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北盟會編/卷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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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靖康二年二月十四日甲戍盡二十一日辛巳

十四日甲戍,吳幵、莫儔齎到軍前牒。

「據文武百官申,乞立張相治國事,已申本國,許册立爲皇帝,請牒册寳及一行册命禮數。」

金人取親王、帝姬、駙馬及南班官親屬。

《遺史》曰:先是,金人破眞定府,得走承馬受内侍鄧珪者,太上倖臣也,置在軍前。至是粘罕、斡离不懷廢立之意,先令鄧珪將太上宮女供具其數,又嘗取内侍四十五人至軍前,問其人管甚職事,問畢卻遣回一半,别換曽管宮閤者,時留守司大臣不疑其故,以爲要管宮閤之人,是金人欲效之。後吳幵持廢立文字,要太上諸王以下,孫傅意欲藏匿,吳幵持文以示,乃鄧珪與管宮閤内侍先已具其數,已各書姓名以示之,傅乃吞聲而盡發焉。又金人於宗正黄【一本云「董」】少卿處取玉牒簿去,指名要南班宗室,先自二王宮——濮王宮以近屬,官序髙者先取。宗室逃竄於細民家藏匿,徐秉哲爲金人所逼,押文引令諸使臣收捉,使臣利於得財,凡所藏匿,必捉得之,獲免者十有一二,其文引云:「或於南薫門蕭太師處交割,或於順天門耶律大夫處交割。」皆用使牒押字。或謂徐秉哲爲人之臣,忽押牒取國之宗屬以贈仇讐,其貪生忘國之恩,有如此者。開封府捉事使臣竇鑒曰:「我生爲大宋之臣,豈忍以大宋宗族交送於虜人乎?」遂自縊死。

十五日乙亥,金人取御史中丞秦檜赴軍前。

以廢立異議,故取之。

集百官作推戴表,軍器少監王紹草之。

王紹表先叙大金皇帝云:「道合三光,功髙九有,惇德允元,智將幾於虞帝,弔民伐罪,義實過於周王」,又叙邦昌云:「惟太宰相公,識探天人,學貫古今,内外之聲久著,天人之意允洽,膺大國褒崇之禮,希前王作聖之功,可治國事,以主斯民」。

吳革置賑濟之所,謀起兵以救駕。

皇后、皇太子既出城,吳革謂:「二帝與天眷皆遭敵人拘囚,爲人臣者何用生爲?」乃於啟聖院置局,名賑濟所,募士就食,一日之間,不啻萬人,革隂以軍法部勒,以吳銖、左時、朱夢説、張知彰、馬獻可、吳忠、徐偉參謀議,偉又率兩學進士崔鼎臣、周虎臣等八十餘人應募,革因檄偉總轄士人。是時,康王爲天下兵馬大元帥,將軍駐山東,偉獻言於革,宻遣薛安、裴進、靳立等數輩,懷蠟弹由間道告急於元帥府,乃約在外將相擁兵進城,内外相應夾攻賊寨,圖還二帝,保全宗社,革從之。

孔彦威斬常謹,獻首於大元帥府,以常謹官職差遣授彦威。

承信郎孔彦威,爲常謹下提轄衙兵。乙丑,彦威詣帥府,宻告:「常謹自受帥府劄子,授武翼大夫、閤門宣賛舍人,合依王㫖,取便路往柏林鎮駐劄,謹乃離朝城縣,即往鄆城縣住泊,十日不動,忽一日席地置酒,請彦威及近上使臣十人,數盃後,謹説:『佐官不自由,不快活,只欲落草去取快活如何?』眾不應,謹説:『待别商量。』即散去,次日,差彦威前去山口路,欲望襲慶府去作過,彦威衷私一日一夜走投帥府告首。」王問何以驗實,彦威曰:「謹見差使臣五人齎金銀,在此召募帥府軍兵,兼謹已移寨,出鄆城住泊,虜掠鄉村。」王遣人宻伺,果獲五人,又發探報察謹動息,悉如彦威所告,王命只以常謹所帶武翼大夫、閤門宣賛舍人并統制本路下人兵,便許彦威,令自斬謹首級,及撫定得軍情無他,齎擎首級來,即授之。遂授彦威方畧,令齎撫安軍衆榜示以行,彦威馳歸見謹,紿以回自山口,次日,謹與所虜婦人雜馬馳驟,彦威馳馬及謹,挾謹下馬,驅捺在地,數謹罪,懷中出撫定榜示以徇眾,眾皆曰可斬,遂斬謹,撫定其眾,取謹首馳詣帥府,乙亥以獻,王喜,犒勞彦威,許奏官職,辛巳,奏擬彦威武翼大夫、閤門宣賛舍人,統制本頭項下人馬一萬人,令去開德府城下駐劄,聽宗澤節制。

