郡惟社稷最正又曰今州縣祭社却是要之祀嶽當築一大壇於山下望山而祭今立殿宇已為不經塑為人像又配之以夫婦其䙝瀆甚矣
北谿陳先生曰大凡不當祭而祭皆曰淫祀淫祀無福由脈絡不相闗之故後世祭祀只緣佛老來都亂了如老氏設醮以庶人祭天有甚闗繫如釋迦亦是胡神與中國人何相闗假如忠臣義士配享元勲若是已不當祭皆與我無相干涉自聖學不明鬼神情狀都不曉如畫星辰都畫箇人以星君目之如太山曰天齊仁聖帝在唐封天齊王至本朝以東方主生加仁聖二字封帝帝只上帝而已安有一箇山而謂之帝今立廟儼然人形貌垂旒端冕衣裳而坐又立后殿於其後不知又是何山可以當其配而為夫婦耶據泰山魯封内惟魯公可以祭今隔一江一淮與南方地脈全不相干涉而所在州縣皆立東嶽行祠亦失於講明之故〈字義〉
南嶽廟向者回祿劉太尉欲再造問於五峯先生先生答以天道人事本一理在三公與皇天上帝並為帝則天道亂矣大君有二則人道亂矣而世俗為貌像為立配為置男女屋而居之䙝瀆神祀之甚
古人宗法子孫於祖先亦是的派方承祭祀在旁支不敢專今人況於祖先之外又招許多淫昏鬼神入來家家事佛事神是多少淫祀孔子謂非其鬼而祭之諂也今人之諂欲以求福不知何福之有
妖怪
孔子不語怪今應芳於妖怪之事乃力言之何也誠以俚俗相煽邪風盛行不得不辨知此或可少祛其惑矣
鄭厲公問申繻曰猶有妖乎對曰人之所忌其氣燄以取之妖由人興人無釁焉妖不自作人棄常則妖興故有妖〈左氏傳〉
荀子曰星墜木鳴國人皆恐是何也曰無何也是天地之變隂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畏之非也夫日月之有蝕風雨之不時怪星之黨見是無世而不常有之上明而政平則是雖並世起無傷也上闇而政險則雖無一至者無益也夫星之墜木之鳴是天地之變隂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畏之非也
史記曰亳有祥桑穀共生於朝一莫大拱帝大戊懼問伊陟伊陟曰臣聞妖不勝德帝之政其有闕與帝其脩德大戊從之而祥桑枯死而去
或問趙世多神何也子曰神怪茫茫若存若亡聖人曼云〈法言〉
亳州有浮屠詭言水可愈疾號曰聖水飲者不得近葷血人率多死李德裕嚴勒人邏捕絶之且言昔呉有聖水宋齊有聖火皆本妖祥古人所禁請填塞以絶其妄源上從之〈唐書〉
蔡州妖尼于惠普妄託佛法言人禍福士大夫多稱神尼歐陽文忠公自少力排佛氏故獨以為妖尼嘗有名公於廣坐中稱尼靈異云嘗有牽二牛過尼前者指示人曰二牛前世皆人也前者是一官人後者是一醫人官人嘗失入人罪醫藥悞殺人故皆罰為牛因各呼其前世姓名二牛皆應一坐聞之皆歎其異公獨折之曰謂尼有靈能知牛前世尚不足信彼二牛安能記前世姓名又能曉人言而應乎且人為萬物之靈其尤者為聰明聖智皆不能自知其前世而有罪被謫之牛乃能自知乎坐人皆服〈明善錄〉
謹按汝南鮦陽有於田得麏者其主未往取也商車十餘乗經澤中望見此麏著繩因持去念其不事而得持一鮑魚置其處有頃其主往不見所得麏反見鮑魚澤中非人道路怪之以為神轉相告語治病求福多有効驗因為立廟衆巫數十帷帳鐘皷方數百里皆來禱祀號鮑魚神其後數年鮑魚主來曰此我魚也當有何神上堂取之廟從此壊傳曰物之所聚斯有神言人共奬成之耳〈風俗通論〉
王沂公作郡時訛言有怪物夜飛下食小兒者逺近相恐未昏則揵户滅燭匿童稚以黃紙薰炷置門用為厭勝公聞之戒徼巡之吏悉令屏去有為先倡者捕而重笞逐出於境民情遂安妖訛乃止〈言行錄〉
張忠定公為郡守時民間訛言有白頭老翁午後食男女郡縣譊譊至莫無行人公召犀浦知縣謂曰近訛言惑衆汝歸縣訪市肆中如有人敢大言其事但立證解來明日果得之送上州公戮於市即日帖然市肆如故〈明善錄〉
祥符中天慶觀有蛇妖極怪異郡刺史兩至其庭而朝焉人以為龍舉州人㒺不駿奔於門以覲恭莊肅祗無敢怠者孔公道輔時佐幕在是邦亦隨郡刺史於其庭公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是蛇不亦誣乎惑吾民亂吾俗者殺無赦以手版撃其首遂斃於前蛇無異焉〈擊蛇録〉
程明道先生為上元令茅山有龍如蜥蜴而五色祥符中中使取二龍奏云一龍於半途飛去土人嚴奉以為神物明道捕而脯之使人不惑〈遺書〉
先生在鄠有僧舍歳傳石佛放光男女聚觀晝夜雜處為政者畏其神莫敢禁先生始至詰其僧曰吾聞石佛歳現光有諸曰然戒曰俟復現必先白吾職事不能往當取其首就觀之自是不復有光
伊川先生在官廨有報曰鬼使扇先生曰他熱故耳又報曰鬼打鼓曰以槌與之其怪自滅
張南軒先生帥靜江資慶寺有古佛袈裟每嵗七月十五日為曬袈裟㑹鄉民畢集男女雜沓捨衣施錢以千萬計因之以成喧亂先生命一都監追取袈裟十餘件試以其一焚之曰古佛靈火必當異悉焚之先生笑曰今畨百姓煞留得幾錢〈語錄〉
辨惑編卷一
<子部,儒家類,辨惑編>
欽定四庫全書
辨惑編卷二
元 謝應芳 撰
巫覡
予蚤嵗見巫者為親戚祀神吐鄙俚之詞徼漫漶之福輒羞赧去之既長即拒絶其人雖見之亦不為禮吁閭閻無知之甿信而用之固無足責若大夫士亦信且惑焉能無愧乎茍欲正風俗息妖妄擯巫者不用其在士大夫家始耳
西門豹為鄴令問民所疾苦長老曰苦為河伯娶婦豹曰至時幸來告吾及告豹往㑹河上見巫女數十人立大巫後豹呼河伯婦視之曰是女不好煩大巫嫗為報河伯更求好女使吏卒拘大巫嫗投之河中有頃曰何久也弟子趣之凡投三弟子豹曰巫嫗女子不能白事煩三老為入白之復投三老河中良久欲使廷掾等入趣之皆叩頭流血乃免自是不復言河伯娶婦〈史記〉
漢武帝征和中女巫往來宫中教美人度厄埋木人祭祀之更相訐以為祝詛上心既疑因是體不平江充因言上疾祟在巫蠱於是上以充為使者治巫蠱獄民轉相誣以巫蠱坐而死者數萬人〈漢書〉
白虎通論曰武帝時迷於鬼神尤信越巫董仲舒數以為言武帝欲驗其道令巫詛仲舒仲舒朝服南面誦詠經論不能傷害而巫者忽死
魏文帝詔曰先王制禮所以昭孝事祖大則郊社其次宗廟三辰五行名山大川非此類也不在祀典叔世衰亂崇信巫史至宫殿之内户牖之間無不沃酹甚矣其惑也自今其敢設非禮之祭巫祝之言皆以執左道論〈三國志〉
魏卞蘭為將軍常侍苦消渴明帝信巫女用水方使人賜水蘭不肯飲詔問其疑蘭曰治病自當以方藥何信於此
顔氏家訓曰吾家巫覡符章絶之不信汝曹所見勿為妖妄
唐肅宗朝王璵以祠禱見寵驟得宰相帝嘗不豫璵遣女巫乗傳分禱天下名山大川巫皆盛服中人䕶領所至干託州縣賂遺狼藉時有一巫美而豔以惡少年自隨馳入黃州刺史左震晨至館請事門鐍不啟震怒破鐍入取巫斬庭下悉誅所從少年籍其贓得十萬因遣還中人璵不能詰〈通鑑〉
宋仁宗天聖元年禁巫邪先是江西俗尚鬼多為巫覡惑民病者不服藥聽命於神時夏竦知洪州索部中得一千九百餘家勒令還農毁其淫祠且以上聞故詔禁之〈宋通鑑〉
范氏曰夫惑鬼神聽巫覡者匹婦之愚也〈通鑑〉
陳希亮知雲都巫覡斂民財祭鬼謂之賽火否則有火災民誣言衣紺衣老人行火希亮禁之火亦不作毁淫祠數百區勒巫為農者七十餘家〈東都事畧〉
卜筮
卜筮之說尚矣予但嫉夫今之卜筮者誣㒺百端與古相戾無足取信如占疾茍能斷其安危決其吉凶可也今也必曰某神禍之某鬼祟之禱則生不則死吁何其卦兆之間灼見鬼神如是耶其他妖妄大率類此予之所以不信者此也非謂無蓍龜之靈也歴傳記述見聞集此篇與知者道
書曰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
易曰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
禮記曰人而無恒不可以為卜筮
卜筮者先聖王之所以使民信時日敬鬼神畏法令也所以使民決嫌疑定猶豫也
假於鬼神時日卜筮以疑衆殺
春秋左氏傳曰卜以決疑不疑何卜
荀子曰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卜筮而後決大事非以為得求也以文之也
太史公曰夫卜者多言誇嚴以得人情虚髙人祿命以說人志擅言禍災矯言鬼神以厚人財厚以拜謝以私於己此吾之所恥故謂之卑汚也〈前漢書〉
白虎通德論曰天子下至士皆有蓍龜者重事決疑示不自專尚書曰汝則有大疑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善於蓍龜所以先謀及卿士者何先盡人事念而不能得思而不能知然後問於蓍龜
京房學易於焦延壽其說長於災變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風雨寒温為𠉀以孝亷為郎屢言災異有驗後為石顯所害胡氏曰房學易不明其道徒以災變占𠉀為事此易之末也易曰不出户庭無咎又曰樂天知命故不憂房皆違之而於其術亦不能自信也故占𠉀前知之學君子不貴焉惟明乎消息盈虚之理語黙進退之㡬以不失乎時中則易之道也〈漢書〉
或問聖人占天乎子曰占天若此則史也何異曰史以天占人聖人以人占天或問星有甘石何如曰在德不在星徳隆則晷星星隆則晷德〈法言〉
郭璞嘗欲為顔含筮含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與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無勞蓍龜致仕三十餘年年九十三而卒〈晉書〉
文中子曰汾隂侯生善筮先人事而後說卦〈中說〉柳子厚曰卜者世之餘伎也道之所無用也聖人用之吾未之敢非然而聖人之用也蓋以敺陋民也非恒用而徵信矣爾後之昏邪者神之恒用而徵信反以阻大事要言卜史之害於道也多而益於道也少雖勿用之可也左氏惑於巫而尤神怪之乃遷就附益以成其說雖勿信之可也〈文集〉
程子曰古者卜筮將以決疑也令之卜筮則不然計其命之窮通校其身之達否而已噫亦惑矣〈遺書〉
晦菴先生曰如卜筮自伏羲堯舜以來皆用之有何不可如義理合當做底事却又疑惑只管去問於卜筮亦是不能逺鬼神也〈語錄〉
先生嘗與胡叔器論卜筮有曰聖人見得那道理定後常不要卜且如舜所謂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若恁地便是自家所見已決而卜亦不過如此故曰卜不習吉〈語錄〉
