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集/卷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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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大山集
卷三十八
作者:李象靖
1802年
卷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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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家嚴丁卯[编辑]

音問久疏,伏切望雲之思,意外立奴至,伏承兩度手書,憑伏審秋凉體中起居萬安,遠外慰幸之忱,不可勝喩。信后又多日,伏未審匙箸之節又復如何?新穀未登,朝晡之供,極難際接,是爲日夕傷懷處,柰何?子客裏眠食,幸無它撓,公務亦不至甚劇,而頃差祭寧陵,往驪州六日而返,又參陵行,近纔少歇耳。一家大都平安是幸,而政此窮節,調度艱關,每念之,食不下咽,而薄祿僅足以自遣而無波及之勢,還切笑歎。

利大,觀其述作,字畫麤雜,亦一可悶。聞厭學太甚,以一行或二行,從容誘導,毋至漸生厭證,如何?區區遠宦,無益於事而反有所害,伏歎。

上僉從叔癸亥[编辑]

拜辭日月,屈指已二歲矣。伏未審新元僉體履萬安否?諸從俱無事讀製否?從姪名韁縶人,客裏經歲,故鄕親戚時時入夢中,覺來虛事,祗一歎息而已。薄祿僅可自餬,不足以仁其妻子,欲以其死生之命,託於僉叔父,勿使比其返也而有凍餒之患,如何如何?似聞城內往往有紅疹,姪亦早晩討歸,薄祿亦非我有,欲攜此盈寸之口,仰餬於房下,未知能俯許否?伏笑。

上伯兄後靖○癸酉[编辑]

伏承音問,已經數旬,歲暮瞻慕之懷,尤倍平昔。伏未審調中體力履玆何如?得嗣之慶,吾門莫大之幸,頭角何如?不能卽見,紆鬱不可言喩。舍弟今日奄過讎日,海陬無他兄弟,獨自將事,心事尤一倍痛傷,伏想此懷又一般矣。廢祭已久,紙牓之幷設本非禮意,而迫於情理,不免合祭,未知於理何如?也去益肆氣,且有一二可痛之罪,故方囚禁論報矣。得嚴刑遲晩取招之題,稍可懲戢武斷之類。然鄕曲小民往往以偏色見譏,還可笑歎耳。

上伯兄乙亥[编辑]

昏需牀答之說,下示誠然。但昏禮異於他事,故《禮》曰「幣必誠,辭無不腆」,而借用大夫之禮,故謂之攝盛。若窮奢過濫則固非矣,得爲而不爲,亦非平常道理。官雖貧,然必欲與在家時無異,則亦是矯情,只當循例爲之耳。綵段雖有二件,而今士人家多爲之,名爲居官而只有一子,此豈大害於理邪?一駄籠,患無以充之,而便慮其過侈,還切好笑。

與季弟休文光靖[编辑]

日來做况何如?看何書冊?作何工夫?近讀《朱子書》日數十板,見得日前意思終是悠泛,工夫不成頭緖,所以飄東轉西,不成家計。區區自省,不覺瞿歎,思欲洗心自拔,而氣質一定,習熟難忘,柰何柰何?

竊見吾弟於此非無意思,非無見解,但胷次急鬧,不肯細心探究,耐煩理會。日用之間,此心自在自行,不與義理相涵,加以俗務滾汨,則又忽然忘之,所以許多年紀,無見成規模事業。從前屢欲言之,而不敢索性說,更思此亦姑息之愛。或可乘霽一枉,大家討究,尋得一箇門戶,急急做到,庶不枉過一生,非細事也。

吾弟所鈔《離騷》、選詩等及看覽雜書,皆非實工,使心地虛閑游浪,無著落處。須取四書或《近思》、《心經》、《朱書》等,段段句句,玩詠諷誦,使意味浹洽浸灌,此最得力。區區於此似得少效,故言之。卽今便可掃萬下手,不可徐徐以待明日也。偶興此意思,雨不可往,替書不悉。此紙仔細看過,如未當,可回示可否也?

休文庚午[编辑]

昨日之來,初欲與之偕,聞諸弟言,君有拘不可動,且趁趕兒行,不能商議行事。得書知攜兒出街而返,則吾過矣、吾過矣,惄焉之懷,三日而未瘳也。承已入龜潭,想靜趣佳勝,安知失馬之不爲福邪?吾年來直是悠悠,欲偸閑隙,做作意工夫。旣來又被閑人事,未得妥帖,恐只成一番浪遊耳。

所示崔立夫兄弟所以期望之意,全不著題。吾輩持身不密,自家未有毫分實得,而人之所以處之,甚可駭懼。名實未副處,易生掩覆蓋匿,以自欺而欺人,此深所懼愍處,柰何柰何?承有觀感之效,此古人所以貴於朋友之助。就此田地,加培殖工夫,當有長進處,何幸如之?平日鎭常相對,只說閑話、處閑事,未肯說到書冊義理,蓋緣自家無本領工夫,且左右不甚屑意於文義講說,所以尋常放過。今一番之行,撥轉得此關捩,甚善甚善。大抵學問不專在講說,然因躬行之實而加問辨之工,正是互相發處。若少此一段,日用之間,病痛亦不少,恐不可少緩也。

吾輩旣無用於世,在家又無所猷爲,惟此一著屬自家境界。若不痛猛做工夫,直是天地一蠧,須從今判命做一件大事,撥置煩宂,篤意用力,方有少分效應耳。近日覺得此意思分明,然亦靜中一時意象,一涉擾場,恐隨手消散耳。

休文癸酉[编辑]

前聞攜兒入山,工夫隨分專精否?吾失計南來,百事敗人意,爲政數月,未有實惠可以及人,而徒弊精神、糜氣力,輒思歸臥故山,料理數間茅屋於高巖山水,爲兄弟共老之計。但旣來之後,無說可去,比及冬春間,可宛轉爲此計也。

示及兩先生語,平時非不愛賞,今日正好受用,而邑小役煩,訴牒委積,隨分決遣,終日擡頭不得。比公退,已苶然無收拾,精神漸覺憒憒。大病之後,自覺減了十年氣力,一向鬧處承當,恐不能保全心性,以此決欲爲退屛之計耳。

休文丙子[编辑]

數日相聚,亦不能款洽而歸,瞻望南雲,但有斷鴈之悲。前日固不知團聚之樂,今日始覺不能大被長枕之爲可恨也。未知日間侍餘起居何如?新居活計不至冷落否?凡百加意修葺,偸取閑隙,親近書冊,使義理意味不至斷絶,方是吾家氣味,未知能留意否?重徵兄平善,且有琢磨之功否?吾日前撥宂上龜潭,看得《中庸》數板,自是胷裏擾擾,不見意味。然覺得年來走作爲可愧,思欲收拾塡補,爲晩境活計,苦間斷不能接續耳。㙖姪饋奠之暇,勿忘讀書否?

