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北盟會編/卷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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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百三十三 三朝北盟會編
卷二百三十四 炎興下帙一百三十四
卷二百三十五 

起紹興三十一年十月八日丁未盡十六日乙卯

劉錡與金人相持於淮陰

劉錡自盱眙軍進兵,留游奕軍統領員錡、中軍統制劉汜於盱眙,錡以乙巳到淮陰,聞金人將自清河口放船入淮,錡列諸軍於運河岸,數十里不斷,望之如錦繡。丙午,命淮陰嚮導夏彬,以輕舟載二百人,自淮河由小河口至大清河口,逺探動息,而願去者四百餘人,錡止以二百人行,回報自小清河口,聞有人聲喧騰幾三十里,又大清河口内亦有船上人聲,不下數百隻,錡厲聲叱之曰:「吾所聞不如此!若不實,盡該斬!」其眾有縮頭稍稍退去者,彬獨進曰:「逺不過一晝夜,如金人無動靜,願甘軍法。如果然,乞請犒賞。」錡然之。丁未,金人以鐵騎列于淮之北,望之如長山,錡方信彬所探爲實,一行人各轉兩資。

九月戊申,樞密院契丹通好榜。

「大宋三省樞密院:紹興三十一年九月九日,三省樞密院同奉聖旨:契丹與我爲二百年兄弟之國,頃縁奸臣誤國,招致女眞,彼此皆被其毒,朕既移蹕江南,而遼亦逺居漠北,相去萬里,音信不通,今天亡此眾,使自送死,朕提兵百萬,收復中原,惟爾大遼豪傑忠義之士,亦協力乗勢,宜殱厥渠魁,報耶律之深讎,將來事定,通好如初,各宜知悉。」

又榜續措置招諭事件

「大宋三省樞密院:紹興三十一年十月九日,三省樞密院同奉聖旨:今續措置招諭事件如後: 一、渤海、奚、契丹諸國,與我本朝初無讎隙,止縁女眞不道,刼以兵威,簽卒從軍,不能自脫,今朕親行討伐,本爲完顔一族,倉卒之閒,恐難分彼此,本榜到日,如能束身來歸,或擒殺酋首自効者,除依格給賞外,雖管軍節鉞,朕亦不惜。一、女眞與我中國雖爲不共戴天之讎,然念國人刼於兵威,各爲其主,今完顔亮弒君殺母,屠兄戮弟,暴興工役,殘虐生民,自古及今,無此凶逆,爾等各有知識,如見此榜文,能翻然改悔,束身來降者,從前過愆,一切不問,仍優加爵賞。右。出榜曉諭,各宜知悉。」

金人寇廬州,建康都統王權領軍遁走。

金人犯廬州,在城官吏望風爭遁,時建康都統王權屯廬州,當夜二更,領本軍人馬出城。

十日己酉,池州駐劄李顯忠奏正陽㨗報。

池州駐劄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奏:「於十月初三日,探事番賊於安豐軍正陽對岸過淮,與信陽軍巡綽探事將官曹髙陵等用箭相射,至晚復過河去,臣尋時分遣統制孔福、韋永壽、劉彪等部押軍馬前去,沿淮江東措置迎敵,臣繼率軍馬策應。據孔福申,於十月初四日辰時以來,將帶軍馬到安豐軍正陽西,地名大人洲,淮河岸上逢見番賊萬戶郭副留、韓將軍統押甲軍五千餘眾,福等督率軍馬與賊血戰掩擊,賊眾敗去,其賊再遣生兵萬餘,布列陣勢前來迎敵,福等再鼔勇將士,與賊鏖戰移時,連倂三陣,其賊大敗,當陣殺死及追趕掩入淮河,不計數目。」出榜曉諭。

