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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潛紀聞三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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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郎潛紀聞三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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貶斥道教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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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初沿明舊例,太常寺樂官用道士承充。乾隆間,高宗特諭廷臣:二氏異樂,不宜用之朝廷,乃別選儒士為樂官,而令道士改業。又乾隆五年,江西正一真人遣人到部投職名,欲隨班恭祝萬壽。梅文穆公玨成時為鴻臚卿,以應否隨班行查禮部,禮部覆稱,宜列左都禦史下、侍郎前。文穆因上疏謂:道流卑職,不得濫廁班聯。上是其言,敕部定議,嗣後正一真人不入班行。文穆又言:據《江西通誌》稱,真人張繼宗,於康熙十九年授光祿大夫,此事不存檔案,不見會典,不足為據,宜照提點演法之類,給與品級。上亦以為然,下部議,正一真人不許援例請封,授秩五品(按:順治三年,江西撫李翔鳳進正一真人張應景符四十幅,得旨,以無補治道,且恐天下效尤,置之。又康熙二十二年旨:張繼宗見號真人,即著照所襲銜名給與誥命,一切僧道,不可過於優崇,致令妄為,爾等識之)。聖朝之慎重名器,杜絕異端,可謂至嚴至正。近來張氏子孫,乃猶有僭用極品儀制輿從,舄奕聲氣,招搖遊歷江浙閩粵諸省,沿途以符博金錢,並勒索地方有司供張饋贈,冥然若不知有前事者。當路巨公,盍拘系而懲創之,毋使鬥米遺孽為患人間也。

劉師恕奏請飭繳海澄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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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海澄公向以管轄兵馬,支銷錢糧,給予印信。後營裁而印未繳。雍正五年,劉侍郎師恕方充福建觀風整俗事,疏劾襲海澄公黃應纘濫給戚族印文,混行文武衙門,殊屬非宜,請飭繳銷,向後承襲時改給敕書。詔從之。

韓良輔由武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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陜西甘州韓撫部良輔,以康熙三十年一甲三名武進士選二等侍衛。雍正二年,以廣西提督署巡撫事,五年真授。墾曠土,馴瑤僮,清黔粵疆界,移官設防,頗著名績,是亦武臣改文之有效者。

康熙朝任官不甚拘中外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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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恪公齊蘇勒,初以內府主事出任永定河分司。既遷翰林院侍講、國子監祭酒,仍管永定河分司事,時康熙四十余年也。可見當日擇賢任事,不甚有中外資格之拘。

何世璂沈廷正理學門戶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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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間,貴州巡撫何端簡公世璂,奉敕建龍神祠,將祀明臣王守仁之陽明書院,改作。後撫沈督部廷正疏言:守仁謫龍場驛丞時,講明聖賢之學,化民牖俗,黔人始知誦習詩書,實為有功名教。陽明書院夙為省城士子瞻仰誦讀之所,請仍其舊,別建龍神祠宇。得旨:『此舉妥協之至。何世璂留心理學,伊等各立門戶,互相是非,若雲無心,何至錯誤若此。俯順 輿情,改建為是。』康祺按:端簡亦理學名臣,其平日殆誦法程朱,以姚江之學為害道,故龍場祠祀,毅然借端以去之。聖訓煌煌,已如見其幽隱矣。

張楊園家教之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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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鄉張楊園先生履祥訓門人語,姚瑚所述有雲:默斯未冠時(按:默斯,先生子,名維恭),先生命暫以幅巾禦寒,默斯不欲,隆冬盛寒,囚首露頂,家人患之,托瑚告先生,瑚難其辭。一日寒甚,始致辭曰:『默斯頭凍如此,恐或多疾,奈何?』先生厲辭曰:『與之幅巾,彼既不肯,此頭何妨凍落。』因言:『年前太福(原註:即仆陸慎乳名)小時,出鎮私買一帽戴之,予見之怒甚,投之於廁。可以待子不如待仆乎!』康祺按:楊園晚舉維恭,其家教方嚴,自不同世俗舐犢之愛。惟古人子冠父詔,禮節繁重,必非今日所可行。況尋常褻冠,與幅巾帕首何異。服禦之細,馴致賊恩,蓋講學家之徽幟然已。

