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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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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志略
作者:李京 
王叔武 輯校

雲南志略序虞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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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西南行萬里為雲南。雲南之地,方廣蓋萬里。

在憲宗時,世祖帥師伐而取之,守者弗能定。旣卽位,奠海內,使省臣賽典赤往,撫以威惠,沿其俗,而道之以善利,鎮以親王貴人者四十年。

方是時,治平日臻,士大夫多才能,樂事朝廷,不樂外宦。天子閔遠人之失政也,常簡法增秩,優以命吏。而為吏者,多徼幸器名,亡治術,亡惠安遐荒之心;禽獸其人,而漁食之,亡以宣布德澤稱旨意。甚者,啟事造衅,以毒害賊殺其人。其人故暴悍,素不知敎,冤憤竊發,勢則使然。不然,捨生樂死,夫豈其情也哉?嗟夫!昔者簞壺迎徯之民,日以老死且盡;生者格於貪吏虐率,以自遠於恩化。其吏士之見知者,亡所建白;而馭於中者,又不識察其情狀。一隅之地,常以為中國憂,而論治者卒未窮其故,不亦悲夫!

河間李侯京樞庭奉使宣慰烏蠻。烏蠻,雲南一部也。始下車,未及有所施,會群蠻不靖,巡行調發餽給鎮撫,周履雲南,悉其見聞為《志略》四卷,因報政上之。集嘗按而讀之,考其土產風氣服食之宜、人物材力之愚智勇怯、山川形勢之阨塞要害,而世祖皇帝之神威聖略,概可想見,未嘗不俯伏而感嘆也。

其《志》曰,張喬斬奸猾長吏九十餘人,而三十六部盡降;諸葛孔明用其豪傑,而財賦足以給軍國;史萬歲貪賂,隨服隨叛;梁毗一金不取,酋長感悅;李知古以重賦僇屍,張虔陀以淫虐致亂,死者至二十餘萬,中國卒不能有之。此於事至較著明白者也,其術不甚簡易乎?有志之士尚有所鑑觀焉。至讀其紀行諸詩,必有悲其立志者矣。

雲南志略序元明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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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在世祖以帝之貴介弟,帥偏師入西南夷,而伐取之。旣踐大位,猶曰:「朕固樂其風土,曩非歷數在躬,當於彼請分器焉」。由是言之,似亦善也。及讀李君《雲南志略》,乃復如此。

雖然,彼亦人爾,其好安惡危,趨利避害,與常情同,無庸徵於古遠。我朝曾出平章政事賽典赤都護諸部,今沒去三十餘年,其民慕之如父母,畏之如神明。居嘗考其設施,是不過順其性俗,利而道之,底於安耳。

自時厥後,盜兵者有之,陸梁者有之。亦嘗考其致此之由,蓋其人多獷悍,不閑禮敎,牧之以椎剝漁獵之人,嘯呼蟻聚,激忿肆毒,又何暇顧防范哉。

嗚呼!斯民也,吾聖祖汗馬之所臣;斯土也,吾聖祖之所及執事者。可不究其所以治亂而極之乎?今讀李君之書,深悲李君之志,豈徒謂其井疆俗產而已。

雲南志略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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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嘗覽樂史《寰宇記》、樊綽《雲南志》及郭松年《南詔紀行》,竊疑多載怪誕不經之說。大德五年春,奉命宣慰烏蠻。比到任,值緬事無成,諸蠻拒命,屢被省檄措辦軍儲事,烏蠻、六詔、金齒、白夷,二年之間奔走幾遍。於是山川地理、土產、風俗,頗得其詳。始悟前人記載之失,蓋道聽塗說,非身所經歷也。因以所見,參考衆說,編集為《雲南志略》四卷。

至若世祖皇帝汗馬之勞,大帥兀良吉歹血戰之功,平章賽典赤寬仁之政,與夫帥府、行省之廢置沿革,自有《雲南事迹總錄》在,茲不復云。

雲南總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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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通中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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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上世無可稽考。按《華陽國志》,楚威王遣莊蹻畧地巴黔,伐夜郞,植牂牁,西至滇池。會秦奪楚黔中地,不得歸,遂留王滇池。雲南通中國自此始。

