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莊館全書/卷五十
耳目口心書三
[编辑]人之汲汲於財利者。不過欲保全其性命也。庸下之人。反以性命爲輕。不亦愚哉。余家三浦時。有人腰纏錢十緡。渡將解之氷。未至其半。遂陷。掛罥半身。江畔人急呼曰。脫爾腰下錢則可活矣。掉頭不聽。但兩手拊錢。惟恐失之。仍溺焉。
惻隱之心。油然而生。聖人愚人無間也。然利欲撑中。則頑然不發。亦可異之事也。余嘗渡三田渡氷。有人載糓於牛。牛躓冉冉將淹。其人持靷彷徨呼叫。欲幷沒焉。江畔有人。遙謂曰。吾將濟之。爾與我錢否。曰。諾。曰。可定幾錢。而已。牛遂沒焉。
愛所不當愛。而不得其正者。是係騃也。余外廊所寓一少年。性癖愛馴鴿。造次言談。無非鴿也。殆不知衣服飮食之切己。有犬囓其一鴿。少年逐奪之。拊而流淚甚悲。仍剝毛。炙而啖之。猶惻愴然。味甚旨也。此仁歟慾歟。騃而已矣。
善處權。讀書者。亦以爲難也。况下民乎。有一民。兄弟共擔其父屍。悲哀異常。行至淸州。舍擔於大道。其兄呼往來行人曰。今吾二人。抱終天之痛。擔父屍。行遠道。不食已幾日。弟毁瘠欲垂盡。將奈何。遂買狗肉。拔劒截之。又詢於衆曰。弟又死。其誰能致父屍。願諸人。勿罪。仍勸其弟食。弟哭不能食。兄哭曰。吾其爲汝先啖。遂食一臠。弟始食之而起。行人莫不酸鼻。
愚者。明知死可畏也。然見貨而犯取死之道。惟倖心也。倖心之至。何事不爲。銀坑經霖而水積。則不可汲。故厚貲給人。號開壠匠。於是坑傍穿地道入。知近坑則地道旁。又穿一穴可容身。復力穿隔坑之土。頻睥睨旁穴。水頭漰湱而出。則始躍而入旁穴也。水出勢悍而不息。數晝夜廼止。匠只飢坐也地道口。其妻子彷徨焦心。待流屍之出也。幸不爲水所衝。乘水縮。纍然而出。復得得夸大其善穿地也。嗚呼。其不死固倖哉。
不義者。非知分也。雖然。不義之中。有知分者而老死牖下萬一也。有業商者。鑿秤空其中。納鉛丸。可滑轉無聲。賣自己物。則暗轉丸于秤頭。使之重。買人之物。則反是焉。與輕價。至老齧肉。人不知也。病將死。召其子戒曰。吾所致貲者。丸秤而低昂之也。雖然。未嘗大取。而適可以止。利無算而術不敗也。汝其紹我。愼勿墜也。後子倍取人物。坐贓死。
橫來之財。亦係數也。不可以妄取。綿布商死。衆商送葬。有一商獨憇于樹。忽漫畫地。有銀滿于坑。遂納袖袴。驚喜過望。不告而歸。忽渾身發癢不可耐。遂入興仁門道傍家。手探懷則靑蛙活跳擲地。砉然而死。隨探隨擲。懷空而無一銀。遂訝而歸。盖是時。家寡婦。從門隙見。一男子探銀于懷。棄地而去。遂盡拾藏之。翌日。商悵然復往擲蛙處。無有矣。只有二小銀現焉。尤悔而索之。寡婦曰。何狂也。無銀矣。商憮然而出。二銀。直錢二百。商法。不送同商者葬。罰錢二百。仍以是納焉。
避㐫移吉。雖不假卜巫。貴機警也。赴武擧者。宿店舍。倚矢于壁。有丐兒庭立睨視。似默記矢數。武人心疑之。廼削杻長短多寡如其矢。倚于矢處。莊眞矢。以待夜半。有賊攻店舍。武人登屋脊。放杻矢。賊却立曰蜂。蜂者赦也。矢之謎也。武人連射之。賊曰。矢已盡。可進攻。武人始放竹箭。賊應弦而倒。
臨危而慮長。惟至敏可爲也。是故。閑居無事。宿講處變可也。京江打魚船。船狹而櫓多。可疾行。故有時掠商船遠逃也。有船多載貨。賊登之。其法。收飯匙。依其數殺人。商船火長。童而慧。先至艙底。執一匙。落于水。因泅而隱于鴟旁。以刀仰揷賊舟板底。少頃。賊殺人如匙數。大搶而逃。火長。遂訴于江華府。請集京江諸打魚船。於是招諸船泊於浦。火長解衣泅之。探刀于船。船中賊。皆坐法死。
正朝使。自北京歸時。賈人沽母猿而來。方娠也。旣入我境。悲而躑躅。賈人寬慰之。中途生子。人納于袖中。行時出使乳之。一日。猿亟請出子。因戴首人立而行。有鳶攫去。猿悲不能耐。人又慰曰。爾雖悲。其奈何。猿若寬心者焉。至店舍。忽捉雞剝毛。仍戴而周旋於鳶攫處。鳶又下攫。猿始執鳶磔之。俟賈人晝睡。解其靷。結項而死。噫。是固謂獸而人者。彼人而獸者。何足貴哉。猿見縶於人。又失子。不死而奚爲。
有人佩銀裝刀。座有人欲之。佩刀人以大肉塊。與之而戱曰。汝能不嚼而直呑此。則可與此刀。其人欣然快諾。呑之。橫在喉間。兩眼浮突。以手撫胸。旁人駭之曰。汝其吐出。當白與刀也。其人口不能言。但以手揮之。似有不聽其言之意。俯仰食頃。始下。仍取刀曰。非不知吐出之爲好。而初旣相賭。則安知吐後反有異言耶。嗚呼。見利淪身。滔滔是也。見刀而不呑肉者。似無幾矣。
