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卷10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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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上 通鑑紀事本末 巻十下 卷十一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十下
  宋 袁樞 撰
  明帝奢靡
  魏明帝青龍三年 帝好土功既作許昌宫又治洛陽宫起昭陽太極殿築總章觀髙十餘丈力役不已農桑失業司空陳羣上䟽曰昔禹承唐虞之盛猶卑宫室而惡衣服況今䘮亂之後人民至少比漢文景之時不過一大郡加以邊境有事將士勞苦若有水旱之患國家之深憂也昔劉備自成都至白水多作傳舍興費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國勞力亦吳蜀之所願此安危之機也惟陛下慮之帝答曰王業宫室亦宜並立滅賊之後但當罷守禦耳豈可復興役邪是固君之職蕭何之大略也羣曰昔漢祖唯與項羽争天下羽已滅宫室燒焚是以蕭何建武庫太倉皆是要急然髙祖猶非其壯麗今二虜未平誠不宜與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辭況乃天王莫之敢違前欲壊武庫謂不可不壊也後欲置之謂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辭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漢明帝欲起徳陽殿鍾離意諌即用其言後乃復作之殿成謂羣臣曰鍾離尚書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豈憚一臣蓋為百姓也今臣曽不能少凝聖聼不及意逺矣帝乃為之少有減省帝耽于内寵婦官秩石擬百官之數自貴人以下至掖庭灑掃者凡數千人選女子知書可付信者六人以為女尚書使典省外奏事處當畫可廷尉髙柔上䟽曰昔漢文惜十家之資不營小臺之娛去病慮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況今所損者非惟百金之費所憂者非徒北狄之患乎可粗成見所營立以充朝宴之儀訖罷作者使得就農二方平定復可徐興周禮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嬪嬙之儀既已盛矣竊聞後庭之數或復過之聖嗣不昌殆皆由此臣愚以為可妙簡淑媛以備内官之數其餘盡遣還家且以育精養神専静為寳如此則螽斯之徴可庶而致矣帝報曰輙克昌言佗復以聞帝又欲平北芒令於其上作臺觀望見孟津衛尉辛毗諌曰天地之性髙髙下下今而反之既非其理加以損費人功民不堪役且若九河盈溢洪水為害而丘陵皆夷將何以禦之帝乃止少府楊阜上䟽曰陛下奉武皇帝開拓之大業守文皇帝克終之元緒誠宜思齊往古聖賢之善治總觀季世放蕩之惡政曩使桓靈不廢髙祖之灋度文景之恭儉太祖雖有神武於何所施而陛下何由處斯尊哉今吳蜀未定軍旅在外諸所繕治惟陛下務從約節帝優詔答之阜復上䟽曰堯尚茅茨而萬國安其居禹卑宫室而天下樂其業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桀作琁室象廊紂為傾宫鹿臺以䘮其社稷楚靈以築章華而身受禍秦始皇作阿房二世而滅夫不度萬民之力以從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陛下當以堯舜禹湯文武為灋則夏桀殷紂楚靈秦皇為深誡而乃自暇自逸惟宫臺是餙必有顚覆危亡之禍矣君作元首臣為股肱存亡一體得失同之臣雖駑怯敢忘争臣之義言不切至不足以感寤陛下陛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墜于地使臣身死有補萬一則死之日猶生之年也謹叩棺沐浴伏俟重誅奏御帝感其忠言手筆詔答帝嘗著□被縹綾半袖阜問帝曰此於禮何灋服也帝黙然不答自是不灋服不以見阜阜又上䟽欲省宫人諸不見幸者乃召御府吏問後宫人數吏守舊令對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數之曰國家不與九卿為宻反與小吏為宻乎帝愈嚴憚之散騎常侍蔣濟上䟽曰昔句踐養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故能以弱燕服彊齊羸越滅勁吳今二敵彊盛當身不除百世之責也以陛下聖明神武之略舍其緩者専心討賊臣以為無難矣中書侍郎東萊王基上䟽曰臣聞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顔淵云東野子之御馬力盡矣而求進不已殆將敗矣今事役勞苦男女離曠願陛下深察東野之敝留意舟水之喻息犇駟於未盡節力役於未困昔漢有天下至孝文時唯有同姓諸侯而賈誼憂之曰置火積薪之下而寢其上因謂之安今冦賊未殄猛將擁兵檢之則無以應敵久之則難以遺後當盛明之世不務以除患若子孫不競社稷之憂也使賈誼復起必深切於曩時矣帝皆不聼殿中監督役擅收蘭臺令史右僕射衛臻奏案之詔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也臻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惡其勤事也誠以所益者小所墮者大也臣毎察校事類皆如此若又縱之懼羣司將遂越職以至陵夷尚書涿郡孫禮固請罷役帝詔曰欽納讜言促遣民作監作者復奏留一月有所成訖禮徑至作所不復重奏稱詔罷民帝竒其意而不責帝雖不能盡用羣臣直諌之言然皆優容之秋七月洛陽崇華殿災帝問侍中領太史令泰山髙堂隆曰此何咎也於禮寧有祈禳之義乎對曰易傳曰上不儉下不節孽火燒其室又曰君髙其臺天火為災此人君務飾宫室不知百姓空竭故天應之以旱火從髙殿起也詔問隆吾聞漢武帝時柏梁災而大起宫殿以厭之其義云何對曰夷越之巫所為非聖賢之明訓也五行志曰柏梁災其後有江充巫蠱事如志之言越巫建章無所厭也今宜罷散民役宫室之制務從約節清埽所災之處不敢於此有所立作則萐莆嘉禾必生此地若乃疲民之力竭民之財非所以致符瑞而懐逺人也 