漢武帝開僰道,通西南夷。元狩元年,使呂越人等求身毒國。至滇,滇王留使者四歲。使者還言:「滇,大國。」滇,今中慶是也。元鼎五年,發巴蜀罪人及八校尉兵伐之,南人震恐,請置吏,遂立越巂郡。後諷滇王入朝,不聽。元封二年,發巴蜀兵征之,滇王降,以滇為益州〔郡〕。地節二年復叛,以金城司馬陳立為牂牁太守,平之。明帝永平元年,諸部悉反,以安漢張翕討之,渡瀾滄江,置永昌郡,以廣漢鄭純為永昌太守。元初四年,越巂反,諸部皆應之。詔益州刺史張喬討之。叛酋封離等詣喬,陳叛亂之由,乞降。喬厚加慰納,奏長吏姦猾侵犯蠻夷者九十餘人,皆斬之。三十六部聞之,悉來內附。

蜀建興三年,諸葛亮征南,聞孟獲為夷、漢所服,募生致之,凡七縱七擒。獲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諸部悉平。亮即其渠帥而用之。或以諫亮,亮曰:「若留外部人,則當留兵,留兵則糧加。以夷新傷破,父兄死喪,留外人而無兵,必成禍患。今吾欲不留兵,不運糧,紀網粗定,夷漢粗安。」於是悉收豪傑以爲官屬,出其金銀、丹漆、牛馬,以給軍國之用。終亮之世,夷不復反。

晉武帝以天水李毅為南蠻校尉,統五十八部。毅卒,寧州夷叛,救援苦未至。毅女秀,明達有父風。衆推秀領寧州事,嬰城固守。城中糧盡,掘鼠而食。伺夷稍怠,輒出擊之,終得保完。今有廟在晉寧州。

爨人之名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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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時,以爨深為興古太守。今曲靖也。爨人之名始此。

齊永平中,以陳顯達為益州都督。顯達一目,夷人慢之。達遣使責其租稅,獠帥曰:「兩目刺史尚不能調,況一目耶?」遂殺其使。顯達分遣將帥,聲言出獵,夜往襲之,無少長盡殺之。蠻夷震服。

梁〔武〕帝大同三年,武陵王紀都督益州。先是蜀亂,建寧、越巂之地累朝不能有。至紀,開越巂,通建寧,貢獻方物十倍前人,以〔爨〕瓚為〔南〕寧州刺史。

隋開皇中,以史萬歲南征,蠻夷皆降。師還,復叛。蜀王秀奏萬歲貪賂,至生邊患。萬歲以罪廢。乃以梁毗為西寧州刺史。諸酋相率以金遺毗,毗置金座側,對之慟哭曰:「此物飢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殘;何為今將此來,要殺我耶?」一無所取,蠻酋大悅。

唐武德元年,以爨弘達為州刺史。開元中,以鬼主爨歸王為〔南〕寧州都督。

雲南建國稱王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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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蠻酋張氏名仁果,時當漢末,居蒙舍川,在諸部之南,故曰南詔。詔,漢語國君也。傳三十三王,至樂進求,為蒙氏所滅。

蒙氏名細奴羅。城蒙舍之龍于圖而都之,國號大,自稱奇王。雲南建國稱王始此,唐貞觀三年也。在位二十一年。

子羅晟立,是為興宗王。始用三軍。景雲元年,御史李知古請兵伐南詔,南詔臣服。知古增置郡縣而重賦之,諸部皆叛,殺知古,以其屍祭天。羅晟在位三十七年。

子晟羅皮立,是為太宗王。始得意於六詔。蒙氏居蒙舍川,號蒙舍詔;施望欠據石和城,號施浪詔;豐哶〔據〕鄧賧川,號鄧賧詔;豐時據浪穹,號浪穹詔;波衝據越川,號末些詔;輔源羅據越巂,號蒙巂詔;是為六詔。開元二年,遣其相張建成入朝,玄宗厚禮之,賜浮屠像,雲南始有佛書。在位三十七年。

子皮羅閣立,賂〔劍南〕節度使王昱,求合六詔。朝廷從之,封大酋帥、越國公、雲南王,賜名歸義,盡有雲南之地。自是以後,不可復制。在位五〔十〕年。

禪其子閣羅鳳,是為武王。改元建鍾。雲南改元始此。閣羅鳳妻女嘗謁都督張陀,陀皆通之,且多求乞。閣羅鳳不勝其忿,遂發兵反,攻陷姚州,殺陀。唐以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將兵八萬討之。蒙使行成,勿許。及戰,仲通大敗,僅以身免。閣羅鳳乃結吐蕃,刻石於龍尾關,明其不得已叛唐之意。天寶十三載,劍南留後李宓將兵七萬致討,閣羅鳳誘之,全軍以沒。唐益發兵,竟不剋,前後使者二十餘萬人。在位二十年,禪其子鳳伽異,自號「主父」,居太和城。

