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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瑣高議/前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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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青瑣高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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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高议前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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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公诗话本朝诸名公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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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丞相李公昉尝言:当时自外镇为粗官,有学士遗外镇官茶,外镇有诗谢云:「粗官乞与真虚掷,赖有诗情合得尝。」符彦卿知汴州,有诗云:「全军十万拥雄师,正是酬恩报国时。汴水波涛喧鼓角,隋堤杨柳拂旌旗。前驱红旆关西将,环坐青蛾赵国姬。为报长安冠盖道,粗官到底是男儿。」公云:「诗意盖有憾尔之词。」其诗牌后人取去,不知落于何地。

邑有白鹤观,向苏子美游于其中,壁有留题一绝。韩魏公诗,尤为人称美,诗曰:「二苏遗迹匿山扃,贤相重来为发明。字久半随风雨驳,气豪尤入鬼神惊。直疑鸾凤腾云去,不假江山到骨清。人对甚时须自勉,酒豪颠草尚垂名。」公诗格万古雄豪如此。又应制仁庙御制赏花钓鱼,公之诗大为士君子称赏。公历仕三朝,匡扶二帝,社稷宗臣,国朝元老。乐善好施,晚岁无替。接引寒贱,亭午忘餐。出于天性,近古无有也。

李先生清臣者,北人也。方束发即才俊,警句惊人,老儒辈莫不心服。一日,薄游定州,时韩魏公知定州,先生携刺往谒见其太祝。吏曰:「太祝方寝。」先生求笔为诗一绝,书于刺,仍授其吏曰:「太祝觉而投之。」诗曰:「公子乘闲卧绛厨,白衣老吏慢寒儒。不知梦见周公否,曾说当时吐哺无?」后魏公见诗云:「吾知此人久矣。」竟有东床之选。先生后应进士,中甲科,试贤良为优等。方其射策天庭,天子临轩虚己,侍臣耸观。摇笔不逾数刻,落笔万言,皆出入九经,照厉风俗,极孔孟之渊源,尽时政之要道。天下莫不倾其风采,实当世之伟儒也。盛哉!

张丞相士逊,庆历年恳上封章,乞还政柄,方许还第。一日,暂出游近邑,惟一仆驭马,一仆持伞。复归,门吏讶其青盖,询问。丞相取门历书一绝云:「因思山去看山回,软帽轻纱入御台。门吏何须问张盖,两曾身到凤池来。」门吏以诗奏御。仁庙喜爱其诗意,特赐银绢各百,中使传旨云:「助卿游山之费。」朝野荣之。

蒋侍郎棠,还镇告老,高比苏公,吟咏格调清越,士君子颇称赏之。一日,有僧谒公回,将归钱塘,时吕济叔住巨川。愿得一书,以光其行。公曰:「吾无书,有诗饯子之行。」诗曰:「告老于君意洒然,年来无事老江边。吾师莫讶无书去,闲慢缄题必不看。」僧得诗遂行。僧将公诗陈济叔,济叔为之恻然,厚遇其僧,且以诗愧谢公焉。公之诗清而有格,意旨远到,盖皆此类也。

大丞相吕夷简,一日,有儒者张球献诗曰:「近日厨中乏所供,孩儿啼哭饭箩空。母因低语告儿道,爹有新诗上相公。」公见诗甚悦,因以俸钱百缗遗之。又为引道贵官门馆,得依栖之。公三十年居政地,引援寒贱,拯济士类,外牧守得其人,内卿大夫各举其职,太平之贤宰相也。呜呼盛哉!