東萊先生曰卜筮之理嘗見於大舜之訓矣曰卜不習吉言已一吉之外無他語也又嘗見神禹之疇矣曰龜從筮從而已矣一從之外無他語也又嘗見於周公之誥矣曰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而已一食之外無他語也後世始求吉凶於心外心愈疑而說愈鑿而驗愈疎付之以瞽史之習雜之以巫覡之妄千蹊百徑庶㡬一中失之於心而求之於事殆見日勞而日拙矣〈博義〉
洪内翰曰古謂龜為卜筴為筮皆興神物以前民用其用之至嚴其奉之至敬其求之至悉其應之至精齋戒乃請問不相襲後世浸以不然今而愈甚至以飲食冗雜之際呼日者隅坐使之占卜往往不加冠裳一問四五而責其術之不信豈有是理哉〈容齋隨筆〉
九峯蔡氏曰蓍龜者至公無私故能紹天之明卜筮者亦必至公無私而後能傳蓍龜之意〈書集傳〉
治喪
喪禮之廢久矣今流俗之弊有二而廢禮尤甚其一鋪張祭儀務為觀美甚者破家蕩産以侈聲樂器玩之盛視其親之棺槨衣衾反若餘事也其二廣集浮屠大作佛事甚者經旬踰月以極齋羞布施之盛顧其身之衰麻哭踊反若虛文也斯二者非害禮之甚者乎然而祭儀之設惟有力者能之若浮屠之事習以成俗無有貧富貴賤之間否則人爭非之殊不知彼浮屠之有識者猶以其事為恥可不悟哉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今也茍未能純用古禮必先去此二者之弊以盡夫哀痛慘怛之實則禮雖不足亦可以弗畔於道
禮記曰三年之喪何也曰稱情而立文因以飾羣别親疎貴賤之節而弗可損益也故曰無易之道也創鉅者其日久痛甚者其愈遲三年者稱情而立文所以為至痛極也斬衰苴杖居倚廬食粥寢苫枕塊所以為至痛飾也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哀痛未盡思慕未忘然而服以是斷之者豈不送死有已復生有節也哉
子路曰吾聞諸夫子喪禮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
子游問喪具夫子曰稱家之有無子游曰有無惡乎齊夫子曰有毋過禮茍無矣斂手足形還葬縣棺而封人豈有非之者哉
漢文帝遺詔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漢書〉
光武初作壽陵帝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車茅馬使後世之人不知其處太宗識始終之義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亂而霸陵獨完受其福豈不美哉
明帝詔曰昔曽閔奉親竭歡致養仲尼葬子有棺無槨喪貴致哀禮存寧儉今百姓送終之制競為奢靡生者無儋石之儲而財力盡於墳土伏臘無糟糠而牲牢兼於一奠縻破積世之業以供終朝之費子孫饑寒絶命於此豈祖考意哉
石昂父平生不喜佛說父死昂於柩前誦尚書曰此先人所欲聞也禁其家不可以佛事汚吾先人〈北史〉
魏中書令髙允以文章纂承平之業而風俗仍舊喪葬不依古式乃諌曰前朝之世屢發明詔凡葬送之日歌謡鼓舞殺牲燒葬一切禁絶雖條㫖久班而不革變將由居上者未能悛改為下者習以成俗教化陵遲一至於此詩曰爾之教矣人胥效矣人君舉動不可不慎
姚文獻公遺令戒子孫曰昔周毁經像而脩甲兵齊崇塔廟而弛刑政一朝合戰齊滅周興汝曹勿效兒女子終身不寤追薦㝠福道士見僧獲利效其所為尤不可延之於家永為後法〈唐書〉
司馬文正公曰世俗信浮屠誑誘於始死及七七日百日朞年再朞除喪飯僧設道塲或作水陸大㑹寫經造像修建塔廟云為死者滅彌天罪惡必生天堂受種種快樂不為者必入地獄剉燒舂磨受無邊波吒之苦殊不知生含氣血知痛癢或翦爪剃髪從而燒斫之已不知苦況死者形神相離形則入於黃壤朽腐消滅與木石等神則飄若風火不知何之借使剉燒舂磨豈復知之且浮屠所謂天堂地獄者計亦以勸善而懲惡也茍不以至公行之雖鬼可得而治乎是以唐廬州刺史與妹書曰天堂無則已有則君子登地獄無則已有則小人入世人親死而禱浮屠是不以其親為君子而為積惡有罪之小人也何待其親之不厚哉就使其親實積惡有罪豈賂浮屠所能免為此則中智所共知而舉世滔滔信奉之何其易惑而難曉也甚者至有傾家破産然後已與其如此曷若早賣田營墓而葬之乎彼天堂地獄若果有之當與天地俱生自佛法未入中國之前人死而復生者亦有之矣何故無一人誤入地獄見閻羅等十王者耶不學者固不足言讀書知古者亦可以少悟矣〈文集〉
伊川先生家治喪不用浮屠在洛亦有一二人家化之〈遺書〉
朱子知漳州諭其民曰遭喪之家及時安葬不得停喪在家及停寄寺院其有日前停寄棺柩者並立限一月安葬不須齋僧供佛廣設威儀但只隨家豐儉早令亡人入土如違依條科一百官員不得注官士人不得應舉鄉里親知來相弔送但可協力資助不當責其供備飲食〈明善錄〉
張忠宣公曰愚民無知喪葬之禮不遵法度裝迎之際務為華飾墟墓之間過為屋宇及聽僧人等誣誘多作緣事廣辦齋筵竭産假貸以侈靡相誇不能辦者往往停喪不以時葬曽不知喪葬之禮務在主於哀敬隨家力量使亡者以時歸土便是孝順何在侈靡乎
真文忠公曰程子家治喪不用浮屠在洛亦有化之者司馬氏闢之尤嚴然彼之教得行由禮之先廢使今之居喪者始死有奠朔而有殷奠虞祔祥禫而有祭既足以盡人子追慕之情則於世俗之禮且將不暇為之矣不復祭禮而徒曰勿用浮屠使居喪者倀倀然無以報其親未見其可也
釋老追薦之說誠為誑世然僧死則不用道道死則不用僧今儒家者讀周孔之書死乃用釋老之薦豈非惑歟〈吹劔錄〉
許魯齋先生居鄉里凡喪葬一遵古制不用釋老二氏士大夫家因以為俗四方聞風亦有效之者〈考嵗略〉擇葬
擇地以葬其親亦古者孝子慈孫之用心也但後世惑於風水之說往往多為身謀使其親之骨肉不得以時歸土又不若不擇之愈也今予首述前輩端確之論以破偏信者之惑後以考亭西山之言折衷之
吕才曰古者卜葬蓋以朝市遷變泉石交侵不可前知故謀龜筮近代或選年月或相墓田以為窮達壽夭皆因卜葬所致禮天子諸侯大夫葬皆有月數是古人不擇年月也春秋九月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克葬是不擇日也鄭葬簡公司墓之室當路毁之則朝而窆不毁則日中而窆子産不毁是不擇時也古之葬者皆於國都之北兆域有常處是不擇地也今以妖巫妄言遂於擗踊之際擇地擇時以希富貴或云辰日不可哭泣遂莞爾而對弔客或云同屬忌於臨壙遂吉服不送其親傷教敗禮莫斯為甚〈通鑑〉
司馬温公曰葬者藏也孝子不忍其親之暴露故斂而藏之今之葬者相山川岡隴之形勢考嵗月日時之支干以為子孫貴賤貧富壽夭賢愚繋焉非此地非此時不可葬者舉世惑而信之於是喪親者往往久而不葬問之曰嵗月未利也又曰未有吉地也又曰遊宦逺方未得歸也又曰貧未能辦葬具也至有終身累世而不葬遂有棄失尸柩不知其處者嗚呼可不令人深歎愍哉人所貴於身後有子孫者為能藏其形骸也其所為乃如是曷若無子孫死於道路猶有仁者見而殣之耶先王制禮葬期不過七月今世著令自王公以下皆三月而葬又禮未葬不變服食粥居倚廬哀親之未有所歸也既葬然後漸有變除今之人背禮違法未葬而除喪從宦四方食稻衣錦飲酒作樂其心安乎人之貴賤貧富壽夭賢愚繋於人固無闗預於葬就使皆如葬師之言為人子者方當哀窮之際何忍不顧其親之暴露乃欲自營其福利耶昔者吾諸祖之葬也家甚貧不能具棺槨自太尉公而下始有棺槨金銀珠玉之物未嘗以錙銖置於壙中何𦵏太尉公族人皆曰葬者家之大事奈何不詢隂陽此必不可吾兄伯康無如之何乃曰安得良葬師而詢之族人曰近村有張生者良師也兄召張生許錢二萬張生聞之大喜兄曰汝能用吾言俾爾葬不用吾言將求他師張生曰惟命是聽於是兄自以己意處嵗月日時及壙之淺深廣狹道路所從出皆取便於事者使張生以葬書緣飾之曰大吉以是族人皆恱今吾兄年七十九以列卿致仕吾年六十六沗備侍從宗族之從仕者二十有三人視他人謹用葬書未必勝吾家也前年吾妻死棺成而斂裝辦而行壙成而葬未嘗以一言詢問隂陽家迄今亦無他故今著茲論庶俾後之子孫葬必以時欲知葬具之不必厚視吾祖葬書之不足信視吾家
伊川先生曰卜其宅兆者卜其地之美惡非隂陽家所謂禍福者也地之美者則其神靈安子孫盛若培擁其根而枝葉茂理固然矣地之惡者反是然則曷謂地之美者土色之光潤草木之茂盛乃其驗也父祖子孫同氣彼安則此安彼危則此危亦其理也而拘忌者惑以擇地之方位決日之吉凶不亦泥乎甚者不以奉先為計而專以利後為慮尤非孝子安厝之用心也惟五患者不可不慎須使異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所奪不為耕犁所及五患既慎則又掘地必至四五尺遇石必更穿之防水潤也既葬則以松脂塗棺槨石灰封墓門此其大略也若夫精畫則又在審思慮矣其火焚者出不得已若不可遷就同焚矣至其年祀寖逺曽髙不辨亦在盡誠各具棺槨而葬之不須假夢寐蓍龜而決之也葬之穴尊者居中左昭右穆而次後則或東或西亦左右相對而啟穴也今之葬者執信風水五姓將求其吉反獲其凶矣至於卜選時日亦多乖繆按葬者逢日食則舍於道左待明而行是必須晴明不可用昏黑也而葬者用乾艮二時為吉此二時皆是夜半如何用之又曰己亥日葬凶今按春秋之中此日葬者二十餘人皆無其應宜忌者不忌而不宜忌者反忌之顛倒虚妄之甚下穴之位不分昭穆易亂尊卑死者如有知居之其安乎
周益公曰漢袁安父殁使求葬地道逢三書生指一處云葬此當世為上公須臾不見安異之於是葬於所占之地故累世隆盛按安理楚獄之連繋還匈奴之生口臨事如此平時用心仁恕可知神物兆祥使之昌熾此豈人力所能致哉范史載之亦足以垂勸而世之泥於隂陽家者往往藉以口實謂貴賤貧富死生禍福一繋丘墓殊不問行己之如何於是庸師妖巫始得以售其術若河南吳雄少時家貧喪母營人所不封土者擇葬其中喪事趣辦不問時日起自孤寒致位司徒而子訢孫恭三世為廷尉為法名家此亦范史所記也予故表而出之以塞不修人事而以袁安為口實者〈明善錄〉
晦菴先生曰伊川先生力破俗說然亦自言須是風順地厚之處乃可然則亦須稍有形勢拱揖環抱無空闕處乃可用也但不用某山某水之說爾〈文集〉