軍盜監霖雨新霽。有大蟒。入倉旁黃鼠穴。呑其雛。腹果然。出伏于庭。須臾。黃鼠牝牡倉黃而來於蟒前。迭穿地甚長。若筧焉。于兩端。又直鑿穴。仍各自尾而竪。其喙纔與穴口齊。蟒遂逶迤入穿地。自首至尾。恰受無罅。少焉。蟒兩端不敢動。腹飜閃不定。遂斃。葢二黃鼠潛咋也。出而破蟒腹。有四雛死而體全。出置淨地。迭含菽葉及雞膓草來。先布菽葉藉雛。覆以雞膓草頗厚。各於兩旁。埋喙葉中吹氣。四雛蠕蠕乃生。噫。智哉義哉慈哉。人若具三焉。可謂善人也已。余葢聞擒黃鼠撻之。衆黃鼠四集。力救其急難之義。可感歟。
不能領畧頭緖。隨人口吻喃喃呢呢者。非麁粗則昏弱也。
惠廸吉。從逆㐫。子平。前已有如許好術數。觀其眸子。人焉廋哉。圖南前已有如許好風鑑。
從善人遊。日往日得。從惡人遊。日往日失。人情得則喜。失則愁。扃鐍寶藏。捍禦盜賊之不暇也。至盜賊在我睫前而不知。倂吾身而失之。悲哉。
邪視流眄。甚於堇。暗笑隱謎。甚於蠱。是以君子五官。眼孔舌尖。爲機緘也。
終日靜坐。口出正言。我所敬畏也。或有不能靜坐正言者。已是落下第二等。又從而笑之。是落下第三等。第一等者。不好人乎。第三等者。好人乎。
假有巧詐諂媚。一生騙人。雖慣於粉餙。自謂便利。然其障蔽於人者。甚薄狹。隨遮隨現。極勞苦哉。
揚人之善。是無限好事。其爲之者。不湮滅而奬勸。聞之者效則焉。我其言之。則又是效則之也。
甘處下流與疾言遽色。其失威儀一也。
宋之問。古之詖人也。其詩溫平。果出於性情之正乎。蔡京。古之譎人也。其筆勁端。果從心而形画乎。是或別種子乎。然詩也筆也。技而已矣。只觀其大體之如何。則邪正可分也。
筆札者。通吾所欲言。使它人。如聽余言也。語當精簡而字當楷詳。可也。
豈可與鹿豕爲群乎。木石與居乎。市沽同遊乎。如有通透吉詳。文雅純淡。凡有一善者。皆我師友也。幸得與之同隨。所望至矣。奚暇。忌之乎侮之乎。
寬人其罕乎。或有所謂寬焉者。皆失之漶散。不能餙也。是豈寬乎哉。
使氣盛之童子。任其遊戱慢罵。將何所不至乎。爲父而不能敎子。是甚於自己之犯。
多讀書而少思量。簡言語而沒趣味。是虛名。寄乎多字簡字上。
千罅萬釁之迭發而逬出者。只緣吾與千萬人。其志洽欲相同而不得焉。彼千萬人。又邁邁不欲與吾一人洽相同焉。夫一人之爲也。有同者有不同者。可於不同者中。取其同焉者而已。則機穽不可設也。鋒鏑可銷而戢也。
措心和悅溫平。無拂逆其順適。是人生大福力。
持心要寬平安靜。寒暑有時乎不入。古之人入火不焦。入水不濡云者。指此也。
天下之最不祥。以無根之謗。橫加於人也。然其所謗畢竟卽綻。聞謗者若紛紛辨白。亦系燥擾也。且有輕重。尤審愼。
易曰。懲忿窒慾。又曰。愼言語。節飮食。夫四者。人生之大防也。心學之大業也。修身與攝生。豈二致哉。心火易熾。欲其降者。懲忿也。腎水易洩。欲其升者。窒慾也。脾土。養氣者也。氣不散而上越者。自愼言語始也。氣不滯而下洩者。自節飮食始也。
律己須明白。待人要包容。
於稠人中。摘發人之所忌諱。大傷忠厚。吾之欲懲焉者也。欲朋友之久要。先除其疑阻之心於薄物細故也。
凡聞人之才學。假使忽漫之間。內生猜疑。外發嘲誚。此豈尋常事也。大是殺機。究其心頭。已萌劊子手段。自警自警。
日用處身行事。當有藹然二字。可尋於施爲之間。非獨慈愛恤惠曰藹然。雖嚴猛决斷底事。不可不有此意思。
我生而無志無師。迂陋寡聞之人也。百無一能之中。有尤所不能者四焉。曰不能博奕。曰不能觀小說。曰不能談女色。曰不能吸烟。然此四者。雖終身不能無傷也。使我敎子弟。當先以此四不能導之矣。
我見祈寒盛暑。終日危坐。肩輩竦直者。假使其學不至包括宇宙。已百倍於頹墮躁擾者。故未嘗不欣然欲學之矣。
凡人以伶俐爲行世。如曲禮所謂將上堂。聲必揚。戶外有二屨。言聞則入。言不聞則不入。戶開亦開。戶闔亦闔。有後入者闔而勿遂等語。此是眞正好行世。其欲伶俐者。或不此之爲。而反顚倒猖披。其所謂行世可知已。
狂叫盛喝。不足使人慴服。麁讀雜誦。不足使己利益。
精神易耗。歲月易邁。天地間最可惜。惟此二者而已。
爲鄕愿易。爲狂狷難。
有夢。必曲爲解釋。欲其符驗之一一者。係躁擾也。余甞有夢。不欲談之矣。
大丈夫雖處窮閻。菽水不繼。然長使吾腹中惻然有好施與救窮乏之意思。
取旨味而啖河豚羹。惑地師掘遷祖先墳墓。使子弟。專溺於浮華程式之文。而不親近經書者。皆余所惑焉而不解者也。
子弟年少而好卧睡。厭避長老之䂓警。只欲優遊無節。使其質緩則歸於庸鄙而止。無所害於人。若其輕俊。長於口辯。巧餙掩遮爲務。將何所不至乎。是故。貴蒙養。
