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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氏家訓/卷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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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氏家訓 > 卷第二

卷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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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操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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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觀禮經,聖人之教:箕帚匕箸,咳唾唯諾,執燭沃盥,皆有節文,亦爲至矣。但旣殘缺,非復全書;其有所不載,及世事變改者,學達君子,自爲節度,相承行之,故世號士大夫風操。而家門頗有不同,所見互稱長短;然其阡陌,亦自可知。昔在江南,目能視而見之,耳能聽而聞之;蓬生麻中,不勞翰墨。汝曹生於戎馬之閑,視聽之所不曉,故聊記錄,以傳示子孫。

  禮曰:「見似目瞿,聞名心瞿。」有所感觸,惻愴心眼;若在從容平常之地,幸須申其情耳。必不可避,亦當忍之;猶如伯叔兄弟,酷類先人,可得終身腸斷,與之絶耶?又:「臨文不諱,廟中不諱,君所無私諱。」益知聞名,須有消息,不必期於顛沛而走也。梁世謝舉,甚有聲譽,聞諱必哭,爲世所譏。又有臧逢世,臧嚴之子也,篤學修行,不墜門風;孝元經牧江州,遣往建昌督事,郡縣民庶,競修箋書,朝夕輻輳,幾案盈積,書有稱「嚴寒」者,必對之流涕,不省取記,多廢公事,物情怨駭,竟以不辦而還。此幷過事也。

  近在揚都,有一士人諱審,而與沈氏交結周厚,沈與其書,名而不姓,此非人情也。

  凡避諱者,皆須得其同訓以代換之:桓公名白,博有五皓之稱;厲王名長,琴有修短之目。不聞謂布帛爲布皓,呼腎腸爲腎修也。梁武小名阿練,子孫皆呼練爲絹;乃謂銷煉物爲銷絹物,恐乖其義。或有諱云者,呼紛紜爲紛煙;有諱桐者,呼梧桐樹爲白鐵樹,便似戲笑耳。

  周公名子曰禽,孔子名兒曰鯉,止在其身,自可無禁。至若衛侯、魏公子、楚太子,皆名蟣蝨;長卿名犬子,王修名狗子,上有連及,理未爲通,古之所行,今之所笑也。北土多有名兒爲驢駒、豚子者,使其自稱及兄弟所名,亦何忍哉?前漢有尹翁歸,後漢有鄭翁歸,梁家亦有孔翁歸,又有顧翁寵;晉代有許思妣、孟少孤:如此名字,幸當避之。

  今人避諱,更急於古。凡名子者,當爲孫地。吾親識中有諱襄、諱友、諱同、諱清、諱和、諱禹,交疏造次,一座百犯,聞者辛苦,無憀賴焉。

  昔司馬長卿慕藺相如,故名相如,顧元嘆慕蔡邕,故名雍,而後漢有朱倀字孫卿,許暹字顔回,梁世有庾晏嬰、祖孫登,連古人姓爲名字,亦鄙事也。

  昔劉文饒不忍駡奴爲畜産,今世愚人遂以相戲,或有指名爲豚犢者:有識傍觀,猶欲掩耳,況當之者乎?

  近在議曹,共平章百官秩祿,有一顯貴,當世名臣,意嫌所議過厚。齊朝有一兩士族文學之人,謂此貴曰:「今日天下大同,須爲百代典式,豈得尙作關中舊意?明公定是陶朱公大兒耳!」彼此歡笑,不以爲嫌。

  昔侯霸之子孫,稱其祖父曰家公;陳思王稱其父爲家父,母爲家母;潘尼稱其祖曰家祖:古人之所行,今人之所笑也。今南北風俗,言其祖及二親,無云家者;田裏猥人,方有此言耳。凡與人言,言己世父,以次第稱之,不云家者,以尊於父,不敢家也。凡言姑姊妹女子子:已嫁,則以夫氏稱之;在室,則以次第稱之。言禮成他族,不得云家也。子孫不得稱家者,輕略之也。蔡邕書集,呼其姑姊爲家姑家姊;班固書集,亦云家孫:今幷不行也。