西山先生曰按司馬氏論葬曰孝經云卜其宅兆而安厝之謂卜地決其吉凶爾非若隂陽家相其山岡風水也程子曰卜其宅非卜其地之美惡也合二先生之言觀之以安親為心則地不可以不擇其擇也不可太拘擇焉茍不至於太拘則葬不患其不時矣然世人多遷延不葬者以昆若弟各懐自利之心而野師俗巫又從而誑惑之甚至偏納其賂而紿之以私已愚而無知者安受其欺而弗悟也夫某山强則某支富某山弱則某支貧非惟義理所不當問雖近世隂陽家書亦有深排其說者惟野師俗巫則張皇煽惑以為取利之資擇地者必先破此謬說而後無太拘之患為人子者所當深察也〈文集〉
趙忠愍公昞族葬圖說曰凡為葬五世之塋當以祖墓分心南北空四十五步使可容昭穆之位分心空五十四步可容男女之殤位東西不必預分臨時量所葬人數裁酌又曰宗法之壊久矣人之族屬散無統紀雖奉先之祀僅伸於四親而袒免以還不復相錄能知同享其所自出者寡矣幸而周禮不泯族葬之類猶有一二存者如祖塋拜掃疎逺咸集餕福胙相勞苦序間闊尚可見同宗之意也但葬者惑於流俗困於拘忌冢墓叢雜昭穆淆亂使不可辨識又或子孫豐顯恥葬下列别建兆域以逺其祖是皆可恨也令取墓大夫冢人之義參酌時宜為之圖說藏於祠室以遺宗人俾凡有喪按圖下葬無事紛紛之說焉蓋家之祭止於髙曽祖考親親也〈按朱文公家禮祠堂為四龕以奉先世髙祖考妣居從西第一龕曾祖考妣次之祖考妣又次之考妣居東龕嗣子易世則逓遷祧毁焉其親盡者埋神主于墓所或祠堂兩階之間〉墓之葬則以造塋者為始祖〈謂從他國遷於此地没則子孫始造塋而葬者其墓居塋之中央北首妻没則祔其右有繼室則妻居左而繼室居右二人以上則左右以次而祔焉其有子之妾又居繼室之次亦皆與夫同封按禮雖以地道尊右而葬法周禮昭穆之制昭穆尚左故不得不遵用焉〉子不别嫡庶〈不分孰為妻及繼室所出孰為側室所出〉孫不敢即其父〈不分兄或弟所生及嫡庶貴賤也〉皆以齒列昭穆〈諸子尊祖之東南昭位北首並列以西為上其正妻繼室有子之妾各祔其夫之東仍皆與夫同封諸孫葬祖之西南穆位北首並列以東為上妻繼室有子之妾各祔其夫之西餘與昭同凡昭穆之墓每一列自墓分心南北相去各九步法陽數也每列東西不可預分蓋其所葬人數多寡難於前定若夫貴之與賤碑表存焉為人子弟者可不以此而序其天倫哉〉尊尊也〈知其有祖而不敢私祔其父也〉曽𤣥而下左右祔〈諸曽孫不分何房所出皆序齒列葬子之南𤣥孫序齒列葬孫之南〉以其班也〈左皆曰昭右皆曰穆〉昭與昭併穆與穆併〈兄弟同列祖孫同班在昭位則用昭制在穆位則用穆制也〉百世可行也〈六世孫在曽孫之南七世孫在𤣥孫之南八世孫在六世之南九世孫在七世之南雖至百世亦皆可祔焉〉昭尚左穆尚右貴近尊也〈以近祖墓為上〉北首詣幽㝠也妻繼室無所出合祔其夫崇正體也妾從祔〈妻曰合妾曰從〉母以子貴也〈有子則然〉降女君明貴賤也〈按韓魏公葬所生母胡氏其柩退適夫人之地尺許故今謂凡妾之柩當比正妻繼室稍南〉與夫同封示繫一人也其黜與嫁雖宗子之母不合葬義絶也男子長殤居成人之位十有六為父之道也中下之殤處祖後示未成人也〈十六至十九為長殤十二至十五為中殤八嵗至十一為下殤凡已婚娶即為成人按周禮周人以殷之棺槨葬長殤以夏后氏之堲周葬中殤下殤注曰椁大於棺以木為之堲者火之餘燼治土為甎而四周于棺之之坎也考此亦可以見古人視長殤與中下之殤禮亦異矣故今以長殤居成人之位中殤已娶亦然其未娶者與下殤葬祖之北稍東殤女葬祖之北稍西祖墓正北不可下穴其地東西空三步象三才也凡殤是祖之子與女其墓去祖北六步若孫則在子之北孫女在女之北曽𤣥而下皆重行南首每一列自墓分心南北亦相去六步法隂數也蓋昭穆前引用陽數殤後引用隂數凡葬此者男子先歿則居西後歿者次其東女子先歿則居東後歿者次其西皆不以齒為序按周禮先王之塋子孫從葬而諸侯之祔者則前引大夫士之祔者則後引蓋前貴後賤一以爵為尊卑同朝廷之禮若後世臣庶之家其制不應乃爾但當以齒為序而令成人前引殤後引亦不失禮意矣〉序不以齒不期夭也〈如弟先葬而留兄之穴則是預期其兄夭殤也〉男女異位法隂陽也〈男居祖北之東女居祖北之西〉而昭穆必以班班不可亂也〈男女雖異位而二位東西相照必使每行共為一列〉祖北不墓避其正也〈嫌其當祖之首〉葬後者皆南首惡其趾之向尊也嫁女還家以殤處之如在室也〈程子曰棄女還家以殤穴葬之故今葬穴在殤女位〉妾無子猶陪葬以恩終也〈始祖之妾無子者亦陪葬子之西稍北南首子之妾與諸女相直而在祖妾之北孫之妾與孫女相直在子妾之北曽𤣥以下每列盡然而皆南首先葬者居東後葬者次其西不以娣姒年齒為序按禮古之公卿大夫為貴妾服緦士妾有子亦服之則公卿貴妾無子猶服也今之妾其無所出者生享諸母之尊歿與路人不異據經揆義竊所未安故列諸塋内以廣愛親之意焉〉族葬者所以尊逺祖辨昭穆親逖屬宗法之遺意也為子孫而葬其親苟非貧乏塗逺不祔于祖與祔而不以其倫則視死者為不物矣其如焚尸沈骨委之烏鳶孰不可忍也尚何望其能事祖與宗人哉嗚呼去順效逆葬不以禮繩以春秋誅心之法其亦難乎免矣
辨惑編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辨惑編卷三
元 謝應芳 撰
相法
相形之術近世或有精之者然致逺恐泥君子不為愚嘗謂聖賢亦自有觀人之法人特不察耳孔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孟子曰眸子不能掩其惡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聖賢觀人如此而已若夫死生禍福又豈顔貌間所能盡耶許負之書吾未之學乃所願則學孔孟
荀子曰相古之人無有也學者不道也古者有姑布子卿今之世梁有唐舉相人之形狀顔色而知其吉凶妖祥世俗稱之古之人無有也學者不道也故相形不如論心論心不如擇術形不勝心心不勝術術正而心順之形相雖惡而心術善無害為君子也形相雖善而心術惡無害為小人也君子之謂吉小人之謂凶故長短小大善惡形相非吉凶也
魏中領軍王肅年六十二疾厲衆醫並以為不愈肅夫人問以遺言肅云朱達平相我踰七十位至三公今皆未也將何慮乎肅竟卒〈三國志〉
韓子曰昔之聖者其首有若牛者其形有若蛇者其喙有若鳥者有貌若䝉倛者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謂非人耶即有平脅曼膚顔如渥丹美而澤者貌則人矣其心則禽獸又惡可謂之人也然貌之是非不若論其心與行事之為不失也〈文集〉
柳貞公渾年十嵗有稱神巫來告曰若相法當夭且賤幸而為釋可以緩而死耳位祿非若事也公諸父素加撫愛尤所信巫遽命奪去其業從巫之言也公不可且曰夫性命之理聖人所罕言搢紳所不道巫何為而能盡之也且令從之而生去聖人之教而為異術不若速死之愈也於是為學益力其在童幼不惑於怪譎矣〈子厚文集〉
國語云校魚生其母視之曰必以賄死楊食我生成向之母聞其聲也曰終滅羊舌氏之宗柳子非之曰君子之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猶不足以定其禍福以其有幸有不幸也今取赤子之形聲以命其死亡則何耶或者以其鬼事知之乎則知之未必賢也是不足書以示後世
皮氏曰今之相工言人相者必曰某類龍某類鳯某類牛馬某至公侯某至卿相類禽獸則富貴也噫立形於天地分性於萬物其貴者不過人焉有真人形而貧賤類禽獸而富貴哉聖人之相人也不差忽微不失累黍言其善必善言其惡必惡言其勝任必勝任今之人不以是術行其心區區求子卿唐舉之術居其窮處其困不思以道達不能以德進言其有位必翻然自負坐白屋有公侯之姿食藜羮有卿相之色蓋不能自相其心者也〈相解篇〉
黃山谷先生曰世俗從相貌觀人之法是大不然福本無象何以觀之惟視其人之淺深耳又曰觀人之壽夭必視其用心夫動入欺誑者豈長世之人乎〈林間錄〉
胡忠簡公曰世俗所謂骨相之至貴者宜莫如秀眉重瞳龍顔鳯姿也然堯秀眉魯僖馬卿亦秀眉舜重瞳子項羽朱友敬亦重瞳子漢髙龍顔嵇叔夜亦龍顔文皇鳯姿李相國亦鳯姿然則魯僖沐猴可比堯舜而嵇李可擬漢祖唐宗乎世俗所謂骨相之至惡者宜莫如虎狼䝉倛鳶肩之相也然尼父面如䝉倛陽虎亦如䝉倛竇將軍鳶肩馬賓王亦鳶肩楊食我熊虎之状班定逺亦燕頷虎頭然則虎可以比尼父而竇之不臣可以比賓王之忠食我之惡可以擬定逺之勲乎〈文集〉
祿命
昔之人以隂陽二行推測祿命而知死生禍福亦問有竒中者矣論其拘泥又不啻如相法焉若今之汎汎售其術者尤不足信知命君子何以惑為愚嘗謂聖賢知人之死生禍福而非隂陽五行之術也孔子曰由也不得其死其後果戰殁於衛孟子曰死矣盆成括未㡬果見殺於齊蓋由也行行有不得其死之理括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有足以殺其軀之理雖當時幸而獲免聖賢之言猶信也然則學者亦當知此而已祿命之書雖或臆中何足信哉
吕才曰祿命之書多言或中人乃信之然長平坑卒未聞共犯三刑南陽貴士何必俱當六合今亦有同年同祿而貴賤懸殊共命共貽而夭壽更異此皆祿命
或曰貴與富在我而已以智求則得也何命之為或曰不然求之有不得不求有得皆命也人事何為二子出或問曰二者之言其孰是對曰是皆陷人於不善之言也以智而求盜畊人之田者也皆以為命者弗耕而望収者也吾無取焉爾〈李翔命解〉
柳氏家訓曰董生有云弔者在門賀者在閭言憂則恐懼恐懼則福至又曰賀者在門弔者在閭言受福則驕奢驕奢則禍至故世族逺長與命位豐約不假問蓍龜星數在處心行事而已
熙寧元豐間有僧化成者以命術聞於京師蔡元長兄弟始赴省試同往訪焉時問命者盈門彌日方得前既語以年月率爾語元長曰此武官大使臣命也他時衣食不闕而已餘不可望語元度曰此命甚佳今嵗便當登第十餘年間可為侍從又十年為執政然決不為真相晚年當以使相終既退元長大病其言元度曰觀其推步鹵莽如此何足信哉更𠉀旬日再往訪之則可驗矣旬日復往僧已不復記再以年月語之率爾而言悉如前說兄弟相顧大驚然是年遂同登科自是相繼貴顯以此知所謂命者類不可信其有合者皆偶中也〈却掃篇〉
邵康節有疾張橫渠問曰先生論命否曰若天命則已知之世俗所謂命則不知也張曰載尚何言〈事畧〉
或問朱子曰數學如康節之說皆一定不可易如何曰也只是隂陽盛衰消長大數可見今人說康節之數謂一事一物皆有成敗之時都說得膚淺了
