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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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說上
作者:李翱 
本作品收錄於《全唐文/卷0637

日月星辰經乎天,天之文也;山川草木羅乎地,地之文也。志氣言語發乎人,人之文也。誌氣不能塞天地,言語不能根教化,是人之文紕繆也;山崩川涸,草木枯死,是地之文裂絕也;日月暈蝕,星辰錯行,是天之文乖盭也。天文乖盭,無久覆乎上;地文裂絕,無久載乎下;人文紕繆,無久立乎天地之間。故文不可以不慎也。夫毫厘分寸之長,必有中焉;咫尺尋常之長,必有中焉;百千萬裏之長,必有中焉;則天地之大,亦必有中焉。居之中,則長短、大小、高下雖不一,其為中則一也。是以出言居乎中者,聖人之文也;倚乎中者,希聖人之文也;近乎中者,聖人之文也;背而走者,蓋庸人之文也。中古以來至於斯,天下為文,不背中而走者,其希矣。豈徒文背之而已,其視聽識言,又甚於此者矣。凡人皆有耳、目、心、口,耳所以察聲音大小清濁之異也,目所以別采色朱紫白黑之異也,心所以辨是非賢不肖之異也,口所以達耳之聰,導目之明,宣心之智,而敦教化風俗,期所以不怍天地人神也。然而耳不能聽聲,惡得謂之耳歟?目不能辨色,惡得謂之目歟?心不能辨是非好惡,惡得謂之心歟?口不能宣心之智,導目之明,達耳之聰,惡得謂之口歟?四者皆不能於己質形,虛為人爾,其何以自異於犬羊麋鹿乎哉?此皆能已而不自用焉,則是不信己之耳目心口,而信人之耳目心口者也。及其師曠之聰,離婁之明,臧武仲之智,宰我之言,則又不能信之於己,其或悠然先覺者,必謂其狂且愚矣。昔管仲以齊桓霸天下,攘夷狄,華夏免乎被發左衽,崇崇乎功,亦格天下,溢後世,而曾西不忍為管仲也,孟子又不肯為曾西。向使孟子、曾西生於斯世,秉其道終不易,持其道終不變,吾知夫天下之人從而笑之,又從而詬之曰,狂民爾,頑民爾,是其心惡有知哉?曾西、孟子雖被訕謗於天下,亦必固窮不可拔以須後聖爾,其肯畏天下之人而動乎心哉。世俗之鄙陋迫隘也如此,夫何敢複言,安得曾西、孟子而與之昌言哉。

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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