秋八月詔復立崇華殿更名曰九龍通引榖水過九龍殿前為玉井綺欄蟾蜍含受神龍吐出使博士扶風馬鈞作司南車水轉百戯陵霄闕始構有鵲巢其上帝以問髙堂隆對曰詩曰惟鵲有巢惟鳩居之今興宫室起陵霄闕而鵲巢之此宫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天意若曰宫室未成將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也夫天道無親惟與善人太戊武丁覩災竦懼故天降之福今若休罷百役増崇徳政則三王可四五帝可六豈惟商宗轉禍為福而已哉帝為之動容帝性嚴急其督修宫室有稽限者帝親召問言猶在口身首已分散騎常侍領祕書監王肅上䟽曰今宫室未就見作者三四萬人九龍可以安聖體其内足以列六宫惟泰極已前功夫尚大願陛下取常食禀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選其丁壯擇留萬人使一朞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則莫不恱以即事勞而不怨矣計一歳有三百六十萬夫亦不為少當一歳成者聼且三年分遣其餘使皆即農無窮之計也夫信之於民國家大寳也前車駕當幸洛陽發民為營有司命以營成而罷既成又利其功力不以時遣有司徒營目前之利不顧經國之體臣愚以為自今已後儻復使民宜明其令使有定期以次有事寧使更發無或失信凡陛下臨時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然衆庶不知謂為倉卒故願陛下下之於吏而暴其罪鈞其死也無使汙于宫掖而為逺近所疑且人命至重難生易殺氣絶而不續者也是以聖賢重之昔漢文帝欲殺犯蹕者廷尉張釋之曰方其時上使誅之則已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不可傾也臣以為大失其義非忠臣所宜陳也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猶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謬乎斯重於為已而輕於為君不忠之甚也不可不察
  四年冬十月甲申有星孛于大辰又孛于東方髙堂隆上䟽曰凡帝王徙都立邑皆先定天地社稷之位敬恭以奉之將營宫室則宗廟為先廐庫為次居室為後今圜丘方澤南北郊明堂社稷神位未定宗廟之制又未如禮而崇飾居室士民失業外人咸云宫人之用與軍國之費略齊民不堪命皆怨怒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言天之賞罰隨民言順民心也夫采椽卑宫唐虞大禹之所以垂皇風也玉臺瓊室夏癸商辛之所以犯昊天也今宫室過盛天彗章灼斯乃慈父懇切之訓當崇孝子祗聳之禮不宜有忽以重天怒隆數切諌帝頗不恱侍中盧毓進曰臣聞君明則臣直古之聖王惟恐不聞其過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也帝乃解毓植之子也
  景初元年徙長安鐘簴橐佗銅人承露盤於洛陽盤折聲聞數十里銅人重不可致留于霸城大發銅鑄銅人二號曰翁仲列坐於司馬門外又鑄黄龍鳯凰各一龍髙四丈鳯髙三丈餘置内殿前起土山於芳林園西北陬使公卿羣僚皆負土樹松竹雜木善草於其上捕山禽雜獸致其中司徒軍議掾董尋上䟽諌曰臣聞古之直士盡言於國不避死亡故周昌比髙祖於桀紂劉輔譬趙后於人婢天生忠直雖白刃沸湯往而不顧者誠為時主愛惜天下也建安以來野戰死亡或門殫户盡雖有存者遺孤老弱若今宫室狹小當廣大之猶宜隨時不妨農務況乃作無益之物黄龍鳯凰九龍承露盤此皆聖明之所不興也其功三倍於殿舍陛下既尊羣臣顯以冠冕被以文綉載以華輿所以異於小人而使穿方舉土面目垢黒沾體塗足衣冠了鳥毁國之光以崇無益甚非謂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無忠無禮國何以立臣知言出必死而臣自比於牛之一毛生既無益死亦何損秉筆流涕心與世辭臣有八子臣死之後累陛下矣將奏沐浴以待命帝曰董尋不畏死邪主者奏收尋有詔勿問髙堂隆上䟽曰今之小人好說秦漢之奢靡以蕩聖心求取亡國不度之器勞役費損以傷徳政非所以興禮樂之和保神明之休也帝不聼隆又上書曰昔洪水滔天二十二載堯舜君臣南面而已今無若時之急而使公卿大夫並與厮徒共供事役聞之四夷非嘉聲也垂之竹帛非令名也今吳蜀二賊非徒白地小虜聚邑之冦乃僭號稱帝欲與中國爭衡今若有人來告權禪並脩徳政輕省租賦動咨耆賢事遵禮度陛下聞之豈不惕然惡其如此以為難卒討滅而為國憂乎若使告者曰彼二賊並為無道崇侈無度役其士民重其賦斂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聞之豈不幸彼疲敝而取之不難乎茍如此則可易心而度事義之數亦不逺矣亡國之主自謂不亡然後至於亡賢聖之君自謂亡然後至於不亡今天下彫敝民無儋石之儲國無終年之畜外有彊敵六軍暴邊内興土功州郡騷動若有冦警則臣懼版築之士不能投命虜庭矣又將吏奉禄稍見折減方之於昔五分居一諸受休者又絶禀賜不應輸者今皆出半此為官入兼多於舊其所出與參少於昔而度支經用更毎不足牛肉小賦前後相繼反而推之凡此諸費必有所在且夫祿賜幣帛人主所以惠飬吏民而為之司命者也若今有廢是奪其命矣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之府也帝覽之謂中書監令曰觀隆此奏使朕懼哉尚書衛覬上䟽曰今議者多好恱耳其言政治則比陛下於堯舜其言征伐則比二虜於貍䑕臣以為不然四海之内分而為三羣士陳力各為其主是與六國分治無以為異也當今千里無煙遺民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將遂凋敝難可復振武皇帝之時後宫食不過一肉衣不用錦繡茵蓐不縁飾器物無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遺福子孫此皆陛下之所覽也當今之務宜君臣上下計校府庫量入為出猶恐不及而工役不輟侈靡日崇帑藏日竭昔漢武信神仙之道謂當得雲表之路以餐玉屑故立僊掌以承髙露陛下通明毎所非笑漢武有求於露而猶尚見非陛下無求於露而空設之不益於好而糜費功夫誠皆聖慮所宜裁制也時有詔録奪士女前已嫁為吏民妻者還以配士聼以生口自贖又簡選其有姿色者内之掖庭太子舍人沛國張茂上書諫曰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陛下子也今奪彼以與此亦無以異於奪兄之妻妻弟也於父母之恩偏矣又詔書聼得以生口年紀顔色與妻相當者自代故富者則傾家盡産貧者舉假貸貰貴買生口以贖其妻縣官以配士為名而實内之掖庭其醜惡乃出與士得婦者未必喜而失妻者必有憂或窮或愁皆不得志夫君有天下而不得萬姓之懽心者鮮不危殆且軍師在外數十萬人一日之費非徒千金舉天下之賦以奉此役猶將不給況復有宫庭非員無録之女椒房母后之家賞賜横與内外交引其費半軍昔漢武帝掘地為海封土為山賴是時天下為一莫敢與争者耳自衰亂以來四五十載馬不捨鞍士不釋甲彊冦在疆圗危魏室陛下不戰戰業業念崇節約而乃奢靡是務中尚方作玩弄之物後園建承露之盤斯誠快耳目之觀然亦足以騁冦讎之心矣惜乎舍堯舜之節儉而為漢武之侈事臣竊為陛下不取也帝不聼髙堂隆疾篤口占上疏曰曽子有言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臣寢疾有増無損常恐奄忽忠欵不昭臣之丹誠願陛下少垂省覽臣觀三代之有天下聖賢相承厯數百載尺土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然癸辛之徒縱心極欲皇天震怒宗國為墟紂梟白旗桀放鳴條天子之尊湯武有之豈伊異人皆明王之胄也黄初之際天兆其戒異類之鳥育長燕巢口𤓰胷赤此魏室之大異也宜防鷹揚之臣於蕭牆之内可選諸王使君國典兵往往碁跱鎮撫皇畿翼亮帝室夫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民詠徳政則延期過厯下有怨歎則輟録授能由此觀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獨陛下之天下也帝手詔深慰勞之未㡬而卒 陳夀評曰髙堂隆學業脩明志存匡君因變陳戒發於懇誠忠矣哉及至必改正朔俾魏祖虞所謂意過其通者與