鳳伽異立,〔是為悼惠王。改元長壽。徙都鄯闡。在位十一年。

子異牟尋立,〕是為孝桓王。改元建龍。制清平官已下十司,給服祿。徙都苴咩城。封點蒼山為中嶽。遣烏蠻鬼主夢衝苴來朝,復臣於唐。與劍南節度使韋皋連兵討吐蕃,大破之,取鐵橋等一十五城。在位三十年。

子尋閣券立,是為孝惠王。改元應道。在位二年。

子券龍晟立,是為幽王。改元龍興。淫虐不道,弄棟節度使王苴顛弑之。在位五年。

弟券利立,是為靖王。改元全義。在位八年。

弟券豐佑立,是為昭成王。改元保和,又改天啟。唐太和三年,蠻有學書子弟在成都,得蜀之虛實。遣清平官蒙苴顛大〔舉〕入寇,取邛、戎、巂三州,遂入成都,掠子女百工數萬人南歸。在位三十六年。

子世隆立,始僭帝號,改元建極。遣清平官董成入朝於唐,受敵國禮而還。九年,遣楊酋慶歸所俘三千人,唐殺酋慶。十年,世隆自將侵蜀,遂破成都。自是,大渡河以南盡屬蒙矣。在位十八年,殂於越巂。謚景莊。

子法堯立,改元貞明。嬖崑崙女,失道,竪人楊定、趙登弑之。在位二十年。

子舜化立,改元中興。在位三年。布燮鄭買嗣篡之,國滅。

蒙氏自細奴羅至舜化共十三主,合二百四十七年,即唐光〔化〕二年也。

買嗣,唐西瀘令鄭回之後。閣羅鳳陷巂州,得回,以〔為〕清平官,遷侍中。至買嗣,漸盛,竟至於篡。買嗣易名昶,國號大長和,改元安國。在位九年。

子仁旻立。凡五改元,曰孝治、天瑞、安和、貞佑、初。在位十八年,侍中趙善政篡之。

善政立,國號興元,改元應天。歷二年,劍川節度使楊真殺之。

真國號義寧。改元曰光聖,曰皇興,曰大明,曰鼎新,曰建國。凡九年,通海節度使段思平滅之,時晉天福年〔也〕。

思平蒙清平官忠國六世孫,布保隆之子。國號大理,改元文德,都苴咩城。在位八年,號太祖先帝。宋太祖建隆三年,王全斌克蜀,欲因取雲南。太祖止之曰:「德化所及,蠻夷自服,何在用兵。」於是開邊之衅息矣。

子思英立,改元文經。在位一年,遜位為僧。

思平母弟冑立,改元主治。在位五年,殂,謚文武先皇。

子思聰立。改元明德,又改廣、聖德。在位十七年。

〔素順立,改元明政。在位十七年。〕

英立。改元廣明,又改明應、明聖、〔明〕治、明統。在位二十五年。

子素廉立。改元明啟。在位十三年。

素英之孫素隆立,改元明通。在位五年,禪位為僧。

素廉之子素眞立,改元正治,在位十六年。

素英孫素興立,改元聖明。在位三年。

思平五世孫思廉立,改元保安、太安、正安、正德、保德。在位三十年。

子廉義立,改元上德。在位七年,遇弑。

思平五世孫暉壽立,改元上明,在位一年。

思廉之孫政明立,改元保定、建安、天祐。在位十六年,遜位於鄯闡岳牧高泰昇

昇泰〔立〕,改元上治,國號大中。歷二年,殂。子孫不敢繼,復歸段氏。

政明之子政淳立,改元天授、明開、大政、文安。在位十三年。

子政嚴立,改元日改、文治、永嘉、天保、廣運。在位四十年。

子政興立,改元寶、龍興、盛明、建德。在位二十六年。

子政智立,改元利、盛德、嘉會、元亨、安定。在位二十九年。

子智廉立,改元鳳曆、元壽。在位六年。

子智祥立,改元天開、天輔、仁壽。在位三十四年。

子祥興立,改元道隆。在位十六年。

子興智立,改元天定,是歲壬子。越明年,欽遇我世祖皇帝由吐蕃、麗江入,興智舉國出奔,至鄯闡,被擒。

段氏至思平至興智共二十二主,合三百一十六年。

國朝平雲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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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寅春,大駕東還,命大將兀良吉〔歹〕專行征伐,三十七部及金齒、交趾舉皆內附,雲南悉平。兀良吉歹回師之後,委任非人,政令屢變;天庭高遠,不相聞知。邊鄙之民往往復叛。

