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以來繫年要錄/卷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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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三年 歲次己酉 金太宗晟天會七年 春正月 庚辰朔

上在揚州。

是日,賊貴仲正引兵犯岳州。

京西北路兵馬鈐轄翟興,訴翟進死事於朝,乞遣重臣鎭守,詔以興爲河南尹京西北路安撫制置使兼京西北路招討使。時叛將楊進據鳴皋山之北,深溝高壘,儲蓄糧餉,置乘輿法物儀仗,頗有僭竊之意,詐言遣兵入雲中府,復奪淵聖皇帝及濟王南歸,欲以搖動衆心,然後舉事。東京留守杜充遣使臣王漢詣伊陽縣見興,使圖之,且檄報進悖逆顯著,責興破賊,於是興與其子琮率鄉社擾劫之,戰無虛日矣。

甲申

資政殿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宮路允迪,簽書樞密院事。

太府卿程邁,爲起居郎。邁,歙縣人也。

乙酉

宣教郎大金通問使劉誨等自河東還行在。先是誨與其副朝奉郎王貺,通問至金,金人遣之,並遣祈請使副宇文虛中、楊可輔,虛中辭曰:「虛中受命迎請二帝,二帝未還,虛中不可歸。」於是留虛中而獨遣可輔。 《紹興講和錄》兀朮第六書云:「宇文虛中祈請。係是先朝特旨,更不遣還。」與此不同 。誨、貺與可輔偕至行在,上嘉其勞,以誨爲朝奉郎。 王明清《揮麈第三錄》云:「使還,除知楚州。」亦誤,誨知楚州在三年七月

丁亥

金人陷青州,焚掠殆盡,權知州魏某爲為所殺,又陷濰州,焚其城而去,牛頭河土軍閻皋與小教頭張成率衆據濰州,皋自爲知州,以成知昌樂縣 紹興六年二月二日吏部狀:「京東轉運副使兼知青州柴天因沒王事,特與恩澤二官。」未知天因以何時死事?《日曆》去年十二月劉洪道奏狀已已系權制置銜,則其死蓋在去年,當考

初山東盜劉忠,號白氊笠,引衆據懷仁縣,御營平寇前將軍范瓊在京東,遣其統制張仙等擊之,忠僞乞降,是日仙與將佐入忠壁撫諭,忠留與飲,伏兵擊殺之,遂倂其衆。瓊怒,屢與忠戰,皆敗績,忠自黥其額,時號花面獸。

己丑

奉安西京會聖宮祖宗御容於壽寧寺。

懷遠軍節度使檢校太保【案《宋史》作檢校司空】占城國王楊上麻疊【案《宋史》作楊卜麻疊】,加檢校太傅。大同軍節度使檢校司空真臘國王金裒賓深、懷遠軍節度使檢校司空闍婆國王悉里地茶蘭固野,並加檢校司徒,皆用南郊恩也。時占城以方物來獻,因有是命。

初朝廷聞劉誨等得歸,議更遣人使金,乃召責授果州團練副使李鄴,復其官,與中書舍人周望分往河東北,而以兵部員外郎宋彥通,左武大夫貴州防禦使同管客省四方館閤門公事吳德休副之。是日上諭宰相黃潛善草二帥書,且趣令進發,潛善曰:「國相元帥書自來只平文,不用四六。」上曰:「卿早來所撰與大金皇帝通問書,其詞語甚精確,能寫朕欲言之意,如此足矣,不必須四六也。」旣而金兵奄至,遂輟行。

辛卯

陝州都統制軍馬邵興,及金人戰於潼關,敗之,乘勢攻虢州,又下之,陝州安撫使李彥仙卽以興知虢州。 興起兵事,見元年五月末

甲午

上元節,有南僧被掠至淶流河者,夜以長竿引燈毬,表出之以爲戲,金主晟見之,大駭曰:「得非星耶?」左右以實對,時有南人謀變,事洩而誅 事見去年正月末 ,故晟疑之曰:「是人欲嘯聚爲亂,尅日時以此爲信耳。」命殺之。自金人興兵後,雖漸染華風,然其國中之俗如故,已而往來中國,汴洛之士多至其都,四時節序皆與中國侔矣。 此以洪皓《松漠記聞》參修。皓云:「女眞舊不知此月,如燈夕皆不曉。」案靖康二年上元節粘罕、斡離不已卽京城外張燈,不應此時猶不曉,但其國中猶未有是事,故晟以爲疑耳,今略刪潤,令不失實