  司馬懿誅曹爽
  魏明帝景初二年 初太祖為魏公以贊令劉放参軍事孫資皆為祕書郎文帝即位更命祕書曰中書以放為監資為令遂掌機宻帝即位尤見寵任皆加侍中光禄太夫封本縣侯是時帝親覽萬機數興軍旅腹心之任皆二人管之毎有大事朝臣㑹議常令決其是非擇而行之中護軍蔣濟上䟽曰臣聞大臣太重者國危左右太親者身蔽古之至戒也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動陛下卓然自覽萬機莫不祗肅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權在下則衆心慢上勢之常也陛下既已察之於大臣願無忘之於左右忠正逺慮未必賢於大臣至於便辟取合或能工之今外所言輙云中書雖使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猶惑世俗況實握事要日在目前儻因疲倦之間有所割制衆臣見其能推移於事即亦因時而向之一有此端私招朋援臧否毁譽必有所興功負賞罰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達因微而入縁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復猜覺此宜聖智所當早聞外以經意則形際自見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莫適以聞臣竊亮陛下潛神默思公聼並觀若事有未盡於理而物有未周於用將改曲易調逺與黄唐角功近昭武文之績豈牽近習而已哉然人君不可悉任天下之事必當所付若委之一臣自非周公旦之忠管夷吾之公則有弄權敗官之敝當今柱石之士雖少至於行稱一州智效一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職可並驅䇿不使聖明之朝有専吏之名也帝不聼及寢疾深念後事乃以武帝子燕王宇為大將軍與領軍將軍夏侯獻武衛將軍曹爽屯騎校尉曹肇驍騎將軍秦朗等對輔政爽真之子肇休之子也帝少與燕王宇善故以後事屬之劉放孫資乆典機任獻肇心内不平殿中有雞棲樹二人相謂曰此亦久矣其能復幾放資懼有後害隂圖間之燕王性恭良陳誠固辭帝引放資入卧内問曰燕王正爾為對曰燕王實自知不堪大任故耳帝曰誰可任者時惟曹爽獨在帝側放資因薦爽且言宜召司馬懿與相參帝曰爽堪其事不爽流汗不能對放躡其足耳之曰臣以死奉社稷帝從放資言欲用爽懿既而中變敕停前命放資復入見說帝帝又從之放曰宜為手詔帝曰我困篤不能放即上牀執帝手强作之遂齎出大言曰有詔免燕王宇等官不得停省中皆流涕而出甲申以曹爽為大將軍帝嫌爽才弱復拜尚書孫禮為大將軍長史以佐之是時司馬懿在汲帝令給使辟邪齎手詔召之先是燕王為帝畫計以為闗中事重宜遣懿便道自軹闗西還長安事已施行懿斯須得二詔前後相違疑京師有變乃疾驅入朝
  三年春正月懿至入見帝執其手曰吾以後事屬君君與曹爽輔少子死乃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見無所復恨矣乃召齊秦二王以示懿别指齊王芳謂懿曰此是也君諦視之勿誤也又教齊王令前抱懿頸懿頓首流涕是日立齊王為皇太子帝尋殂 孫盛論曰聞之長老魏明帝天姿秀出立髪垂地口吃少言而沈毅好㫁初諸公受遺輔導帝皆以方任處之政自己出優禮大臣開容善直雖犯顔極諌無所摧戮其君人之量如此之偉也然不思建徳垂風不固維城之基至使大權偏據社稷無衛悲夫 太子即位年八歳大赦尊皇后為皇太后加曹爽司馬懿侍中假節鉞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諸所興作宫室之役皆以遺詔罷之爽懿各領兵三千人更宿殿内爽以懿年位素髙常父事之毎事諮訪不敢専行初并州刺史東平畢軌及鄧颺李勝何晏丁謐皆有才名而急於富貴趨時附勢明帝惡其浮華皆抑而不用曹爽素與親善及輔政驟加引擢以為腹心晏進之孫謐斐之子也晏等咸共推戴爽以為重權不可委之於人丁謐為爽畫策使爽白天子發詔轉司馬懿為太傅外以名號尊之内欲令尚書奏事先來由已得制其輕重也爽從之二月丁丑以司馬懿為太傅以爽弟羲為中領軍訓為武衛將軍彦為散騎常侍侍講其餘諸弟皆以列侯侍從出入禁闥貴寵莫盛焉爽事太傅禮貌雖存而諸所興造希復由之爽徙吏部尚書盧毓為僕射而以何晏代之以鄧颺丁謐為尚書畢軌為司𨽻校尉晏等依勢用事附㑹者升進違忤者罷退内外望風莫敢忤㫖黄門侍郎傅嘏謂爽弟羲曰何平叔外静而内躁銛巧好利不念務本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將逺而朝政廢矣晏等遂與嘏不平因微事免嘏官又出盧毓為廷尉畢軌復枉奏毓免官衆論多訟之乃復以為光禄勲孫禮亮直不撓爽心不便出為揚州刺史
  邵陵厲公正始四年冬十一月宗室曹問上書曰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親親必樹異姓以明賢賢親親之道専用則其漸也微弱賢賢之道偏任則其敝也刼奪先聖知其然也故博求親疎而並用之故能保其社稷厯紀長乆今魏尊尊之灋雖明親親之道未備或任而不重或釋而不任臣竊惟此寑不安席謹撰合所聞論其成敗曰昔夏商周厯世數十而秦二世而亡何則三代之君與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憂秦王獨制其民故傾危而莫救也秦觀周之敝以為小弱見奪於是廢五等之爵立郡縣之官内無宗子以自毗輔外無諸侯以為藩衛譬猶芟刈股肱獨任胷腹觀者為之寒心而始皇晏然自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豈不悖哉故漢祖奮三尺之劍驅烏集之衆五年之中遂成帝業何則伐深根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理勢然也漢監秦之失封殖子弟及諸吕擅權圗危劉氏而天下所以不傾動者徒以諸侯彊大磐石膠固故也然髙祖封建地過古制故賈誼以為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文帝不從至於孝景猥用鼂錯之計削黜諸侯遂有七國之患蓋兆發髙帝釁鍾文景由地之過制急之不漸故也所謂末大必折尾大難掉尾同於體猶或不從況乎非體之尾其可掉哉武帝從主父之䇿下推恩之令自是之後遂以陵夷子孫微弱衣食租稅不預政事至於哀平王氏秉權假周公之事而為田常之亂宗室王侯或乃為之符命頌莾恩徳豈不哀哉由斯言之非宗子獨忠孝於惠文之間而叛逆於哀平之際也徒權輕勢弱不能有定耳賴光武皇帝挺不世之姿擒王莾於已成紹漢嗣於既絶斯豈非宗子之力也而曽不監秦之失䇿襲周之舊制至於桓靈閹宦用事君孤立於上臣弄權於下由是天下鼎沸姦宄並争宗廟焚為灰燼宫室變為榛藪太祖皇帝龍飛鳯翔掃除凶逆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觀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長䇿覩前車之傾覆而不改於輙迹子弟王空虚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竄於閭閻不聞邦國之政權均匹夫勢齊凡庶内無深根不抜之固外無磐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為萬世之業也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諸侯皆跨有千里之土兼軍武之任或比國數人或兄弟並據而宗室子弟曽無一人間厠其間與相維制非所以彊幹弱枝備萬一之虞也今之用賢或超為名都之主或為偏師之帥而宗室有文者必限小縣之宰有武者必致百人之上非所以勸進賢能褒異宗室之禮也語曰百足之蟲至死不僵以其扶之者衆也此言雖小可以譬大是以聖王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故天下有變而無傾危之患矣冏冀以此論感寤曹爽爽不能用