迨至至元甲戌,以平章政事賽赤行省雲南。下車之日,立州縣,均賦役;興水利,置屯田;擢廉能,黜汙濫;明賞罰,恤孤貧。秉政六年,民情丕變,舊政一新,而民不知擾。及薨之日,遙近聞知,如喪父母。於時公於內廷眷顧甚重,凡屬職除授及南方便宜,無不兪允。而公亦開誠布公,寬大廉簡。故能上下感戴,聲名洋溢。後之繼者,雖有善政,莫能及也。

嗚呼!雲南於古蜑獠之域。秦、漢以來,雖略通道,然不過發一將軍、遣一使者,以鎭遏其相殘,慰喩其祁懇而已。所任得人,則乞憐效順;任非其人,則相率以叛。羈縻苟且,以曁於唐,王師屢覆,而南詔始盛矣。天寶以後,值中原多故,〔力〕不暇及。五季擾亂,而鄭、趙、楊氏亦復攘據。宋興,介於遼、夏,未遑遠略。故蒙、段二姓與唐、宋相終始。天運勃興,文軌混一,欽惟世祖皇帝天戈一指,盡六詔之地皆為郡縣。迄今吏治文化侔於中州,非聖化溥博,何以臻此。而其地風物未至記錄,實為缺典。今撮其古今興廢、其人物、山川、草木,類為一編,甚惧未能周知悉覽。然其大略,亦足以提挈一方之要領云。

諸夷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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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人,有姓氏。漢武帝開僰道,通西南夷道,今敘州屬縣是也。故中慶、楚威、大理、永昌皆僰人,今轉為白人矣。唐和中,蒙氏取邛、戎、巂三州,遂入成都,掠子女工技數萬人南歸,雲南有纂組文繡自此始。白人語:着衣曰衣衣,喫飯曰咽羹茹,樵採曰折薪,帛曰,酒曰尊,鞍曰悼泥,牆曰磚垣。如此之類甚多,則白人之為僰人,明矣。

男女首戴次工,製如中原漁人之蒲笠,差大,編竹為之,覆以黑氈。親舊雖久別,無拜跪,唯取次工以為。男子披氈,椎髻。婦人不施脂粉,酥澤其髮,以靑紗分編,繞首盤繫,裹以攢頂黑巾;耳金鐶,象牙纏纒臂;衣繡方幅,以半身細氈為上服。處子孀婦出入無禁。少年子弟號曰妙子,暮夜游行,或吹蘆笙,或作歌曲,聲韻之中皆寄情意,情通私耦,然後成婚。居屋多為回檐,如殿制。食貴生,如豬、牛、雞、魚皆生之,和以蒜泥而食。每歲以臘月二十四日祀祖,如中州上冢之禮。六月二十四日,通夕以高竿縛火炬照天,小兒各持松明火相燒為戲,謂之驅禳。

佛敎甚盛。戒律精嚴者名得道,俗甚重之。有家室者名師僧,敎童子,多讀佛書,少知六經者;段氏而上,選官置吏皆出此。民俗,家無貧富皆有佛堂,旦夕擊鼓禮,少長手不釋念珠,一歲之中,齋戒幾半。諸種蠻夷剛愎嗜殺,骨肉之間一言不合,則白刃相剸;不知事神佛,若梟獍然。惟白人事佛甚謹,故殺心差少。由是言之,佛法之設,其於異俗亦自有益。