知均州武鉅,奏招降到忠義人。

知均州、武翼郎武鉅報㨗,稱:「本州遣人招納到北界忠義歸朝人 —— 巡檢昝朝、杜海等二萬餘人、老小數萬。殺到金人首級幷捉到活人二百餘人。」

汪澈奏舉知荆門軍姚岳,轉官再任。

《遺史》曰:姚岳,字崧卿,京兆人。陜西陷沒,岳避地入蜀,途中得進士舉業時文一册,讀之,曰:「我平日習舉業,實不及此。」遂珍藏之。張俊失陜右,欲收係陜右士大夫心,紹興初解試,令陜右流寓進士,盡作合格,及類省試亦如此,唯雜犯黜落一二人而已,岳爲榜首,由是陜右流寓進士二十餘人皆過省。岳飛爲湖北京西宣撫使,以身姓岳,母姓姚,一見姚岳大喜,遂辟爲屬官,及飛被罪,自謂非飛之客,且乞改岳州州名,士論鄙之。累官知荆門軍,籍民兵,置一色衣衫,一等槍仗,新鮮旗幟,聚民兵在教塲習喏,聲令齊一,御史中丞汪澈宣諭荆襄,到荆門軍,岳令民兵迎接,擺列於原野中,澈見衣衫槍旗如法,已喜,俄聲喏齊一而不譁,澈大喜,乃具奏曰:「近自襄陽還諸,道荆門軍,自入境,見田野漸闢,上下安居,百姓累累遮道不絶,皆言知軍姚岳爲政不擾,並無追呼,治道有術,外户不閉,他處人民襁褓而來,願爲編户,荆門正控扼之境,内以姚知軍爲命,或一日别有差除,則來居之民必散,强壯子弟必弛,臣密加採聽,誠如其言,郡守中亦不易得也。」有旨:姚岳特轉一官,侯任滿,令再任。

十一日庚戌,淮東西軍馬文字不通。

劉錡在淮東,王權在淮西,流星遞文字日往來不斷。庚戌,淮西文字不通,金人深入淮西也。錡在淮陰,就遣盱眙軍屯駐兵官員錡、劉汜徃招信,以來體探,至招信縣界,聞金人扼路,不可行而回,遂徃淮陰合劉錡軍。

廬州安撫龔濤棄城走,委修武郎、添差本州駐泊兵馬都監楊春權州事。

金人犯廬州,當夜四更,安撫龔濤請都監楊春權州,棄城遁走。

新差淮南運判莫濛,降一官放罷。

《遺史》曰:莫濛,字子䝉,湖州人也。試中刑法,而實不知法意,陽爲長厚,陰爲險刻。有五子,父子更相稱譽,人皆笑之。嘗爲金部郎中,措置沙田蘆場,於民不便,降監當。至是用爲淮南運判,避事逗留,不赴省,「部勘㑹:淮南判莫濛,已降指揮,令星速起發之任,專一隨王權軍應辦錢糧,今經兩月,未見申發到任月日,顯是遷延,有誤軍期。」有旨:特降一官,放罷。就除向汮淮南轉運判官,塡見闕,仍專一隨王權軍,應辦錢糧。

十二日辛亥,中使至劉錡軍中傳宣撫諭。

中使至劉錡軍中傳宣撫諭,錡與之同臨淮岸,觀淮北之虜騎,中使震悚,錡曰:「劉錡惟有死報國家耳!」中使曰:「上知制置忠義,天下休戚委在制置,更望上爲宗廟社稷,俯爲生靈,同率將士,共濟事功。」

金人陷滁州,知軍事陸亷棄城走。

完顔亮之南侵也,自淮西由廬州入和州路,先令萬戶蕭琦以騎十萬,自壽春渡花靨鎭,由定逺取滁州路,占揚州。琦至藕塘駐軍數日,漸侵曲亭瓦店,先以百餘騎直犯清流關,復回,翌日,又以數百騎再犯清流關,亦復回,又翌日,遂長驅入清流關,直抵滁州,知州陸亷棄城遁去。金人所過,不殺人,不放火,不虜掠財物,或見州縣人,則以好語相謂曰:「大金皇帝行仁徳,不須懼怕,今給汝公據,可以互相說諭,各安業。」在水口鎭之西,有金人遺火燒民居草舍一閒,立斬之,仍揭榜以令過軍。初,轉運副使楊抗,令州縣鄉村,臨驛路,十里一烽火臺下積草數千束,又令村堡居民,各置長槍,里正、里長催督嚴切,人甚苦之,至是金人入滁州界,方以無馬草爲窘急,而十里閒得草數千束,又村人皆棄槍而去,金人入境,悉無槍仗,乃盡取村人所棄者,自是人皆謂:「楊抗與金人有密約,眞奸細耳!」雖甚辨者,亦不敢以爲非是。