  八年二月日有食之時尚書何晏等朋附曹爽好變改灋度太尉蔣濟上䟽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周公輔政慎於其朋夫為國灋度惟命世大才乃能張其綱維以垂於後豈中下之吏所宜改易哉終無益於治適足傷民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職率以清平則和氣祥瑞可感而致也 大將軍爽用何晏鄧颺丁謐之謀遷太后於永寧宫専擅朝政多樹親黨屢改制度太傅懿不能禁與爽有隙五月懿始稱疾不與政事
  九年大將軍爽驕奢無度飲食衣服擬於乘輿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又私取先帝才人以為伎樂作窟室綺䟽四周數與其黨何晏等縱酒其中弟羲深以為憂數涕泣諫止之爽不聼爽兄弟數俱出遊司農沛國桓範謂曰總萬機典禁兵不宜並出若有閉城門誰復内入者爽曰誰敢爾耶初清河平原争界八年不能决冀州刺史孫禮請天府所藏烈祖封平原時圗以决之爽信清河之訴云圗不可用禮上䟽自辨辭頗剛𭃄爽大怒劾禮怨望結刑五歳久之復為并州刺史往見太傅懿有忿色而無言懿曰卿得并州少邪恚理分界失分乎禮曰何明公言之乖也禮雖不徳豈以官位往事為意邪本謂明公齊蹤伊吕匡輔魏室上報明帝之託下建萬世之勲今社稷將危天下兇兇此禮之所以不恱也因涕泣横流懿曰且止忍不可忍冬河南尹李勝出為荆州刺史過辭太傅懿懿令兩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進粥懿不持杯而飲粥皆流出霑胸勝曰衆情謂明公舊風發動何意尊體乃爾懿使聲氣纔屬說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君當屈并州并州近邊好為之備恐不復相見以子師昭兄弟為託勝曰當還忝本州非并州懿乃錯亂其辭曰君方到并州勝復曰當忝荆州懿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還為本州盛徳壯烈好建功勲勝退告爽曰司馬公尸居餘氣形神已離不足慮矣他日又向爽等垂泣曰太傅病不可復濟令人愴然故爽等不復設備何晏聞平原管輅明於術數請與相見十二月丙戌輅往詣晏晏與之論易時鄧颺在坐謂輅曰君自謂善易而語初不及易中辭義何也輅曰夫善易者不言易也晏含笑贊之曰可謂要言不煩也因謂輅曰試為作一卦知位當至三公不又問連夢見青蠅數十來集鼻上驅之不去何也輅曰昔元凱輔舜周公佐周皆以和惠謙恭享有多福此非卜筮所能明也今君侯位尊勢重而懐徳者鮮畏威者衆殆非小心求福之道也又鼻者天中之山髙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今青蠅臭惡而集之位峻者顚輕豪者亡不可不深思也願君侯裒多益寡非禮不履然後三公可至青蠅可驅也颺曰此老生之常譚輅曰夫老生者見不生常譚者見不譚輅還邑舍具以語其舅舅責輅言太切至輅曰與死人語何所畏邪舅大怒以輅為狂 太傅懿隂與其子中護軍師散騎常侍昭謀誅曹爽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帝謁髙平陵大將軍爽與弟中領軍羲武衛將軍訓散騎常侍彦皆從太傅懿以皇太后令閉諸誠門勒兵據武庫授兵出屯洛水浮橋召司徒髙柔假節行大將軍事據爽營太僕王觀行中領軍事據羲營因奏爽罪惡於帝曰臣昔從遼東還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後事為念臣言太祖髙祖亦屬臣以後事皆自陛下所見無所憂苦萬一有不如意臣當以死奉明詔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憲内則僭擬外則専權破壊諸營盡據禁兵羣官要職皆置所親殿中宿衛易以私人根據槃互縱恣日甚又以黄門張當為都監伺察至尊離間二宫傷害骨肉天下洶洶人懐危懼陛下便為寄坐豈得乆安此非先帝詔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往言太尉臣濟等皆以爽為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永寧宫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臣輙敕主者及黄門令罷爽羲訓吏兵以𠉀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車駕敢有稽留便以軍法從事臣輙力疾將兵屯洛水浮橋伺察非常爽得懿奏事不通廹窘不知所為留車駕宿伊水南伐木為鹿角發屯田兵數千人以為衛懿使侍中髙陽許允及尚書陳泰説爽宜早自歸罪又使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謂爽唯免官而已以洛水為誓泰羣之子也初爽以桓範卿里老宿於九卿中特禮之然不甚親也及懿起兵以太后令召範欲使行中領軍範欲應命其子止之曰車駕在外不如南出範乃出至平昌城門城門已閉門𠉀司蕃故範舉吏也範舉手中版以示之矯曰有詔召我卿促開門蕃欲求見詔書範呵之曰卿非我故吏邪何以敢爾乃開之範出城顧謂蕃曰太傅圗逆卿從我去蕃徒行不能及遂避側懿謂蔣濟曰智囊往矣濟曰範則智矣然駑馬戀棧豆爽必不能用也範至勸爽兄弟以天子詣許昌發四方兵以自輔爽疑未決範謂羲曰此事昭然卿用讀書何為邪於今日卿等門户求貧賤復可得乎且匹夫質一人尚欲望活卿與天子相隨令於天下誰敢不應也俱不言範又謂羲曰卿别營近在闕南洛陽典農治在城外呼召如意今詣許昌不過中宿許昌别庫足相被假所憂當在榖食而大司農印章在我身羲兄弟黙然不從自甲夜至五鼓爽乃投刀於地曰我亦不失作富家翁範哭曰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㹠犢耳何圗今日坐汝等族滅也爽乃通懿奏事白帝下詔免已官奉帝還宫爽兄弟歸家懿發洛陽吏卒圍守之四角作髙樓令人在樓上察視爽兄弟舉動爽挾彈到後園中樓上人便唱言故大將軍東南行爽愁悶不知為計戊戌有司奏黄門張當私以所擇才人與爽疑有姦收當付廷尉考實辭云爽與尚書何晏鄧颺丁謐司𨽻校尉畢軌荆州刺史李勝等隂謀反逆須三月中發於是收爽羲訓晏颺謐軌勝并桓範皆下獄劾以大逆不道與張當