其俊秀者頗能書,有晉人筆意。蠻文云:「保和中,遣張志成學書於唐。」故雲南尊王羲之,不知尊孔、孟。我朝收附後,分置省府,詔所在立文廟,蠻為漢佛。

市井謂之街子,午前聚集,抵暮而罷。交易用子,俗呼為,以一為庄,四庄為手,四手為苗,五苗為索。

人死,屍,束縛令坐,棺如方櫃。擊銅鼓送喪,以剪髮為孝,哭聲如歌而不哀。既焚,盛骨而葬。

冬夏無〔寒〕暑,四時花木不絕。多水田,謂五畝為一雙。山水明秀,亞於江南。麻、麥、蔬、果頗同中國。

其稱呼國主曰縹信,太子曰綽,諸王曰信,相國曰布燮,文字之職曰清平官。其貴人被服,近年雖略從漢制,其他亦自如也。

羅羅,即烏蠻也。

男子髻,摘去須髯,或髡其髮。左右配雙刀,喜鬭好殺,父子昆弟之間,一言不相下,則兵刃相接,以輕死為勇。馬貴折尾,鞍無,剜木為蹬,狀如魚口,微容足指。婦女披髮,衣布衣,貴者錦緣,賤者被羊皮。乘馬則并足橫坐。室女耳穿大環,剪髮齊眉,裙不過膝。男女無貴賤皆披氊,跣足,手面經年不洗。

夫婦之禮,晝不相見,夜同寢。子生十歲,不得見其父。妻妾不相妬忌。雖貴,牀無褥,松鋪地,惟一氊一席而已。嫁娶尚舅家,無可匹者,方許別娶。有疾不識醫藥,惟用男巫,號曰大奚婆,以雞骨占吉凶;酋長左右斯須不可闕,事無巨細皆決之。凡娶婦必先與大奚婆通,次則諸房昆弟皆舞之,謂之和睦;後方與其夫成婚。昆弟有一人不如此者,則為不義,反相為惡。正妻曰耐德,非耐德所生,不得繼父之位。若耐德無子,或有子未及娶而死者,則為娶妻,諸人皆得亂,有所生,則為已死之男女。酋長無繼嗣,則立妻女為酋長,婦女無女侍,惟男子十數奉左右,皆私之。

酋長死,以豹皮裹屍而焚,葬其骨於山,非骨肉莫知其處。葬畢,用七寶偶人,藏之高樓,盜取鄰近貴人之首以祭。如不得,則不能祭。祭祀時,親戚畢至,宰祭牛羊動以千數,少者不下數百。每歲以臘月春節,竪長竿橫設一木,左右各座一人,以互相起落為戲。

多養義士,名苴可,厚贍之。遇戰鬭,視死如歸。善造堅甲利刃,有價值數十馬者。標槍勁弩,置毒矢末,霑血立死。

自順元、曲靖、烏蒙、烏撒、越巂,皆此類也。

按:今陸涼州有《爨使君碑》,載爨氏出楚令尹子文之後,受姓班氏,(西)漢末食河南邑,因以為氏,為鎮蠻校尉寧州刺史。晉成帝以爨深為興古太守,自後爨瓚、爨震相繼不絕。唐開元初,以爨歸王為南寧州都督,理石城郡,卽今曲靖也。爨人之名原此。然今目白人為白爨,羅羅為黑爨,字復訛為寸矣。

大德六年冬,京從脫脫平章平越巂之叛,親見射死一人,有尾長三寸許。詢之土人,謂此等間或有之,年老往往化為虎云。

金齒百夷,記識無文字,刻木為約。酋長死,非其子孫自立者,衆共擊之。

文身,去髭須鬢眉睫,以赤白土傅面,彩繒束髮,衣赤黑衣,躡繡履,帶鏡,呼痛之聲曰「阿也韋」,絕類中國優人。不事稼穡,唯護小兒。天寶中,隨爨歸王入朝於唐,今之爨弄實原於此。婦女去眉睫,不施脂粉,髮分兩髻,衣文錦衣,聯綴珂貝為飾。盡力農事,勤苦不輟。及產,方得少暇。既產,即抱子浴於江,歸付其父,動作如故。至於雞亦雌卵則雄伏也。

風土下濕上熱,多起竹樓。居濱江,一日十浴,父母昆弟慚恥不拘。有疾不服藥,惟以姜鹽注鼻中。檳榔、蛤灰、茯蒥葉奉賓客。少馬多羊。

無統〔紀〕。略有讎隙,互相戕賊。遇破敵,斬首置於樓下,軍校畢集,結束甚武,髻插雉尾,手執兵戈,繞俘馘而舞,仍殺雞祭之,使巫祝之曰:「爾酋長,人民速來歸我!」祭畢,論功名,明賞罰,飲酒作樂而罷。攻城破栅,不殺其主,全家逐去,不然,囚之至死。