十三日壬子,御營前軍統制李捧往江上捍禦,朝辭。

四川宣撫使吳璘奏收復秦州。

吳璘遣統領官劉海等領兵掩殺,賊眾退走入城,尋分布官兵,自九月二十五日申時,攻打至二更以來,打破秦州,除撫存軍民外,捉到賊兵活人,金人蕭安撫、髙同知、千戶明威將軍乞求鬧、將官奉信、校尉寶登、金人大郎君、二郎君、防判官李旺信、王主簿、趙通事、李准提、劉天使,及捉到賊兵活人,斫到首級,奪到戰馬器甲頗多,莫知其數。吳璘報至,上曰:「金虜無故敗盟,四路出師,朕之應兵,良不得已。今日之㨗,雖由祖宗徳澤,然亦天人信順之助,可使吳璘存撫四民,令各安業,以慰壺漿向化之意。内爲金國簽起從軍之人,務在優䘏其家,毋令重擾,一應非理暴役,虐用刑戮等事,一切除去。」宰相陳康伯等奏曰:「神州陷沒三十餘年,今日一方之人,喜見漢官威儀。」上曰:「何止是完顔家兵極暴,吾民脫去湯火,如解倒懸,此皆卿等指蹤之效。」康伯奏曰:「臣等何功之有?皆仗陛下弔伐威靈,中原傳檄而下自此始矣。」

荆襄成閔、淮西王權俱奏勝捷。

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申:「據知襄陽府郝晸申:據權知光化軍張超申:九月二十七日辰時,有金賊全装軍馬約五千餘騎,直入軍衙,遂部統官兵七十人於本軍上水北門開城,裏外與金人血戰鬭敵,前後共六陣,至酉時殺敗北界軍馬,退回,奪到衣甲器械,及斫到番人首級,保䕶軍城百姓官員無虞,委是勝㨗。」清逺軍節度使、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建康府駐剳御前諸軍都統制王權奏:「臣統率諸軍,自壽春縣界首與虜酋重兵,連日攻打,及經大戰,殺死番賊,大軍至和州城下,臣分布諸軍人馬,披城擺陣,與賊相拒,臣召募敢死二千餘人,令統領官王宗、楊宣,分頭管押,夜刼賊寨,即時發行,良久先刼中番賊大寨,相射厮殺閒,其第二寨知覺,亦向前來與官互相厮殺,血戰至四更,殺死番賊不知其數,委是大獲勝㨗。」

劉錡退軍備江。

劉錡在淮陰,與金人隔淮相持,用舟載甲士,以弓弩相射已數日。壬子,自清江口有一小舟順流而下,錡使人邀取之,有粟米數布袋,有驢一頭,錡曰:「此探水勢者也。」俄頃金人各抱草一束,作馬頭過舟,舟約有五百餘艘,皆自清河口出,有載糧食往濠州者,有載激犒之物,取楚州之維揚者,上水牽挽甚速,錡與諸軍方視之,忽承金字牌,報淮西虜勢甚盛,令錡退軍備江。

淮南路轉運副使楊抗遁走至江陰。

《遺史》曰:楊抗,字抑之,貪沓詭激之人也,敢大言,喜輕易談兵,聚民作水寨,自期必成大功,以胡深爲都統領,抗隨劉錡軍於淮陰,見清河口與金人相持,抗言欲自守水寨,且催督錢糧,應副大軍,遂棄其軍而去,遁走渡江,止於江陰軍。

十五日甲寅,劉錡發兵渡淮,與金人戰。

劉錡屢遣兵,或三二百,或五百,渡淮與金人戰,金人退卻,官軍得小勝而回,錡不發船渡。既金人悉衆來戰,錡亦不遣援兵,節次戰歿者千餘人,至是又發千人往,皆持刀斧,渡淮北與金人鏖戰,或進或卻,以退無歸路,死者十七八。