俱夷三族初爽之出也司馬魯芝留在府聞有變將營騎斫津門出赴爽及爽解印綬將出主簿楊綜止之曰公挾主握權捨此以至東市乎有司奏收芝綜治罪太傅懿曰彼各為其主也宥之頃之以芝為御史中丞綜為尚書郎魯芝將出呼參軍辛敞欲與俱去敞毗之子也其姊憲英為太常羊耽妻敞與之謀曰天子在外太傅閉城門人云將不利國家於事可得爾乎憲英曰以吾度之太傅此舉不過以誅曹爽耳敞曰然則事就乎憲英曰得無殆就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敞曰然則敞可以無出乎憲英曰安可以不出職守人之大義也凡人在難猶或䘏之為人執鞭而棄其事不祥莫大焉且為人任為人死親昵之職也從衆而已敞遂出事定之後敞歎曰吾不謀於姊㡬不獲於義先是爽辟王沈及泰山羊祜沈勸祜應命祜曰委質事人復何容易沈遂行及爽敗沈以故吏免乃謂祜曰吾不忘卿前語祜曰此非始慮所及也爽從弟文叔妻夏侯令女早寡而無子其父文寧欲嫁之令女刀截兩耳以自誓居常依爽爽誅其家上書絶昏强迎以歸復將嫁之令女竊入寑室引刀自斷其鼻其家驚惋謂之曰人生世間如輕塵棲弱草耳何至自苦乃爾且夫家夷滅已盡守此欲誰為哉令女曰吾聞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時尚欲保終況今衰亡何忍棄之此禽獸之行吾豈為乎司馬懿聞而賢之聼使乞子字飬為曹氏後何晏等方用事自以為一時才傑人莫能及晏嘗為名士品目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唯㡬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聞其語未見其人蓋欲以神況諸己也選部郎劉陶曄之子也少有口辯鄧颺之徒稱之以為伊吕陶嘗謂傳𤣥曰仲尼不聖何以知之智者於羣愚如弄一丸於掌中而不能得天下何以為聖𤣥不復難但語之曰天下之變無常也今見卿窮及曹爽敗陶退居里舍乃謝其言之過管輅之舅謂輅曰爾前何以知何鄧之敗輅曰鄧之行歩䈥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傾倚若無手足此為鬼躁何之視𠉀則魂不守宅血不華色精爽煙浮容若槁木此為鬼幽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何晏性自喜粉白不去手行歩顧影尤好老莊之書與夏侯𤣥荀粲及山陽王弼之徒競為清談祖尚虚無謂六經為聖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争慕效之遂成風流不可復制焉
  吳易太子
  魏邵陵厲公正始二年五月吳太子登卒
  三年春正月吳主立其子和為太子 八月吳主封子覇為魯王覇和母弟也寵愛崇特與和無殊尚書僕射是儀領魯王傅上䟽諌曰臣竊以魯王天挺懿徳兼資文武當今之宜宜鎮四方為國藩輔宣揚徳羙廣耀威靈乃國家之良規海内所瞻望且二宫宜有降殺以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書三四上吳主不聼
  六年春正月吳太子和與魯王同宫禮秩如一羣臣多以為言吳主乃命分宫别僚二子由是有隙衛將軍全琮遣其子寄事魯王以書告丞相陸遜遜報曰子弟茍有才不憂不用不宜私出以要榮利若其不佳終為取禍且聞二宫勢敵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寄果阿附魯王輕為交構遜書與琮曰卿不師日磾而宿留阿寄終為足下門户致禍矣行既不納遜言更以致隙魯王曲意交結當時名士偏將軍朱績以膽力稱王自至其廨就之坐欲與結好績下地住立辭而不當績然之子也於是自侍御賓客造為二端仇黨疑貳滋延大臣舉國中分吴主聞之假以精學禁斷賔客往來督軍使者羊衟上疏曰聞明詔省奪二宫備衛抑絶賔客使四方禮敬不復得通逺近悚然大小失望或謂二宫不遵典式就如所嫌猶宜補察宻加斟酌不使逺近得容異言臣懼積疑成謗乆將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國不逺將謂二宫有不順之愆不審陛下何以解之吴主長女魯班適左護軍全琮少女小虎適票騎將軍朱據全公主與太子母王夫人有隙吴主欲立王夫人為后公主阻之恐太子立怨已心不自安數譛毁太子吴主寑疾遣太子禱於長沙桓王廟太子妃叔父張休居近廟邀太子過所居全公主使人覘視因言太子不在廟中専就妃家計議又言王夫人見上寝疾有喜色吴主由是發怒夫人以憂死太子寵益衰魯王之黨楊竺全寄吴安孫竒等共譛毁太子吴主惑焉陸遜上䟽諌曰太子正統宜有磐石之固魯王藩臣當使寵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獲安書三四上辭情危切又欲詣都口陳嫡庶之義吴主不恱太常顧譚遜之甥也亦上疏曰臣聞有國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異尊卑之禮使髙下有差等級踰邈如此則骨肉之恩全覬覦之望絶昔賈誼陳治安之計論諸侯之勢以為勢重雖親必有逆節之累勢輕雖疏必有保全之祚故淮南親弟不終饗國失之於勢重也吴苪䟽臣傳祚長沙得之於勢輕也昔漢文帝使慎夫人與皇后同席袁盎退夫人之位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義陳人彘之戒帝既恱懌夫人亦悟今臣所陳非有所偏誠欲以安太子而便魯王也由是魯王與譚有隙芍陂之役譚弟承及張休皆有功全琮子端緒與之争功譛承休於吴主吴主徙譚承休於交州又追賜休死太子太傅吾粲請使魯王出鎮夏口出楊竺等不得令在京師又數以消息語陸遜魯王與楊竺共譛之吴主怒収粲下獄誅數遣中使責問陸遜遜憤恚而卒其子抗為建武校尉代領遜衆送𦵏東還吴主以楊竺所白遜二十事問抗抗事事條陳吴主意乃稍解嘉平二年 初㑹稽潘夫人有寵於吳主生少子亮吴主愛之全公主既與太子和有隙欲豫自結數稱亮羙以其夫之兄子尚女妻之吴主以魯王覇結朋黨以害其兄心亦惡之謂侍中孫峻曰子弟不睦臣下分部將有袁氏之敗為天下笑若使一人立者安得不亂乎遂有廢和立亮之意然猶沈吟者厯年峻静之曽孫也秋吴主遂幽太子和驃騎將軍朱據諌曰太子國之本根加以雅性仁孝天下歸心昔晉獻用驪姬而申生不存漢武信江充而戾太子寃死臣竊懼太子不堪其憂雖立思子之宫無所復及矣吴主不聼據與尚書僕射屈晃率諸將吏泥頭自縳連日詣闕請和吴主登白爵觀見甚惡之敕據晃等無事怱怱無難督陳正五營督陳象各上書切諌據晃亦固諌不已吴主大怒族誅正象牽據晃入殿據晃猶口諌叩頭流血辭氣不撓吴主杖之各一百左遷據為新都郡丞晃斥歸田里羣司坐諌誅放者以十數遂廢太子和為庶人徙故鄣賜魯王覇死殺楊竺流其尸於江又誅全寄吴安孫竒皆以其黨覇譛和故也初楊竺少獲聲名而陸遜謂之終敗勸竺兄穆令與之别族及竺敗穆以數諌戒竺得免死朱據未至官中書令孫𢎞以詔書追賜死 冬十一月吴主立子亮為太子
  三年夏五月吴主立潘夫人為皇后 吴主頗寤太子和之無罪 冬十一月吴主祀南郊還得風疾欲召和還全公主及侍中孫峻中書令孫𢎞固争之乃止四年春正月吴主立故太子和為南陽王使居長沙仲姬子奮為齊王居武昌王夫人子休為琅邪王居虎林吴潘后性剛戾吴主疾病后使人問孫𢎞以吕后稱