洪稚存賜圜不由朱文正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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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存編修以上書謫戍,明年即奉旨釋回。赦下之次日,朱文正公入見,仁宗手先生書示公。公跽捧以觀,則見禦筆署其首四字曰:座右良箴。公頓首泣曰:『臣所郁結於中,久而不敢言者,至今日而皇上乃自行之,臣負皇上多矣,尚何言?』伏地久之始起。見錢衎石侍禦《記事續稿》。他書多稱稚存賜圜,由文正力,蓋非事實也。《續稿》又稱:編修上書乞代奏凡三處,一成邸,一即文正,一則長沙劉文恪。他書亦無及長沙者,前筆未詳,爰補述之。

杭堇浦上疏抗論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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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間,杭堇浦嘗以編修上疏抗論時事,謂用兵斂財及巡幸所至,有司一意奉行,其流弊皆及於百姓。疏凡十事,其言至戇激,部議當重辟。上僅令罷歸田裏,不之罪也。堇浦生平有此一節,亦不得以文人目之矣。

吳菘圃協揆之文章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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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菘圃協揆璥,以奏賦受知高宗,由編修超擢學士,屢持衡尺,朝士多推重其文章。阿文成公獨薦吳某饒經濟,可大任,奉旨分巡河南,兼理河務,遂以精練水事稱。前後任東南河督,歲奏安瀾,未嘗有失,而它處潰防奉命塞決者,罔不如期底績,世始服文成之識人。又林文忠公嘗謂:協揆文章為政事所掩,即書法之美,一二小簡,亦復超妙入古。然協揆未嘗以書名,則蘊蓄之宏遠,誠不可及也。

馮柯亭能以禮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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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孟亭侍禦為伯陽司寇之嫡孫。司寇庶子柯亭中丞鈐撫安徽時,將葬其生母曹夫人,於司寇之塋,和前並列。侍禦持不可曰:『是並嫡也。』中丞曰:『有子之妾,禮當袝,何並列之疑。』侍禦退而考之,得韓魏公葬所生母胡,其柩後於嫡夫人尺許,魏公自為誌銘曰:棺槨之制,悉用降等,安神之次,卻而不齊,示不敢瀆也。中丞無以難,議乃定。然中丞亦守禮嚴甚,嘗入覲,高宗詢及家事,諭曰:『汝母有賢子,今封夫人矣,將不為正室乎?』中丞叩首謝,敬對曰:『臣父未有遺命。』上霽顏曰:『是也,汝父未有命。』遂已。康祺按:中丞能以禮事其親,侍禦能以禮匡其長,二事均足為士大夫家範。

朱文正病中為曹侍禦作墓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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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曹侍禦疏劾和珅,身後始蒙優獎,余已述之矣。當嘉慶四年,侍禦子玉水舍人江,將歸葬,求銘於朱文正。文正病背癰方劇,舍人請俟愈後為之,寄江南,可及也。公曰:『不可,吾病,吾文且益真摯,愈於不病者。』乃流涕屑草,稿竣,請劉文清書之,避易數字,而文正意不愜,復改定而文清更書之,即今所刊石流傳者也。文正不慮己之病,而急為之銘,文清再為之書而不厭,蓋匪惟篤於友朋生死之際也。

陸太常深得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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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間,嘉興陸太常琦任廣西學政,深得士心,粵人至比之蜀有文翁,潮有韓公。桂林祠堂,至今享嘗不替。謝侍禦濟世《梅莊雜著》,有祭陸太常文,略曰:『先生之督學吾粵也,問何糊口,曰有學租,朝粥暮飯,人曰窮宗師。其閱卷也,手定甲乙,廢寢食,人曰勞宗師。 征鞍初卸,請業請益紛來前,人曰老教書宗師。及其去也,十二郡士子無不黯然悲者。』按:侍禦仕雍、乾間,清直之聲聞天下,衡量人物,不可一世,獨傾服太常如此,知必非阿好之言。陸太常有遺言一紙,述其先人儒素固窮,以及生平遭際,辭氣間皆抑然自下。末乃道其所得力處,以示子孫曰:『不妄交一人,不妄為一事,不妄取一錢。』按:宋倪文節之教人,亦有不妄出入,不妄語言,不妄思慮之語。太常三言,尤為篤實而深切也。(康祺謬為加二語雲:不妄發一言,當在太常三不妄之先;不妄起一念,當在太常三不妄之後。嗚呼!言之匪艱,行之維艱,捫心自思,能允蹈其一二否耶!)