  凡與人言,稱彼祖父母、世父母、父母及長姑,皆加尊字,自叔父母已下,則加賢字,尊卑之差也。王羲之書,稱彼之母與自稱己母同,不云尊字,今所非也。

  南人冬至歲首,不詣喪家;若不修書,則過節束帶以申慰。北人至歲之日,重行弔禮;禮無明文,則吾不取。南人賓至不迎,相見捧手而不揖,送客下席而已;北人迎送幷至門,相見則揖,皆古之道也,吾善其迎揖。

  昔者,王侯自稱孤、寡、不谷,自茲以降,雖孔子聖師,與門人言皆稱名也。後雖有臣僕之稱,行者蓋亦寡焉。江南輕重,各有謂號,具諸書儀;北人多稱名者,乃古之遺風,吾善其稱名焉。

  言及先人,理當感慕,古者之所易,今人之所難。江南人事不獲已,須言閥閲,必以文翰,罕有面論者。北人無何便爾話説,及相訪問。如此之事,不可加於人也。人加諸己,則當避之。名位未高,如爲勛貴所逼,隱忍方便,速報取了;勿使煩重,感辱祖父。若沒,言須及者,則斂容肅坐,稱大門中,世父、叔父則稱從兄弟門中,兄弟則稱亡者子某門中,各以其尊卑輕重爲容色之節,皆變於常。若與君言,雖變於色,猶云亡祖亡伯亡叔也。吾見名士,亦有呼其亡兄弟爲兄子弟子門中者,亦未爲安貼也。北土風俗,都不行此。太山羊侃,梁初入南;吾近至鄴,其兄子肅訪侃委曲,吾答之云:「卿從門中在梁,如此如此。」肅曰:「是我親第七亡叔,非從也。」祖孝徵在坐,先知江南風俗,乃謂之云:「賢從弟門中,何故不解?」

  古人皆呼伯父叔父,而今世多單呼伯叔。從父兄弟姊妹已孤,而對其前,呼其母爲伯叔母,此不可避者也。兄弟之子已孤,與他人言,對孤者前,呼爲兄子弟子,頗爲不忍;北土人多呼爲姪。案:爾雅、喪服經、左傳,姪雖名通男女,幷是對姑之稱。晉世已來,始呼叔姪;今呼爲姪,於理爲勝也。

  別易會難,古人所重;江南餞送,下泣言離。有王子侯,梁武帝弟,出爲東郡,與武帝別,帝曰:「我年已老,與汝分張,甚以惻愴。」數行淚下。侯遂密云,赧然而出。坐此被責,飄颻舟渚,一百許日,卒不得去。北間風俗,不屑此事,歧路言離,歡笑分首。然人性自有少涕淚者,腸雖欲絶,目猶爛然;如此之人,不可強責。

  凡親屬名稱,皆須粉墨,不可濫也。無風教者,其父已孤,呼外祖父母與祖父母同,使人爲其不喜聞也。雖質於面,皆當加外以別之;父母之世叔父,皆當加其次第以別之;父母之世叔母,皆當加其姓以別之;父母之群從世叔父母及從祖父母,皆當加其爵位若姓以別之。河北士人,皆呼外祖父母爲家公家母;江南田里間亦言之。以家代外,非吾所識。

  凡宗親世數,有從父,有從祖,有族祖。江南風俗,自茲已往,高秩者,通呼爲尊,同昭穆者,雖百世猶稱兄弟;若對他人稱之,皆云族人。河北士人,雖三二十世,猶呼爲從伯從叔。梁武帝嘗問一中土人曰:「卿北人,何故不知有族?」答云:「骨肉易疏,不忍言族耳。」當時雖爲敏對,於禮未通。