  制故事左右不勝其虐伺其昏睡縊殺之託言中惡後事泄坐死者六七人 夏四月吴主殂太子亮即位太傅恪不欲諸王處濵江兵馬之地乃徙齊王奮於豫章琅邪王休於丹陽奮不肯徙又數越灋度恪為牋以遺奮曰帝王之尊與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仇讎有善不得不舉親戚有惡不得不誅所以承天理物先國後身蓋聖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昔漢初興多王子弟至於太彊輙為不軌上則㡬危社稷下則骨肉相殘其後懲戒以為大諱自光武以來諸王有制惟得自娱於宫内不得臨民干與政事其與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則前世得失之騐也大行皇帝覽古戒今防牙遏萌慮於千載是以寝疾之日分遣諸王各早就國詔䇿勤渠科禁嚴峻其所戒敕無所不至誠欲上安宗廟下全諸王使百世相承無凶國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推太伯順父之志中念河間獻王東海王彊恭順之節下存前世驕恣荒亂之王以為警戒而聞頃至武昌以來多違詔敕不拘制度擅發諸將兵治護宫室又左右常從有罪過者當以表聞公付有司而擅私殺事不明白中書楊融親受詔敇所當恭肅乃云正自不聼禁當如我何聞此之日小大驚怪莫不寒心里語曰明鑑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魯王為戒改易其行戰戰兢兢盡禮朝廷如此則無求不得若棄忘先帝灋教懐輕慢之心臣下寧負大王不敢負先帝遺詔寧為大王所怨疾豈敢㤀尊主之威而令詔敕不行於藩臣邪向使魯王早納忠直之言懐驚懼之慮則享祚無窮豈有滅亡之禍哉夫良藥苦口唯病者能甘之忠言逆耳唯達者能受之今者恪等慺慺欲為大王除危殆於萌牙廣徳慶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願蒙三思王得牋懼遂移南昌
  五年冬十月孫峻殺諸葛恪 齊王奮聞諸葛恪誅下住蕪湖欲至建業觀變傅相謝慈等諌奮殺之坐廢為庶人徙章安南陽王和妃張氏諸葛恪之甥也先是恪有徙都之意使治武昌宫民間或言恪欲迎和立之及恪被誅丞相峻因此奪和璽綬徙新都又遣使者賜死初和妾何氏生子皓諸姬子徳謙俊和將死與張妃别妃曰吉凶當相隨終不獨生亦自殺何姬曰若皆從死誰當字孤遂撫育皓及其三弟皆賴以獲全
  諸葛恪冦淮南孫綝逆節附
  魏邵陵厲公嘉平三年冬十一月吴主以太子亮幼小議所付託孫峻薦大將軍諸葛恪可付大事吴主嫌恪剛狠自用峻曰當今朝臣之才無及恪者乃召恪於武昌恪將行上大將軍吕岱戒之曰世方多難子毎事必十思恪曰昔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夫子曰再思可矣今君令恪十思明恪之劣也岱無以答時咸謂之失言虞喜論曰夫託以天下至重也以人臣行主威至難也兼二至而管萬機能勝之者鮮矣吕侯國之元耆志度經逺甫以十思戒之而便以示劣見拒此元遜之䟽機神不俱者也若因十思之義廣諮當世之務聞善速於雷動從諌急於風移豈得隕首殿堂死於凶䜿之刃世人竒其英辯造次可觀而哂吕侯無對為陋不思安危終始之慮是樂春藻之繁華而忘秋實之甘口也昔魏人伐蜀蜀人禦之精嚴垂發而費禕方與來敏對棊意無厭倦敏以為必能辦賊言其明略内定貎無憂色也況長寧以為君子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蜀為蕞爾之國而方向大敵所規所圗唯守與戰何可矜已有餘晏然無戚斯乃禕性之寛簡不防細微卒為降人郭循所害豈非兆見於彼而禍成於此哉往聞長寧之甄文偉今覩元遜之逆吕侯二事體同皆足以為世鑒也 恪至建業見吴主於臥内受詔牀下以大將軍領太子太傅孫𢎞領少傅詔有司諸事一統於恪惟殺生大事然後以聞為制羣官百司拜揖之儀各有品序又以㑹稽太守北海滕𦙍為太常𦙍吴王壻也
  四年春二月吴主病困召諸葛恪孫𢎞滕𦙍及將軍吕據侍中孫峻入卧内屬以後事夏四月吴主殂孫𢎞素與諸葛恪不平懼為恪所治祕不發䘮欲矯詔誅恪孫峻以告恪恪請𢎞咨事於坐中殺之乃發䘮謚吴主曰大皇帝太子亮即位大赦改元建興閏月以諸葛恪為太傅滕𦙍為衛將軍吕岱為大司馬 初吴大帝築東興堤以遏巢湖其後入冦淮南敗以内船遂廢不復治冬十月太傅恪㑹衆於東興更作大堤左右結山俠築兩城各留千人使將軍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東城引軍而還鎮東將軍諸葛誕言於大將軍師曰今因吴内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覊吴之上流然後簡精卒攻其兩城比救至可大獲也是時征南大將軍王昶征東將軍胡遵鎮南將軍毌丘儉等各獻征吴之計朝廷以三征計異詔問尚書傅嘏嘏對曰議者或欲汎舟徑濟横行江表或欲四道並進攻其城壘或欲大佃疆埸觀釁而動誠皆取賊之常計也然自治兵以來出入三載非掩襲之軍也賊之為冦㡬六十年矣君臣相保吉凶共患又䘮其元帥上下憂危設令列船津要堅城據險橫行之計其殆難㨗今邊壤之守與賊相逺賊設羅落又特重宻間諜不行耳目無聞夫軍無耳目校察未詳而舉大衆以臨巨險此為希幸徼功先戰而後求勝非全軍之長䇿也唯有進軍大佃最差完牢可詔昶遵等擇地居險審所錯置及令三方一時前守奪其肥壤使還塉土一也兵出民表冦鈔不犯二也招懷近路降附日至三也羅落逺設間構不來四也賊退其守羅落必淺佃作易立五也坐食積榖士不運輸六也釁隙時聞討襲速決七也凡此七者軍事之急務也不據則賊擅便資據之則利歸於國不可不察也夫屯壘相偪形勢已交智勇得陳巧拙得用䇿之而知得失之計角之而知有餘不足虜之情偽將焉所逃夫以小敵大則役煩力竭以貧敵富則斂重財匱故曰敵逸能勞之飽能飢之此之謂也司馬師不從十一月詔王昶等三道撃吴 十二月王昶攻南郡毌丘儉向武昌胡遵諸葛誕率衆七萬攻東興甲寅吴太傅恪將兵四萬晨夜兼行救東興胡遵等敇諸軍作浮橋以度陳於堤上分兵攻兩城城在髙峻不可卒抜諸葛恪使冠軍將軍丁奉與吕據留贊唐咨為前部從山西上奉謂諸將曰今諸軍行緩若賊據便地則難以争鋒我請趨之乃辟諸軍使下道奉自率麾下三千人徑進時北風奉舉㠶二日即至東闗遂據徐塘時天雪寒胡遵等方置酒髙㑹奉見其前部兵少謂其下曰取封侯爵賞正在今日乃使兵皆解鎧去矛㦸但兠鍪刀楯倮身縁堨魏人望見大笑之不即嚴兵吴兵得上便鼓譟斫破魏前屯吕據等繼至魏軍驚擾散走争渡浮橋橋壊絶自投於水更相蹈藉前部督韓綜樂安太守桓嘉等皆沒死者數萬綜故吴叛將數為吴害吴大帝常切齒恨之諸葛恪命送其首以白太帝廟獲車乘牛馬驢騾各以千數資器山積振旅而歸
  五年春正月光禄大夫張緝言於師曰恪雖克㨗見誅不乆師曰何故緝曰威震其主功蓋一國求不死得乎二月吴軍還自東興進封太傅恪陽都侯加荆揚州