十六日丙子,金人遣曹少監、郭少傅同開封府徐秉哲治事。

時方議立張邦昌未定,京師事務,金人主之,百官凡有一事,即取稟軍前。至是金人令曹少監、郭少傅同徐秉哲治事,軍前指揮令百官依舊入局治事,軍糧依舊支散。

金人取宫禁庫藏珍玩諸物。

金人盡取内藏、元豐、大觀庫簿籍,悉取寳貨及大内諸庫、龍德兩宮珍寳奇物。
《僉言》曰:太上平時好玩珍寳,雖有司與宰相不能知之。内侍王仍等曲奉粘罕,説其物,指其所在而取之。

金人取太學博士十人、太學生堪爲師法者三十人。

金人索太學生博通經術者三十人,如法以禮謹聘前來,師資之禮不敢不厚,忽有應募願行者,大扺多四川人及兩河人。兩河人思得假便移鄉,四川人皆爲利往也。官司人給三百千,俾治装。三十人者欣欣然應聘。初,金人圍城,太學生汪若海等勸人納資財賞軍,上在軍前,董時升勸人納金銀,徐揆投書於二酋乞免金銀,上久不歸,汪若海説二酋乞復鑾輿,人皆稱太學多忠義之士。至是城中乏糧困匱,金人時有洗城之語,又疑金人不去,欲斃在京之民者,太學生皆求生附勢,投狀願歸金國者百餘人,元募八十人,而投狀者一百人,皆過元數,其鄉貫多係四川、兩浙、福建、京師者,比至軍前,金人脅而誘之曰:「金國不要汝等作大義策論,各要汝等陳鄉土方畧利害。」諸生有川人、閩浙人者,各爭持紙筆陳山川險易,古今攻戰據取之由以獻,又妄指娼女爲妻,要取諸軍前,後金人覺其無能茍賤,復退者六十餘人,委無才能,不足以爲師法,復欲入學,司業博士集眾榎楚而屏之,士之茍賤無守,有如此者。
《遺録》曰:金人初取太學生正録三十人,爲北方師資,令國子監各給三百貫發遣,正録皆懼,乃私誘學中素無亷恥者以充數,即日出城,其齎銀并爲賊所奪,髠之,至中路裸歸,賊亦縱而不追。