潘時舉問曰孟子之言命與今世俗之言命者正相反孟子謂知命者不立巖墻之下今人却道我命若未死縱立在巖墻之下也不到壓死先生云莫非命者是活絡在這裏看他如何來若先說道我自有命雖立巖墻之下也不妨即是先指定一箇命如此便是紂說不有命在天相似
有日者謁黃直卿云善算星數知人禍福直卿曰吾亦有箇大算數書曰惠迪吉從逆凶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大學曰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此箇數亘古今不差豈不優於子之算數乎〈鶴林玉露〉
方位
方位細事也然庸巫謬卜從而神之禁忌百端祈禳無已甚者毁垣撤屋有不能一朝居者其為害亦豈小哉爰述所聞以牖愚俗
荀子曰武王之誅紂也行之日以兵忌東面而迎太嵗至汜而汜至懐而懐至共頭而山隊霍叔懼曰出三日而五災至無乃不可乎周公曰刳比干而囚箕子飛亷惡來知政失又惡有不可焉
尸子曰武王伐紂魚辛諫曰嵗在北方不北征武王不從
漢書曰隂陽家者流蓋出於羲和之官敬順昊天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此其所長也及拘者為之則牽於禁忌泥於小數舍人事而任鬼神
吕才曰近世巫覡妄分五姓如張王為商武庾為羽似取諧韻至於以柳為宫以趙為角又復不類或同出一姓分屬宫商或復姓數字莫辨徵羽此則事不稽古義理乖僻者也〈唐書〉
唐司𨽻校尉趙興每入官舍輒更繕修館宇移穿改築故犯妖禁子孫世為司𨽻
德宗建中元年九月宣政殿廊壊將作奏十月魁罡未可修上曰但不妨公害人則吉矣命修之
代宗葬元陵將發引上見輼輬不當馳道問其故有司對曰陛下本命在午不敢衝也上哭曰安有枉靈駕而謀身利乎命改轅直午而行
宋嘉祐中將修東華門太史曰太嵗在東不可犯仁皇帝批其奏曰東家之西乃西家之東西家之東乃東家之西太嵗果何在其興工勿忌〈續通鑑〉
時日
夫内事用柔日外事用剛日者聖人順隂陽之理初不以死生榮辱貧賤富貴之類一皆繋乎年月日時之吉凶而使人拘拘焉擇而用之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舉一物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亦盡乎人事而已夫天時何足泥哉
公車以反支日不受章奏明帝聞而怪之曰民棄農桑逺來詣闕而復拘以禁忌豈為政之意乎於是遂蠲其制〈後漢〉
後魏武帝討賀驎太史令姚崇曰紂以甲子亡兵家忌之帝曰紂以甲子亡周武王不以甲子興乎崇無以對進兵大破之〈北史〉
宋武帝攻慕容超諸將曰往亡兵家所忌帝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遂平廣固〈南史〉
唐太宗貞觀五年有司言皇太子冠用二月吉請追兵備儀仗上曰東作方興宜改用十月少傅蕭瑀奏據隂陽書不若二月上曰吉凶在人若動依隂陽不顧禮義吉可得乎循正而行自與吉㑹農時急務不可失也〈唐書〉
張公謹卒太宗將出次哭之有司奏曰在辰不可帝曰君臣猶父子也情感於中安有所避遂哭之
代宗葬元陵但取七月之期事集而發不復擇日唐莊宗將攻梁司天言嵗不利用兵郭崇韜曰古者命將鑿凶門而出況成算已決區區常談豈足信也八日而滅梁〈五代史〉
程子曰如隂陽擇日之事今人信者必惑不信者亦是孟浪不信如出行忌太白之類太白在西不可西行有人在東方居不成總不西行又却初行日忌次日便不忌次日豈遂不衝太白也如使太白為一人為之則鬼神亦勞矣〈遺書〉
謝愔見程子子留語因請曰今日將沐子曰豈無他日曰今日吉也子曰豈為士而惑此耶曰愔固無疑在已庸何恤第云不利父母子曰有人呼於市曰毁瓦畫墁則利父母也否則不利父母亦將毁瓦畫墁乎曰此狂人之言也何可信然則子所信者亦狂言爾
沈顔曰古者國家將有事乎戎祀必先擇時日以定其期是用備物於有司習儀於禮寺俾臻其慮而戒其誠非所以定決勝負也後之惑者不詳其故推考時日妄生穿鑿斯風不革拘忌益深至使凡庶之家將欲越一溝隍折一葭葦必待擇日而後為之構一衡宇薙一榛蕪必審方位而後為之且吉凶由人焉繋時日夫四逹之衢輪蹄未嘗息也五都之市貨賄未嘗絶也萬家之邑斤斧未嘗斷也七雄之世戰伐未嘗已也其凶也必由於人其吉也必由於人故吉人凶其吉凶人吉其凶一於人之所為而已然則惑者不知其在人也有一不吉則罪於時日矣且用兵謀之將不練之士有能以時日勝者乎不耕之田不實之穀有能以時日種者乎以鐵為金以石為玉有能以時日濟者乎是皆不能也則時日吉凶何有哉
洪内翰曰漢武帝時有娶婦家問之某日可取婦五行家曰可堪輿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叢辰家曰大凶厯家曰小凶天官家曰小吉太一家曰大吉辯訟不決以狀聞制曰避諸死忌以五行為主則厯卜諸家自古皆不同矣姑以擇日一事論之一年三百六十日若泥而不通殆無一日可用也〈容齋隨筆〉
辨惑編卷三
<子部,儒家類,辨惑編>
欽定四庫全書
辨惑編卷四
元 謝應芳 撰
異端
古之為異端邪說者衆矣若老莊仙佛之流自秦漢以來惑世尤甚故特舉此而詳其說餘不盡述也先正有言曰邪說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聖賢如春秋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討之不必士師吾於此亦云
子曰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及椎提仁義絶滅禮學吾無取焉耳又曰莊周不乖寡而漸諸篇則顔氏之子閔氏之孫其如台或問莊周有取乎曰少欲至周㒺君臣之義雖鄰不覿也〈法言〉
或問有倚孔子之牆絃鄭衛之音誦韓莊之言則引諸門乎曰在夷貉則引之在門牆則麾之惜乎衣未成而為裳也
晉陶桓公曰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當正其衣冠攝其威儀何有蓬頭跣足自謂宏達耶〈通鑑〉
魏崔浩性不好莊老之書每讀不過數十行輒棄之曰此矯誣之説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耼習禮仲尼所師豈設敗法之言以亂先王之教袁生所謂家人筐篋中物不可於王庭〈北史〉
唐𤣥宗嘗夢老君云吾像在京西南百餘里遣使求得之迎置興慶宫胡氏曰人之有夢蓋其心之動也昔髙宗恭黙思道誠心求賢故夢帝賚之良弼明皇怠於庶政志求神仙自以老子其祖也感而見於夢亦其誠之形也自是迂怪日聞天下亂矣
晁氏曰李耳撰道德經二卷予嘗學焉通其大㫖而悲之蓋不幸居亂世憂懼者所為之書乎不然何其求全之甚也古之君子應世也或智或愚或勇或怯惟其當之為貴初不滯於一曲也至於成敗生死則以為有命非人力所能及不用智於其間以求全特隨其所遇而處之以道耳是以臨禍福得喪而未嘗有憂懼之心焉今耳之書則不然畏明之易暗故守以昏畏寵之必失故不辭辱畏剛之折則致柔畏直之挫則致曲畏厚亡也則不敢多藏畏盈溢也則不加甚已既貴矣畏其咎故退功成矣畏其去故不居凡所以知雄守雌知白守黑以懦弱謙下為道者其意蓋曰不如是則將不免於咎矣用此觀之豈非所謂求全也哉嗟夫人惟有意於求全故中懐憂懼先事以謀而有所不敢為有所不敢為則其蔽大矣此老子之學所以雖深約博大不免率列於百家而不為天下達道歟〈文獻通考〉
老子之學只要退步柔伏不與爾爭纔有一毫主張計較思慮之心這氣便麄了故曰致虛極守靜篤又曰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又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谷所為谿所為谷只是低下處讓爾在髙處他只要在卑下處全不可當如曰以正治國以竒用兵以無事取天下他取天下便是用此道如子房之術全是如此嶢闗之戰啗秦將以利與之連和即回兵殺之與項羽約和已講解了即勸髙祖追之漢家始終治天下全是得此術至武帝盡發出來便郎當子房閒時不做聲氣莫教他說一話更不可當少年也任俠殺人後來因黃石公教得來較細只是都使人不疑他此其所乖也老子說話只是退步占姦不要與事物接如治人事天莫若嗇迫而後動不得已而後起皆這意思故為其學者多流於術數如申韓之徒是也其後則兵家亦祖其說如隂符經之類是也
孔子師老耼之說肇於莊子莊子師老子故其著譏侮古今聖賢獨推老子甚至假說孔子言語譽之後來漢儒輯禮記承其言曰聞之老耼史記老子傳復増許多老子訓孔子言語鮒作家語因據為證由是堅後學之信不知莊子一書多架空寓言時孔子未逺知天下崇信其學故託時所最重者尊其師庶㡬耼之道益隆此莊子抑孔子尊老子之迹也後儒不察禮記家語史記出莊子後見孔子萬世師表不應無所自來而問老耼一語備詳諸書莫知始自莊子不知老耼之教主於清淨無為其著書厭薄禮法曰禮者忠信之薄亂之首莊子傳其學從而有剖斗折衡推提仁義焚符破璽絶聖棄智等論則耼又何禮之可問耶太史公謂道家以虚無為本因循為用有法無法有度無度故後之宗老莊者蕩棄禮法蓬首垢面喪酒弔肉晉代可證豈有以禮訓孔子而勗其徒則異是耶孔子於人之有善若管仲之仁子産之惠皆亟稱不暇豈有耼其師而故沒之耶此為莊子寓言無疑嘗謂孔子之徒當推忠恕而已
孟子去孔子甚近尊曽思之等最的誦孔子𣲖接不過文武周公使孔子果師聊於莊子輩爾耼道之是非莊子述而傳逮足矣何必假孔子言明之此借孔子尊師可見矣後之衛道者多為分說若孔子從耼之事莊子外篇著耼為周藏史藏庋書所或者所職多書孔子因往問耼焉容有此理不然魯論何無一語及耼而耼之禮何不盡傳其徒而甘為棄名檢薄禮教之罪人耶東坡嘗謂莊子雖譏孔子實尊孔子書末叙百家之學曰譬如耳目鼻口各有所明而不能相通故墨翟宋鈃禽滑釐尹文彭蒙田駢慎到闗尹老耼至莊周皆叙名之至鄒魯之士搢紳先生其在詩書禮樂多能明之則推而不敢斥此又見莊子前之推老耼者借孔子也〈歸正集〉