休文丁丑[编辑]

中壼遽虛,普深哀痛。赤脚傳書,細審邇來侍餘起居平迪。惟是春事轉窮,調度方急,客地孤寄,能如何濟接?自困涸轍,未有以相喣濡,但有空慮而已。此間諸致姑安,只是日長如年,肚裏枵然,殆難以度了。然時以書冊灌漑,雖未得飽飫之味,然亦可以忘飢矣。

因山未卒哭前,不許行大小祀,四月祥事,亦不可備禮,只如忌祀行之,待山陵畢後,卜日行祥事而無禫,如何?忌祀當用素饌,然曾前國恤時,以湯一器、肉數丳,其餘以素饌行之。此稟定於錦水而行,諸家中或可依而綿蕝邪?行祭前夕,以國喪不能行祥事,退待卒哭之意,措語告由,恐合事宜耳。禫後仍著白笠,有老先生定論,白笠未製,著平凉子恐亦無大害耳。

休文[编辑]

春節契闊良艱,此吾儕通患。須隨處順受,不大段爲彼所動,方可抵當,然亦有不得盡然者,孤寓異鄕,無開口處,柰何?此中依昨。頃日陪二叔,聯翩步武,作鈷鉧之行,山高峽隘,不合生居。但巖石窈窕,石溪明洌,足爲一時盤旋隱約之所,甚有誅茅之意,一味窮窘,力不能辦,只付之空言而已,柰何?迤向龍潭凡四日而返,水石之娛爽心明目,頓忘倦足之踸踔。然一日行六十餘里,餘憊尙未穌,可笑。聞早晩欲作八公之行,當在何間?吾儕俱在衰境,如此費氣力、消日月,妨却眞實工夫,亦可悶也。未知如何?

休文[编辑]

數昨轉聞步作八公之遊,與幾箇好朋友?踏逐幾處好山水?不覺神往心馳,恨不得與之聯翩步武也。卽得小書,審歇泊無撓,欣甚。公山巖石之勝,昔日所經履處。今得恣意探討,轉入聾淵,與崔兄昆季略有講論之樂,此行所得不少。近日吾儕中得此消息蓋無幾,琴湖一帶乃能如此,令人強意,恨未得相對細扣其曲折也。

朱子南軒書,尋常看得如君說,今承濯以所解,恐於南軒本書未得照檢也。蓋南軒《仁說》曰:「己私旣克,則廓然大公,與天地萬物血脈貫通,愛之理得於內而其用形於外,天地之間,無一物之非吾仁矣。」南軒說止此朱子之意以爲:「仁是愛之之理,若無天地萬物,則所謂愛者無所於施,便有虧欠分數。若識得愛之理涵育渾全,無物不體之意,則與天地萬物血脈流通,無滯礙隔閡之患矣。」今曰「己私旣克,廓然大公」,則是只說克己之功,未及夫愛之理,而便曰「天地萬物血脈貫通」,則所謂仁體者莽蕩無捉摸處,正如子貢之以博施濟衆爲仁也。蓋仁者,與天地萬物渾然一體,然仁之所以得名則不在是也。故朱子以愛之理充滿普遍爲言,則其理實;南軒以己私克而廓然大公爲說,則其理虛,卽此毫釐之間,便有虛實之辨。退陶先生黃仲擧論「腔子外甚底」,詳說此義矣。若依濯以之論,則天地萬物與我元無干涉,釋氏之絶倫離物,未爲大得罪於聖門,而所謂愛之理者只包在肚裏,於何而施哉?此非但小小文義之比,不謂濯以之見乃如此,而崔友靡然相和,未知其何說也。崔友相期之意不啻珍重,而一向懶惰,收拾不上,無以少副責勵之意,但有憂懼而已。

休文[编辑]

論仁之義,頃因便急,隨手寫去,必不當理。今承駁示,亦見察理之密,甚慰所望。然有未盡言下領會者,恨不能相對劇論也。

蓋「愛之之理卽是仁」,是乃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得以爲心者也。其涵育渾全,無所不包,直與天地萬物渾爲一體。若無天地萬物,則所謂愛之理者,便有間斷欠闕之處矣。蓋愛之理爲主宰原本,而其本然之量固無遠而不該,此仁之體段本來如此,初非有待於修爲也。若能於此硏究體驗,眞見其情狀意味之實然,則卽與天地萬物血脈周流,而其用有不窮矣。蓋體立而後用有以行,體有所不具,則見於用者必不能周矣,觀於用之無不周而其體之無不具者,固可以默識矣。今判體用爲二致,以天地萬物爲不可著於仁之體,而不可除於仁之用,則是徒知愛之理主於中而未知其量之包乎外,見天地萬物之在外而未知其理悉具於吾之度內,使體用衡決,首尾隔斷,烏可以是而語夫仁體之全哉?

南軒蓋有見於仁體之大,而便以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者爲言,故朱子譏其夾雜鶻突。今因是而謂仁體初無與於天地萬物,則又枯槁狹隘,墮於釋氏之見矣。蓋有愛之理以主於中,則不妨與天地萬物爲一體,若徒見天地萬物之一體而認以爲仁,則莽蕩而無交涉矣。故朱子旣以愛之理便是仁爲言,而繼以無天地萬物,此理便有虧欠,而以於此識得仁體承之。所謂此者,通指上三句而言。今截斷中間,以上一句爲仁之體,以下二句爲仁之用,則未論義理,其文義語勢決不如是之疏鹵也。幸更入思量,有以反復之,幸也。

別紙[编辑]

人與天地萬物所謂愛者,於何施哉?

此語固無病。但朱子此書緊要,以愛之理爲主而語及本然之量。今太揚揚說得萬物一體處,不厭其多,攻立夫病處,自應如此。然稍有偏重,却失中正,略加芟節如何?

渾同只是一箇理,仁之體用情性,於此默識。

渾同只是一箇理,若平論道理,可如此說。今於此以吾心愛之之理無所不包爲言而便如此說,又以仁之體用情性承之,却無情意、無體統,涉於莽蕩無交涉矣。如何?

這理本甚約,初不可著天地萬物。

此理指愛之之理而言,若見得本來融融洩洩氣象,則其中自然含具得與物同體之意,未嘗不甚約也。今不知愛之理爲實體而便將天地萬物爲說,故有夾雜之失。病處在「便將」二字,非謂其全不可著也。

非以血脈貫通而存也

血脈貫通,卽仁之用流行無礙處,不可以血脈貫通爲仁,故朱子云云。於此引之,恐與上下文義不襯,如何?

體用兼該,血脈貫通。

自「愛之理此理亦有虧欠」,此一節平論仁體,未涉於用處,故以「於此識得仁體」承之。而又曰「然後血脈貫通,用無不周云云」,其言有次序、有先後。今以「若無天地萬物,此理亦有虧欠」一句爲體用兼該、血脈貫通,則語意夾雜,恐非朱先生本意。

自註引《孟子》云云,此理將於何掛搭?

此語本無病,於此恐不相襯。若謂「理掛搭在君臣父子事物」,則無以見其具於性分之內。若改之曰:「若除了君臣父子事物,則無是物而無是理矣,有何可具於性分之內者邪?」如是下語如何?

休文[编辑]

每書有離羣懷土之意,人情固應如此。吾儕暮境,作此節拍,每令人懷思作惡,然亦是命物者處分。若一向放不下,於道便有害,須以書冊義理,常常灌漑,使浩然之樂流轉胷中,方可藉手而自遣。君非不知此義,但新居百事草創,勞費心思,要是多者勝耳。

休文[编辑]

頃書中有警語,極令人有省悟處。自此當隨事節約,就冷落界上做活計耳。近日閑看《近思》,稍覺日前走作意思頗有警懼處,掩卷便成相忘,終是不得力,以此每不快意耳。來書有鬱鬱悲愁之意,固旅居常事。然須以《中庸》素位章,朝夕澆灌,使義理之樂常勝,此親切用工處,更加意如何?漆溪之請,素不能書,如何應副邪?小山二字,亦是閑事,懲窒二字,正是緊要題目。竊欲書送而無筆,未可染灑,俟後看如何耳。

休文[编辑]

吾初意避暑江齋,攜兒及金休彥留七八日,輒苦暑感,下來已數日而尙未快。麥事告罄,便同豐年丐兒,君亦同此運氣,一忍字不足以抵當,柰何?㙖姪支保,所業專一否?頃見渠述作,頗解向方,但恐讀力不足,且於儒家意味,全無見解,豈敎導之方不及邪?抑渠自是無意邪?科擧得失有數,不可太汨沒,不若以《小學》、四書等,著實敎誨,早知此箇路脈,爲第一急務耳。

吾一番馳往非無意,近爲暑感所苦,憒憒度日。或可俟秋意乍生,可得一出否?書堂時看《心經》一過,意味不如五六年前。心眼昏憒,看得微意不出,體認又不耐久,恐終焉而已,深自愧懼。君近看何文字?有所得所疑否?