  牧督中外諸軍事恪遂有輕敵之心復欲出軍諸大臣以為數出罷勞同辭諌恪恪不聼中散大夫蔣延固争恪命扶出因著論以諭衆曰凡敵國欲相吞即仇讎欲相除也有讎而長之禍不在已則在後人不可不為逺慮也昔秦但得闗西耳尚以并吞六國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數倍以吴與蜀比古六國不能半也然今所以能敵之者但以操時兵衆於今適盡而後生者未悉長大正是賊衰少未盛之時加司馬懿先誅王凌續自隕斃其子幼弱而専彼大任雖有智計之士未得施用當今伐之是其厄㑹聖人急於趨時誠謂今日若順衆人之情懐偷安之計以為長江之險可以傳世不論魏之終始而以今日遂輕其後此吾所以長歎息者也今聞衆人或以百姓尚貧欲務閑息此不知慮其大危而愛其小勤者也昔漢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閉闗守險以自娱樂空出攻楚身被創痍介胄生蟣蝨將士厭困苦豈甘鋒刃而忘安寧哉慮於長乆不得兩存者耳毎鑑荆邯說公孫述以進取之圗近見家叔父表陳與賊争競之計未嘗不喟然歎息也夙夜反側所慮如此故聊䟽愚言以達二三君子之末若一朝隕沒志畫不立貴令來世知我所憂可思於後耳衆人雖皆心以為不可然莫敢復難丹陽太守聶友素與恪善以書諌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東闗之計計未施行今公輔贊大業成先帝之志冦遠自送將士憑賴威徳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豈非宗廟神靈社稷之福邪宜且案兵飬銳觀釁而動今乘此勢欲復大出天時未可而茍任盛意私心以為不安恪題論後為書答友曰足下雖有自然之理然未見大數熟省此論可以開悟矣滕𦙍謂恪曰君受伊霍之託入安本朝出摧疆敵名聲振於海内天下莫不震動萬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今猥以勞役之後興師出征民疲力屈逺主有備若攻城不克野略無獲是䘮前勞而招後責也不如案甲息師觀隙而動且兵者大事事以衆濟衆茍不恱君獨安之恪曰諸云不可皆不見圗筭懐居茍安者也而子復以為然吾何望乎夫以曹芳闇劣而政在私門彼之民臣固有離心今吾因國家之資藉戰勝之威則何往而不克哉三月恪大發州郡二十萬衆復入冦以滕𦙍為都下督掌統留事 夏四月吴諸葛恪入冦淮南驅略民人諸將或謂恪曰今引軍深入疆場之民必相率逺遁恐兵勞而功少不如止圍新城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圗之乃可大獲恪從其計五月還軍圍新城詔太尉司馬孚督諸軍二十萬往赴之大將軍師問於虞松曰今東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諸將意沮若之何松曰昔周亞夫堅壁昌邑而吴楚自敗事有似弱而彊不可不察也今恪悉其鋭衆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戰耳若攻城不抜請戰不可師老衆疲勢將自走諸將之不徑進乃公之利也姜維有重兵而縣軍應恪投食我麥非深根之冦也且謂我并力於東西方必虚是以徑進今若使闗中諸軍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將走矣師曰善乃使郭淮陳泰悉闗中之衆解狄道之圍敕母丘儉等案兵自守以新城委吴陳泰進至洛門姜維糧盡退還揚州牙門將涿郡張特守新城吴人攻之連月城中兵合三千人疾病戰死者過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將䧟不可護特乃謂吴人曰今我無心復戰也然魏灋被攻過百日而救不至者雖降家不坐自受敵以來已九十餘日矣此城中本有四千餘人戰死者已過半城雖䧟尚有半人不欲降我當還為相語條别善惡明日早送名且以我印綬去為信乃投其印綬與之吴人聼其辭而不取印綬特乃投夜徹諸屋材柵補其缺為二重明日謂吴人曰我但有鬬死耳吴人大怒進攻之不能抜㑹大暑吴士疲勞飲水泄下流腫病者大半死傷塗地諸營吏日白病者多恪以為詐欲斬之自是莫敢言恪内惟失計而恥城不下忿形於色將軍朱異以軍事迕恪恪立奪其兵斥還建業都尉蔡林數陳軍計恪不能用䇿馬來犇諸將伺知吴兵已疲乃進救兵秋七月恪引軍去士卒傷病流曳道路或頓仆坑壑或見略獲存亡哀痛大小嗟呼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圗起田於潯陽詔召相御徐乃旋師由此衆庶失望怨讟興矣汝南太守鄧艾言於司馬師曰孫權已沒大臣未附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勢足以違命諸葛恪新秉國政而内無其主不念撫恤上下以立根基競於外事虐用其民悉國之衆頓於堅城死者萬數載禍而歸此恪獲罪之由也昔子胥吴起商鞅樂毅皆見任時君主沒猶敗況恪才非四賢而不慮大患其亡可待也八月吴軍還建業諸葛恪陳兵導從歸入府館即召中書令孫嘿厲聲謂曰卿等何敢數妄作詔嘿惶懼辭出因病還家恪征行之後曹所奏署令長職司一罷更選愈治威嚴多所罪責當進見者無不竦息又改易宿衛用其親近復敕兵嚴欲向青徐孫峻因民之多怨衆之所嫌搆恪於吴主云欲為變冬十月孫峻與吴主謀置酒請恪恪將入之夜精爽擾動通夕不寐又家數有妖怪恪疑之旦日駐車宫門峻已伏兵於帷中恐恪不時入事泄乃自出見恪曰使君若尊體不安自可須後峻當具白主上欲以嘗知恪意恪曰當自力入散騎常侍張約朱恩等宻書與恪曰今日張設非常疑有他故恪以書示滕𦙍𦙍勸恪還恪曰兒軰何能為正恐因酒食中人耳恪入劍履上殿進謝還坐設酒恪疑未飲孫峻曰使君病未善平有常服藥酒可取之恪意乃安别飲所齎酒數行吴主還内峻起如厠解長衣著短服出曰有詔收諸葛恪恪驚起抜劍未得而峻刀交下張約從旁斫峻裁傷左手峻應手斫約斷右臂武衛之士皆趨上殿峻曰所取者恪也今已死悉令復刃乃除地更飲恪二子竦建聞難載其母欲來犇峻使人追殺之以葦席裹恪尸篾束腰投之石子岡又遣無難督施寛就將軍施績孫壹軍殺恪弟奮威將軍融於公安及其三子恪外甥都鄉侯張震常侍朱恩皆夷三族臨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震雷電激不崇一朝大風衝發希有極日然猶繼以雲雨因以潤物是則天地之威不可經日挾辰帝王之怒不宜訖情盡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諱敢冐破滅之罪以邀風雨之㑹伏念故太傅諸葛恪罪積惡盈自致夷滅父子三首梟市積日觀者數萬詈聲成風國之大刑無所不震長老孩幼無不畢見人情之於品物樂極則哀生見恪貴盛世莫與貳身處台輔中間厯年今之誅夷無異禽獸觀訖情反能不憯然且已死之人與土壤同域鑿掘斫刺無所復加願聖朝稽則乾坤怒不極旬使其鄉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昔項籍受殯葬之施韓信獲收斂之恩斯則漢髙發神明之譽也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國澤加於辜戮之骸復受不已之恩於以揚聲遐方沮勸天下豈不大哉昔欒布矯命彭越臣竊恨之不先請主上而専名以肆情其得不誅實為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謹伏手書冐昧陳聞乞聖明哀察於是吴主及孫峻聼恪故吏斂葬初恪少有盛名大帝深器重之而恪父瑾常以為戚曰非保家之主也父友奮威將軍張承亦以為恪必敗諸葛氏陸遜嘗謂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則扶接之今觀君氣陵其上意蔑乎下非安徳之基也漢侍中諸葛瞻亮之子也恪再攻淮南越嶲太守張嶷與瞻書曰東主初崩帝實幼弱太傅受寄託之重亦何容易親有周公之才猶有管蔡流言之變霍光受任亦有燕蓋上官逆亂之謀賴成昭之明以免斯難耳昔毎聞東主殺生賞罰不任下人又今以垂沒之命卒召太傅屬以後事誠實可慮加吴楚剽急乃昔所記而太傅離少主履敵庭恐非良計長筭也雖云東家綱紀肅然上下輯睦百有一失非明者之慮也取古則今今則古也自非郎君進忠言於太傅誰復有盡言者邪旋軍廣農務行徳惠數年之中東西並舉實為不晚願深採察恪果以此敗吴羣臣共議上奏孫峻為太尉滕𦙍為司徒有媚峻者言曰萬㡬宜在公族若承嗣為亞公聲名素重衆心所附不可量也乃表峻為丞相大將軍督中外諸軍事又不置御史大夫由是士人失望滕𦙍女為恪子竦妻𦙍以此辭位孫峻曰鯀禹罪不相及滕侯何為峻與𦙍雖内不沾洽而外相包容進𦙍爵髙宻侯共事如前