世祖褒恤遺忠之優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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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季淩忠介公義渠,為甲申十九忠臣之一。順治間歸骨故丘,世祖廷諭知府吳綺護之行,且命為卜葬。本朝褒恤遺忠之典,蓋自世祖開之也。

康熙季年疏請建儲獲譴之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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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筆紀康熙季年太倉王相國以疏請建儲獲譴,其子詹事奕清代戍。其同日上疏,同時出塞之御史,未詳姓名。茲考各書,知聯名十二禦史,蓋大興陶彜、高密任坪、秀水範長發、南城鄒圖雲、柘城高玢、清苑王允晉、嘉善李允符、溧陽陳嘉猷、錢塘範允钅芮、武康高怡、吳趙成、山陰孫紹曾也。時號十二忠臣一孝子,孝子謂詹事也。又有稱十三忠臣者,因其時仁和柴御史謙,亦以言建儲同謫,後同釋。釋以雍正丙午,存者六人。唯詹事於諸御史赦後,又戍阿爾泰,十年乃歸。歸後為相國請賜恤,高宗諭以王掞當日不能深知聖祖默定儲位之心,冒昧瀆奏,固不合,但身居政府,為國本起見,尚屬分所應言,賜禦葬如例。蓋人臣效忠靖獻,不顧身家,事隔三朝,終邀天鑒,義可無悶也(按:十四人中,吾浙居其六,殆節義之邦風氣然已)。

賢婦寶守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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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帆祭酒法式善,性嗜風雅,四方名彥至京師者,無不叩詩龕之門,以詩文相倡答。祭酒著述甚饒,其藏情亦最富。祭酒沒,公子中書桂馨賢而蚤世。中書夫人,煦齋相國女也,守詩龕中遺書,扃鐍牢固。相國歸自卜魁,欲觀祭酒所輯朋舊及見錄,約以毋借它人,並先訂還期,然後出,其慎如此。以一婦人搘柱清門,寶守先集,至龂龂於父女之間,索綽羅氏(相國姓)及伍堯氏(祭酒姓)兩家門法善而遺澤長矣。

戚瓶谷占驗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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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清戚瓶谷學士麟祥逮事聖祖,供奉書房有年,文章風采,與敬業懷清望相埒,尤通河洛之學。每祈禱晴雨,上命占驗,不誤晷刻。憲廟嗣位,尤重之。未幾引病歸,忽以事戍寧古塔。學士曰:『吾不能逆睹,以及於難,亦數也。雖然,某年吾當歸。』及期,其第三子言宰連江,請於大府而乞恩焉,果得歸。見歸安章給諫所為《戚孝子傳》。夫學士邃於數學,而仍無免禍之方,連江篤於孝思,而卒有回天之力,士大夫立身處世,可以知所務矣。

劉蔭樞中丞之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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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城劉中丞蔭樞,以知縣行取為吏、刑、戶三科給事中,前後疏十上,論連捐速升之弊,又請試捐員、停保舉、開言路、核名實,又言藩臬宜入覲奏事,又陳豫秦兩省事宜,皆報可。又論楚省攤糧病民,下九卿議。公又開陳公卿間,遂蠲其賦。外轉贛南道,署按察使,以爭疑獄失巡撫意,劾罷之。康熙四十三年聖祖南巡,公迎見於潼關,此曰:『此劉胡子也,何為民服?』以被劾對,詔復其官。公廣顙豐頤,美須髯,官科垣,屢蒙召見,上故識之。洊擢貴州巡撫,會額魯特數擾邊,上使尚書富寧安等往征之。已擊走矣,領兵大臣尚擬進剿,各省捐餉捐馬者皆起。公上封事曰:『澤旺阿剌蒲坦,小醜也,侵擾哈密,小警也,請無用兵。』又密陳六事,略言:臣老人也,報皇上之日無幾,敢冒死以言。從來與庸主言,非發露其詳不可,與聖主言,則引其端而已悟。皇上聖主也,臣不敢多言,敢以六事進:重內地勿勤遠略,謹喜怒而慎用人,核名實以重國本。尋以年垂八十請老,上令赴大軍駐所周閱,詳議具奏。公抵營,仍疏請屯哈密以東,兵毋輕出。又以病乞休,詔責其憚遠涉,令還巡撫 任。後數月,休致來京,下刑部議,以阻撓軍務當絞,命發往博爾丹處種地,公年八十一矣。子熾請隨侍,公笑止之曰:『人死道路,與家庭何異。汝自歸,耕田讀書,無我慮。』居喀爾(喀)三年,上諭廷臣曰:『劉蔭樞忠臣也,但書生不知兵耳。』詔還京,復其官,千叟宴。雍正元年世宗召見,慰問賜金,遣之歸,旋卒於家。康、雍間多直臣,若公之百折不撓,始終一節,亦所罕見。