范文正公镇越,民曹孙居中死于官,其家大窘,遗二子幼妻,长子方三岁。公乃以俸钱百缗赒之,其他郡官从而遗之,若有倍公数。公为具舟,择一老吏将辖其舟,且诫其吏曰:「过关防,汝以吾诗示之。」其诗曰:「一叶轻帆泛巨川,来时暖热去凉天。关防若要知名姓,乃是孤儿寡妇船。」公之拯济孤贫可见也。

韩魏公镇真定时,有门客彭知方为酒使,逾垣宿于娼室。门吏报公,公不究。久之,为《种竹》诗曰:「殷勤洗濯加培拥,莫遣狂枝乱出墙。」客见其诗愧甚,乃和公诗曰:「主人若也怜高节,莫为狂枝赠一柯。」公特以百缗遣一指使投都下,市一女奴赠之。公之爱士待客,皆类此。

唐僖宗时,于化茂颇有学问,依栖中丞蔡授门馆。一日告去,作《燕离巢》诗云:「旧垒危巢泥已堕,今年因傍社前归。连云大厦无栖处,更向谁家门户飞?」主人见诗怆然,复留。

邵州魏处士,高尚之士。张丞相士逊召之入都,不久告还,丞相有诗送之曰:「一片闲云来帝里,归飞不肯待秋风。」人皆荣之。

远烟记戴敷窃归王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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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敷,筠州邑人也。父为游商,出入多从焉。后敷纳粟为太学生,娶都下酒肆王生女为妇。

岁久,父没于道途。敷多与浮薄子出处,耗其家资,则装囊尽虚,屋无担石,妻为其父夺之以归。敷日夜号泣,妻王氏亦然,誓于父曰:「若不从吾志,我身不践他人之庭,愿死以报敷。」及王氏卧病,久则沉绵,家人多勉父使王氏复归于敷。父刚毅很人也,曰:「吾头可断,女不可归敷!」因大诟女:「汝寡识无知,如敷者,冻饿死道路矣。」王氏自念病且不愈,私谓侍儿曰:「汝为我报郎,取吾骨归筠,久当与郎共义也。」后数日,王氏死。

侍儿一日遇敷于道,具述王氏意。敷大伤感,方夜乃潜往都外,脱衣遗园人,取其骨自负而归筠。

敷后愈贫,无衣食,乃佣于人为篙工,下汴迤逦至江外,萍寄岳阳,学钓鱼自给。敷怀妻,居常伤感,多独咏齐己诗曰:

谁知远烟浪,多有好思量。

于时穷秋木脱,水落湖平,溶溶若万顷寒玉。敷行数里外,隐约烟波中亭亭有人望焉。数日,钓无鱼,只见烟波人。岁余则似近,又半岁愈近焉。经月则相去不逾五十步,熟视乃其妻王氏也。敷号泣,妻亦然,道离索之恨。更旬日,不过数步,敷乃题诗于壁。诗曰:

湖中烟水平天远,波上佳人恨未休。
收拾鸳鸯好归去,满船明月洞庭秋。

一日,敷乃别主人,具道其事。主人不甚信,乃遣子与敷翌日往焉。敷移舟入湖,俄有妇人相近,与敷执手曰:「自子持吾骨归筠,我即随子于道途间,子阳旺,不敢见子。子钓湖上相望者二载,以岁月未合,莫可相近,今其时矣。」乃引敷入水中,主人子大惊而回。

后数日尸出水上,岳阳尉侯谊验覆其尸,容色如生。闻其事于人。

流红记红叶题诗娶韩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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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陵张实子京撰

唐僖宗时,有儒士于祐晚步禁衢间。于时万物摇落,悲风素秋,颓阳西倾,羁怀增感。视御沟浮叶,续续而下。祐临流浣手,久之,有一脱叶差大于他叶,远视之若有墨迹载于其上,浮红泛泛,远意绵绵。祐取而视之,果有四句题于其上。其诗曰: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祐得之,蓄于书笥,终日咏味,喜其句意新美,然莫知何人作而书于叶也。因念御沟水出禁掖,此必宫中美人所作也。祐但宝之,以为念耳,亦时时对好事者说之。祐自此思念,精神俱耗。