嫁娶不分宗族,不重處女,淫亂同狗彘。女子紅帕首,餘髮下垂。未嫁而死,所通之男人持一幡相送,幡至百者為絕每。父母哭曰:「女愛者衆,何期夭耶!」

交易五日一集,旦則婦人為市,日中男子為市,以氊、布、茶、鹽互相貿易。地多桑柘,四時皆蠶。

金裏兩齒,謂之金齒蠻;漆其齒者,謂之漆齒蠻;文其面者,謂之繡面蠻;繡其足者,謂之花脚蠻;彩繒分撮其髮者,謂之花角蠻。西南之蠻,夷最盛。北接吐蕃,南抵交趾,風俗大概相同。

末些蠻,在大理北,與吐蕃接界,臨金沙江。地涼,多羊、馬及麝香、名鐵。依江附險,酋寨星列,不相統攝

〔男子〕善戰喜獵,挾短刀,以硨磲為飾。少不如意,鳴鉦相讎殺,兩家婦人中間和解之,乃罷。婦人披氊,皂衣,跣足,風鬟高髻。女子剪髮齊眉,以毛繩為裙,裸霜不以為恥。旣嫁,易之。淫亂無禁忌。不事神佛,惟正月十五日登山祭天,極嚴潔。男女動百數,各執其手,團旋歌舞以為樂。

俗甚儉約,飲食疏薄,一歲之糧,圓已半實糧也。貧家鹽外不知別味。有力者尊敬官長,每歲冬月宰殺牛羊,競相邀客,請無虛日;一客不至,則為深恥。

人死,則用竹簀舁至山下,無棺槨,貴賤皆焚一所,不收其骨;非命死者,則別焚之。其餘頗與烏蠻同。

土獠蠻,敘州南、烏蒙北皆是。

男子及十四、五,屬左右擊去兩齒,然後婚娶。豬、羊同室而居。無匕筋,手摶飯而食。足蹈高橇,上下山坂如奔鹿。婦人跣足、高髻,樺皮為冠,耳墜大雙環,衣黑布,帶鎖牌以為飾。出入林麓,望之宛如猿猱。人死,則以棺木盛之,置於千仞顚崖之上,以先墮者為吉。

山田薄少,刀耕火種。所收稻穀,懸於竹棚之下,日旋搗而食,常以采荔枝、販茶為業云。

野蠻,在傳以西,散居岩谷。無衣服,以木皮蔽体,形〔貌〕丑惡。男少女多,一夫有十數妻。持木弓以禦侵暴。不事農畝,入山林採草木及動物而食。無器皿,以芭蕉葉藉之。

斡泥蠻,在臨安西南五百里,巢居山林。〔治生〕極,家有積,以一百二十索為一窖,藏之地中。將死,則囑子曰:「我平日藏若干,汝可取幾處,餘者勿動,我來生用之。」其愚如此。

蒲蠻,一名撲子蠻,在瀾滄江以西。性勇健,專為盜賊,騎馬不用鞍。跣足,衣短甲,膝皆露。善用槍弩。首插雉尾,馳突如飛。

佚文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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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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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仙湖,在河陽縣。又名羅伽湖,亦名青魚戲月湖。周回二百里。東南流,合南盤江。《永樂大典》卷二千二百七十引。

(異龍湖),湖有九曲,各有其名。在石平州東南。周圍一百五十里。中有三島:一小島名孟繼龍,上有蛇虫,人不可居。昔蠻酋以有罪者流此;一島舊立酋寨,名小末束;其大島名和龍,漢人名曰水城,和泥蠻酋立於其上,寨四周皆巨浸,前一徑僅容匹馬。天曆鎮兵之變,各處皆為賊兵所陷,獨石平守鎮朱寶、副千戶李亨祐率驍騎五十餘人,夜至建水宣慰司,掩襲偽官,復入司所奪印符以歸。相此島舊有壘塹可保,遂引衆據之。後建水、新興三軍來合。賊率軍攻勢益盛,戰舟三百餘艘。衆心洶洶,有議欲降者。亨祐對衆歃血盟曰:「我等勢促,此方漢人皆為此曹所殺,戰亦死,降亦死,當以死報國。有言降者斬。」衆皆踊躍。賊舟將至城下,衆欲迎敵。亨祐曰:「毋急也。」兵漸逼,發炮擊賊,連陷數十艘。從兵進攻,斬首三百餘級。中食將不繼,富民王帑出粟千餘石以給衆。城被圍七十日,大軍至,漢民得保者數萬人。《永樂大典》卷二千二百七十引。