右論老莊
初燕人宋毋忌羨門子髙之徒稱有仙道形解銷化之術自齊宣燕昭王皆信之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云此三神山在渤海中去人不逺患且至則風引船去嘗有至者諸仙人不死藥皆在焉至是方士徐市等皆上書言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市發童男女數千人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風為解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史記〉
李少君以祠竈却老方見上尊之少君匿其年及生長善為巧發竒中言祠竈則致物而丹砂可化為黃金蓬萊仙者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於是天子始親祠竈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砂諸藥齊為黃金久之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漢書〉
方士欒大敢為大言處之不疑見上言曰臣常往來海上見安期羡門之屬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師非有求人者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為親屬乃可使言也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封樂通侯食邑賜甲第以衛長公主妻之齎金十萬斤上親幸其第貴震天下於是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搤腕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後裝為入海求其師乃之泰山上使人隨驗無所見而大妄言見其師方又多不售坐誣㒺腰斬
齊人少翁以鬼神方見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卒少翁以方夜致鬼如王夫人之貌天子自帷中望焉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以客禮之文成又勸上為臺室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嵗餘其方益衰乃為帛書以飯牛佯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竒殺視得書出言其怪天子識其手書於是誅之
武帝末大鴻臚田千秋曰方士言神仙者甚衆而無顯功請皆罷斥遣之上曰大鴻臚言是也於是悉罷諸方士𠉀神人者是後上每對羣臣自歎鄉時愚惑為方士所欺天下豈有仙人盡妖妄耳
或問子人言仙者有諸乎曰吁吾聞伏羲神農没黃帝堯舜殂落而死文王畢孔子魯城北獨子愛其死乎非人之所及也仙亦無益子之彚矣或曰聖人不師仙厥術異也聖人之於天下恥一物之不知仙人之於天下恥一日之不生曰生乎生乎名生而實死也或曰世無仙則焉得斯語曰語乎者非囂囂也歟惟囂囂能使無為有〈法言〉
或問長生神仙之道文中子曰仁義不脩孝弟不立奚為長生甚矣人之無厭也〈中說〉
韓文公為李干墓志曰干遇方士柳泌從受藥法服之往往下血比四年病益急乃死其法以鉛注一鼎按中為空實以水銀蓋封四際燒為丹砂云余不知服食說自何世起殺人不可計而世慕尚益至此其惑也在文書所記及耳聞相傳者不說今直取目見親與之遊而以藥敗者六七公以為世誡工部尚書歸登殿中御史李虛中刑部尚書李遜遜弟刑部侍郎建襄陽節度使工部尚書孟簡東川節度御史大夫盧坦金吾將軍李道古此其人皆有名位世所共識工部既食水銀得病自說若有燒銕杖自顛貫其下者推而為大射竅節以出狂痛號呼乞絶其茵席常得水銀發且止唾血十數年以斃殿中疽發背死刑部且死謂余曰我為藥誤其季建一旦無病死襄陽黜為吉司馬余自袁州還京師襄陽乗舸邀我於蕭洲屏人曰我得祕藥不可獨不死今遺子一器可用棗肉為丸服之别一年而病其家人至訊之曰前所服藥誤方且下之下則平矣病二嵗竟卒盧大夫死時溺出血肉痛不可忍乞死乃死金吾以柳泌得罪食泌藥五十死海上此可心為誡者也蘄不死乃速得死謂之智可不可也五穀三牲鹽醯果蔬人所常御人相厚勉必曰强食今惑者皆曰五穀令人夭不能無食當務減節鹽醯以濟百味豚魚雞三者古以養老反曰是皆殺之不可食一筵之饌禁忌十常不食二三不信常道而務鬼怪臨死乃悔後之好者又曰彼死者皆不得其道也我則不然始病曰藥動故病病去藥行乃不死矣及且死又悔嗚呼可哀也已可哀也已〈文集〉
唐穆宗餌金石之藥處士張臯上疏曰神慮澹則血氣和嗜欲勝則疾疹作藥以攻疾不可餌也昔孫思邈有言藥勢有所偏助令人藏氣不平借使有疾用藥猶須慎重況無疾乎庶人尚爾況天子乎先帝信方士妄言餌藥致疾此陛下所詳知也豈得復循其覆轍乎上善其言既而疾作而崩〈唐書〉
范太史曰三代之時自天子至於庶人皆有常職以食其力有常行以勤其生壯而彊勉焉老而教訓焉脩身以俟死而已天下無道未有衆人皆死而欲一己獨不死者也執左道以亂政者殺故無迂怪之士凡藥所以攻疾豈有服之而不死者哉後世去聖寖逺異端競起由秦漢以來乃有神仙服食不死之說故人之多惑聖道不明此其一端也而人主尤甘心焉以唐考之自太宗至於武宗惑於方士而餌藥以敗者六七君皆求長生而反夭其天年亦可以為戒矣〈唐鑑〉
或問明道先生曰神仙之說有諸曰若說白日飛仙之類則無若言居山林間保形煉氣以延年益壽則有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中則易過置之密室則難過又問揚子言聖人不師仙厥術異也聖人能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間一賊非竊造化之機安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遺書〉
按道家之術雜而多端先儒之論備矣蓋清淨一說也服食又一說也符籙又一說也經典科教又一說也黃帝老子列禦冦莊周之書所言者清淨無為而已而略及煉養之事服食以下所不道也至赤松子魏伯陽之徒則言煉養而不言清淨盧生李少君欒大之徒則言服食而不言煉養張道陵冦謙之之徒則言符籙而俱不言煉養服食至杜光庭而下以及近世黃冠師之徒則專經典科教所謂符籙者特其教中一事於是不惟清淨無為之說略不能知其㫖趣雖所煉養服食之書亦未嘗過而問焉矣然俱欲冒以老氏為之宗主而行其術盖嘗即是數說者而詳其是非如清淨無為之言曹相國李文靖師其意而不擾則足以致治何晏王衍樂其誕而自肆則足以致亂蓋得失相半者也煉養之說歐陽文忠公嘗刪正黃庭朱文公嘗稱參同契二公大儒攘斥異端不遺餘力獨不以其說為非山林獨善之士以此養生全年固未嘗得罪於名教也至於經典科教之設盡鄙淺之言庸黃冠以此逐食常欲與釋子抗衡而其說較釋氏不能三之一為世患蠧未為甚鉅也獨服食符籙二家其說本邪僻謬悠而惑之者罹禍不淺欒大李少君于吉之徒以此殺其身柳泌趙歸真之徒以此禍人而卒自嬰其戮張角孫恩吕用之之徒遂以此敗人天下國家然則柱史五千言曷嘗有是乎蓋愈逺而愈失其真矣〈文獻通考〉
道書著張陵字輔漢光武十年生天目生得道善以符治病桓帝永壽元年於靈峯白日上升百二十嵗邵伯温聞見錄漢建安二十年曹操破張魯定漢中魯祖父陵順帝時客蜀學道鳴鶴山中造作符書惑百姓受其道者輒出五斗米時謂之米賊陵子衡衡子魯以其法相付授自號師君其衆曰鬼卒曰祭酒曰理頭大抵與黃巾相類朝廷不能討就拜魯漢寧太守鎮夷中觀此則張陵非異端也道家今祖陵為天師按陵封天師始唐天寳年間而北魏史崔浩傳已言冦謙之繼陵為天師豈天師初只汎號唐始定封耶〈歸正集〉
至元間方士請煉大丹世祖勅中書供給所需平章政事亷希憲奏曰前世人主多為方士誑惑堯舜得壽不假靈於大丹也上曰然卻之〈名臣事畧〉
右論神仙方士
漢明帝初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書及沙門以來其書大抵以虚無為宗貴慈悲不殺以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修煉精神以至為佛善為宏濶勝大之言以誘愚俗精於其道號曰沙門於是中國始傳其術圖其形像獨楚王英最先好之後英有逆謀廢徙自殺〈通鑑〉
齊竟陵王子良篤好釋氏范縝盛稱無佛子良曰君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貴貧賤縝曰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散或拂幔墜茵席之上或闗籬牆落糞溷之中墜茵席比殿下是也落糞溷比下官是也貴賤雖殊因果何在子良無以難縝又著神滅論以為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也神之於形猶利之於刀未聞刀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哉
趙石虎欲奉佛著作郎王度等議曰王者祭祀典禮具存佛外國之神非天子所應祠也漢魏唯聽西域人立寺都邑漢人皆不得出家亦宜禁公卿以下毋得詣寺燒香禮拜其趙人為沙門者皆返初服〈北史〉