金人寇襄陽府樊城。

吳拱新交鄂州都統制職事,乃戍於襄陽府,襄陽顒望拱至,及拱見襄陽無戰守具,乃欲退入萬山山寨,或襄陽失守則入川,而諸軍皆詾詾不定,朝廷以金人昔歲常自光黃擣武昌,渡大江擾江西,遂令拱遣兵防䕶武昌一帶津渡,拱聞命,即引兵回鄂已退軍矣。湖北京西宣諭使汪澈聞之,馳書責拱,俾亟回襄陽,而自發鄂之餘兵,悉戰艦張聲勢,進戍黃州,拱復還襄陽,悔其不得還武昌,常褊躁不自安憩,泊猶未定,是日金人數百騎忽至樊城,欲奪浮橋,徑至城下,方繫浮橋未畢,金人不得渡,拱乃登城,漸出禦之,安撫使郝晸方見客罷,入宅堂矣,有虞侯者登其堂,厲聲呼曰:「番人已到城下,安撫且出來!」晸聞之,遂登城,轉達判官姚劭亦登城,時城中諸軍攢隊伍者已甚諠,不可整,又士庶奔馳於市者如沸羮,相次漸出兵渡江至樊城下,與金人相遇,金人少卻,官兵稍進,金人三卻至竹林下,鐵騎突出,官兵遂敗,死者無數,是時拱在樊城,而金人亦退,士庶驚惶者方息。是役也,以大獲勝㨗聞,軍中謂之樊城功賞,統制官張平在襄陽,未嘗出城,亦以竒功,就武功大夫上轉中衞大夫。

樊城守將翟貴、王進戰沒,統制張訓通殺獲相當。

吳拱守襄陽,除招討使、兼鄂州都統制,左軍統制郝晸帥襄陽,代吳拱兵,荆南都統制李道運使姚劭。虜帥劉萼部領番漢兵號一十五萬來攻荆襄,先取光化。十月十四日夜,牛首鎭莊家詣襄陽,報見有二三渠帥,其一著柿黄,其一著白,領兵來鎭中,王總管宣屯兵西門外。三人來報者,縋索登城傳報招討,招討疑其尚留光化,不設備,次日虜騎三千攻樊城,仍奪樊城浮橋,自講好後,樊城不修築,多摧缺,浮橋未成,先是戍樊城者一二百人,副將翟貴、部將王進統之,以䕶浮橋,統制張訓通領百騎巡綽,虜騎忽至,自鄧州路來至長店,與張訓通騎兵遇,虜焚長店,合戰,别遣兵取樊城,直抵浮橋,翟貴、王進領兵出戰,我師敗,二將沒,士卒半掩入江中,吳招討以四船渡師,風甚,不能到岸,至晚,虜騎退,張訓通騎卒殺獲相當。

十六日乙卯,劉錡自淮陰退軍。

劉錡既承金字牌,令退軍備江,又聞淮西王權之軍棄廬州,文移不通,且金人在淮西相持,其勢益盛。壬子,發傳宣撫問中使回。乙卯,㑹諸軍,自楚州寳應退軍,淮甸之民,初恃錡以安,及聞錡退,皆倉卒流離於道路,錡單馬雜行於其閒,乃諭之曰:「我劉制置也。百姓當無慮,不用驚憂。-民至愚,又以爲然,遂徐徐其行,故死於路者十六七。

勸諭富民助軍。

戶部狀:「伏覩國家多事,軍旅方興,主上既出内帑以賞軍,輔臣又辭大賜以節費,經常有限,用度浩瀚,凡在臣民,孰不興念?在昔人所謂智者獻謀,勇者効力,今是時也。唯是富人巨室,久擅髙貲,豈不能懷忠抱義,若卜式有助國家者?儻朝廷有以激昂,則用度可以無乏,欲望朝廷明降指揮,若有肯損家貲以自獻者,州縣受納,隨便犒軍,以其數上聞朝廷,當因其多寡而等第推恩,則上無横歛之名,下有効忠之實,公私皆便,以爲可用,若曰拱手坐視,漠然無意,其亦何顔,必有議之者矣。」奉聖旨:令戶部行下諸路州縣,出榜曉諭,如首先獻納人,保明取旨,優異推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