人若責之以奴隷市井則怒。待之以淑人哲士則喜。人情固也。然顧其所自處則奴隷吾也。市井吾也。是故。君子貴自返。而惡名實之不相副也。
惡經學之士。則欲埋沒其全軆大本。而薄眚細過增衍不已也。惑卜術之人。則欲掩遮其欺世誣民。而一知半解鋪張不已也。此習尤所省察處也。
不可爲麁率之寬厚。慘刻之詳明。亦不可爲遅滯之寬厚。忽畧之詳明。
古者。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至後世。樂亡。不可論也。禮猶有斷爛遺缺之不盡亡者。顧人之不欲爲。何哉。至曰古今異宜風俗難變。貧富不適。誠然矣。然古今固不可以酌量乎。風俗亦有時乎可從也。貧富稱其有無也。元氣有病。惟蔘附可治。而不可得也。一指忽不仁。焫艾葉則可已。而又易得也。退然而歎曰。大者不治。小者不足爲也。豈人情哉。
士君子處身行止。一則小學。二則小學。朱文公羽翼經傳。不可尙已。其編緝小學一書。是大功業。
不敎子弟以小學。責其輕率險詐。是無星之枰。
不干涉人婚姻閥閱。扶抑其高下者。亦士君子百行之一也。
委性命於文章。搜羅古今。雖似博大不可涯也。若不知此外有一種眞實好事。則其局小量窄。不可勝言。
吾身至小也。呼吸瞬息。屈伸動靜。吾隨其所向。甚易與耳。吾四體以外職職萬物。有多寡強弱之不敵。雖欲其盡聽吾命。不可得也。不如反求吾身。處置安排。各極其宜而無後害也。
人心之陷溺。不可以挽回。則無可奈何耳。丁謂以曹馬。爲聖人。夏踈。以李林甫。爲相之美者。顔山農以慾字。爲學問。許筠。以男女縱淫。爲天之所命。金聖嘆。以水滸傳。敎其愛子。爲初學之門。此固表出者。故可大驚。然心術不正之小人。不陷於此數者。定未知其幾人也。但多趑趄而不敢發口耳。危哉悲哉。
行實。思連連躡上層。居養。思連連處下層。如旣爲平人則思突過爲善人。自善人。思突過爲君子。大賢。以至于聖人。此係健也。如處廣廈而喫粱肉。當思曰。使吾處草屋而噉菜飯。其不怨矣。處草屋而噉菜飯。當使吾處土室而飢餓。其不怨矣。此係謙也。夫如是。安往而不安泰哉。
自周孔以後。數千百年。害道者日興。九流百家。不勝其紛紜。又有技藝玩好諸瑣瑣搖惑人心者。及其陷害一也。自元明以降。至于今日。小說演義之風。爲害不小。與科擧之學倂行。踈眉朗目。好箇男子。汩汩兩間。六經之文。幾爲束閣。未嘗不慟恨于此也。能闢小說而雖從事擧業。不將性命而委之者。亦足爲扶護聖經也。我言雖迂。其自警則切至也。
言語煩率。心無底定也。愼簡二字。爲口業要訣。
師友。見在之經書。經書。過去之師友。惟吾心地。與生俱生。倚仗此二者。可復其初。然不親近此二者。惟怠逸之是求。不爲禽獸定稀矣。意想到此。不覺悚然。
親近汚下之人。則凡吾出言行事。無所忌憚。故雖有時明知其賤陋。而荏苒漸入套中也。以其承順吾無半箇規警也。非不知正直端莊者之爲可近。而自不能肆意放過。亦有對症之良訓。只足爲逆耳之資。故自然踈退。而其箴訓者。若或頻數。則始厭惡不可耐。操戈反攻。此平人以下所宜勉焉者也。
凡出言。當惻怛從心肺中出來。不爲從喉吻間圈套語。始不爲譎險物耳。
意思常置活潑潑寬綽綽地。專務䟽𮢶吾窒塞處。
閉門靜坐。窮究經史。心煩乃止。有時乎登山臨水。逍遙而歸。亦安養田地也。
士君子閑居無事。不讀書。復何爲。不然。小則昏睡博奕。大則誚謗人物。經營財色。嗚呼。吾何爲哉。讀書而已。
若有可爲之路而不資生者。棄民也。然力與謀不相入。顧無如何矣。勉強其所不能爲。則其不犯辟者小。是欲巧而拙也。不如聽天安命而已。
人之所不爲。我則能爲之。人之所能爲。我則不爲之。非矯激也。擇善而已。人之所不爲。我亦不爲之。人之所能爲。我亦能爲之。非詭隨也。就是而已。是故。君子貴識。
余鄕人也。愚蒙無知。且躁擾不定。然其淺見所欲爲者。不以無根之謗。不察之論。橫加平人也。何以則庶幾焉。
終古眞正英䧺傑巨才學。未嘗不從沉靜中辦出來。凡敏妙精捷者。雖似浮動。而其沉靜固在不言中矣。若遅滯爲靜者。安足貴哉。只做事仍循不成耳。
譽者近於過實。毁者近於無情。過實者。非眞是也。無情者。非眞非也。故士君子胸中。固當有眞是非也。
余非學問人也。出言行事。固多躁妄。然其性癖。甚貴學問之人。或是一線秉彜之天。未泯歟。繩之以儒門之法則。知而不能爲。好而不能行。懶弱頹墮。其去小人雖少有間。隔其一躓脚。而爲小人。直瞥眼間耳。余亦丁寧自知其過。然譬諸肆口罵學。仄目睨經。顚倒猖狂者。稍有可恕之路。猶謂之衛聖。恐或可也。