休文[编辑]

問社章疑義,聞濯以力主其說,每以好奇喜新疑之,不復致思。今見示破,知有朱先生說,渠有所祖,本不全是臆說,益自愧窾啓之陋。然依以誦說,覺得「成事」、「遂事」字下得不穩。《集註》只作一串說,下以「歷言」二字總結,而今分作三段,意思亦多牴捂,恐非《集註》盛水不漏一字不可增減底本色。且濯以力主「歷言」之義,而第念重言者,一言而複說,如言「人焉廋哉人焉廋哉」、「天厭之天厭之」之類是也;歷言者,辭異而累言,如此章及《史記》歷數其罪之類是也。然則「歷言」二字正爲三事一意之證,而濯以之持此而明其渠說,未知其必然也。愚意斷然以《集註》與《大全》不同,意其有初晩之分,而以無證佐,故不敢主張。昨考《語類》數條,已明白道破。有曰:「『成事不說旣往勿咎』,蓋云駟不及舌,言豈可以輕發邪?言出宰我之口,入哀公之耳矣,豈可更諫而追之邪?」又問:「『成事不說云云』,三句有別否?」曰:「亦有輕重云云。」由前之說,則皆責易言之罪;由後之說,則略有輕重之分,而諫字,分明以不可更諫之意釋之。且《集註》之意,若以不說不諫爲宰我之事,而下一句爲夫子所責,則問者不應以三句有別致疑,而朱子亦不應以亦有輕重爲答也。《大全》、《語類》,未知孰爲定論。然《語類》是《集註》已成後問答之辭,恐《大全》爲初年之論,或別是一說而非終身定論也。未知見《語類》後又以爲如何?更思而回示爲望。

重徵於此,何取何舍?亦望示及也。有疑無可講之歎,眞實如此,可謂先獲我心。然著實用工,眞有進步處,他日合席,方有商量處,在各自勉勵也。

休文戊寅[编辑]

病中無聊,看得《近思》一帙,略窺古人規模,益覺前日鹵莽,全無實下工夫,所以若存若亡,全不濟事也。近日有何工夫?有可以相示者否?此事全在日用動靜應接處,平心易氣,隨事察理,勿爲客氣舊習所動搖,漸有穩帖境界,有進步處。前日所須「懲忿窒慾」四字,眞實行得,必有效應,未知能留意否?此無任事中書君,草草寫得,甚不入意。然無紙可更書,輒以投之,未足爲揭視省玩之資也。

靈山辛生德鍾,持其曾祖洗馬遺集,要弊文爲序,僅以牢辭。然自家空疏蔑裂如許,而往往被人困倒,可悶亦可懼也。其遺集姑留此,見其朴實用工,可謂篤行人也。一道先輩,矇未前聞,亦自媿孤陋也。辛公夢參,號一庵,以學行薦授洗馬,曾聞之否?

休文[编辑]

前日同居相聚,未知其樂,及此衰暮時節,前頭光景幾何?而相望落落,有懷莫吐,有疑莫論,令人意緖不佳,未知幾時復得團聚如曩時也?

《刊補》不易,其從頭梳洗,所看甚精,當依以改正。然每念此猶是第二義,須取本文,反復諷詠,嚼取意味,方爲實得。承有悅味,可見靜中進步處,若接續不已,何患不到究竟處?但掩卷應務,不覺徇俗,與書冊義理不相對副。須是取日用應接處用工,使此義理流行於動靜之間,方爲己物,方是得力處,此今日吾輩用工處也。

吾病憊汨沒,一向懶廢,無足言者,而每覸君日用之間少從容靜疊之意,喜怒往往無節。若此等處照管,使義理勝舊習,則必有進步處,千萬勉之也。

濯以久欲一見而未能,聞方住山雲,早晩當得一會否?恨未抽身往同其樂也,令其歸路暫迂以枉顧如何?吾偸些心氣稍淸時,看《朱書》一二板,亦無意味,今於閑中何工之問,不覺羞愧也。柰何?

休文己卯[编辑]

三月雪深數寸,風饕兩日,是甚氣兆?昨夕聞君患感,畏寒不得往診,今見小紙,審所苦未全安,深用慮念。

書末所示,誠然誠然。年少後生輩未有實得,稍有一知半解,便自主張,輕視流俗。如仲久書,毋怪其招拳惹踢,然此猶是渠事耳。其與我酬酢之際,太欠斟酌,令人駭視。如金直甫亦不免,頃已屢書,引陶山先生金而精書草絶交以相處之義,大加峻斥,未知渠得書後以爲如何?然仔細思量,必是自家未有根本實得,而徒以言語互相應酬。旣無實得,則其相與爲虛夸浮誕,亦無足怪。以此心實不快,每欲收蹤反本,做取自家實底工夫,而因仍偸惰,有退而無進,豈可責人之非邪?今因來示,略有撥轉意思,未知前頭果得力否耳。

休文戊子[编辑]

祔祭曲折甚難,曾入商量而未有可據。然竊意子孫葬日,一邊哭泣發靷,而用肉行祭於祖先,恐涉未安,緣此而退行於祥後亦似未穩。無已則卒哭祝「哀薦成事」下,「以明日有庶從叔之葬,以十一日戊辰,躋祔于云云」,而退一日行祭,如何?蓋退日行祔雖無古據,然子孫葬日行祭之未安,恐有甚焉。且人卒哭而祔,人練而祔,時制大祥而祔,不必有鐵定之日,少退一日或不至大妨否?然此出臆見,未能自信,更思而進退如何?

答再從弟孟休顯靖○庚子[编辑]

昨日曹丘來得書,審寒令直履保相,職務倥傯非衰年所當,爲之愍然耳。從衰病依昔,近又患齒,闔口呻痛,自憐柰何?

辭職事,得君周章,稍弛目前惶蹙之私。今十三伯發急使,使呈疏本,爲上送地,故十四修疏投呈,想昨今日已上徹,未知處分畢竟如何耳。今伏承催促之命,不勝悚縮之忱,而當此嚴沍,無冒病登途之勢,只當呈辭祈懇,而疏批尙未下矣。俟五六日,當得批音,若終靳聽許,則當更呈以覬必遞。然鳧鴈乘匹,何足輕重?而屢勤聖敎乃如此?惶恐隕越,靡所容措。自古或有以虛名欺世者,豈意今乃自蹈此境界邪?

去就之節,荷廣詢物議,屢度垂示,亦見爲我謀忠之意。然飮食寒暖,終不如自家自知之審,當隨時處,斟酌度量。然見識易昧,事變無盡,未知前頭果如何結殺也。

孟休辛丑[编辑]

一年旅苦,五馬西翩,差強人意。但距家千數百里,物情風土何如?想已下車,起居無損否?「視民如傷」四字,粘在心上,凡事不敢不謹,是居官之要,能愼終如始,毋負平生所學,區區之望也。從衰病轉甚,分外恩數轉益隆重,十五日因大臣陳達,特下重推之命,惶悚震悸,不敢復言病。方以明日扶舁登途,觸冒撼頓,恐無以自致於千里之遠,不意垂老遭此難安境界。縱使幸入脩門,君亦遠出,觸事迷暗,必顚頓狼狽,憂憫何可言?