唐武德中太史令傅奕上疏曰西域之法無君臣父子以三塗六道嚇庸欺愚追既往之罪窺將來之福至有身陷惡逆獄中禮佛口誦梵言以圖偷免且生死壽夭本諸自然刑德威福繋之人主今其矯託皆云由佛攘天理竊主權書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害於而家凶於而國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祚年長久至漢明帝始立佛祠然惟西域桑門自𫝊其教西晉以上不許髠髪事佛至石符亂華乃㢮厥禁主庸臣佞政虐祚短事佛致然梁武齊襄尤足為戒昔褒姒一女熒惑幽王能亡其國況今僧尼十萬刻繪泥像以惑天下有不亡乎陛下以十萬之衆自相夫婦十年滋産十年教訓兵農兩足利可勝既耶及太宗即位嘗問卿拒佛法奈何奕曰佛西胡黠人爾欺誅夷狄以自神至入中國而纎兒幻夫模象莊老以文飾之有害國家而無補百姓也帝異之
佛骨表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者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嵗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嵗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嵗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嵗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嵗帝舜及禹年皆百嵗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殷湯亦年百嵗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書史不言其年壽所極推其年數蓋亦俱不減百嵗周文王九十八歳武王年九十三嵗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入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纔十八年耳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度捨身施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食止於菜果其後竟為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唐書〉
唐書曰人之惑怪神也甚哉若佛者特西域一槁人耳裸顛露足以乞食自資癯辱其身屏營山樊行一槩之苦本無求于人徒屬稍稍從之然其荒茫漫靡夷幻變現蓋推不驗無實之事以鬼神死生貫為一條據之不疑掊嗜欲棄親屬大抵與黃老相出入至漢十四葉書入中國跡夫生人之情以耳目不際為竒以不可知為神以物理之外為畏以變化無方為聖以生而死死而復生回覆償報歆豔其間為或然以賤近貴逺為憙疑譯差殊不可研詰華人之譎誕者又攘莊周列禦冦之說佐其髙層累架騰直出其表以無上不可加為勝妄相夸脅而倡其風於是自天子逮庶人皆震動而祠奉之初宰相王縉以緣業事佐代宗於是始作内道塲晝夜梵唄冀禳冦戎大作盂蘭肖祖宗像分供塔廟為賊臣嘻笑至憲宗世遂迎佛骨於鳯翔内之宫中韓愈指言其弊帝怒竄愈瀕死憲亦弗獲天年倖福而禍不亦左乎懿宗不君精爽奪迷復蹈前車而覆之興哀無知之塲丐庇百解之胔以死自誓無有顧藉流涕拜伏雖事宗廟上帝無以進焉屈萬乗之貴自等於古胡數千載而迷以身為徇嗚呼運移祚殫天亡之矣懿不三月而徂唐德之不競厥有來哉悲夫
唐進士孫樵上言宣宗云百姓男耕女織不能温飽而羣僧安坐華屋美衣精饌率以十户不能養一僧武宗憤其然髪十七萬僧陛下即位以來修復廢寺度僧㡬復其舊縱不能如武宗除積弊奈何興之於已廢乎願早降明詔罷之庶㡬百姓猶得以息肩也胡氏曰論事於人主必陳其治亂之本原辨之明猶或藐藐其聽若徒言末流之害固宜不納若孫樵之論復僧修寺是也使佛教有益於生人雖以百七十萬户養十萬僧誠不足愛何者所費者財力所資者善道而孟子所謂有功可食者也惟其殄滅彞倫戕敗人理故雖使吸風飲露巢居野處猶將廢之況華屋精饌以養惰游乎此聖帝明王之所必除豈繋武宗舉措之是非哉以此言之庶乎其有感矣
程明道先生不好佛語或曰佛之道是也其迹非也曰所謂迹者果不出於道乎然吾所攻其迹耳道則吾不知也使其道不合於先王固不願學也如其合於先王則求之六經足矣奚必佛〈遺書〉
或謂佛之理比孔子為徑先生曰天下果有徑理則仲尼豈欲使學者迂逺而難至乎故外仲尼之道而由徑則是冒險阻犯荆棘而已
或者曰佛之意亦欲引人為善豈不有助於世而何闢之深則應之曰善者無惡之稱也世之無父無君者惡乎善乎或者又曰夫在家以養口體視温凊為孝者其孝小出家得道而昇濟父母於人天之上者其孝大佛非不孝也將以為大孝也則應之曰良价之殺父效牟尼之逃父而為之者也逃父於山而得道不若使父免於思慮憂勤而親其身之為全也殺父升之於天之非理不若使父免於叱逐餒殍而養其生之為得也然則佛之所謂大孝乃其父之所謂大不孝耳借使佛之說盡行人皆無父則斯民之種必致殄絶而佛法亦不得傳矣人皆無君則爭奪屠膾相殘相食而佛之黨亦無以自立矣〈崇正辨序〉
晦菴先生曰宇宙之間一理而已天得之而為天地得之而為地而凡生於天地之間者又得之以為性其張之為三綱其紀之為五常蓋皆此理之流行無適而不在若其消息盈虚循環不已則自未始有物之前以至人消物盡之後終則復始始復有終又未嘗有頃刻之或停也儒者於此既有以得其心之本然矣則其内外精粗自不容有纎毫之間而其所以為脩己治人垂世立教者亦不容有纎毫造作輕重之私焉是以因自然之理而成自然之功則有以參天地贊化育而幽明巨細無一物之遺也若夫釋氏則自其墮地之初而與此理已背馳矣乃欲其所見之不差所行之不謬則豈可得哉蓋其所以為學之本心正為惡此理之充塞兩間而使已不得一席無理之地以自安厭此理之流行不息而使已不得一息無理之時以自肆也是以叛君親棄妻子入山林捐軀命以求所謂虛無寂滅之地而逃以其立心之堅苦用力之精專亦有以大過人者故能卒如所欲而實有見焉但以其言行求之則其所見雖自以為至奥極妙有不可以思慮言語到者而於吾之所謂窮理則反懵然其無所覩也雖自以為直指人心而實不識心雖自以為見性成佛而實不識性是以殄滅彞倫墮於禽獸之域而猶不自知其有罪至於為說之窮乃有不捨一法之論為是遁辭以蓋前失然亦其秉𢑴之善有終不可得殄滅者又以牽於實見之差是以有其意而無其理能言之而卒不能踐其言也凡釋氏之所以為釋氏者始終本末不過於此然以其有空寂之說而不累於物欲也則世之所謂賢者好之矣以其有奥妙之說而不滯於形器也則世之所謂智者恱之矣以其有生死輪迴之說而自謂可以不淪於罪罟也則天下之傭奴爨婢黥髠盜賊亦匍匐而歸之矣此其為說所以張皇輝赫震耀千古而為吾徒者方且蠢蠢焉鞠躬屏氣為之奔走服役之不暇幸而一有間世之傑而有聲罪致討之心焉然又不能究其實見之差而詆以為幻見空說而不能正之以天理全體之大偏引交通生育之一說以為主則既不得其要領矣而徒欲以戎狄之號加之其於吾徒又未嘗教之以内脩自治之實而徒驕之以中華列聖之可以為重則吾恐其不惟無坐收摧陷擴清之功或乃往遺之禽而反為吾黨之咎也〈文集〉
右論佛氏
韓子曰道於楊墨老莊佛之學而欲之聖人之道猶航斷港絶潢以望至於海也〈文集〉
原道曰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德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凶有吉老子之小仁義非毁之也其見者小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為仁孑孑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謂德也凡吾所謂道德云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德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周道衰孔子沒火于秦黃老于漢佛于晉魏梁隋之間其言道德仁義者不入于楊則入于墨不入于老則入于佛入于彼必出于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汙之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孰從而聽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說樂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嘗云爾不惟舉之於口而又筆之於其書噫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其孰從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怪之欲聞古之為民者四今之為民者六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資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古之時人之害多矣有聖人者立然後教之以相生相養之道為之君為之師驅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后為之衣飢然后為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后為之宫室為之工以贍其器用為之賈以通其有無為之醫藥以濟其夭死為之葬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