  吾嘗問周弘讓曰:「父母中外姊妹,何以稱之?」周曰:「亦呼爲丈人。」自古未見丈人之稱施於婦人也。吾親表所行,若父屬者,爲某姓姑;母屬者,爲某姓姨。中外丈人之婦,猥俗呼爲丈母,士大夫謂之王母、謝母云。而陸機集有與長沙顧母書,乃其從叔母也,今所不行。

  齊朝士子,皆呼祖僕射爲祖公,全不嫌有所涉也,乃有對面以相戲者。

  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德,名終則諱之,字乃可以爲孫氏。孔子弟子記事者,皆稱仲尼;呂后微時,嘗字高祖爲季;至漢爰種,字其叔父曰絲;王丹與侯霸子語,字霸爲君房;江南至今不諱字也。河北士人全不辨之,名亦呼爲字,字固呼爲字。尙書王元景兄弟,皆號名人,其父名雲,字羅漢,一皆諱之,其餘不足怪也。

  禮閑傳云:「斬縗之哭,若往而不反;齊縗之哭,若往而反;大功之哭,三曲而偯;小功緦麻,哀容可也,此哀之發於聲音也。」孝經云:「哭不偯。」皆論哭有輕重質文之聲也。禮以哭有言者爲號;然則哭亦有辭也。江南喪哭,時有哀訴之言耳;山東重喪,則唯呼蒼天,期功以下,則唯呼痛深,便是號而不哭。

  江南凡遭重喪,若相知者,同在城邑,三日不弔則絶之;除喪,雖相遇則避之,怨其不己憫也。有故及道遙者,致書可也;無書亦如之。北俗則不爾。江南凡弔者,主人之外,不識者不執手;識輕服而不識主人,則不於會所而弔,他日修名詣其家。

  陰陽説云:「辰爲水墓,又爲土墓,故不得哭。」王充論衡云:「辰日不哭,哭則重喪。」今無教者,辰日有喪,不問輕重,舉家清謐,不敢發聲,以辭弔客。道書又曰:「晦歌朔哭,皆當有罪,天奪其算。」喪家朔望,哀感彌深,寧當惜壽,又不哭也?亦不諭。

  偏傍之書,死有歸殺。子孫逃竄,莫肯在家;畫瓦書符,作諸厭勝;喪出之日,門前然火,戶外列灰,祓送家鬼,章斷注連:凡如此比,不近有情,乃儒雅之罪人,彈議所當加也。

  己孤,而履歲及長至之節,無父,拜母、祖父母、世叔父母、姑、兄、姊,則皆泣;無母,拜父、外祖父母、舅、姨、兄、姊,亦如之:此人情也。

  江左朝臣,子孫初釋服,朝見二宮,皆當泣涕;二宮爲之改容。頗有膚色充澤,無哀感者,梁武薄其爲人,多被抑退。裴政出服,問訊武帝,貶瘦枯槁,涕泗滂沱,武帝目送之曰:「裴之禮不死也。」

  二親旣沒,所居齋寢,子與婦弗忍入焉。北朝頓丘李構,母劉氏,夫人亡後,所住之堂,終身鎖閉,弗忍開入也。夫人,宋廣州刺史纂之孫女,故構猶染江南風教。其父奬,爲揚州刺史,鎮壽春,遇害。構嘗與王松年、祖孝徵數人同集談燕。孝徵善畫,遇有紙筆,圖寫爲人。頃之,因割鹿尾,戲截畫人以示構,而無他意。構愴然動色,便起就馬而去。舉坐驚駭,莫測其情。祖君尋悟,方深反側,當時罕有能感此者。吳郡陸襄,父閑被刑,襄終身布衣蔬飯,雖薑菜有切割,皆不忍食;居家惟以掐摘供廚。江寧姚子篤,母以燒死,終身不忍噉炙。豫章熊康父以醉而爲奴所殺,終身不復嘗酒。然禮緣人情,恩由義斷,親以噎死,亦當不可絶食也。