孟休[编辑]

千里音問,邈然難凭,但有馳想而已。卽便得書,審知下車無撓,政履安迪,深慰懸想。區區行止,疊承恩命,準擬一肅,行到半途,疾勢大作,前進無路,不得已呈疏以歸。又承勿辭調理察職之批,分義之惶悚、身計之郞當,倍甚於前日,只有不計死生,一番陛謝,當有究竟處。今方理裝就道計,而天時漸熱,筋力難與抵敵,未知前頭事竟如何出場也。來示甚穩當,恨不能承用,然一登投章之云,則恐不可如此容易說也。居官之道,不待他人敎戒,然眞西山「勤謹公廉」四字,眞可佩服。近見作宰者不能檢束子弟,多遭貶題。號令須出於一,淸心省事,一意奉公,方可以報分憂之責耳。惟良食自愛。

與再從弟仲則師靖仲休夢靖○己未[编辑]

萬山深處,不與人世相接,讀書講業之外,亦有好意緖、佳思量可以把玩而自怡者否?君輩在此,亦可隨分講讀,早晩不廢,猶自視未足,攜書遠棲,初頭意想必與在此時自別。然始勤終怠,人情大抵然耳。志或弛於久,業或嬉於終,進銳之餘,意闌心懶,他日歸來,又只是前日伎倆,有何面目可見朋友?千萬切戒,無故不須出入,不與外人妄接,勿說閑話,易失光陰,勿看雜書,恐損精力:夜勿久坐,恐傷氣血,僧勿妄交,恐失威儀。讀書之暇,或體疲神憊,不妨穿屐攜筇,陟巒臨水,賞花玩月。時與名緇、韻釋論詩打話,亦是一事。然一箇恭謙謹愼之心,隨時隨處,不可頃刻舍置也。童子與成人自異,縱有知識,內而不出,不可矜騖,此病極是可惡,不可一毫留在胷中也。

直縣李秀才見住其寺,想與款晤,然交際之間,務存敬畏,切勿戲嬉浮浪。一部《小學》,當銘在肚裏,不可忘也。近讀何書?遍數多少幾何?亦有製作否?不妨錄示也。吾早晩藥餌之暇,讀《論語》數板,兼看《退陶集》,時有見得到處,不覺心怡意悅。然頃刻之間,失去無留,又苦被人事膠擾,作輟無常,誠是可悶。早晩欲上去留旬時計,未知能遂意否也。昨日謾次君輩韻,今此錄去,如有病處,指摘相示,勿掩瑕以相然諾也。

仲則庚子[编辑]

春間會晤,忽已夏徂秋殷。臥想平日接隣而居,朝夕源源,猶未知其樂,及此衰老,乃有此契闊,雖欲更尋前日之事,亦何可得邪?昨日得墜翰,審經潦履旱,寓味未全安。秋意漸生,自此可得淸凉世界矣。從孱軀不能與濕熱爲敵,疾病種種,浹數朔宛轉牀褥,自分不復爲陽界人。此數五日差有安意,僅能巾櫛,然經此一疾,自覺精力似爭十年,幾何不摧沮以盡也?

區區尋數之工,全然廢閣,胷裏草木轉深,無以翦除,得來書,知有警益身心之工,令人心開眼明。若虛心游意,反復熟玩,覺得無味中之味,則漸見有好意思,政欲速不得也。科業考課,亦是免不得,不妨隨分應副。然擇其有才志者,告語以此箇路脈,使不至全然汨沒,亦是一事。但自家亦自諸生來,慣却此意思,所以無力轉動得人也。此吾所折肱者,故爲左右誦之,未知以爲如何?

堂銘非敢忘,但年來精力非復做文章時節。今番一疾,又是下山之勢,雖欲收召遁魂,點掇數句,只是一夢囈,何足爲觀省之資邪?《刊補》,以刊事中止而輟寫功,舊本皆在龜里未還,從當商議耳。正言從,白首郞潛,旅味酸辛,聞秋凉欲歸,未知能如意否耳。強憊草此。

仲則辛丑[编辑]

示問主喪之說,禮家所言不同,前輩亦未有定論。如曰「凡喪,父在父爲主」,則雖庶子婦,舅當主之;又曰「妻之喪,其夫主之」,則又當以夫爲主也。二說參差,未知何從,然愚意當以前說爲優。蓋父在同居,其與賓客爲禮及祔祭,恐舅當主之,饋奠諸節,使其夫主之,所謂喪有二主是也。今人析著別居,自是俗,不可與命士異宮論也。

題主一節,星湖言「當以夫名」。然竊意他日喪畢祔於祖廟,則有一室二主之礙,恐當以舅爲主,題以「亡子婦某氏」,虞卒哭祝,亦曰「舅使子某云云」,則上不失父爲主之文而下合於夫主之之文也。未知如何?又《記》曰「兄弟同居,各主妻子之喪」,据此兄弟各主之文,則父在而不爲各主,又可知也。幸更考而處之如何?

仲則[编辑]

垂老作一千二百里行,而去不能別,歸不能慰,邈然異於路人也者無幾,離居人事,良足寤歎。墺姪奉書而至,凭審寒令起居如昨,少無撼頓馳驅之勞。六十翁氣力康健乃如此,豈飽飫煙霞氣味,骨相有自別者邪?從幸免分外擸掇,與山甿野叟隨分飮啄,不覺疾病之在躬也。江東使君,知寢處安穩,但荒年敗局,多費神思,不如杜門粥飯之無事也。千里分攜,懷事固應爾,然丈夫不作兒女之悲,惟以黽俛王事,毋得罪於民,相期而已。

聞君奚囊甚富,幸暫許投示,使汨沒憂宂者得遂臥遊之樂,亦一事也。山水之興亦是虛景,不足把玩,幸討一經傳,精硏熟複,作老境活計,千萬。巖齋新成,而吾兄弟老矣,君又遠在,少輩無管領,全無頭緖,恐未能深有益也。彼中年少如何爲業?細思人家子弟未論文詞巧拙,須存得儒家意味,點檢自家言動擧止,勿太踰閑,方可保任。而近見諸年少多不滿意,亦是長上無以導率,致得如此,深自媿恧。何當度嶺,歲開或可扳晤否?

仲休癸亥[编辑]

越嶺之日,未得相送,未知號擗之餘氣力能支遣否?今年運氣不比尋常歲,須隨處保嗇,強食自愛,使積傷之餘無大添損,所以仰慰嚴府之心而亦所以自盡於喪事,不敢以姑息之論奉聞也。古人居喪,無不得讀書之文,幸於朝夕悲思之暇,偸取一兩時節,做讀書工夫,使此心有所歸泊,不至太游放,如何?