劉中丞以權術革除門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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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城劉中丞觀察贛南時,贛之鎮將私收門稅。公陰遣一人負布,一人負麥,交午過其門,曰:『彼欲稅,則質其布麥而來告。』會鎮將方過飲,守令皆在,二人者來白失布麥狀。公勃然曰:『門何稅而為暴如是,監司買物而失其物,如小民何?』鎮將慚退。明日,下令革其稅。公乃復具觴邀鎮將,揖之升堂,疾下拜曰:『帥惠吾民,敢不拜嘉。』鎮將大歡。康祺按:公性鯁直,此舉惠人之政,以委曲行之,其權術尤可愛也。

聖祖旌龔蘅圃侍禦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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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朝,龔蘅圃侍禦翔麟勁直敢言,屢擊權貴。劾靖逆侯之子張雲翮,劾滇黔督部趙公良棟,皆拜禦書之賜,旌其敢言。其劾熊孝感弟黷貨,並糾孝感,上亦韙之。論者謂宋唐子方以燈籠錦事劾文潞國,雖嘗寫貌禁中,卒不免有春州之謫,未若侍禦之生際聖明也。

劉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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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正事略·孝義門》載:近世孝子尋親遠道,備歷諸艱,至十余人之多,或負骨歸葬,或奉以還鄉,誠感神明,卒遂其誌。然考其出門,年皆在二十、三十。獨康熙間畢節劉孝子,以十四齡童子,至性勃發,只身孤行,閱十年之久,足跡遍天下,果得其父於萬里之外,奉之以歸,其事尤曠絕千古,而李氏事略未及采,亦一闕也(按:李氏所失載遠道尋親,如錢唐陸寅、單父劉宏甲、山陰楊賓、溧陽潘天成輩尚多)。孝子名琪,生四歲,父出賈不返。孝子時涕泣思父,輒依母陳,問父形貌奚若,及父平日言動,謹誌之。既而請於母,欲求父所在。母曰:『兒幼稚何能為,姑待之。』至年十四,泣謂母曰:『兒行決矣。』母亦泣曰:『若父始客滇,今十年,不知所往,兒能大索天下邪?慎無去我。』孝子跽而曰:『兒幸有兄弟可奉母,母無念兒。兒不得父,不可為子,兒行決矣。』則先求之滇,不得,則之蜀,之楚,西逾桂林,北走秦隴,險阻寒餓,屢瀕於死。時距父客遊時已遼遠,傳聞疑似,必蹤跡達其地,望絕而後之它。悲思淒愴,為詩四十章傳於人,冀有來告者。既又之吳越,之齊魯,之燕,之趙,如是十年。一日,忽於京師之國舅廠,聞有鄉音者,審裏居姓名,則其父也。道家常舊事悉符合,相持大慟,道路聞者皆流涕。長洲沈文愨公歌詩紀其事,從而和者百十人。孝子侍父歸,母猶無恙。家故貧,竭力營甘旨,孝養二十余年。及遭憂,孝子四十余矣。子五人,一舉於鄉,孫曾並著文行。元孫侍禦史晟昌,始以孝子事實上於朝,覆按得實,乃命有司坊其縣而祠祀焉。籲,天祚完人,國旌至行,食報之厚,理極尋常。顧夷考二十四史獨行、卓行諸傳中,如彼其純且摯者,幾人哉!幾人哉!

宣宗推恩廉吏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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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始吳瀹齋中丞其濬,氣深識沈,操守貞白。撫山西時,裁革鹽規,不以入告。道光二十九年,公已沒矣,以整理山西鹽務,因緣達天聽,上大嘉嘆,立賜公子承恩、洪恩,孫樽讓舉人,承恩並賜主事。廉吏兒孫,世傳簪紱,不賢於金籯萬萬乎?

