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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鐘傳/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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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金鐘傳
◀上一回 第五十一回 立規模以古為型 閒談論如神暗助 下一回▶

  話說申李二人同至馬氏塾中,不多一時,有黃心齋兄弟並馬樂孝許順俱來拜師。馬元龍道:「這四個學生。叫黃誠齋與小兒受業於李兄台。」說畢,向李金華深深一揖道:「這得兄台多多費心了。」又向申孝思指著黃心齋許順道:「他二人受業於申老兄台。」說著,又深深一揖,道:「申老兄台,亦不得辭其勞了。」申李二人同道:「你我兄弟,無庸周旋。這幾個孩子交於我們兄弟就是了。」李金華又笑道:「這位兄台,到家囑咐囑咐諸位尊嫂,休要溺愛孩子,叫我們教書的作難。」正見李先生之嚴,非徒打趣諸東也。馬元龍亦笑道:「先生說的在。我們不定主開主不開。」說畢大家同笑。黃興道:「在一處拜師罷。省的申先生再往吾那邊跑。」又敘出一塾。馬元龍道:「申兄台以為何如?尊塾設在吾們妹丈院中,暫且在此拜了罷?」申孝思道:「可已可已!」說著,人已齊備。申孝二人先拜過聖牌,祭引先河,不敢忘本。馬元龍等亦拜過。然後,四個學生依次行禮。命黃心齋許順拜過申孝思,黃興許慶亦要與申孝思行禮。彼此交拜一回,方令黃誠齋馬樂孝拜李金華。馬元龍黃興又與李金華交拜一回,方各就坐。四個學生在門旁侍立。

  馬元龍道:「黃心齋念了幾年書。雖然念了幾部,大約也就忘了。」申孝思道:「念的那幾部書?」黃心齋躬身道:「詩書易禮。四子書小字也念完了。」申孝思道:「先前從那裡先生?」馬元龍欠身道:「弟領略他幾年這幾部書,卻是講過。不過苟且塞責,還求兄台大大費心。」申孝思道:「許學生初次上學罷?」許慶忙道:「是。」馬元龍指著馬樂孝道:「這個孩子心裡卻不糊塗。外面太呆,雖然認字不少,一本書也沒念過。黃誠齋雖然念了二年,只因吾們那位續妹子過於溺愛,加著先生又怕惹氣,這便差了。所以與沒念過的一樣。」李金華道:「他不是從兄台麼?」馬元龍道:「咳,吾們續妹子,說為弟性情過暴,這便不是。遂在外請了一位先生來,卻是個隨風倒。」奉承內東誤人不淺。李金華道:「如今教書的大半若此。說破教書的通病。這幾句話,沒甚要緊。」黃興倒甚磨不開,便變色道:「總是為弟不常在家,所以如此。」雖是實話,究屬遁詞。

  馬元龍笑道:「這也是誠然。」

  說話之間,酒已齊備。彼此謙讓一回。申孝思遂坐了首座,李金華陪之,馬元龍、黃興、許慶依次落座。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馬元龍道:「今日入學,禮宜恭敬,但咱們兄弟久未暢飲,可想一酒令,大家歡喜一場。高師賢弟,萃合一堂,將見聖教復興,古風再詠。吾先為善莊暢飲三大杯。也算與二位老夫子接風。」申孝思道:「馬兄台既說至此,便當從命。但不知作何酒令,還得賜教。」馬元龍道:「大家公議才是。」李金華道:「不可故意難人,總要撿個通行的,方是正理。」黃興道:「是這樣說。若是說詩談詞,不但沒我的事,連許老大也擱起來了。」申孝思道:「馬兄台議幾個令大家商酌。」馬元龍作想道:「猜拳太粗俗,傳花有私弊,不若每人想一令,寫出來,捻成鬮兒,抓著何令,便不許推辭。」申李二人俱道:「如此甚妙。說畢,遂如法辦理。」馬元龍道:「這還不公。到底從何而起呢?」李金華道:「也照樣行事罷。」馬元龍會意,便將五人之姓寫了五條,也捻成鬮兒,請首座先抓令條。申孝思遂抓了一鬮,看時卻是寫著笑話二字,全部金鐘傳,無非孝話。下贅小字,如聽者不笑,罰說者三杯。」聽者不孝,竟罰說者,冤極。慎勿聞之不孝,致令說者受罰也可。