君年紀多,而所到地位儘占低下,因此拋捨甚可惜。且今寄在村舍,祭奠諸節,不躬自幹當,正不可一向泛過也。《家禮》工夫,亦當從頭看過,使節文度數瞭然心目,又須體得三千三百無一物之非仁處,歷落分明,方於行事處得力。只就零碎節文,比幷較計,此一相史之役,非古人之所急急也。君精神本短少,須愛惜保護,毋被襍事所奪却,行止須謹愼,容貌須斂約,言語須低平簡默,出入須撙節稀罕,此古者居喪之道也。

仲休李士吉乙丑[编辑]

一自高棲,邈焉未有以通問,鬱念想同之也。冬寒伊始,不審僉做履何似?課業靜專否?士吉遠來之意鄭重,而不能相處以資講益,此恨何有窮已?然能著意讀書,精思細究,絶勝漫相追逐浪消日子。未知日讀幾遍?精麤生熟何如?與仲休有相觀之益否?幸因書有以示破,以慰離索之思也。僕來龜潭已一旬,心氣之患,尙爾往復。適希安枉顧,相與讀《朱書》,仍討檢《刊補》,往往有看得到處,有會心處,始覺從前未曾讀,始知古人貴朋友講磨之樂有以也。仲休見讀此書否?只口讀眼看不濟事,恨不來此同之,然計此會不能久,恐無及也。希安相別數月,見渠議論詳密、見解精詣,在儕友中少及之。然於綱領本原處,似少融釋脫落之味,然久久當自到也。仲休誦讀之餘,有義理可思泳處,可反復否?因便或可示破也?

巖齋諸從己未[编辑]

上山下山,何迅欻乃爾?卽日僉履何如?課程果專一否?異日相對,無使檟楚二物從事是望。菊竹二友俱平安否?爲我致殷勤如何?近來或有所著,不妨寄示也。

巖齋諸從壬戌[编辑]

千里得書,足以抵一面也。信後又易月,不審大小諸節皆得安穩否?齋居學味漸有頭緖否?長少皆有頹惰因循之病,須用振肅奮勵之政,方是捄弊之道,幸如此更相飭勉,兒少輩亦時時提掇,以開根竅,亦開物成務之一端也。從此來無他病,但乍到人事,酬應煩宂,不能著實看書,一味滾汨,可歎。欲撥置餘擾,看《周易》數卷,未知能精專否耳。

三兒,君輩能誘化得,亦是學半之工,須勉之,如何?三兒處,亦另加嚴飭,不可遊惰,不可出入,不可傲長者之命,如此方有受敎處。學規若能講究,亦是好事,須如此立一箇格例,期於有效,如何?兒輩或有橫逸,卽稟于僉叔父前,時加夏楚亦不妨耳。

答再從弟善述述靖金道彥《大學》問目[编辑]

積習之習字,此問專就知上說。夫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似屬行上工夫,則積習字不獨於知上專說,兼言知行,如何?

積習,當以知言,應接事物而裁處其當否,亦致知之事。

心之應物,其病有三,期待也、偏重也、留滯也。當於三者,各致省察之功,而今於物接之時,察其當否,而闕夫期待留滯之察。且曰:「喜怒之來,鎭貼頭端,察其當否。」蓋心無二用,則一邊鎭貼,一邊察理,有涉於二心之病。又心之用,名目有四,而只言喜怒,如何?

詳言心病,則有三項,然皆是接物時病,如此言之亦無害耳。鎭貼頭端,其意如遽忘其怒之意,而鎭貼字有病,來示看得是,然亦不至二心之病也。四者只擧其二,則餘可類推,喜怒卽忿懥好樂之謂也。

堉姪《中庸》問目庚午[编辑]

微者著

此理無形影、無造作,故發見之際,其端甚妙而難見,其機乍動而旋隱,此道心之本體然也。誠能加以精一之功,使道心爲主而人心聽命,則日用之間,理顯而氣順,向所謂微者源源呈露,見在目前。然此須親切體驗,用力久久,當自有見處,非想像臆度可知也。

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ː有氣以後,理從而有否?

理氣有則俱有,本不可分先後。然朱子曰:「若論本原,則有理而後有氣;若論稟賦,則有是氣而後,理隨而具。」今此就人物稟賦上說,故如此言,各有所當也。

道不可離,人自不察ː道不可離,則人雖不察,豈可離邪?

此義最須仔細體認。蓋道者,循性之謂,固非可離之物。但人自暴棄,不能保守持養,則所謂道者亦漂蕩汨沒而不能存耳。如水本淸底物,而被沙泥滾汨,則溷濁而不見其淸,恰如失去了,然去其濁,則淸便自在。故人能持存敬畏,不敢怠肆,則動靜之間,此道便呈露流行。然則道非有離合之形,特在人之敬怠如何耳。

喫緊爲人處活潑潑地

子思將鳶飛魚躍,以明化育流行之妙,上下昭著,擧目瞭然,此是親切爲人開示道體處。見其發見呈露,流動運用,無一毫滯礙之累耳,大槪如此說。然初學想像懸揣,亦不濟事。須是從日用動靜應接上,理會道理,見得一一分明,積累久後方見得下面說造端乎夫婦,此是實下手處。

忠恕違道不遠

道,只是日用當行底理,忠恕,卽所以著力用工以求盡乎其理者,固不可便以爲道。然盡之極而推之熟,則至於道,故違之亦不遠耳。禪家有「能」與「所能」之諭,忠恕「能」而道者「所能」也。「能」與「所能」,見《節要ㆍ答呂子約書》。

至而伸爲神,反而歸爲鬼ː以晝夜言,則必有是理。然如人之死、木之枯,死不復生,枯不復穌,烏在其一氣往來不絶也?

人物死,則其氣固化而無有,然其根於理者,日生而不窮。故人死而祭祀,則洋洋而來享;木之氣傳於實,則種而復生,不可謂有屈而無伸也。且如晝夜亦非一氣,常常回轉。蓋今日之晝氣自午而消,至亥則陽氣已全盡矣;夜氣自子而消,至巳則陰氣又全盡矣。盡於上則生於下,往者過而來者續,生生而不息,愈往而愈新,非以旣屈之氣,復爲方伸之氣也。

爲物之體而物之所不能遺

章句自是分明,不必別生枝節。但熟玩深思,久當有見。然此等處非下學切急工夫,當先於卑近庸行上,親切用工,到眼目明、脚跟實,然後當源源自見也。

因其材而篤焉ː豈天不以用工之勤篤而乃以其材質之美而篤之與?

材如言材質坏樸,生質之美惡、用工之勤惰,皆在其中。

繼志述事是其大孝

繼成其父祖欲爲之志,遵述其父祖所爲之事,豈非孝之大者?詳玩武王周公所繼所述者是何事,又究其如何而能繼能述,則見其爲達孝而人不可及處耳。

大夫、適士、官師ː此皆天子之官否?

適士、官師,諸矦亦有之,但視天子,遞低一級。故諸矦之大夫,比天子之適士;諸矦之適士,比天子之中士;諸矦之中士,比天子之下士。矦、伯、子、男,又各有等差。

知仁勇三達德ː皆在性分之內否?

知仁勇,就成德造行處說,非論性之理。然性無不具,三者亦非性外之物也。

足以忘私ː忘私則是仁否?

仁者,人心之正理,只爲私欲滾汨,遮蔽失了。能決去私意,則正理自在流行,卽此是仁。蓋無私然後仁,便以無私爲仁則不可也。且只曰「忘之」而已,則與無者地位自別,故止曰「近仁」而已。

道前定則不窮ː道則隨事事物物而在,如何可以前定?

道者包上三句而言。平日都識認得,都踐歷得,操持運用,皆在自家手裏,臨時方隨事隨應,渾浩不窮,豈不是前定?