  禮經:父之遺書,母之杯圈,感其手口之澤,不忍讀用。政爲常所講習,讎校繕寫,及偏加服用,有迹可思者耳。若尋常墳典,爲生什物,安可悉廢之乎?旣不讀用,無容散逸,惟當緘保,以畱後世耳。

  思魯等第四舅母,親吳郡張建女也,有第五妹,三歲喪母。靈牀上屛風,平生舊物,屋漏沾濕,出曝曬之,女子一見,伏牀流涕。家人怪其不起,乃往抱持;薦席淹漬,精神傷怛,不能飲食。將以問醫,醫診脈云:「腸斷矣!」因爾便吐血,數日而亡。中外憐之,莫不悲嘆。

  禮云:「忌日不樂。」正以感慕罔極,惻愴無聊,故不接外賓,不理眾務耳。必能悲慘自居,何限於深藏也?世人或端坐奧室,不妨言笑,盛營甘美,厚供齋食;迫有急卒,密戚至交,盡無相見之理:蓋不知禮意乎!

  魏世王修母以社日亡;來歲社日,修感念哀甚,鄰里聞之,爲之罷社。今二親喪亡,偶値伏臘分至之節,及月小晦後,忌之外,所經此日,猶應感慕,異於餘辰,不預飲燕、聞聲樂及行遊也。

  劉縧、緩、綏,兄弟幷爲名器,其父名昭,一生不爲照字,惟依爾雅火旁作召耳。然凡文與正諱相犯,當自可避;其有同音異字,不可悉然。劉字之下,即有昭音。呂尙之兒,如不爲上;趙壹之子,儻不作一:便是下筆即妨,是書皆觸也。

  嘗有甲設燕席,請乙爲賓;而旦於公庭見乙之子,問之曰:「尊侯早晚顧宅?」乙子稱其父已往。時以爲笑。如此比例,觸類愼之,不可陷於輕脫。

  江南風俗,兒生一期,爲製新衣,盥浴裝飾,男則用弓矢紙筆,女則刀尺針縷,幷加飲食之物,及珍寶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意所取,以驗貪廉愚智,名之爲試兒。親表聚集,致燕享焉。自茲已後,二親若在,每至此日,嘗有酒食之事耳。無教之徒,雖已孤露,其日皆爲供頓,酣暢聲樂,不知有所感傷。梁孝元年少之時,每八月六日載誕之辰,常設齋講;自阮修容薨歿之後,此事亦絶。

  人有憂疾,則呼天地父母,自古而然。今世諱避,觸途急切。而江東士庶,痛則稱禰。禰是父之廟號,父在無容稱廟,父歿何容輒呼?蒼頡篇有侑字,訓詁云:「痛而謼也,音羽罪反。」今北人痛則呼之。聲類音於耒反,今南人痛或呼之。此二音隨其鄉俗,幷可行也。

  梁世被繫劾者,子孫弟姪,皆詣闕三日,露跣陳謝;子孫有官,自陳解職。子則草屩麤衣,蓬頭垢面,周章道路,要候執事,叩頭流血,申訴冤枉。若配徒隸,諸子幷立草庵於所署門,不敢寧宅,動經旬日,官司驅遣,然後始退。江南諸憲司彈人事,事雖不重,而以教義見辱者,或被輕繫而身死獄戶者,皆爲怨讎,子孫三世不交通矣。到洽爲御史中丞,初欲彈劉孝綽,其兄漑先與劉善,苦諫不得,乃詣劉涕泣告別而去。

  兵兇戰危,非安全之道。古者,天子喪服以臨師,將軍鑿兇門而出。父祖伯叔,若在軍陣,貶損自居,不宜奏樂燕會及婚冠吉慶事也。若居圍城之中,憔悴容色,除去飾玩,常爲臨深履薄之狀焉。父母疾篤,醫雖賤雖少,則涕泣而拜之,以求哀也。梁孝元在江州,嘗有不豫;世子方等親拜中兵參軍李猷焉。