十八日戊寅,大元帥府再行下諸處勤王進發。

《遺史》曰:是日,幕府奉大元帥康王指揮:「京師全無消息,吾寢食不遑,可再呈檄書,行下諸處。契勘當府今月七日、九日、十一日、十三日、十五日、十七日,節次劄下興仁府黄待制、駐劄開德府宗元帥、節制諸頭項人馬,及劄下南京宣總兩司,互為應援,及一面闗牒陜西、京西、江淮勤王師帥去訖外,今再契勘探報,大金歸期全未見的確,京城信息不通,或云繫橋,或云絞筏,不久渡河,然登城之敵至今不下大寨,或有小寨未起,傍列四處,刦虜吾民般運糧斛,或稱候麥苖長大,可餵牛馬,方可北歸,是未有去計講和之説,實款我天下之師,觀其形勢,慮包詭謀,今仰見在開德府駐劄副元帥宗修撰、興仁府駐劄節制黄待制,各切加意,召募信實人前去硬探,知見得委有奸計,尚或窺伺舊城,未有退師之意,仰審觀形勢,料度彼己,隨處糾合,附近統制官人兵剋日進寨於近京駐劄,張大軍勢,逼脇令去,仍切持重,明逺斥堠,毋致反落奸便,不得先以人兵挑弄,自啟敗盟之釁。内如宗元帥舉師之日,先告諭開德府,濮州黄待制舉師之日,先告諭興仁府,單州廣濟軍各嚴備守禦,其逐處城土地分已擺布,若軍若民之兵,不得一例起發,使各保守,以防乗虚,及令逐處守臣,各應副隨軍糧食五七日并後來不住相繼應副,仍各申隨處所屬轉運使,不致少有闕誤,并仰南京宣總兩司照㑹與宗元帥、黄待制,一依今來指揮,各精覘探,互相關報,㑹合進寨,約日於近京駐劄,務要聲援相應,及仰一面備坐。今來指揮行下陜西、京西、江淮等路勤王領兵去處,約日催發㑹合,仍具逐頭項職位姓名,及劄下河北運判顧大夫、京東運副黄龍圖、隨軍轉運梁修撰等,各隨處應副錢糧,不致少有闕誤。」并小貼子:「兼契勘南京開德府、興仁府等處,去京城遠近不同,即起發當有先後,務要同日到京城側近,竊在契勘,無令參差不齊。」又小貼子:「再契勘京城圍閉日久,昨朝廷遣使齎詔傳諭,雖知金人已再講和,無復虜掠,然到今累月,未聞退歸,阻隔道路,朝廷命令不通,臣子之心寢食不遑,今來勤王之師,諸道雲集,便欲相與戮力,進兵血戰。仰念主上屈己,誠信講好息民之意,未得輕進,當府已累劄下,審觀形勢可進,無先以兵相加,自取敗盟之釁,今仰節制黄待制、副元帥宗修撰、宣撫使范承宣、北道總管趙資政、經制翁閣學彦國、發運向直閣子諲、發運方徽猷孟卿、淮南東路提刑汪郎中師中、知揚州許龍學、前知宻州郭待制奉世、西道總管王資政、陜西五路經制錢侍郎、知淮寧府趙待制子崧,各切親飭諸將,整軍伍,利器械,具糗糧,若旬月之間,師猶未退,忍復坐視,當約日齊進,誓死一戰。凡臣子世受國恩,各懷忠義之報,必願効死立功,仍仰吐心瀝誠,紬繹方畧,合謀解難,速行條具申。」

金人取詳通經教德行僧數十人。

金人來索詳通經教德行僧,開封府即令拘諸院禪僧等,每院不下十餘人,解赴金國軍前,復有退令歸者,所留僅二十人,待遇頗厚,諸寨輪請齋供,殆無虛日。

二十日庚辰,康王發東平府。

先是,帥府排日劄下諸處勤王師帥,約與㑹合,幕府聚議,宜進寨濟州,剋擇官,王府選定用庚辰進發。是日起發東平府,先是軍前人情,隨府諸色人等,唯思家,喜南去,河北諸郡勤王兵,懼戰闘,欲北歸,至是北兵見帥府趨濟州,多不欲南,是夜五更於北門及縣前兩處放火,欲駭亂軍眾,張俊收捉撲滅之,奸謀不行,晚宿中都。

金人移文再根括金銀。

是時被發遣出城者,足相躡於道塗,金人見其隨行籠内有金銀,粘罕大怒,斥責根括官吏,以謂「皆以爲盡絶,各有結罪文狀,今乃如是邪!」故移文再行根括,督責益峻急,既而揭榜曉諭,委四壁官根括如初,民情自是殆無生意。自月初發遣宗室、宦官、宮嬪輩,如今兩旬,猶未盡,號呼之聲,道途不絶。