父子同官之恩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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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靖相國熙,以順治十四年擢宏文院學士,時公父文貞公崇簡適任國史館學士。上曰:『父子同官,古今所少,以爾誠恪,特加此恩。』榮矣哉(按:文靖尋改掌翰林院學士兼禮部侍郎,考滿,加禮部尚書。而文貞實先長禮部,是父子屢同官矣)!

王文靖奏罷招民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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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初年例:凡招民百家,送至盛京,優敘知縣,謂之招民知縣。後經王文靖公疏言:『恐有不肖奸民,借貲為市,貽害地方,宜改授散秩,以絕傲悻。』從之。4 郎潛紀聞三筆清·陳康祺

皇子臨大臣喪之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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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一年,少傅王文靖公卒於家。上命直郡王雲:前此大臣病逝,聞有命皇子臨其喪者,從未施拜奠之禮。大學士王熙,因系世祖章皇帝舊臣,特令王行禮,舉哀致奠。蓋以公服官最久,力矢公忠,故飾終之典加厚也。

本朝裁抑宦官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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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元年定鼎頒詔,賜廷臣宴,有內監數輩先行拜舞。奉諭:朝賀大典,內監不得沿明制入班行禮。從戶科給事中郝傑請也。本朝之裁抑宦官,自此舉始(按:郝公並請復牙牌舊制,照品級懸帶)。

聖祖追謚勵杜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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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大臣身後應否予謚,由禮部奏請,既得旨,由內閣擬字進呈,候上圈出,此定例也。康熙四十二年,勵侍郎杜訥卒於官,已特賜祭葬矣。越二年,聖祖駐蹕靜海,追念公效力南書房二十余年,敬慎勤勞,有旨賜謚,並禦書文恪二字賜其家。

于襄勤任縣令時之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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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襄勤公與清端同名,宦跡亦與清端相追逐,人稱清端為老于成龍,襄勤為小于成龍。襄勤初以樂亭令權知灤州,緣罪囚脫逃,應降調。樂亭民列其善政,叩閽籲留,部議以保留違禁,械為首者,系於獄。逾年,縣民再叩閽,下巡撫金世德察奏,所列善政皆實,始復襄勤官。嗣清端撫直,識其賢。清端遷兩江總督,疏薦其可大用,尋以江寧府闕員請敕,廷推清操久著與于成龍相類者,上果以襄勤任之。自此襄勤遂簡在帝心,隆隆日上,循聲偉績,與清端頡頏矣。

聖祖推恩於襄勤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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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襄勤之擢安徽按察使也,聖祖方以巡狩還京師,特詔獎襄勤賢能廉介,賜其父原任參領於德水貂裘。又通諭八旗都統、侍郎諸臣,有子弟官外者,各貽書訓勉,效於成龍潔己愛民。是舉也,教忠教孝,樹之風聲,豈獨襄勤父子感入骨髓歟(按:襄勤以知府升臬司,未為道員,以臬司擢巡撫,亦未為藩司,蓋聖祖信之有素也)?

借鈔內府秘本之私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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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達公文選樓藏書,道光癸卯先被回祿,後又遭粵匪之變,宋元舊版,盡付劫灰,公所進呈四庫未收書,其原本亦已無存。是秘府所藏,多半海內孤本,惜無好事者請將是書移內閣翰林院,許入直者借鈔,庶尚有流布塵寰之一日與?

竇東臯黨附和珅之傳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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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衎石侍禦《記事稿》雲:『諸城竇僉都之被謗於洪更生也,謂嘗書扇稱門生於和珅,小峴秦氏既辨其誣矣(余《初筆》亦采秦說)。僉都督浙學,有清譽,發貪吏重斂,幾罹身禍,浙人戴其德。厥後乙卯主會試,且大為和珅所龁,其非黨附也明甚。然當時珅聲勢暴橫,身為大臣,不能鋤而去之,彼介其屬以相浼,必屈吾意以供其一瞬之適也何居,雖不書可也。』錢氏此論,可雲至正至嚴。其續稿則謂北江先生上成親王書稿,已得見於先生子幼懷,知先生論劾諸大僚,並無詆及竇公之語。幼懷並言:『吾父自督學貴州還朝,始直書房,在嘉慶初,竇公久去位,亦未同時也。然則侍郎所記誤矣。』雲雲。康祺按:竇洪二公,歷官年月,實未同值上齋(東臯予休,在乾隆六十年,明年丙辰,北江始入書房)。惟小峴侍郎與二公皆僚故,和珅索東臯書,即介小峴以通意,及北江劾竇於身後,小峴亦尚在朝,斷無誤信傳聞一言,而誣及兩友之理。幼懷為北江晚出子,或乃兄孟慈輩以詆毀竇公言多過實,已將原稿節刪歟(頃考得北江實有劾竇公事,詳見卷六)?