從滇池至越巂,道經金沙江,計程一千三百里。《讀史方輿紀要》卷一百十三引。

(建昌路)西臨吐蕃,乃漢、夷衝要之路。《事文類聚翰墨全書》後乙集《聖朝混一方輿勝覽》卷中《建昌路形勝》條引。

《益州記》、《水經》倶以瀘水在永昌不韋縣,《寰宇記》以為在巂州會川縣。因出使越巂,考瀘水源。蓋建昌會川驛有孟獲城,又有瀘沽州,孔明渡瀘,由巂州入益,卽滇池,此名渡瀘為有驗。今水出吐蕃,過建昌、會川,合金沙江,夾岸多高岩叢葦,故下渡如經甌釜,炎熱雍鬱,多感瘴癘,至今猶然。故以金沙江為瀘水,誤矣。《天下郡國利病書》卷一百八引。

(物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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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羅樹),出金齒及元江地面。樹大者高三、五丈,葉似木槿,花初開黃色,結子變白。一年正月、四月開花結子,以三月、八月採之。破其殼,〔中〕如柳綿,紡為線,白氎,兜羅錦皆此為之。卽漢地之木綿也。《永樂大典》卷一萬四千五百三十六引。亦略見《聖朝混一方輿勝覽》卷中《平緬路風土》條。

石瓜樹,生瓜,堅實如石,善治心痛。出茫部路。《永樂大典》卷一萬四千五百三十六引。

(芭蕉子樹),初生子,不可食。移樹於有水處栽,所結子方可食之。正、二月開花,紅色,如牛心。結子三、五寸,如皂莢樣。七月取其子,以瓶盛覆,架於火棚上,使熟。剝膚而食,其甘如飴。採時去其樹,明年復其故。四、五月又花,冬月依前採之。秋食惹瘴。《永樂大典》卷一萬四千五百三十六引。

無花果樹,不甚大。生樹末,狀如靑李。生食無味。蜜煎甚佳。《永樂大典》卷一萬四千五百三十七引。

(烏撒路),節氣如上都,宜牧養,出名馬、牛羊。《聖朝混一方輿勝覽》卷中《烏撒路風土》引。

諸夷多水田,謂五畝為一雙。朱孟震《續玉笥死話》引。

(紀行諸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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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別都城諸公

蒼留雙闕鬱岧嶢,曾侍鵷鸞趁早朝。往事已隨尘滾滾,虛名贏得發蕭蕭。長林豐草空相憶,瘴雨蠻煙苦見招。借問都門門外柳,為誰留著最長條。《元文類》卷六、萬曆《雲南通志》卷十四。

過安西遇禮部主事郭文卿攜歌餞行

馬上逢元日,天涯見故人。雪華官舍酒,煙樹霸陵春。欲寫春光好,還驚柳色新。明朝重回首,夢里過三秦。《永樂大典》卷八千六百二十八引。

過七星關

七星關上一回頭,遙望鄉關路阻修。欲倚雲南攀北斗,不辭鞍馬過南州。兩崖斬壁連天起,一水漂花出洞流。聞道清時無瘴癘,行人經此不須愁。景泰《雲南圖經志書》卷七引。

過牂牁江

歸歟何日此眞歸?慚愧山林與願違。垂老八千餘里謫,回頭四十九年非。窮變野水黃雲渡,夢裏田家白板扉;珍重沙禽頻見下,也應知我久忘機。景泰《雲南圖經志書》卷一、萬曆《雲南通志》卷十七引。

初到滇池

嫩寒初褪雨初晴,人逐東風馬足輕。天際孤城煙外暗。雲間雙塔日邊明。未諳習俗人爭笑,乍聽侏離我亦驚。珍重碧雞山上月,相隨萬里更多情。景泰《雲南圖經志書》卷一、萬曆《雲南通志》卷十四引。