夫所謂學問人者。顧不可愛乎。自度渠身昏墮。只思偃卧晝睡。而彼則勉強正坐。惺惺持敬。我則鹵莾滅裂。讀經書如耳邊飈風。彼能不放一字。究竟乃已。我好論人長短。發言麁粗。從以鄙俚。彼乃時然後言。言則不紊。以我準彼。百事百不如。安得不愛。
惡聞加倍。善名减半。是由陽奇而陰偶。君子勖以反。
易其神變乎。秦燼不能燃。
貸人錢時心。與償人錢時心異。吉祥之人不如是。
詩雖小道。樂亡之後。詩爲一身之樂乎。
我旣不可以傷人。人亦不可以傷我。
加人不根之謗者。必有無故之災。
居常攝生。當節捐生曰孝。
知禮者。其知兵乎。裁制補輯一也。
不汚涴人筆硯。亦作聖根基。
吉人醉。善心生。愚人醉。悍氣布。
先看品。後看材。
經如聚訟。經斯病矣。文如賭博。文斯賊矣。
有斯事則具斯格。
麁人虛而受人則斯精矣。固而自信則斯悖矣。
知物之反理爲災。不知事之乖常爲災也。
見孩孺而憐。憐其未壯也。見耆耄而憐。憐其過壯也。
人得天地正氣。立則頭陽而竪天。卧則背陰而帖地。
身可役。心不可役。
一傳二傳。其訛滋甚。仍是以疑人。其於暗何。故貴恕也。
父子兄弟夫婦。相愬外人。夫人雖恬聽。鬼神其赦諸。
人不勁。無樹立。文不勁。陋矣。書不勁。廢矣。
君子有大怒。夫小怒。蔑如也。
讀書者。怡神爲上。其次。受用。其次。淹博。
小兒啼笑。天也。豈人乎哉。長者假喜怒。斯愧小兒矣。
酒有三。曰導氣。曰布情。曰行禮。昏惰以往。害人道。
有爲而不濟人。雖無它大犯。號曰僇民。
得半日寡欲。猶萬古中堯舜時節。
修藝任命科。不熱中。已具九分田地。
思可副而言。
讀醫書。知保身。
見雲。思所以潔而無滯。見魚。知所以泳而有潛。
村歈里闋。時有以怡心。
見滿天星宿。頓令人高逈以色正也。
讀書貪多。豈智也。非涉獵之謂也。病夫窒而固焉。
驕人者。見不長。
假談圍繞。眞聦消泐。
責庶民以不安貧。亦不廣。夫安者自安也。
文貴形容。書貴雅。
言語。要而已。
可貴者。儒雅氣。將帥婦人農商。若有是氣。可愛也。萬物皆然。
對狡人。不可不小心。非畏彼。卽敬吾。
載籍校讐。至明而備。明儒之功。不下於漢儒專門。
有心於博奕。緣它氣麁駁。檢鍊不得。
君子之學。先除狹。狹則疑人。
滯之病暗。快之病忽。
處事貴通。讀書貴活。
放言。非吉士。
事無大小。審首尾。决行不行。
家有拙子與濶子。其不能振起家門。一也。然闊子。其於辱親何。
嗟夫嗟夫。親戚之隙。有時由乎名利。古狂所以離群。
姦淫貪濫。其眞死已久。其殼雖不卽滅。猶老物假燐而行。
言之淋漓。豈中也哉。事之澁滯。豈常也哉。
對人言。先點檢其小瑕。待其去。卽嘲之者。號曰狐蜮之倫。
汰煩培眞。庶幾人矣。
怨誹之漸。現於不遇知我。然知我固樂矣。不知我亦何害。
壬人。不可罵。不受效而先勞吾聲色。
不可妄論人文章。此至微細事也。大禍未嘗不此中起。
物我相忘。安有爭閧。
心要寧謐。匪放肆之謂。勿猜疑人。勿辨人猜疑。
好事到九分。常�一分地。
不足怒處必大怒。不足驚處必大驚。嗚呼鄙夫也已。
奈俗人不知何。只任之而已。
高皇逐胡元。烈帝殉社稷。三代以來。其明乎。漢不可及已。
使不肖子弟。求死不得。大是父兄無識。
家中置博奕之具。是導子孫偸也。
勿置人於無所容身之地。
耻憤惕悔。爲人之基。
腎兩顆對着。形外逶迤以圓。內曲凹。故兩耳對着。輪竅象之。肺下垂。故鼻之地位懸垂也。心之端少指南。故舌從其勢。而縱偃且稍尖也。脾胃互有磨勢。而脾橫包胃。是唇之象也。肝有稜。象眼也。
心一顆處南而上火也。腎兩顆處北而下水也。此陰陽對位之明正也。
肺心之在上。血氣之相隨也。肝腎之處下。子母之相依也。脾在中央土之正位也。
腑者。陽也。胃爲腑宗。故承咽而居前也。臟者。陰也。肺爲臟宗。故承喉而居後也。
肺。聲也。喉。管籥也。心。樂也。舌。調之者也。言。樂之成也。
氣食津三竅。幷關于口。溺精二竅。幷關于外腎。上下管。各有其應。
人之初生。資水以成。臟腑之中。腎先成於三月。旣生而飮乳。三十二日一變蒸。先生腎氣。水之功用至矣哉。
古臟圖。咽在喉之後。歐圖。喉在咽之後。此疑端也。然以手摩頸而測之。則胃管分明在前。歐圖似是。
咽管在前。而納糓食之滋味者。陽之道也。肛門處後。而出糓食之滓穢者。陰之道也。
肺以生氣。心以生血。故臟腑之系通於心肺。自相灌輸。則系非是頑肉。而中空通。似竹管歟。
脊骨比木之榦宅之樑。故五臟皆近於背。而心系腎系俱着於脊。豈非重歟。