二十一日辛巳,粘罕喚吏部侍郎李若水等議立異姓事,若水罵賊,同王履死之。

《靖康忠愍曲周李公事迹》曰:公姓李氏,諱若水,字清卿,始名若氷,洺州曲周縣人。曽祖宏,故任莫州録事參軍,贈太子太傅;祖庠,故任鄭州管城縣主簿,贈太子太傅;父恂,故任開德府議曹掾,贈少傅。世業儒,仕州縣,著清白聲。公自幼苦學,工於屬文,政和八年,嘉王【舊校云:「嘉王」疑作「王嘉」】榜,勅賜同上舍出身。初任迪功郎、大名府元城縣尉,時河朔盜賊起,以捕獲功,改承仕郎,復以功賞,轉宣教郎,授平陽府司録。宣和六年春,試學官,有司愛其文典雅近古,擢爲第一,除濟南府府學教授,先是,左司員外郎髙景雲嘗見其詩,竒之,遂立薦於朝,除太學博士,時文格彫弊,公獨以古文倡之,從者甚眾。七年春,李公邦彦起復少宰,當蔡京落職致仕,其子絛用事,李公欲託病求去,公素蒙見知,乃上劄子,言:「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安可假病黙黙而退,當抗論上前,以盡大臣去就之義,無使天下有伴食之譏。」李公頗不悅,繼以非舊窠闕减罷,遂不復除用,嘗以啓上李公,其末云:「顧積蠧之云久,宜致理之尤難,首建裁損而國用未豐,痛罷科徭而民力猶困,邉陲初定,當求守禦之方,賊勢稍衰,可弛防閑之策?權貴抑之而益廣,仕流濫矣而莫澄,凡兹十數之大功,未睹軒昂之成效,政宜解榻以待士,置驛以招賢,博采寸長,用俾遠見。」未幾,金寇犯邉,果如所料。靖康元年夏,再除太學博士,待闕間,差權太常博士,累轉朝奉郎,時開府儀同三司、簡國公髙俅薨,皇帝諭挂服舉哀,承太常寺告報,輪當賛導,入劄子言:「俅敗壊軍政,致金寇長驅,罪與童貫等,當退褫官秩,示不終赦,不宜辱舉挂之禮。」數日未報,復入劄子備論其事,朝廷從之,即除太常博士。八月,朝廷欲遣使金國,以租賦贖三鎭,令侍從、䑓諫各舉三人,公兩預其薦,召上殿,賜今名,除秘書省著作佐郎,借秘書少監,奉使大金山西軍前,到太原見國相粘罕,時太原、眞定已陷,租賦不能贖三鎭,途中嘗有詩呈副使王坦翁曰:「中山忠義定何人,數月相從笑語眞,未信功名孤壯志,不妨詩酒寄閒身,此來飽看千崖秀,歸去寧知兩鬢新,就使牧羊吾不恨,漢旄零落雪花春。」又曰:「舊持漢節愧前人,聞許傳來苦不眞,五鼓促回千里夢,一官妨盡百年身,關山吐月程程逺,詩景含秋句句新,孤館可能忘客恨,脱巾聊進一盃春。」十一月十一日,還朝,十三日,聞虜騎已南,有㫖令同王雲等再議和,除侍從,公辭乃已,十五日,知樞宻院事馮澥使粘罕,借公徽猷閣學士副之,是夜到中牟,守河潰兵作過,或云已有虜騎渡河,左右甚駭,謀取㫖改路,馮澥問當如何,公曰:「守邉防河諸把隘將士,皆望風逃避,奉使者又如此,朝廷將何所頼?以某處之,唯有死而已!」令云:「敢回者,行軍法!」眾遂定,路中日一奏,乞京城設備,至懷州界,逢金人大軍,館伴劉思蕭慶云:「已遣使往汴京,畫河為界,三鎭更不湏理㑹。」隨大軍至西京界,聞門下侍郎耿南仲、同知樞宻院事聶昌出使,交割河北、河東地界。閏十一月三日,到京城外,拘留沖虛觀,嘗賦詩以見志曰:「胡馬南來久不歸,山河殘破一身㣲,功名誤我閒雲過,嵗月驚人迅鳥飛,毎事恐貽千古笑,此生甘與眾人違,艱難重有君親念,血淚班班滿客衣。」虜人獨遣馮澥同蕭慶入城,請與皇帝相見,欲議盟誓,不從,又遣蕭慶入城,請與上皇相見,又不從,許宰相親王出,後數日,兩樞宻、兩郡王分使軍前,議不合,粘罕軍攻城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