嵇文恭不為和珅書楹帖之委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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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氏《記事稿》,嘗因東臯書扇,記及嵇文恭公逸事雲:嵇公與和珅同在政府,一日乞書楹帖。公受其紙,歸,乃召翰林甲乙數人者飲於堂。童子彭壽請曰:『研墨已得矣。』公叱之曰:『吾方有客,爾何言?』客請其故而曰:『吾儕正樂觀公之用筆以為法也。』公遂對客 書之,甫半而彭壽覆其墨。公起詬讓之,客為請乃已。明日,謝珅曰:『徒敗公佳紙。』蓋彭壽覆墨,公所教也。甲乙數人,皆珅門下士,使親見之言於珅,以為信也。公所以委曲為是者,亦以稱謂故也。錢氏又謂:公方與珅一堂議政,使其相水火,必激而僨事,去之既無其力,怒之何益,而卒能不喪所守,公蓋有柔嘉之則者。康祺竊謂嵇公之事太曲,錢氏之論亦非。文恭兩世宰輔,受國厚恩,不知珅奸則已,既知珅奸,上者抗疏以糾彈,次則潔身以引避,而乃委蛇共事,其咎豈止如楹帖之濫書。然不以之責公者,珅尊為上公,貴為懿戚,聖眷之篤,曠絕百僚,同時滿臣如阿文成、福文襄,漢臣如朱文正、董文恭,均不能有所匡抑,奚獨咎公?但論此舉,設彭壽來請而諸翰林漠不置詢,公將何以行其術?設明日謝珅而珅復易紙以請,公又將何以飾其詞?且彭壽一小奴,宰相之家,仆從雜沓,甲乙之來,輿馬紛繁,稍不解事,漏泄隨之,萬一輾轉入珅耳,公不幾自速其禍乎?夫東臯之所以被誣者,徒以門生二字耳。公與珅同在政府,其稱謂不過等倫,珅雖驕橫,必無強公稱門生之理。平日不相趨附,而謂偶書楹帖,即玷終身,清議不如是之嚴,文網亦不如是之密。試觀和珅敗後,李潢、吳省欽輩,果僅以翰墨招尤乎?況公忠藎耆臣,早邀天鑒,使書聯便恐罹禍,則與珅數年共事,斷不能無一刺之拜謁,杯酒之往還,倘有指為蹤跡昵密者,其將何以巧避乎?此事殆傳之失真,錢氏遽筆之書,漫許為柔嘉之則。柔嘉本誼,恐不其然。

耿精忠有賢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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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精忠兩次畔亂,朝人暮豕,其罪不亞於吳逆。顧其母周氏,則賢母也。當滇氛初起,精忠密受偽命,周氏屢責不悛,即憤郁絕食而死。範忠貞公猶唁之。精忠弟昭忠、聚忠,亦嘗首發逆謀,及精忠再降,復合疏請賜顯戮,播告中外,以為亂臣賊子戒。然則精忠洵戾氣所獨鐘矣。

太白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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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中二李,為康熙問大儒。亦有稱三李者,二曲、子德外,一則之太白山人也。名柏,字雪木,九歲孤,稍長讀小學曰:『道在是矣。』遂盡焚所習帖括,日誦古書。會童子試,匿廢寺眢井以免。母命之,乃一就試,補弟子員,旋棄去入山,力耕苦學。自子德被征至京師,數稱山人賢,人始有知之者。或欲周之,輒峻拒。嘗一日兩粥,或半月食無鹽,忍饑默坐,灑如也。自誦曰:『貧賤在我,實有其門。出我門死,入我門存。』又曰:『牛被繡,鸞刀就。』善作書,著有《槲葉集》,蓋山中乏紙,采槲葉所書也。其潛光晦真,抱道自樂,似尤出盩厔、富平之上(按:山人女即適二曲子,儒家婚媾不當有是,二李先世,必有一改姓者)。