單驤言古說。左腎其腑膀胱。右腎命門。其腑三焦。丈夫以藏精。女子以繫胞。以理主之。三焦當如膀胱有形。而王叔和言。三焦有臟無形。不亦大謬乎。謂之三焦者。何也。分布人體中。有上中下之異。方人心湛寂。慾念不起。則精氣散在三焦。榮華百體。及其慾念一起。心火熾然。翕撮三焦精氣。入命門之府。輸瀉而去。故號此腑爲焦耳。徐遁見飢死人臟腑。右腎下。有脂膜如手大者。正與膀胱相對。有二白脉自其中出。夾脊而上貫腦。意此卽導引家所謂夾脊雙關者。而不悟脂膜如手大者之爲三焦也。黃帝書曰。上焦如霧。中焦如漚。下焦如瀆。扁鵲曰。焦原也。爲水糓之道路。氣之所終始也。上焦在心下下膈。在胃口上。中焦在胃中脘。不上不下。下焦在臍下。當膀胱上。按單徐兩言。頗似有理。黃帝霧漚之論。不可舍棄。意者。有有形。對膀胱之三焦。不必泥於三字。亦有霧漚無形之三焦。依扁鵲之說。三處分排耶。三焦旣在腑列則有形。余故疑有形之三焦一。而無形之三焦三耳。且藏精繫胞。有器然後可也。若無形則命門。一小塊肉。安得停貯包育哉。然旣曰繫胞。則又有一胞若膀胱者。繫于命門。號胞門。所謂奇恒之府也。然則不可強以三焦爲有形也。脉經則不以三焦爲命門之腑。而胞門子戶。廼其腑也。
以五臟位次而言之。脾居中央。以腹之部內言之。腎居中央。自蔽骨鳩尾。至毛際曲骨。皆腹也。臍恰居中間直北。與腎相望。大抵人之初成形。河車先凝。其中一莖突生。是爲臍蔕。臍蔕中。有一點精血。是爲腎。次第爲脾爲肝。是腎與臍。相爲表裡對冲也。
臍蔕中。先生腎旣成形。解娩而臍蔕始乾落。比如果蓏結實。先生蔕而具花瓣。蔕端已含如粟大實。實旣爛熟。蔕始謝矣。
甲乙經曰。腎者。引也。能引氣通于骨髓。左傳。鄧三甥勸鄧君殺楚文王曰。若不早圖。後君噬齊。註。齊臍同。按腎非獨引氣通骨髓。亦能引臍爲對位也。臍直與腎齊位。故字從齊也。
臟腑皆禀五行。其發榮亦各具五行。如肺屬皮毛。毛之燥銳。似金。心屬血脉。血之色赤似火。脾主土。𦘺肉似之。肝主木。筋膜似之。腎主骨髓。髓象水也。此正禀也。然亦莫不居一而具四。如肺毛之燥銳。禀金之正也。其竪直似木。其色黑似水。其尖森似火。其長養似土。以類推之。無不然也。
有賦與之定。故腎有命門。有運用之竗。故臍爲神闕。
鳳山民業農。目不知文。而粗通訓民正音。家有小學諺解。欣然合于心。凡行止言語。準此爲之。與妻相約。出入必相拜。敬對跪坐。日讀諺解。鄕隣共嘲笑大駭。目之狂病。或指爲餓死法。猶堅定不搖。夫鳳山海陬也。自昔俗麁厲。強力悍性。服農賈。尤健者習控大弓。取武擧。稱讀書者葢罕焉。是民素無見聞。忽感心。自飭躬於粗鹵之中。不亦卓哉。
江界白生。銀冶也。製釵環刀室。較族匠精巧。必整冠跪坐。椎鑄之。不貳價。糊口而止。亦不勞煩。有時拱手發浩歌。聲激越。夜必著書。或哦詩錄于冊。無汲汲之求。戚戚之憂。其隱於匠者歟。彼衆匠。朝夕同厥業。安知其人乎哉。
廣州古邑閔生者。養生家也。老而骨癯。勁稜如瘦鶴。自言童子時善啖飯。膨脹而猶不已。醫言日减一匙。積漸久之。只數匙而不覺飢。及年踰二十。仍讀修鍊之書。有時不食。然氣虛則病加於平人。故數匙常食外。或乏氣。啖棗柿數枚。或酒數勺。不病矣。亦導引吐納。甞曰。鶴能導任脉之氣。故一擧千里而不飢。吾學此也。有二子。亦敎其術云。
郭玉者。三和人。盲也。性聦敏。日往書堂。使人讀小學。端坐而聽。成誦無滯。能踐履。事其母。誠孝備至。又甞學卜曰。易者。卜之宗也。亦聽以知其理誦其言也。聞歌笛轟嘲。則喜色。見乎衣巾。抵掌快笑。眞盲之豪也歟。
任希壽。故承旨瑋子也。小字芾男。眉目娟秀如婦人。文藝夙就。畵尤通神。年十七死。有傳神帖三卷。皆一時名士像也。年幼未嘗多見人士。其父遭艱時。達官來吊。希壽從座右窃識之。又行路逢聞人。輒貌。家貧不能具丹靑。率以漫墨設色。皆若寫生。姜豹菴世晃。自寫其眞。屢易本不稱意。乃就希壽。希壽於顴頰間。略加數筆。絶似之。姜大歎服。元洗馬繼孫。嘗言李彦瑱之詩與任希壽之畵。可謂近世第一云。噫。彦瑱亦二十七死。才固不祥也。甚矣。
金洪器學修鍊者也。年可五十餘。而貌甚淸臞。平生未嘗近色。有一子。葢一媾而生者也。性喜遊山水。不數日在家。日行數百里。而鞋若新。暑不汗。寒不粟。噉飯數匙。可支數日。然不食油醬魚肉。嘗齎十文錢。入金剛山。數月乃返。猶餘數錢。夜半起坐。振動骨節。磔磔有聲。好與名僧遊。其入上乘者曰。首座曇和。舊居太白。今注星州。素不解字。而臨經講說。無不通曉。跣足行大雪中。有尙彦師者。亦龍象之䧺也。方卓錫金剛。故洪器亦欲往與結交。然家貧妻子爲累。不成其志爲恨云。