一日,友人见之曰:「子何清削如此?必有故,为吾言之。」祐曰:「吾数月来眠食俱废。」因以红叶句言之。友人大笑曰:「子何愚如是也!彼书之者无意于子,子偶得之,何置念如此。子虽思爱之勤,帝禁深宫,子虽有羽翼,莫敢往也。子之愚又可笑也。」祐曰:「天虽高而听卑,人苟有志,天必从人愿耳。吾闻牛仙客遇无双之事,卒得古生之奇计,但患无志耳,事固未可知也。」祐终不废思虑,复题二句,书于红叶上云:

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

置御沟上流水中,俾其流入宫中,人为笑之,亦为好事者称道。有赠之诗者曰:

君思不禁东流水,流出宫情是此沟。

祐后累举不捷,迹颇羁倦,乃依河中贵人韩泳门馆,得钱帛稍稍自给,亦无意进取。久之,韩泳召祐,谓之曰:「帝禁宫人三千余得罪,使各适人,有韩夫人者,吾同姓,久在宫,今出禁庭来居吾舍。子今未娶,年又逾壮,困苦一身,无所成就,孤生独处,吾甚怜汝。今韩夫人箧中不下千缗,本良家女,年才三十,姿色甚丽,吾言之使聘子,何如?」祐避席伏地曰:「穷困书生,寄食门下,昼饱夜温,受赐甚久。恨无一长,不能图报,早暮愧惧,莫知所为,安敢复望如此!」泳乃令人通媒妁,助祐进羔雁,尽六礼之数,交二姓之欢。祐就吉之夕,乐甚。明日,见韩氏装橐甚厚,姿色绝艳,祐本不敢有此望,自以为误入仙源,神魂飞越矣。

既而韩氏于祐书笥中见红叶,大惊曰:「此吾所作之句,君何故得之?」祐以实告。韩氏复曰:「吾于水中亦得红叶,不知何人作也。」乃开笥取之,乃祐所题之诗,相对惊叹,感泣久之,曰:「事岂偶然哉!莫非前定也。」韩氏曰:「吾得叶之初,尝有诗,今尚藏箧中。」取以示祐。诗云:

独步天沟岸,临流得叶时。
此情谁会得?肠断一联诗。

闻者莫不叹异惊骇。

一日,韩泳开宴,召祐洎韩氏。泳曰:「子二人今日可谢媒人也。」韩氏笑答曰:「吾为祐之合乃天也,非媒氏之力也。」泳曰:「何以言之?」韩氏索笔为诗曰:

一联佳句题流水,十载幽思满素怀。
今日却成鸾凤友,方知红叶是良媒。

泳曰:「吾今知天下事无偶然者也。」

僖宗之幸蜀,韩泳令祐将家僮百人前导,韩以宫人得见帝,具言适祐事。帝曰:「吾亦微闻之。」召祐,笑曰:「卿乃朕门下旧客也。」祐伏地拜谢罪。帝还西都,以从驾得官,为神策军虞候。

韩氏生五子三女,子以力学俱有官,女配名家。韩氏治家有法度,终身为命妇。宰相张濬作诗曰:

长安百万户,御水日东注。
水上有红叶,子独得佳句。
子复题脱叶,流入宫中去。
深宫千万人,叶归韩氏处。
出宫三千人,韩氏籍中数。
回首谢君恩,泪洒胭脂雨。
寓居贵人家,方与子相遇。
通媒六礼具,百岁为夫妇。
儿女满眼前,青紫盈门户。
兹事自古无,可以传千古。

议曰:流水,无情也;红叶,无情也。以无情寓无情,而求有情,终为有情者得之,复与有情者合,信前世所未闻也。夫在天理可合,虽胡越之远,亦可合也。天理不可,则虽比屋邻居,不可得也。悦于得,好于求者,观此可以为诫也。