  四海之人,結爲兄弟,亦何容易。必有志均義敵,令終如始者,方可議之。一爾之後,命子拜伏,呼爲丈人,申父友之敬;身事彼親,亦宜加禮。比見北人,甚輕此節,行路相逢,便定昆季,望年觀貌,不擇是非,至有結父爲兄,託子爲弟者。

  昔者,周公一沐三握發,一飯三吐餐,以接白屋之士,一日所見者七十餘人。晉文公以沐辭竪頭須,致有圖反之誚。門不停賓,古所貴也。失教之家,閽寺無禮,或以主君寢食嗔怒,拒客未通,江南深以爲恥。黃門侍郎裴之禮,號善爲士大夫,有如此輩,對賓杖之;其門生僮僕,接於他人,折旋俯仰,辭色應對,莫不肅敬,與主無別也。

慕賢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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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云:「千載一聖,猶旦暮也;五百年一賢,猶比髆心。」言聖賢之難得,疏闊如此。儻遭不世明達君子,安可不攀附景仰之乎?吾生於亂世,長於戎馬,流離播越,聞見已多;所値名賢,未嘗不心醉魂迷向慕之也。人在年少,神情未定,所與款狎,熏漬陶染,言笑舉動,無心於學,潛移暗化,自然似之;何況操履藝能,較明易習者也?是以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自臭也。墨子悲於染絲,是之謂矣。君子必愼交遊焉。孔子曰:「無友不如己者。」顔、閔之徒,何可世得!但優於我,便足貴之。

  世人多蔽,貴耳賤目,重遙輕近。少長周旋,如有賢哲,每相狎侮,不加禮敬;他鄉異縣,微借風聲,延頸企踵,甚於飢渴。校其長短,核其精麤,或彼不能如此矣。所以魯人謂孔子爲東家丘,昔虞國宮之奇,少長於君,君狎之,不納其諫,以至亡國,不可不畱心也。

  用其言,棄其身,古人所恥。凡有一言一行,取於人者,皆顯稱之,不可竊人之美,以爲己力;雖輕雖賤者,必歸功焉。竊人之財,刑辟之所處;竊人之美,鬼神之所責。

  梁孝元前在荆州,有丁覘者,洪亭民耳,頗善屬文,殊工草隸;孝元書記,一皆使之。軍府輕賤,多未之重,恥令子弟以爲楷法,時云:「丁君十紙,不敵王褒數字。」吾雅愛其手迹,常所寶持。孝元嘗遣典簽惠編送文章示蕭祭酒,祭酒問云:「君王比賜書翰,及寫詩筆,殊爲佳手,姓名爲誰?那得都無聲問?」編以實答。子雲嘆曰:「此人後生無比,遂不爲世所稱,亦是奇事。」於是聞者稍復刮目。稍仕至尙書儀曹郎,末爲晉安王侍讀,隨王東下。及西臺陷歿,簡牘湮散,丁亦尋卒於揚州;前所輕者,後思一紙,不可得矣。

  侯景初入建業,臺門雖閉,公私草擾,各不自全。太子左衛率羊侃坐東掖門,部分經略,一宿皆辦,遂得百餘日抗拒兇逆。於時,城內四萬許人,王公朝士,不下一百,便是恃侃一人安之,其相去如此。古人云:「巢父、許由,讓於天下;市道小人,爭一錢之利。」亦已懸矣。

  齊文宣帝即位數年,便沈湎縱恣,略無綱紀;尙能委政尙書令楊遵彥,內外清謐,朝野晏如,各得其所,物無異議,終天保之朝。遵彥後爲孝昭所戮,刑政於是衰矣。斛律明月齊朝折衝之臣,無罪被誅,將士解體,周人始有吞齊之志,關中至今譽之。此人用兵,豈止萬夫之望而已哉!國之存亡,繫其生死。

  張延雋之爲晉州行臺左丞,匡維主將,鎮撫疆埸,儲積器用,愛活黎民,隱若敵國矣。群小不得行志,同力遷之;旣代之後,公私擾亂,周師一舉,此鎮先平。齊亡之迹,啓於是 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