蔣予蒲見理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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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樹勛者,始為僧,以修練術遊京師,教人蔬食,雲能前知,卿大夫多從之遊。大臣出治河,挾與俱,敬禮備至。已而料河事及工築成敗皆不酬,臯文先生記其事。然樹勛竟入貲得知府,上考,重入京,為禦史石承藻疏劾,流竄邊方。王仲瞿曇有和尚太守詩,甚怪偉。石疏中,連及侍郎蔣予蒲為其弟子。上召問,侍郎對:嘗與談道,然臣實肉食。會軍機章京方飯,侍郎亦飯,盡肉而出。然侍郎久蔬食,上亦知之,仍罷斥。樹勛不足譏,侍郎輩讀書入官,徒以見理不明,禍福生死之心,擾擾於方寸,而邪說得以乘其虛,至身敗名裂而後已,可不懼乎?

蘇瑤青女士之才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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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文敏公之先德留山先生,以範忠貞幕府殉閩藩耿逆之變,忠義焯史牒矣。其時先生妾蘇氏字瑤青者,隨侍在閩,同幽獄中三年,以鈔先生著作為日課。今所傳《西京雜語》三十余篇,《東田醫補》十二卷,及《竹林集》、《葭秋堂詩》之屬,皆瑤青手稿也。先生赴義,瑤青年才十七,同時取帶,面先生而縊。茲事僅見古愚心言《南天碧血錄》,亟采之以補彤史之遺。

謝濟世不屈於學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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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大夫立朝風節,多由讀書養氣而來,亦有少日貧賤,即不肯稍自枉絀者,蓋天賦勁骨, 異日必有樹立者也。金州謝觀察濟世,雍乾間號直臣。年十八,應學使者試,學使跣而坐於堂,命跽而呈卷,先生不從,逐之出,請罪於其母。母笑曰:『兒何罪,今日為一領藍衫屈,它日仕宦,窺狗竇為門生義兒,皆此忍辱求榮一念誤之也。汝能是,吾無憂矣。』按觀察木強戇直,取怨同朝,幸遭際聖明,不為范滂耳。若其母,雖滂母何愧焉。

朝鮮在中江互市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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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為國家外藩,邊門商民亦有互市之例,謂之馬市。市設於中江,歲春秋仲月望後,朝鮮員役以牛貨濟陳於江幹,駐防兵丁臺ㄞ夫以布七千五百十四段,易牛二百、鹽二百九十九包、海菜萬五千八百斤、海參二千二百斤、大小紙十萬八千張、綿麻布四百九十九段、鐵犁二百具。以京畿、平壤、黃海三道商各一人承辦,義州知府率員役領之。所具糗餌薨魚稱之曰宴,其官商曰別將。右見蒙古博明所著《鳳城瑣錄》,亦聖朝懷遠之謨也。

洪稚存詩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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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無阝齋方伯賡蕓,才學醇茂,以二甲第二名進士,以知縣即用。稚存太史以是科及第,送李出都詩有雲:『郎官改秘閣,此例亦有舊,二十有七人(是科入館者二十七人),待子成列宿。』後是科主事黃勤敏公鉞,以能書被薦,入懋勤殿,對品改贊善,遂應此詩之讖。

王麟瑞無愧為孝廉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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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無鄉舉裏選之例,而惟孝廉方正一科,猶有選舉遺意。惜州郡長吏,不甚講求實行,而膺薦授職,亦多半處以閑曹,舉人出身者,始獲以知縣待闕,議者歉焉。若雍正年間南靖王侍禦之所遭,則去古人殊未遠。侍禦名麟瑞,八歲喪母,能盡哀,事繼母如母。母病渴,思食青梅,侍禦繞樹呼號,絕食三日,是夜,梅忽華,旋結實,摘以奉母,病立愈。父歿,廬墓三年。突遇虎,虎卻避之,聞者嘆異。裏人劉升遺金數百,拾而還之,俾得完娶。雍正元年,既舉特科,復以薦授永平知府,歷四川道察禦監史。惜世之膺是選者,不盡如侍禦之至行,交推亦不能如侍禦之崇階疊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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