  髙貴鄉公正元元年孫峻驕矜淫暴國人側目司馬桓慮謀殺峻立太子登之子吴侯英不克皆死
  二年秋七月吴將軍孫儀張怡林恂謀殺峻不克死者數十人全公主譛朱公主於峻曰與儀同謀峻遂殺朱公主
  甘露元年秋九月孫峻使驃騎將軍吕據及車騎將軍劉纂鎮南將軍朱異前將軍唐咨自江都入淮泗以圗青徐峻餞之於石頭遇暴疾以後事付從父弟偏將軍綝峻卒吴以綝為侍中武衛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召吕據等還吕據聞孫綝代孫峻輔政大怒與諸督將連名共表薦滕𦙍為丞相綝更以𦙍為大司馬代吕岱駐武昌據引兵還使人報𦙍欲共廢綝冬十月丁未綝遣從兄憲將兵逆據於江都使中使敕文欽劉纂唐咨等共擊取據又遣侍中左將軍華融中書丞丁晏告喻𦙍宜速去意𦙍自以禍及因留融晏勒兵自衛召典軍楊崇將軍孫咨告以綝為亂廹融等使有書難綝綝不聼表言𦙍反許將軍劉丞以封爵使卒兵騎攻圍𦙍𦙍又劫融等使詐為詔發兵融等不從皆殺之或勸𦙍引兵至蒼龍門將士見公出必委綝就公時夜已半𦙍恃與據期又難舉兵向宫乃約令部曲說吕侯已在近道故皆為𦙍盡死無離散者𦙍顔色不變談笑如常時大風比曉據不至綝兵大㑹遂殺滕及將士數十人夷其三族己酉大赦改元太平或勸吕據犇魏者據曰吾恥為叛臣遂自殺 十一月吴孫綝遷大將軍綝負貴倨傲多行無禮峻從弟憲嘗與誅諸葛恪峻厚遇之官至右將軍無難督平九官事綝遇憲薄於峻時憲怒與將軍王惇謀殺綝事泄綝殺惇憲服藥死
  二年夏四月吴主臨正殿大赦始親政事孫綝表奏多見難問又科兵子弟十八已下十五以上三千餘人選大將子弟年少有勇力者使將之日於苑中教習曰吾立此軍欲與之俱長又數出中書視大帝時舊事問左右侍臣曰先帝數有特制今大將軍問事但令我書可邪
  三年秋八月吴孫綝以吴主親覽政事多所難問甚懼返自鑊里遂稱疾不朝使弟威逺將軍據入蒼龍門宿衛武衛將軍恩偏將軍幹長水校尉闓分屯諸營欲以自固吴主惡之乃推朱公主死意全公主懼曰我實不知皆朱據二子熊損所白是時熊為虎林督損為外部督吴主皆殺之損妻即孫峻妹也綝諌不從由是益懼吴主隂與全公主及將軍劉丞謀誅綝全后父尚為太常衛將軍吴主謂尚子黄門侍郎紀曰孫綝専勢輕小於孤孤前敕之使速上岸為唐咨等作援而留湖中不上岸一歩事見淮南三叛又委罪於朱異擅殺功臣不先表聞築第橋南不復朝見此為自在無復所畏不可久忍今規取之卿父作中軍都督使宻嚴整士馬孤當自出臨橋率宿衛虎騎左右無難一時圍之作版詔敕綝所領皆解散不得舉手正爾自當得之卿去但當使宻耳卿宣詔卿父勿令卿母知之女人既不曉大事且綝同堂姊邂逅漏泄誤孤非小也紀承詔以告尚尚無逺慮以語紀母母使人宻語綝九月戊午綝夜以兵襲尚執之遣弟恩殺劉丞於蒼龍門外比明遂圍宫吴主大怒上馬帶鞬執弓欲出曰孤大皇帝適子在位已五年誰敢不從者侍中近臣及乳母共牽攀止之不得出歎咤不食罵全后曰爾父憒憒敗我大事又遣呼紀紀曰臣父奉詔不謹負上無面目復見因自殺綝使光禄勲孟宗告太廟廢吴主為㑹稽王召羣臣議曰少帝荒病昬亂不可以處大位承宗廟已告先帝廢之諸君若有不同者下異議皆震怖曰唯將軍令綝遣中書郎李崇奪吴主璽綬以吴主罪班告逺近尚書桓彞不肯署名綝怒殺之典軍施正勸綝迎立琅邪王休綝從之己未綝使宗正楷與中書郎董朝迎琅邪王於㑹稽遣將軍孫耽送㑹稽王亮之國亮時年十六徙全尚於零陵尋追殺之遷全公主於豫章冬十月戊午琅邪王行至曲阿有老公遮王叩頭曰事乆變生天下喁喁願陛下速行王善之是日進及布塞亭孫綝以琅邪王未至欲入居宫中召百官㑹議皆惶怖失色徒唯唯而已選曹郎虞汜曰明公為國伊周處將相之任擅廢立之威將上安宗廟下恵百姓大小踴躍自以伊霍復見今迎王未至而欲入宫如是羣下揺蕩衆聼疑惑非所以永終忠孝揚名後世也綝不懌而止汜翻之子也綝命弟恩行丞相事率百僚以乘輿法駕迎琅邪王於永昌亭築宫以武帳為便殿設御坐己夘王至便殿止東廂孫恩奉上璽符王三讓乃受羣臣以次奉引王就乘輿百官陪位綝以兵千人迎於半野拜於道側王下車答拜即日御正殿大赦改元永安孫綝稱草莾臣詣闕上書上印綬節鉞求避賢路吴主引見慰諭下詔以綝為丞相荆州牧増邑五縣以恩為御史大夫衛將軍中軍督封縣侯孫據幹闓皆拜將軍封侯又以長水校尉布為輔義將軍封永康侯先是丹陽太守李衡數以事侵琅邪王其妻習氏諌之衡不聼琅邪王上書乞徙他郡詔徙㑹稽及琅邪王即位李衡憂懼謂妻曰不用卿言以至於此吾欲犇魏何如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抜過重既數作無禮而復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歸何面目見中國人乎衡曰計何所出妻曰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顯於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可自囚詣獄表列前失顯求受罪如此乃當逆見優饒非但直活而已衡從之吴主詔曰丹陽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敗夫射鉤斬祛在君為君其遣衡還郡勿令自疑又加威逺將軍授以棨㦸己丑吴主封故南陽王和子皓為烏程侯羣臣奏立皇后太子吴主曰朕以寡徳奉承洪業涖事日淺恩澤未敷后妃之號嗣子之位非所急也有司固請吴主不許孫綝奉牛酒詣吴主吴主不受齎詣左將軍張布酒酣出怨言曰初廢少主時多勸吾自為之者吾以陛下賢明故迎之帝非我不立今上禮見拒是與凡臣無異當復改圗耳布以告吴主吴主銜之恐其有變數加賞賜戊戌吴主詔曰大將軍掌中外諸軍事事統煩多其加衛將軍御史大夫恩侍中與大將軍分省諸事或有告綝懐怨侮上欲圗反者吴主執以付綝綝殺之由是益懼因孟宗求出屯武昌吴主許之綝盡敕所督中營精兵萬餘人皆令裝載又取武庫兵器吴主咸令給與綝求中書兩郎典知荆州諸軍事主者奏中書不應外出吴主特聼之其所請求一無違者將軍魏邈説吴主曰綝居外必有變武衛士施朔又告綝謀反吴主將討綝宻問輔義將軍張布布曰左將軍丁奉雖不能吏書而計略過人能㫁大事吴主召奉告之且問以計畫奉曰丞相兄弟支黨甚盛恐人心不同不可卒制可因臘㑹有陛兵以誅之吴主從之十二月丁夘建業中謡言明㑹有變綝聞之不恱夜大風發屋揚沙綝益懼戊辰臘㑹綝稱疾不至吴主强起之使者十餘輩綝不得已將入衆止焉綝曰國家屢有命不可辭可豫整兵令府内起火因是可得速還遂入尋而火起綝求出吴主曰外兵自多不足煩丞相也綝起離席奉布目左右縛之綝叩頭曰願徙交州吴主曰卿何以不徙滕𦙍吕據於交州乎綝復曰願沒為官奴吴主曰卿何不以𦙍據為奴乎遂斬之以綝首令其衆曰諸與綝同謀者皆赦之放仗者五千人孫闓乗船欲降北追殺之夷綝三族發孫峻棺取其印綬斵其木而埋之吴主改葬諸葛恪朝臣有乞為諸葛恪立碑者吴主詔曰盛夏出軍士卒傷損無尺寸之功不可謂能受託孤之任死於䜿子之手不可謂智遂寝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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