刑曹書吏池受衍者。習禮學人也。成士執大中。與之親。士執甞曰。談古禮如指諸掌。以至家禮以後。儀文之多誤。慨然興嘆。綽有古人風。又歷擧閭巷間奇士。金維城能詩。平生不看盛唐以後書。尹有城固竆讀書。深居不出。敬栗谷書。如魯齋之於小學。崔景燮博學能文。雙坐廛金姓者。曉達兵家。洞口內笠匠某。病僂而善詩云。
順天松廣寺。有土窟可容一身。僧作戶開閉。有趙生者。老而奇。常戴葛中。背負書帙。來留其中。僧時與一飡。日夜窮究其書。人莫測也。有時擔書出去。莫知其跡。忽又翛然而來。人號曰土窟趙生。噫。其隱君子歟。後聞僧證旿言。趙生善欺人。
卞弼才。忠州優人也。自弼才。溯其祖凡六世孝子。弼才之子年若干歲。天性近道。動遵䂓矩。儼如老成。異哉。
忠州洪有輔子快宗。幼有慧性。欲博觀書籍。長者禁之。快宗年八歲。忽不在所在。凡二日。廼於藏書樓中得之。恣觀書籍。仍忘其飢。自此文學夙成。冬月之朝。忽見籬間。有瘦僧蹲踞于地。渾身曉霜皚皚。仍呼入室中。煮粥與之。僧言譚灑落。無所不通。與快宗相上下。甚相得也。時快宗年十三歲也。凡一宿僧起去。於宿處落一紙。有詩曰。距海丹峯路八千。飛飛應向彩雲邊。小僧亦是人間物。將見襄陽下馬年。其辭未知何語也。或言其兒之前程歟。未可知也。快宗今十六歲云。
愼敦行。山陰縣吏子也。幼就學於山陰愼侍直。文才夙成。學行又高。年旣壯。見士夫。必拜於廳下。士夫爲之敬待。嘗擧初試。上京赴會試。將錄名。同事人書幼學臣愼敦行。敦行見之。急改之曰貢生臣。人或詰其固執。敦行曰。幼學。士夫所稱也。我鄕民也。安可不正其名。以欺吾君乎。其言行皆類此。
西湖金娘。夙慧能文。家貧。傭丐於村舍。年二十三。猶未嫁。甞於一室。與其母寢。丁亥春。強暴來侵。娘斫指染血。書鼠牙穿屋蛾命撲燈八字。投水而死。經三日浮。顔色如生。
丙戌七月。日本渡海船淹沒。百餘人死之。惟一梢工。見船磔然將解。急入艙底。負造果樻纏於肩。而已舟拆。遂乘一板而浮。詳見舟覆始末。譯官玄某與其孫一僕一。又有同行數人。同乘一板。玄某之孫忽墜水死。年十七也。玄某大叫一聲。仍氣絶。其僕被髮發喪。擗踊大哭。繫玄某尸於板上。恐其沉也。同載人。以其板窄難容。割其繫。推尸于海。僕力弱不能挽。梢工板風引急過。不見其畢竟之如何。梢工連飡造果。凡幾日。還泊東萊。噫。玄氏之僕。忠而知禮也。梢工亦有智也。
朴鵬逵。吏曹書吏之子也。早孤。有志於學。甞假病藥之說。以自箴曰。賤疾心狹而多窒。氣躁而不固。陽溢而亢。貌峭而乖。智昏而有蔽。神滯而露拙。或銳進而鮮根持。或溺玩而喪本實。重以行僻而趍險。自眩於神奇。自稍長。微有其祟。不至甚矣。自勝冠以後。諸症漸增。動靜語嘿之間。種種發作。已成痼疾。及今不治。將不可復爲。伏願良師。特發奧訣。調溫凉之劑。適平峻之性。君臣佐使補瀉惟宜。快去病根。以成完人。千萬幸甚。自命藥曰矯氣反性丸。弘毅,恭和,通鍊,敦樸,平易各五兩。右五材采于無極之中。和以浩然之氣。方寸器。鍊養大膽一部。江漢水陶濯。去滓糊丸。麤拳大。秋陽曝乾。淸明湯嚼下不拘時。吾家心溪。甞遇於宮村金直齋家。
山房隨筆。載薛制機言。有賀自長沙移鎭南昌者啓云。夜醉長沙。曉行湘水。難敎檣燕之留。朝飛南浦。暮捲西山。來聽佩鸞之舞。上巳請客云。三月三日。長安水邊多麗人。一觴一咏。會稽山陰修稧事又云。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幷。崇山峻嶺茂林脩竹。羣賢畢至。此是縛乕手段。不可多得。我國沈齊賢乞酒啓有曰。月白風淸良夜何。天朗氣淸是日也。亦用此法甚妙。
萇弘死於蜀三年。血化爲碧。意血非化碧者。碧卽寶也。漢宣帝時。方士言。益州有金馬碧雞。可登祀而致。顔師古注。金形如馬。碧形如雞云。葢碧蜀産也。偶得碧而爲血所化歟。
宋岳珂著桯史。甞未知桯字之義。按說文。桯牀前几也。
南遂安玉。癸未。以製述官入日本。牛窓井潛持百韻律求和。時適夜矣。時鞰。二更始草。手不停筆。篇訖。雞未鳴矣。潛驚其神速。使行未及江戶。詩已先到矣。江戶松田老人。年八十餘。自言四與於儐會。問申靑泉安否。時鞰。臨席和其詩曰。四閱天西博望浮。靈光獨立海中州。白楊已宿靑泉墓。霜髮重迎本願樓。松田爲之垂涕。時鞰又和曰。四十六年前度客。盡將花筆記仙樓。松凄然而止。林信言世掌文職。騃而自用。使行遅速。係於回答書。而書出於其手。一行深以爲慮。適信言書記久保泰亨者。以文事見。時鞰和其詩曰。林君獨掌裨諶命。早向公門彩筆橫。泰亨書牘尾以示曰。謹以誠意歸。傳於大學頭。未幾回答書來。使行速發。鞰有力焉。文章之動人如此。而時鞰之才。誠不可及也。成士執與南。同入日本。目見其事。爲余言之如此。時鞰南字也。靑泉。申維翰號也。