後為之樂以宣其湮鬱為之政以率其怠勌為之刑以鋤其强梗相欺也為之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相奪也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今其言曰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爭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無聖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爭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則失其所以為臣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淨寂滅者嗚呼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不見黜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帝之與聖其號名殊其所以為聖一也夏葛而冬裘渴飲而飢食其事殊其所以為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為太古之無事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飢之食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傳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詩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今也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㡬何其不胥而為夷也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德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己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𫝊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𫝊之孔子孔子𫝊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𫝊焉荀與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說長然則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明道先生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乗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髙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徧實則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妄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汚濁雖有髙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榛蕪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行狀〉
致堂胡先生曰三教之名自其徒失本真而云然其謬悠之甚者道家是也儒以名學仁義道德之人自周有之然非一定之美稱也故孔子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學仁義道德而不失其正君子儒也其極則莊周所謂魯國一人也學仁義道德而失其正小人儒也其極則莊周所謂詩禮發塜者也佛者浮屠所謂覺也為其道而覺號之曰佛則瞿曇之徒是也若夫道則以天下共由而得猶道路然何適而非道哉得道而盡惟堯舜文王而已黃帝之言無𫝊矣老耼八十一篇槩之孔業門難以大成歸之自其所見而立言不可與天下共由也獨善其身不可與天下共由而名之曰道此漢以來淺儒之論以啟後人枝流分裂之弊豈可用也至其後不復宗八十一篇之㫖而從方士言乃有飛仙變化之術丹藥符錄之技禱祈醮祭之法沈淪鬼獄之論雜然並興皆歸於道家者流世人從事於此者皆曰奉道奉道意以道為混淪𤣥妙有主有知能與人興禍作福之一物也豈不逺哉佛氏固邪說然所論虚實並行若其三身雖曰寓意而實有是三人焉道家惟老耼者周柱下史其元始太上則無是人也無是人則何所象類無乃邪誕之甚歟至其經論科儀等事又依倣佛氏而不及者自杜光庭為之黃冠師資豢養口體逃避稅役士大夫習而不察和其所倡不亦惑哉故因武宗道門先生之命而遂言之彼趙歸真者寧有他長必以殘生左道熒惑人主故敬武皆餌丹燥渴以殞天年如太宗之婆娑寐憲宗之柳泌盡此類也茍以吹嘘呼吸已疾引年則司馬承禎軒轅習之徒安肯舍萬乗所問而去之哉武宗曰宫中無事與之談道滌煩此以清虚之趣蓋其非僻之為也人主惟寡欲則邪說無自而入矣〈讀史管見〉
一教各植門庭互有詆訾儒者闢天堂地獄輪迴懺悔之說據理執正而論也若二氏互相詆訾則釋氏云摩訶迦葉下生世間曰老子老氏曰老君遣尹真人喜乗月精白象下天竺於淨飯夫人口中託生為佛又云老聃入秦西厯流沙化胡成佛各相軋以求勝也至二氏於儒教莊子首言孔子問禮於老耼釋氏天地經云寳厯菩薩下生號伏羲吉祥菩薩號女媧儒童菩薩號孔子月明儒童往為顔回昌黎原道謂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本此南唐景福二年易溧水縣南孔子祠為孔子寺以孔子適楚嘗經之地後復改為儒童意孔子真佛派也吁不能訂其謬過矣又從而溺之焉豈不甚哉古今論衡著周書紀異云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嵗四月八日井泉溢宫殿夜恒星不見太史蘇繇占為西方聖人生此周書紀佛之異也又安有前唐虞夏商豫託生為伏羲女媧等理乎況春秋書恒星不見在莊王十年甲午嵗上去昭王甲寅三百四十年周紀亦附㑹無稽之語也陳大建五年恒星不見史占為主不嚴法度天子失政諸侯暴橫國亡之象又豈生異人之祥乎〈歸正集〉
東坡蘇先生曰昔王衍好老莊天下皆師之風俗陵夷以至南渡王縉好佛捨人事而修異教大厯之政至今為笑故孔子罕言命為知者少也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夫性命之說自子貢不得聞而世之學者恥不言性命此可信也哉今士大夫至以佛老為聖人鬻書於市者非莊老之書不售也讀其文浩然無當而不可窮視其貌超然無著而不可挹此豈真能然哉蓋中人之性安於放而樂於誕耳使天下能如莊周齊死生一毁譽輕富貴安貧賤則人主之名器爵祿所以礪世摩鈍者廢矣陛下亦安用之而況其實不能而竊取其言以欺世者哉〈奏議〉
司馬温公不喜釋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書其誕語不足信〈續通鑑〉
朱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楊墨尤為近理所以其害為尤甚學者當如淫聲美色以逺之不爾則駸駸然入於其中矣
朱子言於孝宗曰彼老子浮圖之說固有疑於聖賢者矣然其實不同此以性命為真彼以性命為空虚也此以為實故寂然不動者粲然於其中而民彝物則無一不具所謂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而必順其事循其法無一事之或差彼以為空則徒知寂滅為樂不知其為實理之原徒知應物見形不知其真妄之别也是以自此之說脩之則體用一原顯微無間而正心脩身治國平天下無一事非理由彼之說則本末横分中外斷絶雖有所謂廓徹靈通虛靜明妙者而無所救於滅理亂倫之罪顛倒運用之失也〈語錄〉
佛氏之失出於自私之厭老氏之失出於自私之巧故薄厭世故欲盡空了一切佛氏之失也闗機巧便盡天下之術數老氏之失也故世之用兵算數刑名多本於老氏
莊老絶滅義理人倫未盡至佛則人倫滅盡禪則義理滅盡
佛氏初來中國多是偷老子意去做經如說空處是也後來道家做清淨經却又偷佛家言語佛經所謂色即是空處把色受想行識五字對一箇空字故曰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謂皆空也而清淨經中偷此句意却說無無亦無只偷得他色即是空却不曽埋㑹得他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之意佛家偷得老子好處道家却偷得佛家不好處譬如道家有箇寳藏被佛家偷去道家却只取得佛家瓦礫殊可笑也
朱子謂門弟子曰佛老之學不待詳辨而明只是廢三綱五常這一事已是滅絶天理其他更不消說
右通論
辨惑編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辨惑編附錄
元 謝應芳 撰
答陳先生禱疾書