語其訓,則只是眞實無妄之謂,但用之有數義,有以實理言者,有以實心言者。就經中言誠處,各就其語意,仔細玩繹,方略可見,《或問》中詳說此義耳。

審問愼思

詳審問難,則有以細訂所疑而無輕浮疏略之失;謹愼思索,則有以精硏所學而無泛濫穿穴之患。

誠者自成,而道自道。

「誠者自成」,言物物自然得此實理而成,不相假借,不待修爲;「而道自道」,言道雖自然底物事,而人須是自去行得,方是流行,須就兩箇自字上見得。蓋「誠」與「道」,只是一理而有體用,故體自圓成而用待修行耳。然此章義理精微,語句渾成,未易了會。但熟玩章句,仍須反覆涵泳,積累久後,方有所見,方好與人商量。

體之存、用之發

朱子曰:「見在底便是體,後來生底便是用云云。」仁存諸心,知周乎萬物,故有體用之別。

無間斷先後ː先後者何謂?

工夫未能眞實,則或有始純而終雜,亦有乍迷而旋復者,是爲先後也。

至誠至聖

至誠以道言,至聖以德言,各是一義。然至誠而後,可以成至聖之德;至聖而後,可以盡至誠之道,則亦豈有二物哉?

風之自

發見昭著於一身言動施爲之際者,有似於風之著物而行,故曰風;其著於外而有得失是非者,必其存於內者有善惡眞妄,故曰風之自。

不言而信

信者,誠實之謂。蓋君子戒懼之工,無時或息,雖不言之前,而固已誠實於中,無一毫虛僞,不待發於言而後信也。

爲己爲人

用工朴實,近裏貼體,此爲己之學也;立心虛僞,近名要知,此爲人之學也。毫釐間,便是之判,此立心第一路脈,當於此見明立定,然後方可議學耳。

篤恭而天下平

朱子曰:「修己以敬而極其至,則心平氣和,靜虛動直,所施爲無不各當其理。是以其治之所及,羣黎百姓無不各得其安也。」朱子語止此人己一致,內外無間,聖人篤厚其敬,誠心恭己,德盛而人自化,正己而物自正,此必至之理而自然之應也。然初學未易理會到此,須先從敬字用工,隨時隨處,各盡其則,到熟後當有見處也。

君子之心、小人之心

心固一而已矣,而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是由習之美惡而有君子小人之分耳。如素絲染藍則靑,染茜則絳,何常色之有?此學者所以愼於擇術也。

寄兒甲戌[编辑]

天涯送汝,情事甚作惡。前後得兩書,知好歸入巖齋,日有課程,慰意不淺。汝若專心樂學,在此無寢食之憂,足可進業,而無人敎導,日與小吏嬉遊,割愛忍情,遠送三百里外,汝能知乃父苦心否?幸須千萬加意,棄捐舊習,著實新工,惟諸父訓誨之爲聽,他日相對,非復舊時阿蒙,則乃父日夜之所望也。

聞學爲詞賦,何不送來一二作也?此亦隨分做取無妨,然汝全不讀書,心放已久,逐日著膝誦習,寫字做文,時時用力,使終日之間心不走作,爲第一要務。謹言語、齊容貌,去諧謔、戒鬪詰,不失儒家子弟氣味,則乃父之願未有大於此也。吾早晩脫去樊籠,爲晩年敎子養病之計,汝須諒此苦意,毋若在此時可也。此紙常在座右,隨時披讀,亦足替面誨也。惟千萬努力,良食自愛。

答兒丙子[编辑]

讀書有疑,可見靜中有得力處。然詳玩《集註》,往往自見,問諸從君,亦當資益,不必騰諸文字作一場觀美。深思審問,終是有疑,然後發於文字,則意思緊切,旨味淵永,不如是泛忽。須徐讀而深體,熟玩而潛味,久久有得,切宜勉之。容止言語,對人接物之際,亦宜恭謹和遜,不可有輕躁浮薄之態也。

答兒[编辑]

見書知安穩,可喜。讀書時思慮紛紜,此亦通患。然別起一念,欲思旨意,則此心先自紛擾。不如虛心靜慮,徐讀而玩其味,見得聖賢義理之可悅,則意味自然淵永而雜慮自然掃除矣。然此非大段用力,未易見此效,千萬努力也。吾久擬上去,事多肘掣,抽出不得,以此益知年少無事時不可不努力耳。仲休著實讀書否?每事詢問,疑處亦逐處講究,方有同處之益耳。渠處未有別書也。

答兒[编辑]

終歲擾擾,才入靜界,須惜取光陰,著膝讀書。有疑則問諸先進,使通透爛熟,流轉胷中,方有得力處,切不可草草揭過,浪得讀書之名也。筆則已乏,黃紙覓之不得,可恨。然此等雜事俱妨讀書,姑徐之可也。

答兒[编辑]

夜來諸况何似?須抑心定志,著膝讀書,方有少分得力,只悠悠度日,雖讀如不讀也,須少課而多讀,夜則成誦,不可泛泛讀過。此意昨已言及于從君,依此作節度可也。此處糴督日急,朝晡遑遑,如在亂離中。汝安坐溫突,日喫大椀,若不著實用工,直是可惡。須掃除浮念,一意讀書,使此心安頓在冊子上,無東西走作,方有進步處,千萬加之意也。

答兒丁丑[编辑]

見書知眠食無他、讀書有味,此正所望於汝者,何慰如之?但噦證作苦,此食未下讀書之致,別無治法。只食後徐步,待焦鬲平調,徐聲緩讀,久當自愈耳。雖不可優游浪過,亦當量力循序,以漸而進,使氣血不至傷損,方可久長,不至生病,正欲速不得也。聞有瞿然感歲之意,此良心不昧處,古人所謂好消息之端。趁此心地虛靜時,著膝用力,就《論語》中得意味,不患不長進,千萬加意也。益友在傍,其所助不淺,然旣不能如意,惟以黃卷中聖賢爲師,亦未必不如周旋函丈之間也。

吾如昨而日有賓客之擾,遮眼工夫,亦不專一,欲上去爲旬日計,苦被塵掣,明間欲擺宂作行耳。汝書字畫,終是麤雜不端楷,亦可見心術影子。須畫畫致精,勿信手寫去,此古人存心居敬之一端也。

答兒[编辑]

昨見書,知做味安穩,可喜。夜間復如何?須專心一意,沈潛用工,使前日浮泛意思漸漸消磨,方是好消息,不必窮晝達夜,傷損血氣,反易生病,不濟事也。兒輩亦須隨處敎迪,禁其浮浪,亦居長之道也。讀書有疑處,標記爲後日問,亦時時思繹乃格致之一端也。無長者在側,易得怠肆,須惕念收拾。他日相見,當察其眉睫而驗其進否,千萬加意也。

答兒[编辑]

當此秋務,汝父自當,使汝讀書,汝若游浪過了,不如歸幹家事,須著實誦讀,俾有實效,千萬。吟律多有生硬不貼處,此不讀書之效,略加檃栝以送耳。吾來時亦有一絶云:「墟煙漠漠水生洲,蘆葦風高已一秋。踏遍平沙還倚櫂,夕陽人語在西樓。」今謾寫寄耳。退輩方著實讀書,晝夜刻苦云。汝上山而反不如,則他日無顔色,須十分加工可也。

答兒[编辑]

讀書有程課,覺得有意味否?汝累月擾擾,不親近書冊,心裏不甚寧靜,須掃除胡思亂量。所讀書亦不多作課程,一日只一二板許,虛心緩讀,熟讀深思,令意味浹洽於中,心下自覺淸凉,仍須多作遍數,顚倒爛誦,方可久遠得力也。如是久之,知古人眞不我欺,聖賢必可學而至,自然有歆慕興起之心,方有進步處,千萬留意也。汝血氣未充,夜坐不必久,須讀到一二更,卽就寢,昧爽而起,神淸氣舒,不至生病,若進銳退速,亦不濟事也。