西北隅石墻。余溲處也。墻有香鼠穴。香氣外漏。每溲時。掘鼠爲腊之心必生。旋思殺物爲戒。日日如是而未快去也。勉之不已。今才斷却殺心。寂然不起。此不屑之機心。於大處。能勉否乎。噫。
陶菴講學寒泉。每淸朝。諸生冠帶。齊會於庭槐下。行相揖禮。向堂肅竢。先生謁祠而出。坐於堂。諸生始上堂。先生。乃高聲誦義理之心傾刻不存人道息。凡三遍。諸生肅然恭聽。始次第講小學詩經訖。又各以日課。或庸學論孟。或濂洛諸書。講學廼罷。又各修其日講說以進。則先生。手自塗抹。整頓以賜。日日如是。
柳下洪世泰。嘗與陸虎龍爲友。每謂虎謂曰。汝名呼之甚不吉。急改之也。虎龍後竟伏誅。柳下老來。手自刪定其詩。枕中貯白銀七十兩。甞誇視諸門生曰。此後日刊吾集資也。汝輩識之。噫。文人好名。自古而然也。今人人雖爛誦其詩。柳下耳朶已朽。安能聽之。旣歸之後。雖繡裝玉刻。不可喜也。雖火燔水壞。不可怒也。寂然無知。又何論其喜怒哉。何不生前。把銀作七十塊。沽猪肉白酒。爲七十日喜歡。緣以澆其一生枯膓也。然梅月堂作詩輒投水。近日李彦瑱。生前焚半藁。死後殉葬半藁。與此翁雖異。其不畏泯滅與圖不朽。亦可任他所好而已。何必譽瑜而毁玦哉。
栗谷生於江陵烏竹軒。擊蒙要訣手草尙在。三淵詩曰。几閣猶留要訣草。試看心畫揔精神。
余有辨急之性。每務寬裕。然見不是處。不覺峭露。旋又悔愧。急觸事端萌兆時。猛以寬厚含包等字。念念鎭心。頃刻則都無事。受用甚廣。然預防極難。余晝夜猛省者也。
凡痰病。活呑細川魚。一次三二十箇。日二三度。五六日。積痰皆解云。
伋字。說文無它義。只曰人名。孔伋字子思。無乃伋字有思之義耶。孔子弟子燕伋。亦字思。則伋有思義丁寧也。秦火以後。字義湮滅。葢不勝矣。
古人名字。皆有意義。以孔門諸弟言之。說文。淵字回水盤旋貌。則顔子名字。葢取此。蒧同點。小黑也。黑則欲其白也。故曾蒧,奚容蒧。俱字晳。狄黑。亦字晳。噲。喉也。顔噲字子聲。樂欬字。亦子聲。哆。張口貌。張不可以不斂。故漆雕哆。字子斂。坤卦曰。括囊無咎。括有包容之義。故南宮括。字子容。路可以由。故季路名由。顔無繇字路。里可以處。故后處字子里。此其大槩也。其餘滅明之子羽。高柴之子羔之類。義不可通者。多在焚書中故也。
近世茂朱民。於山缺處。得石匣。中有鐵椎。刻曰。漢元梵回。今在龍山趙某家。雖剝落。甚精巧。人或以爲漢人姓名。然漢時本無梵字。縱有之。漢物。安得匣埋於茂朱耶。意者。望氣人厭勝之類。且符呪。有元梵會莫等文。此亦無乃其流耶。或是道詵無學輩之所爲耶。天地間不可知之事甚多。
敬易衰於至親近處。故禮尤別於閨門。生民之大防也。今俗於夫婦。甚無禮節。一醮之後。渾無拜揖。至叔嫂相拜。妻則在嫂列而偃然不拜。是豈禮也。中國亦有此風。沈龍江文雅鄕約曰。鄕俗于禮文病繁。惟夫婦最略。或至有經年不相揖拜者。狎故也。豈知禮在狎處。尤不可少。只觀初親迎至合巹。於諸禮。何所不備。乃日久而遂忘之耶。
近日覺日課讀書。有四益。廣博精微。通達古昔。資輔志才不與焉。一。畧略飢時。讀聲倍朗潤。味其理趣。不覺其飢也。二。稍寒時讀。氣隨聲而流轉。軆內適暢。足以忘寒。三。憂慮惱心時讀。眼與字投。心與理湊。千思萬念。有時消除。四。病咳時讀。氣通不觸。漱聲頓已也。如其不暖不寒不飢不飽。心地和悅。軆幹康安。加之以燈紅窓白。書帙精覈。几席明潔。則可不勝其讀矣。况兼之以志高才達。年少氣健之子。不讀復何爲哉。凡吾同志。勉之勉之。
日授童子書。早起飮啖而讀。則口鈍不成讀。不以則倍利快。屢識屢然。意食氣壅滯淸明之氣而然也。
磁石之與鐵相感。捷於影響。余甞持磁石。搖之於子午盤上數尺。則盤中鐵隨而旋甚異。其覆以琉璃。無罅隙可通氣而如此。試握在拳中而搖之。亦然。又深藏石於木樻中試之。亦然。又以石硯隔盤以匱試之。亦感應甚速。數客在座。莫究其理。異哉。此不過一誠字。
史記酷吏傳。杜周爲廷尉二千石。繫者。新古相因。不减百餘人。郡吏。大府擧之廷尉。一歲至千餘章。章大者連逮證案數百。小者數十人。遠者數千。近者數百里。此數十始下人字。數千不下里字。好文法也。