长桥怨钱忠长桥遇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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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年,钱忠,字惟思。少好学多闻,随侍父湖湘。后以家祸零替,惟忠一身流客,因如二浙。道过吴江,爱水乡风物清佳,私心恋恋,不能去。每江上春和,湖天风软,翠浪无声,画桥烟白,忠尽日讽咏游赏,多与采莲客、拾翠女相逐,周旋洲渚间。忠尤悦一女,方及笄,垂螺浅黛,修眉丽目,宛然天质。忠虽与游,卒不敢以异语犯焉。凡数月,浸于女熟,女亦若眷眷有意。一日,忠为酒所使,谓其女曰:「吾与子相从江渚舟楫间数月矣,吾甚动子之色,独不知乎?」女曰:「吾之志亦然也。家有严尊,乃隐纶客也,常独钓湖上,尤好吟咏。子能为诗,以动其心,妾可终身奉君箕帚,不然,未可知也。」至暮举楫,扁舟入云水中。

忠归,惕意为诗曰:

八十清翁今钓客,一纶一艇一鱼蓑。
碧潭波底系船卧,红蓼香中对月歌。
玉脍盈盘同美酒,锦鳞随手出清波。
风烟幽隐无人到,俗客如何愿一过。

忠以诗付女,女持而去。明日,女复持诗至曰:「翁和子诗,亦有不许君之句,子更为之。」翁和诗曰:

向晚云情无限好,船头又见乱堆蓑。
却无尘世利名厌,尽是市朝兴废歌。
全宅合来居水泽,此身常得弄烟波。
肥鱼美酒尤丰足,自是幽人不愿过。

忠复依前韵为诗云:

小舟泛泛游春水,竹笠团团覆败簑。
盈棹长风三尺浪,满船明月一声歌。
非干奔走厌浮世,自是情怀慕素波。
惟有仙翁为密友,就鱼携酒每相过。

付女上翁。他日,又遇女于湖上,女曰:「翁亦不甚爱子之诗。」

又数日,忠又构成诗云:

吴江高隐仙乡客,衰鬓长髯白发干。
满目生涯千顷浪,全家衣食一纶竿。
长桥水隐秋风软,权浦烟浮夜钓寒。
因笑区区名利者,是非荣辱苦相干。

翌日,忠见女,女喜曰:「翁方爱子之诗,我与君事谐矣。」又去,忠终不知所止。

一日,忠与数友晚步江岸,过小桥,遇女于其上,不语,相顾喜笑而去,同行者颇疑焉。明日早,忠尚伏卧,有人持书于窗牖,忠视之,乃女所作之诗也。诗云:

昨日相逢小木桥,风牵裙带缠郎腰。
此情不语无人觉,只恐猜疑眼动摇。

他日,忠又与邻渔泛舟,钓于湖上。渔唱四发,忠亦递相应和其间。女又遣人遗忠诗曰:

轻桡直入湖心里,渡入荷花窣窣鸣。
何处渔谣相调戏?住船侧耳认郎声。

月余,忠别里巷邻友,泛舟深入烟波,不知所往。忠有姑之子曰王师孟,登第后失官。有故人居钱塘,道经吴江,泊舟水际,登长桥,有彩船来甚速,中有人呼曰:「王兄固无恙乎?」师孟审其声,乃忠也。俄见舟舣桥下,果忠也。邀师孟登舟,音乐酒肉,器皿服用如王公,皆非人世所有。忠复命其妻以大兄之礼拜师孟,师孟但觉瑶枝玉干,辉映左右。因三人共饮。至明,忠谓师孟曰:「吾之居处在烟波之外,不欲奉召兄。兄方贵游,弟能无情!」乃以黄金十斤赠之。师孟谢之。忠曰:「相别二纪,而兄之发白,伤怆尘世间烟波使人易老。」师孟曰:「子为神仙,吾今游客,命也如何!」因而唏嘘泣下。忠为诗曰:

水国神仙宅,吾今过此中。
长桥千古月,不复怨春风。

已而别去,后不复有人见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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