二兒亦無恙否?不入程途,想敗汝意思。然隨分勸學,禁其紛亂,或不從令,以夏楚從事亦未爲害也。嗌嗄,乃讀書太過所致,惟細聲徐讀,久乃自瘳,不必試藥也。夜間切勿出入,便旋亦須趁日爲可。冬日暖甚,朝霧甚毒,明春恐多癘氣,須量氣做工,勿太費損,千萬。

答兒己卯[编辑]

卽見書,知泄候未止,眼眚方苦,可悶。須日間愼生冷、避風寒,讀書亦須量宜玩味而徐讀之,方可已病而有實得,徒脣腐齒落,不濟事耳。昨書有疑晦多端之語,正是好消息。有大疑者,必有大進,但恐所疑非眞可疑處耳。

直甫兄弟俱平善否?所疑須瀾漫咨詢,渠必不誤人也。讀書之外,起居語默,一一點檢,常須退步低心,存謙虛遜讓之意,勿爲叫噪聒亂,使人生厭。僧輩亦接之以嚴,待之有恩,使不相怨侮可也。直甫於朋友,甚有誠款。但汝無受誨之實,則必不隨事規警,每事輒問,每言輒受,彼亦不吝敎導耳。

適得厚紙,搗取送去,景顔如無紙,可相資也。東都消息,末路事例如此,何足深怪?在我無所失,雖百車何傷?而但恐所以自處者有未盡善,則不可全委諸命耳。

答兒[编辑]

讀書有疑,正是好消息。朋友間反復商量,儘不合儘好,須勿主先入,勿立己見,仔細參驗,眞實體認,久久自有通處,正欲速不達也。吾病不甚大段,而妨於出入,俟間當上去,未前若有便,各以己見條列以示甚好耳。此等事,以眞實心爲之,固有益,若騰口爲說,掠取美名,其立心已差,須於此處加意可也。

寄兒[编辑]

湖水正肥,綠陰滿庭,景致須不惡。須洗滌胷裏査滓,端坐讀取古文,殊勝在家時也。

答兒[编辑]

山深多虎豹之變,日沒須關門愼出入,切勿冒危可也。吾夜間無寐,思汝輩或不謹愼,仍展轉不能交睫,汝能體乃父苦心否?讀書亦須端坐專精,究觀作者用意,徐玩而熟讀之,自有悟處也。

寄兒庚辰[编辑]

直甫已上來否?汝近緣疾病,全欠檢拾,與畏友處,能受益否?須觀善取仁,每事諮焉可也。此間大都如昨,吾腰疼往復不常,可悶。義城居接此洞,巡題方始,而獨爲山寺讀書,在直甫有異衆自標之嫌,在汝有違近附遠之礙,皆不穩便,曾略及此意,未知與直甫商量邪?吾意姑且散歸,俟接巡等事罷歇,更謀合幷爲不礙人耳目。蓋義所當爲,不必以指目爲前却,然無大補於事而受人攻訶,亦非好題目。汝雖無大輕重,而直甫已不入時宜,恐不必以人言爲不足恤也。

答兒《大學或問》疑義[编辑]

收放心、養德性ː喚醒此心便是收放心,收放心是養德性,收心、養性,初無二事。然喚醒此心,釋氏亦有此事,養德性三字,能與釋氏爲異否?喚醒此心,見謝氏言敬說,今以此四字,認爲收放心,未知無害否?德性只是心之所具之理,而收著心,養著德性,然則心字專指氣而言邪?

喚醒固是收放心,然此就小子言,如灑掃應對禮樂射御。維持此心,不至放逸偸惰,便是收心,不比《大學》工夫細密。然《大學》工夫亦喚醒此心,照管許多道理,與釋氏空喚醒在此者,虛實迥別,不但養德性爲有異也。心指虛靈知覺者而言,固合理氣物事,非專指氣而言也。

陳氏說,非主一之外別有無適之功。ː主一指心專一言,無適指不走作言,不走作,只是心專一。然其面目似略有分際。

無適是不東不西,主一是不貳不參,無適之謂一、主一之謂敬,非別爲二事也。

四先生言敬ː所指示處雖各不同,然總之,似只是一事,未知果然否?

雖是一事所指而言各有不同,須一一體認,識其所以不同,方見得只是一事也。

尊德性ː與上養德性相似否?

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卽此是養之之工也。

健順,只是陰陽之理。以今四時而觀,則春夏有溫和長養之意,秋冬有肅殺嚴凝之氣,恰似陽順陰健,陰陽體用有相反之道邪?

陽體剛而用柔,陰體柔而用剛。春夏之發達舒散,卽陽之健也;秋冬之收斂凝結,卽陰之順也。

二五之精妙合而凝ː人或稟二五之麤氣而爲愚不肖者,而今只曰「二五之精妙合而凝」。然則得其精者,亦且爲愚爲不肖邪?

二五之氣,有淸有濁,人稟其淸,而物得其濁。然淸濁之中,又自有淸濁,故得淸之淸者爲聖賢,得淸之濁者爲愚不肖,得濁之淸者爲飛鳥,得濁之濁者爲走獸,而鳥獸之中,又自有淸濁,極多般樣,難以一槪論也。草木亦然,詳見《性理大全》等書。

朱子註「健是稟得那陽之氣云云」ː「健順五常是理,陰陽五行是氣云云」,有若以理稟氣者然,何也?

理氣二字,是互換說。陰陽五行,就造化上言;健順五常,就稟受處言。氣以成形而理賦於其中,所以先說氣、後說理也。

明明德於天下章ː此章文勢,蓋欲如此者,方先如此。爲己者,無所爲而然,欲如此而後,方始如此,則恐非爲己之學也。

家國天下,自是己分內事,爲學規模,安得不廣博周遍?欲如此者先如此,蓋言欲爲彼,不可不先此,當依次序做去耳,非欲爲彼而姑借此以爲階耳。其做工時,逐節低頭用工,循序漸進,初非有所爲而然者也,何病之有?

知者,心之神明云云ː宰萬物便是別是非,而前日伏聞此知字與五常之智,些有分際云,則妙衆理三字,與五常之智不相似否?

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智之用也;覺其爲是非而發揮之者,心之知,卽所謂宰者也。妙是運用之意,與湛然淵徹之智不同。

致知之道在乎卽事觀理ː理本無形,非有物可見云云。

所當然、所以然,以理之表裏精粗言,雖有隱顯之分,而非有形可見之物。所謂觀者,謂知得洞徹,恰似目見相似,非眞有物可見也。如「見道分明」「瞭然心目」「參前倚衡」,皆此意也。

答兒辛巳[编辑]

讀書知有所疑,此靜中得力處。徒見糟粕固可欠,然因此而益求之,反復熟玩,漸見其融貫處,未有舍糟粕而得精義者也。須箚記所疑,時時思繹,待後日對同商量,方有益耳。仍須點檢言動容貌,使心安而氣定,色莊而容肅,方是坏樸處。不然,只是徒讀而已。

答兒[编辑]

轉入靜界,意思當緣境少定。然眼苦有復肆之漸,不可太用眼力,須少讀而用內視工夫,默坐澄心,時時把前所熟底義理涵泳,更勝於悤悤趁課也。吾廿五,偕學甫步上雲寺,招道彥直甫,講《中庸或問》一過。此兩三朋友意思儘好,一味向上,恨不與汝輩共聽講論之餘也。汝終是心志未妥帖,不肯回頭於冷淡活計,殊不快人意。未知入山靜後意思復如何?直甫來旬間,欲來龜潭,料理《朱書》耳。