  馬元龍又請申孝思抓那姓條。申孝思抓出一看,卻是個李字。眾人遂向李金華道:「請兄台先說罷。」李金華道:「說甚麼呢?」眾人同道:「笑話呢。」李金華道:「若是論孝,總得以孝經為主。」馬元龍道:「李兄台又要鬥趣。撿著可笑的說個罷。」李金華道:「若說可笑的,便容易了。這年在大街上,見一人前行,後有幾人指他道:『這個人才不孝順哩。』那人回頭怒道:『你們說誰不孝順?』眾人見他不依,便說道:『不是說的你,你才孝順哩。』那人答道:『我說呢,我說呢,我從來沒有得罪過小子他娘?』」以事妻為孝,誰云孝者之少哉。事妻者既多,無怪乎事親者之少也。說著,眾人同笑,齊聲叫好。好一個孝順小子。眾人遂同飲三杯。

  李金華又抓一姓條,卻是個許字。許慶便說道:「那一年,我聽得一條事,甚覺可惱。說有一個教書先生,學規甚嚴,鬧的直沒人敢請。竟有一處聞他聲名,特來請他。他卻是最好說話,遂拿著界尺,跟著步行而去。非自輕也,實教之急耳。走至半路在一村頭,看見一個少婦人打一老媼,觀者無人答言。這先生遂問道:『他打的是他甚麼人?』旁觀者答道:『是他婆母。』這先生聞言,扭住那少婦的頭髮,打了一個不了。打著遂說道:『你還這麼不孝麼,你還這麼不孝麼?』忤逆之流,人人得而誅之。說到這裡,並無人笑。遂又說道:「那少婦人,何曾經過這樣利害,便怒聲道:『吾們當家的不管我,你管我作甚麼?』這先生道:「我是恨你不孝。你若孝了,我待管你作甚呢?』」眾人同道:「這個孝字,不是那個笑字。」其談笑而道之,正其涕泣而勸之也。許慶道:「甚麼是不是的,我不喝酒就好。」眾人被這句話卻嘔笑了。遂各飲三杯酒。惟申孝思不笑。

  眾人喝完,申孝思道:「眾位兄台,喝幾杯酒沒甚要緊,全成了些婦人排場了。」馬元龍沉吟道:「許老大可惡,怎麼將你這些叔叔伯伯們全看成些婦人?該打該打!」申孝思道:「剛受了先生的氣,又要找後帳麼。」隨口生嘲,妙妙。說著,不覺同笑。黃興道:「不用帳不帳的,總得罰許老大三杯酒。」許慶不敢推辭,喝了三杯。亦抓了個姓條,依次說了些笑話。天已不早,大家用過飯。馬元龍道:「今日拜過師,明日上學了。生生也該嚴嚴立個學規。」申孝思道:「這卻不必再立。那論語上弟子入則孝一章,便是六條甚好學規。第七回李金華以此章開聖教,使大眾有所歸心。此回申孝思又以此章立規模俾及門知所遵守,二公救世之心,不謀而合。如有違者,按其輕重,或責或罰,決不寬貸。」馬元龍道:「不錯不錯。那本是為後之教弟子者立的一篇學規。創論師古,萬世猶新。無奈後人置而不論。」捨此六條,另立新規,將師之垂教者何先,弟子所學者何急,盡置而不論,誤人子弟,病根於此。說著,大家又說些閒話,申李二人便告辭回觀音堂。

  到了廟中,見陶同與杜雨亭、謝子蓮正然喝酒,尚未吃飯。陶同等忙起身道:「二位兄台,怎麼早早的就散了?我們還喝的高興哩!」杜雨亭道:「馬兄台也過於多禮,我說今日入學,不便過去打攪,又送過菜來,鬧的陶兄台也在此寂寞起來。」陶同道:「這卻不然。若不如此,焉得聽這些心法。」借酒談心,指心說法,清涼境界,如在目前。李金華道:「你們兄台們,卻是談起學問來了。吾們竟是放肆了一回。」暢論孝道與靜談心法同。杜雨亭道:「我們未曾陪你們二位,你們二位再陪我們喝幾杯罷。」申、李二人俱稱已醉,陶同也不相強,又陪著杜、謝二人喝了幾杯,也用過了飯。