聖人經書。已經孔子手定。後人不可任自增削。只檢校篇卷。按覈字義。敬守而勿失。不害爲聖門忠臣。後世摸擬經書。甚非宜也。晉廣陵相孔衍。刪漢魏諸史。取其美詞典言。纂漢魏尙書二十六卷。隋秘書監王邵。錄開皇仁壽時事。尋其義例。皆準尙書王仲淹續經意。倣此而爲之。朱子譏其捃拾兩漢以來文字言語之陋。功名事業之卑。依倣六經。強而躋之二帝三王之列云者。切中其病。夫漢雖不及三代。猶可言也。彼魏隋簒奪。何與於典謨誓命哉。且仲淹有修餙之工。雖不量力。自爲刪述猶可說也。彼孔衍王邵。果何人哉。然我甞見世說評李卓吾。又敢譏朱子之責仲淹。何哉。晉著作郞樂資。米戰國策及太史書。撰春秋後傳。其始以周貞王。續前傳。魯哀公後至王赧入秦。又以秦文王之繼周。終於二世之滅。合成卅卷。此書雖未知經。亦摸倣而其傳也。則亦何害哉。雖立經而筆法乖舛。則亦取畫虎之誚耳。朱子綱目。直擬經傳而甚正大。羅景綸以爲獜當再出。非虛語也。後世持論正直者。連修綱目可也。如我國李氏玄錫所撰皇明綱目。亦恐不博耳。自有中國之眞儒起而秉筆。抽名山秘藏。采天下之稗官野錄名賢文集。編摩是非。綱擬經。目依傳。以成一家。必有可觀。生於偏邦。書種不繼。只以明紀,編年通紀,記事本末等數種。編成正史。恐多踈畧耳。然其立書法。凜然可敬。陳于陛曰。五經易禮之外。詩書春秋皆可續。如祖父在前有所著述。使其子孫能承其意而衍續之。則爲祖父者。喜悅之不暇云。余以爲聖人之言爲經。代非三代。人非孔子。則皆非經也。上天下地。往古來今。經自經而已。不可續也。無限病根。從續經二字出。春秋屬於史。故若有賢人。則代代從其法可也。詩則采詩之法已亡。世愈下。軆製判異。且博而難精。不可摸倣。若從朱子之言則可也。朱子答鞏仲至書曰。古今詩凡三變。自漢魏以上。爲一等。自晉宋間顔謝以後。下及唐初。爲一等。自沈宋以後定著律詩。下及今日。又爲一等。然自唐初以前爲詩者。固有高下。而法猶未變。至律詩出而後。詩之與法。始皆大變。無復古人之風矣。甞欲抄取經史韻語下及文選漢魏古詞。以盡郭景純陶淵之作。自爲一篇。而附三百篇楚辭之後。以爲詩之根本準則。又於其下二等之中。擇其近於古者。各爲一篇。以爲羽翼輿衛。其不合者則悉去之。不使接於耳目。入於胸次。要使方寸之中。無一字世俗言語意思。則其爲詩不期於高遠而自高遠矣。禮則代有典章。各自爲書。亦不可摸三禮。明主良臣。可以斟酌。易則揚子太玄,司馬潛虛。各立名目。州部卝刃。似涉摸擬耳。
詩雖少技。取意甚廣。三百篇。感發懲創尙矣。至唐律出而意思慘憺。如束濕薪。有古心者。頗欝欝不樂。楊仲弘云。凡作唐律。起處要平直。承處要舂容。轉處要變化。結處要淵永。上下要相聯。首尾要相應。最忌俗意俗字俗語俗韻。用工二十年。始有所得。噫。此商鞅法也。詩人不可措手足矣。人巧旣極。天機顧安所活潑哉。忌四俗。眞藥石。然二十年勞精。可憐其心。應如掬泥丸矣。未知楊仲弘詩。果何如哉。似不及杜少陵。嗚呼。少陵不如是跼蹐矣。
余軆羸弱。凡百事爲。或過分則汗流息喘。親知及族黨尊丈愛我。或戒文思太銛利。務作久遠質厚語。或戒劬書太勞。務少撙節。醫家。勸多服補中益氣湯。或勸多讀養生書。學導引吐納法。尹聖文甞曰。子骨淸文淸心淸。爲子憂之。今見骨格比前日少勁。憂暫釋矣。余每自笑三淸。非余本色。下得三弱字似好矣。成士執甞曰。骨少肉多者。無名有福。肉少骨多者。有名無福。子其戒之。余每感諸公慮我甚勤。時作叩齒闔眼法。多得利益。又看書逢奧義難解。背熱頭痒。心地煩促。則拋而不思。夜讀不過三更。無味則止。安步而行。不出三四十里。食不至藿亂。又守古人四不出。避風如避箭之戒。且不食河豚羹無名菌。不涉敗橋春氷。不臨危崖斷壑。把筆不作危險悖惡語。又每畏酒狂色鬼之甚惑也。斯其大畧也。然諸公何不以心地上事戒之乎。余於古得二人以事之。孫公談圃曰。林英年七十。氣貌不衰。或問何術致此。英曰。但平生不會煩惱。明日無飯喫亦不憂。事至則遣之釋然。不留胸中。石林燕語曰。文潞公致仕。年幾八十。神宗問卿攝生。亦有道乎。對無它。但能任意自適。不以外物傷和氣。不敢做過當事。酌中恰好卽止。
漢挐山新晴之日。遙望江南界。則申方天外。有山如火。脫松江府金山界而浙商所傳也。山東界戌亥間。且有島嶼而不可識也。
磨兜堅三字。見酉陽雜俎。朱子論之。宋濂甞作銘。葢愼勿言之意也。而如古金人三緘也。余甞書其下曰。湛人聦根。嗇吾慧竇。揭于壁。諸書皆作堅。雜俎作鞬。
靉靆。今之眼鏡也。南藥泉自少時。着眼鏡。至老反不用。而眼不少昏。盖少者可用。
一日與徐汝五。言處謗之道。汝五曰。無根之謗。無所傷也。土塑木偶。有何知識。然饒舌者。必指摘其面曰。目如許。口如許。紛紛談說。而木偶土塑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