寄兒[编辑]

古詩云「只恐身閑心未閑」,大抵心閑,方可做百事。須惜取靜中光陰,降伏得此身心,令專一寧靜,無飛揚躁擾之氣,方有長進,他日當望其眉睫而卜之也。

寄兒壬午[编辑]

讀書有次第否?汝終是心下未專一,有周羅包攬之病,須打疊從前向外意思,專心一意,勿令走作。讀書應事皆要如此,方有田地可安頓。不然,移東換西,終不成家計,須痛斬絶也。所與共處者,亦隨事敎督,勿令游惰,亦及人之功也。

答兒[编辑]

課業勝前,可慰,然心與冊子爲二,只是欠專一工夫。他人無容力,惟在自家打疊此心,勿以他事雜亂,專意致一,著做三兩月工夫,漸涵浸漬,不覺此心與之爲一,非一朝牽強做得也。又不可計獲期效,使心地急迫紛擾,惟著實用工,自有效應,如食者之必飽耳。

寄兒[编辑]

讀書亦能如意否?須隨處加意勤謹,勿浪過時日爲可。服藥中,難於極口恣讀,惟量力少讀,沈潛玩味,使義理浹洽於胷中,漸有默契處,方是爲己物。汝平生欠此工夫,惜取靜裏光陰,做此一段事,千萬望也。寺中自有閑人客,勿輕應接,愼言語、謹行止,爲處身第一義也。如推數觀相等人,切勿相接可也。

答兒甲申[编辑]

汝行專爲尋醫服餌之計,然討一安歇泊處,做些工夫,庶不虛作一行,見示知全無用心,深可悶。然汝心地未甚寧靜,每被閑事物所引取,眞箇做工夫底人,雖在鬧場中,亦有一兩時辰暇隙,豈可一月二月只如此滾過邪?服藥之暇,以安心省事爲主,默念前日已熟底義理文字,使意緖閑定,外來許多紛擾,直付之度外,庶有少分得力,未知汝能聽此老生常談否耳。故山廚煙之示,似有放不下意思,亦政不必爾也。古人有薄鐘鼎而甘菜羹者,是甚心情?吾平生無甚得力,然於此等稍減分數,早晩粥飯外,以書冊遮眼,時得古人影響,足以忘飢渴。爾亦當以吾之心爲心,不必以閒思慮攪擾胷次也。

景顔頃得一日之款,得其眉睫,似有浮動外慕之意。少年無怪有此,然功名自有時節,徒喪自家耳。不敢輒以書奉規,私布於汝,汝自以意,效此區區也。汝須謹言語時事、官政,尤不可開口。、愼行止切不與外人相接,不失在家規模可也。李君或已相見否?不得不一番往謝,然亦不必數相從,尤不可以文字詩句閑慢應酬。湖中風味不比此間,低一頭、退一步,默默自守,庶幾寡過耳。

南草尤是不緊,汝已是寄口於人,何可力及於此?用心如此,駸駸然所失漸多,不可不省也。吾得之則喫,不得則束飮具閣上,不欲汝之以乞墦間爲孝也。推此,百事皆然,見外物一切可以利益底事,生一毫健羨之意,雖名爲親,亦只是私慾。須打透此關,使胷中空蕩蕩地,方是少歇處,切宜銘心也。金道彥免喪後歷過一宿,向學之意甚懇,可喜也。

答兒己丑[编辑]

昨日送汝歸,徙倚軒楹,目極而罷。朝來得書,知歸况支安,良慰。吾依昨酬應甚苦,然因緣紬繹前日所已忘者,所得足以補所損,差自幸耳。汝本是未專一,兼課數三鈍蒙,甚覺妨工。然早晩收殺後,著頭緖用工,使心意寧靜,功夫敦篤,勿爲外間雜事所攙亂以廢光陰,千萬。與閑人說閒話,非但妨工,解使心地悠浪,此最害事,切宜戒之。

寄兒辛卯[编辑]

行止,此來深思,吾初非高蹈之士,只是常調。今此除命特出朝廷記念,而在家稱病不起,跡涉逋慢,姑爲趨肅之行。中路或遇病,則呈病,幸而入城,則肅謝後觀勢爲行止,亦不無轉身之路。許多思量,雖有難處之端,然以萬一之慮而舍目前平路,亦非穩當,須以此意,白于堂父,明便示及爲望。

寄兒丁酉[编辑]

信后有日,未委已直陵所,凡况依遣否?水土何如?歷路謁長湍先墓否?築土改莎之役,亦可隨分就緖否?吾病已向差,善飯喫,不足貽遠慮也。須凡百審細,謹言動、愼交接,著實讀書,俾無悔尤,千萬切望。也,做得數論,似有小進;也,纔始熟讀,音吐響亮;亦無病,頗好讀書,老懷用以自慰耳。若有受由之路,三月望念間,復路甚好。點奴能無病否?渠父母亦無事耳,惟好在,凡百謹愼,毋貽遠憂也。

寄孫永運己亥[编辑]

送汝入山中,覬朝夕靜處,得收拾散漫身心。未知日間意思何如?得書知眠食無他,而書字麤胡,全不敬謹,與長者書,不宜若是慢蹇,切宜戒之也。讀書猶是第二義,須端坐正容,整頓得身己,使此心在腔子裏作主人翁,百事當靠此做去,不是小事。他日來歸,當望其眉睫而卜其用心與否也。洞中長者多會,汝朝夕候問惟謹,不似在家時麤粗可也。

答孫永運庚子[编辑]

汝在家不閑於幼儀,恐無以出入於君子之門。今承主人書,許以有老成風旨,必是汝作意修檢,遮掩本色。然久而情面漸熟,懈意易萌,須操心惕慮,隨事畏謹,毋使爾父祖得不敎之責,千萬望也。餘惟良食自愛。

寄孫永運[编辑]

送汝之日,倚窓良久,病懷殊作惡。昨汝父來,知歇泊無撓,主人丈愛汝甚厚,許以敎導,深所感幸。但汝麤心浮氣,按伏未易,能折節敬聽,得少變舊習否?知汝晝夜侍函席之側,動作不敢任意,固是好。但汝筋骸弛緩已久,猝然扭捺,恐易生病。主丈不欲隨事檢束,任其自在,則又怠心易生,不如且定安下處,時時休養,進見有時,則敬畏久存,且從容白于函丈,惟指敎之是聽可也。汝須改心惕慮,回轉得舊來窠窟,別討冷淡家計,方有少分長進。他日歸來,只是依前伎倆,豈不可愧?千萬留意。不能多及。

答孫永運[编辑]

聞水路不甚危,日間出來爲望。登船時須禁多人,遇風則勿登,需者事之賊,而惟涉水以需爲貴耳。吾殘悴轉甚,適當劬勞之日,孤露之感益新。吾平生不敢置酒宴會,汝之所知,而汝婦委送衣服飮食,雖不能却,而心甚不安,汝何不禁之邪?崔生,卽敎官公之孫。數昨來,欲留旬望,而以病疏纔上,不敢作閑酬酢,辭留數日,明日當歸,恨不使汝相見也。

寄從孫永鐸、孫永運[编辑]

冒熱徒行,能無事抵達否?龜村諸益,亦皆聚否?爲做時文、作此會,已非第一義,然威儀須檢攝,言動須愼節,勿嬉戲放倒。工夫少暇,散步逍遙,以舒暢意思,疏瀹精神,勿太汨溺於科臼中,千萬望也。夜深便旋,亦勿犯危可也。吾依遣,無足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