  馬元龍、黃興前來,彼此落座,說了一回話。黃興欠身道:「二位老夫子多多費心罷。弟明日起身赴天津,辦點隨時貨物,到山東走走。德州還有辦下的貨,即隨便帶回。」李金華道:「在德州辦的甚麼貨?」黃興道:「那城東有一抬頭寺,弟與寺中和尚甚屬知交。去年托他辦幾千銀的涼帽,如今也就買齊了。弟到天津住兩天,到德州也就四月半頭。回來總得四月底、五月初頭的。」李金華道:「明天幾時起身?吾們好過去送送。」黃興道:「豈敢豈敢!不過五更天也就走了。眾位千萬不可勞動,就此失陪罷。弟還得到家收拾收拾。」李金華道:「即在這裡餞餞行罷。」黃興拱手道:「心領了,心領了!」說著,遂告辭而去。到了家中檢點行李,到了四更多天,便催車直赴天津。

  一日到了天津,買齊貨物,尚未僱船。黃興到了街上,尋了個剃頭鋪去剃頭。鋪中有幾個閒談。這一人道:「馮助善也不知那向去了。他也過於多心,那田家丫頭不按正行,與他何干?」那一人道:「這是麼話!現在是他老子的女人,莫非不算他娘麼?」這一人道:「他老子為人不錯,怎麼聚了這麼個女人?」那一人道:「雖然不錯,他那青年的時候。曾私通鄰家一寡婦,這就是那點報應。況且他前妻死了,也有了兒子。他那麼大年紀又聚花朵兒似的,這麼個閨女豈不是自取其禍!可惜馮助善少年老成,不該遭這家變,陪著他那個死老子丟這樣人。」這一人道:「他老子這算報應。正是淫人弱寡,人必淫其妻女。既然遭這宗報,怎麼該有這麼個好兒?」那一人道:「他雖有這點罪,從小最是孝順。孝順還生孝順兒信然。他老子也極有德行的。」姦淫一節折盡三世之福,雖有德行,亦不必言矣。這一人道:「如此說來,那善惡報應是一毫也不能差了。」黃興聽了不覺問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馮助善是個作甚麼的?」那人答道:「也念過書,也學過買賣。無論在那鋪裡,總是常不了。這買賣行中,原是得道就使,窺何言。,技同穿窬。他動不動就講良心,所以不常。」非不常也,正因人之不常而自保其常耳。黃興自思道:「我這大年紀若得這麼個人,替我分分心才好。無論多少本錢,托付他先放心,又損不了陰德。」不時頭已剃完,遂僱船直向山東而去。

  這日到了德州,將所帶的貨物盡行發出,兌了銀兩,即僱車赴抬頭寺。不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注解:

  聖賢之教人也。先實行而後文字,故孔門以入孝出弟六大端,立萬世教弟子之模,蓋為有教化,而後有人心風俗耳,後世習而不察,寢先此旨,徒講文字,不務實行,此人心之所由不古,風俗之所由日壞也。宗之者宋有朱子,元有魯齋。首以小學教人,先實行而後文字,獨得聖教之真傳,所以血食千秋,皆得配享於聖廟焉。不謂降至於今,竟有不失其旨者,又有元德印堂之兩人。異日姓氏傳聞,閭里增輝,其馨香之報應,必斷斷不爽矣。夫報應亦何嘗或爽哉。觀於馮氏之已事,議之者盡旁白於無心之過客,從知淫有淫報,猶之善有善報也。然既得淫報,竟生賢子,又有令人不解者,及竊聽之,知其祖父之培植使然。乃豁然無復疑義矣。馮助善獨講良心,誠可托之人也,黃興賞識於未得相識之先,殆亦有心之人哉。

  理注:

  言申李二人,同至馬氏塾中,不多時,四個學生同來拜師。申孝思入黃宅,李印堂入馬宅。原是精入心竅氣入脾藏。杜雨亭仍在觀音堂內,是各得其所,至此以後,外不入,內不搖,三家共一體。各得養道之所矣。惟有黃興外出,從天津,至德州,至天津。聞助善到德水,得助善將平生事業,付於助善矣。

  偈云:

  三寶各得所,教訓心誠哉。

  忠孝有規謀,助善得貨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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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鐘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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