行次烏蒙

行色晚凄凄,沿江路轉迷。炊煙雲出岫,僧衲稻分畦。返照明鴉背,荒山入馬蹄,羈懷類驚鵲,遠樹不成栖。

巴塞踰荒服,窮愁寄不毛。雲生嵐氣重,月白瘴煙高。風土人情異,關山馬足勞。故園何日到,三嘆首頻搔。《寰宇通志》卷六十九引。

過金沙江

雨中夜過金沙江,五月渡瀘卽此地。兩岸峻極若登天,下視此江如井裏。三月頭,九月尾,煙瘴拍天如霧起。我行適當六月末,王事役人安敢避,來從滇池至越巂,畏途一千三百里。干戈浩蕩豺虎穴,晝不惶寧夜無寢。憶昔先帝征南日,簞食壺漿盡臣妾,撫之以寬來以德,五十餘年為樂國。一朝賊臣肆胸臆,生事邀功作邊隙,可鄰三十七部民,魚肉豈能分玉石。君不見,南詔安危在一人,莫道今無賽典赤。景泰《雲南圖經志書》卷二、萬曆《雲南通志》卷四、《滇略》卷八引。

越巂元日

雞人唱罷曉沉沉,仙杖遙分翠殿深,三島樓台龍虎氣,五雲絲竹鳳鸞音。普天率土皆臣妾,航海梯山總照臨。今日南荒瞻北闕,不勝惆悵淚沾襟。景泰《雲南圖經志書》卷七引

雪山歌

麗江雪山天下絕,積玉積瓊幾千疊,足盤厚地背摩天,衡、華眞成兩丘垤。平生愛作子長遊,覽勝探奇不稍休;安得乘風凌絕頂,倒騎箕尾看神州。萬曆《雲南通志》卷四、《滇略》卷二、《滇史》卷五引。

元日大理

華馬國裏逢冬至,點蒼山下見新年。飲水嚼蘗將誰訴,斷梗飛蓬自可鄰。洱水北來明似鏡,神州東望遠如天。明年此日知何處,醉捻寒梅一泫然。景泰《雲南圖經志書》卷五、嘉靖《大理府志》卷二、康熙《大理府志》卷二十九引。

點蒼臨眺

水繞青山山繞城,萬家煙樹一川明;鳥從雲母屏中過,魚在鮫人鏡裏行;翡翠罘罳籠海氣,旃檀樓閣殷秋聲。虎頭妙墨龍眠手,百生綃畫不成。嘉靖《大理府志》卷二、康熙《大理府志》卷二十九引。

天鏡閣

檻外千峰插海波,芙蓉雙塔玉嵯峨。銀山殿閣天中見,黑水帆檣鏡裏過。芳草滄州春思晚,野雲孤鶴客懷多。共誰一夜山堂月,洞口參差長薜蘿。嘉靖《大理府志》卷二、康熙《大理府志》卷二十九引。

滇池重九

今日眞成我重九,誰言風俗愴吾眞。可無白酒招佳客,猶賴黃花似故人。終老柴扉聊自使,三年瘴海未全貧。不須更上高城望,野樹寒鴉恨更新。景泰《雲南圖經志書》卷七、萬曆《雲南通志》卷十四引。

孟定德常元日題馬龍站壁

十月長安雪滿台,天南試驗紀初來。無情山路驚魂失,有限官符着急催。金馬雨晴滇海闊,碧雞雲斂瘴煙開。誰鄰萬死投荒地,幸得生殘念已灰。《永樂大典》卷一万九千四百二十六引。

大理南行德常作

地隔西南過不毛,萬重山外點蒼高。玉門東覲恩超輩,河尾營西笑我曹。戍役有緣惟報效,邊城無敢較勤勞。方今幸際太平日,閑讀羲經與呂韜。《永樂大典》卷八千六百二十八、景泰《雲南圖經志書》卷五引。

存疑:

翠盆疊崿

谷響人言溪路長,溪源未到覺泉香。三盆疊落淨於拭,岩根瀉玉進成漿。潭心麗石明翠羽,精英仿佛碧釵股。卽非玉女洗頭盆,且飲仙人石鍾乳。康熙《大理府志》卷二十九引。

瀑泉丸石

翠壁千尋挂玉泉,盆渦激石幾千年。當時躍浪如龍馬,砥礪磨磐變卻圓。匹練卷將高五尺,須臾墜落潭花白。如今任運自推移,等閑占斷蛟龍宅。康熙《大理府志》卷二十九引。

本元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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