趙生來辱書謂古之君子莫不言隂陽鬼神而敬信之今有疾而禱於神者亦敬信之心所由發也吾友何力詆其非耶是不然平居日用暗室屋漏曽不知天地鬼神之足畏迨其有疾惟巫是聽必曰某鬼某神禍之祈禳百端焫楮鏹如内賂然甚者破家蕩産且乞諸鄰里親戚而為之助幸而愈則欣欣然歸德於巫如其不幸則曰禱之或遲也祠之之禮或未至也鬼神怒而奪之也於乎愚哉人之死生命於初其有疾疢由於氣之乖戾猶隂陽戾而兩間之災咎見焉茍以人之有疾禍由鬼神則兩間之災咎又孰禍夫天耶理固灼然人莫之信如應芳者賴以經訓之力頗明是理不為巫祝所惑故鄉俗有秀才不信隂陽鬼神之謗惟先生詧之先生儒林老成人所敬服遇有可語者賜一言曉之吾道幸甚風俗幸甚〈先生名師可字伯大應芳父執也雅相愛為忘年交以予痛斥巫祝吠雪之犬所在成羣故貽書見詰予答是書辱同郡趙師侣張德逺錢拱之何中行霍用德僧玉林等是之轉相傳錄不事祈禱金壇蘇景噡先輩素謂同志甚加歎賞且能訓其子若孫力行于家〉
與盛教授請除土地夫人書
自先生之教于常也講明義理多士恱服繕脩廟學巨構一新應芳竊嘗與鄉之諸老論之國朝置郡博士以來未有如先生用心之勤者也功其懋哉功其懋哉特有細故一端尚宜改作敢以狂瞽之言上瀆清聽應芳伏覩本學重建地靈祠於㦸門之外其神本無有也使誠有之是豈不知亷恥者哉今肖像之設夫婦偶坐楚楚乎帬釵之飾盈盈乎朱粉之妝侍從旁立男女雜處儼然坐聖人清廟之下能無恥乎禮曰男子居外女子居内又曰女子出門必擁蔽其面雖近世禮俗之弊亦未嘗無男女之别至於閭閻細民客或過之其妻猶避而不出豈有身為神妻迺不知内外之分呈身露面眉案並食以饕士大夫籩豆之薦反不若閭閻匹婦乎吁幽明雖殊理則一致決無是理明矣比聞先生有見於此止欲設地靈一像今乃不然豈先生以此為細微之故不欲矯世違俗而姑從衆也歟先生之心固然矣但學校者風化所出之地凡有作為衆所矜式愚恐四方來觀將謂禮或宜然轉相倣效而卒莫知其非也又恐禮法之士從而議之又安知先生初見之明如彼其後從衆之意如此耶此愚所以不避譴訶僣伸尺喙以罄其芻蕘之誠惟先生以義揆之勇為撤去非惟雪神羞明禮數不淪胥於習俗之謬抑亦可見先生不以人廢言矣抑愚又有說焉夫地之靈者莫靈於賢者也若吳季子張文靖胡文恭鄒忠公諸賢皆毗陵土産之英靈學有舊庳隘弗稱即以此祠奉之豈不勝夫無名氏之鬼乎程子曰除神祠而民為善夫如是而有獲戾於鬼神者其為殃咎宜加於應芳之身無悔
第二書
應芳比見地靈祠塑夫婦之像殊未合禮僣越有言冀先生聽之亦庶乎他山之石云耳書去未䝉回示或有誚予者曰怪神之事聖人不語非不語也不易語諸人也夫地靈之神配偶有無儒先君子必嘗論說今吾子以一介之微言雖或中恐未足取信於人奈何余聞之既謝不敏退而考諸五峯胡先生之論南嶽曰世為廟貌男女屋居䙝瀆之甚北谿陳先生曰自聖學不明鬼神情狀都不能曉如泰山封帝儼然人形且立后殿不知又是何山配之為婦耶然則土地之於山嶽類也像貌之說已為不經況復加之配偶乎惟先生撤而去之以袪衆惑其有未喻者請以前二公大儒之言曉之其誰曰不然況當今天下之所通祀者曰三皇曰孔子曰社稷或廟貌焉或壇壝焉皆無配偶何物地靈乃獨有之愚也稽之古訓已如彼參之祀典又如此反覆思繹決無是理不免再用塵瀆以殫其千慮一得之愚惟先生垂察焉〈常學舊有土地祠多設土偶盛先生嘗與議除之既而重構此祠為俗論所惑仍作地靈夫婦之像以余連貢二書乃為除去時至正八年三月也先生名昭字克明維揚人後為淮南省都事守節死〉
與王氏諸友論齋醮書
敬惟賢昆仲居喪三年祥禫有日將欲命羽士設醮以助先君子㝠福計以粟費㡬四百石是亦出乎孝敬之心循乎世俗之禮如此然㝠福之實果何有哉愚意不若以三日醮筵之費賑一鄉人户之飢當此凶年使鄉之食貧者免為溝中之瘠其歡欣贊頌奚止百倍黃冠師哉更欲致追逺之誠則盛設一祭亦庶乎終喪之禮矣但今人於親殁之後凡言做好事者非佛氏之齋即老氏之醮二端之外餘無用情雖祭祀亦茍焉而已此蓋汨於習俗不自知其非也愚請引古證今以二端無足信者為諸友詳言之佛氏以釋迦為師其書無設齋之說也至梁武帝信惑因果俾僧流為之厥後亡滅宗國餓死臺城因果無足徵矣道家以老子為師書亦未嘗有設醮之論也至宋徽宗妄意求福命羽流為之未㡬傾危宗社流落金營所求之福絶何有哉二君昏迷不明物理特以此為緇黃衣食之計焉耳前代名賢當今豪傑卓然有見而不惑者固常有之惟閭閻小人惑者什九諸友無足效也諸友皆明達之士平居髙論迥出人表豈至是亦淪胥陋俗而不能踐其言乎僕與先君子心交㡬三十年忠告之語多䝉聽從前所陳者吾友但從而行之其必含笑冥冥中矣餘懐未盡旦夕面言諸親或有以俗論沮之者謂以吾言折之〈至正十有五年時方擾攘齋醮有禁其親戚尚多非議之者書去乃從吾言〉
論吳人不當祀范蠡書
應芳投老異鄉如龜藏殻未嘗造公卿大夫之門也今一造焉固不敢如方朔自譽毛遂自薦以求其用亦非有富國强兵之策驚世駭俗之論以售其能特以古人一事闗繫風化敢請為閣下陳之僕近過吳江嘗遊三髙祠顧瞻遺像覽前人記載金石之文見所謂三髙者曰范蠡曰張翰曰陸龜䝉謂其清風峻節天下共髙之邑人為東家正而祀之僕於是竊有感焉夫季鷹魯望吳産也吳人眎為東家是己鴟夷子皮始終事越間以行成留矣其心未嘗一日忘乎越也進美女獻寳器以惑吳之君臣乗虚進兵以滅吳之宗社大率皆蠡之謀越人論功蠡居第一豈非吳之大仇乎惟其功成名遂遯跡而去其識見固髙於常人然浮海之裝捆載珠玉在齊復營致千金之産自齊居陶父子耕畜轉物逐利復積蓄累鉅萬太史公前後不一書者蓋深鄙之非美之也較諸子房辭漢翛然從赤松子遊相去多矣杜牧之蘇子瞻皆謂蠡私西施以申公夏姬為比由是觀之謂其人為貪為穢亦不為過尚何風節足慕乎今也以呉人馨香之黍稷享敵國貪穢之仇讐於理其可乎哉禮云民不祀非族況仇敵乎或曰有其舉之不可廢也僕應之曰吳有三髙人特未之思耳若泰伯仲雍延陵季子真天下所共髙者也凡為吳人茍非土木孰不有髙山景仰之思顧僕流落羇旅微如草茅雖欲正之不能惟當道君子循名責實改而易之足以稱三髙之名雪千載之羞而厭服輿人之心然斯言也僕不往告之他人而特聞於閣下者誠以閣下心正而理明學廣而識髙見義所在勇於有為凡於正人心厚風俗之事知無不行特此一端偶未之及聞僕行說必不以人廢言此僕所以發其久箝之口也惟閣下參秉鈞衡之暇稽諸祀典以理裁之以義決之為之改作尊三讓至德之聖祠於堂上配以二賢仍以季鷹魯望列之從祀如此則正前人之謬戾新斯民之耳目振髙風崇禮讓激衰世薄俗而勸之於風化豈小補哉惟大人君子垂察焉若謂蠡有功而祀之則越人祀之宜矣如諸葛武侯之賢蜀人祀之吳魏未嘗有祠焉斯理之公古今一致所謂質諸鬼神而無疑者也第恐不知者以僕所言既不足以謀身又不急於世用斥其迂而笑之然僕之心誠無愧焉古語云可與智者道難為俗人言所恃髙明必䝉鑒察〈是書上饒公參政方議移文有司㑹世變而止今姑錄之以俟知者〉
癘鬼辨
往予過無錫適州人出郭迓神赤髪青面吻出四牙狀極詭異旗旄鼔吹衛從而舁之予嘗訝而問焉人曰此唐張巡也且言公死時自謂當作癘鬼故世稱公為疫癘之神而崇奉焉嗟夫是何邪說者附㑹如此耶按唐史公守睢陽如一木支大厦之踣兵盡力竭死不忘君故發憤曰生不能報陛下死當為厲鬼以撃賊此蓋忠義激烈之辭豈謂為疫癘之鬼以害天下後世之人哉所謂癘鬼者乃汎言剛厲之鬼若韓文驅厲鬼之厲相似非疫癘之癘也誣枉前賢㒺惑後世邪說之害一至於此可不辨哉第恨老無能為不能為州人毁除淫祠一洗習俗之陋區區謇言用告來者
呈長洲縣請除淫祀文
嘗謂古昔名賢合奉烝嘗之禮世俗淫祀豈容混雜其間竊見晉常侍贈侍中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顧元公相門華裔文武全才負三俊之盛名平六州之大亂自餘勲業具載史編今墓在長洲縣黃天蕩南舊有祠堂為蘇人奉嘗之地近被無知小民將比近廢廟中俗稱金家神等像移入本祠置諸元公之上復有木偶數輩列坐兩旁薫蕕混淆或亂觀聽按古祭法以勞定國則祀之今愚民所増妖邪俱係妄言禍福揺惑人心徼求祭賽在王法之所必誅僥倖獲免詎容祭享乎如䝉尊禮前貴官為致祭去除淫祀禁止䙝瀆至如祠宇廢壊墓地侵削併乞整治施行〈縣令周元凱以所言甚當理即期同詣祠塋命為文祭之且令毁去雜像及勸募邑人張君實重建祠宇屬鄱陽周伯温為文刻石祠下余又集懐古錄三卷并載諸公歌詠云〉
辨訛
夫江南淫祀在唐為狄梁公盡毁唐衰禮廢繼以五季之亂妄意徼福諂非其鬼泛然以大號加封紊雜祀典祠廟滋多里巷間土地有祠蓋啟于此吾嘗以民情推之其始也必以農穀之功本乎地土嵗時祀享亦近乎報本之意迨夫廟貌之說無可為像遂以鄉之有齒爵者當之既久而世代變革承訛踵謬至有可笑可怪而不可曉者姑以目前言之郡城西南三十里曰梅村廟稱三姑其初必曰某姓三孤之官後乃訛為三姑也按周禮三孤之貴次於三公即後世所謂少師少傅少保是也村甿巫祝之流無知妄作以孤為姑又城之北東有稱十姨者必拾遺之訛稱雨淋者必羽林也夫以十姨為一婦人以雨淋而不室處是則可笑而已至若三姑乃儼然塑少艾三人冶容美飾衆所具瞻且復變九里塘為九女以附㑹其無根之談蠱惑人心傷風敗俗有不容不辨者改而正諸宜自兹始吁甚矣人之好怪也昔蘇長公之詩有曰舟中賈客莫漫狂小姑前年嫁彭郎蓋江州有大孤小孤之山澎浪之磯亦訛孤為姑訛澎浪為彭郎公戲而譏之意甚明白有足以破其惑矣如應芳者雖究明是理灼見其非奈無狄公在位之權又無蘇子名世之詩請與鄉之士君子追原俗情遵依法律徹去謬像題其主曰土地三孤之神如此則可以正訛傳息邪說合今朝之令典釋舊俗之羣疑且不失其初報本之意若夫掃滌淫祠行之四方有不在我者不喋喋也芻蕘有詢尚俟他日
辨惑編附錄
辨惑編跋
延陵謝子蘭先生辨惑編京口用中俞公建業晉仲李公序之噫南方士林多宗二公為師表諸省大比往往先期幣起二公典文衡交恐不逮今詞翰愴然猶在諄諄懇懇為世道人心幸則吾謝先生操心之正積學之博與夫人品髙第有不待歴覽編中已較然知其非好辨者矣後二十五年武進邑大夫董友善陳漢廣尹明善翕然為捐俸鏤板以廣其傳蓋以邪說滔滔將藉此為中流砥柱耳予以寢疾不能從諸賢後然而謝先生為忘年交且嘗游二公之門反覆是編不勝起敬亦重起夫鄉邦耆舊寥寥之思也金壇虞士常拜手敬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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