乙未

京城留守杜充,襲其統制官張用於城南,不克。 用,湯陰人,初見元年九月丁未 。用與曹成、李宏、馬友爲義兄弟,有衆數萬,分爲六軍成,外黃人,因殺人投拱聖指揮爲兵,有膂力,善戰,軍中服其勇。友,大名農家,始以巡社結甲,夾河守御。 此據紹興元年五月辛亥,友自陳功狀 。用與王善皆受宗澤招安,澤薨,乃去,及充爲留守,又受招安。用屯於京城之南南御園,善屯於京城之東劉家寺,又有別將岳飛、桑仲、李寶皆屯於京城之西。充以用軍最盛,忌之,乃有圖之之意,前一日衆入城負糧,詰旦,充掩不備,出兵攻用,令城西諸軍皆發,用覺之,勒兵拒戰,會善引兵來援,官軍大敗,李寶爲所執。

金人既棄青州去,軍校趙晟 趙甡之《遺史》作趙勝,今從《曾孝序傳》 據其城,會直顯謨閣新知青州劉洪道自濰州之官,至千乘,晟出不意,遂出迎,洪道謂晟:「但交割本州民事而已,軍馬則公自統之。」晟喜,迓之而入,洪道入城揭榜,百姓在軍中願歸者,給據放還,於是晟之黨十去六七,有崔邦弼者,子弟所出身,仕青州,勤王不至而還,懼不敢出,洪道尋致之,用爲將官。

丙申

殿中侍御史張守,試起居郎兼權直學士院。守撫諭京師還,面奏金人必來,「願陛下早爲之圖,毋使宗廟生靈重遭塗炭。」上惻然,遂有是命。 《學士院題名》守以起居舍人權直院,今從《日曆》

起居郎程邁,充集英殿修撰福建路轉運副使。

命江淮發運副使呂源往南京,以來照管沿汴綱運。源至泗上,聞金人且至,遂輟行。 此據紹興三年二月源乞改正狀

戊戌

徽猷閣待制提舉杭州洞霄宮晁說之告老,上曰:「是嘗著論非孟子者,孟子發明正道,說之何人,乃敢非之!可進一官致仕。」說之尋卒。

御史中丞張澂以邊事未寧,請詢於衆,爲御敵之策,吏部尚書呂頤浩言:「今敵騎漸逼京東,若人心一搖,則淮南望風而下,望下哀痛之詔,存拊兩路,令官吏與民入山避兵,庶免全郡俱爲魚肉。今百闢皆言強弱不敵,臣願廟算先定陰為過江之備,而大爲拒敵之資,申飭諸將,訓習強弩,以俟夾淮一戰,此不易之策。夫彼之所長者騎,而我以步兵抗之,故不宜於平原曠野,惟扼險用奇,乃可掩擊。又水戰之具,在今宜講,然防淮難,防江易,近雖於鎭江之岸擺泊海船,而上流諸郡自荊南抵儀眞,可渡處甚多,豈可不豫爲計?望置使兩員:一自鎭江至池陽、一自池陽至荊南,專提舉造船,且詢水戰利害。又駐蹕維揚,當以一軍屯盱眙,一軍屯壽春,以備衝突。」戶部尚書葉夢得言:「兵,機事也,不度時則每爲難,今視去冬又爲難矣。去冬金游騎出入陝西河北,未知總衆者何人,今主兵乃粘罕,且親至濮及開德矣。向者開德、大名、東平三大鎭,鼎足而立,今惟東平巋然獨存,以當宋魏之衝,而滄州孤絕在後,又南京最重,而敵騎已至楚邱,且靖康之失,在固守京城而不知避也,事有緩急,必當從權,伏望陛下通下情,遠斥堠,如必至於過江,則亟降詔以諭中外,則人心安矣。臣又願飭諸要郡,東則鄆、徐、南京,西則廬、壽、和州,南則唐、襄、荊渚,各立軍數,使之召募,仍命大將與帥參治,復選近臣爲總帥以節制之。又乘輿或至兩浙,則鎭江、金陵尤當先治,陛下毋以宇文虛中奉使未回,意和議爲可恃也,靖康正緣恃和議而墮敵計,今安可待萬里之報哉?」起居郎兼權直學士院張守言:「金人自去冬已破澶、濮、德、魏,而遊騎及於濟鄆,雖遣范瓊、韓世忠會戰,而二將未可恃。臣謂今日莫先於遠斥堠,昔三國時,烽火一夕五千里,而前日北京失守,再浹始知,今之爲策有二:一防淮、二渡江。若屯重兵於楚、泗及淮陰三處,敵亦未能遽入,然恐我師怯戰,望風先潰,及舟楫拘於岸,而敵亦能斬木繫栰以濟,或以精騎閒道先絕吾渡江之路,此可患者一也。我若渡江,而宿重兵於昇、潤,敵亦未能遽侵,然去中原益遠,而民心易搖動,又行在兵多西人,不樂南去,或生意外之事,維揚亦須留兵,則扈衞勢弱,此可患者二也,惟其利害相形,遂不能決。若爲中原計而幸敵不至,則用防淮之策;若爲宗社計而出於萬全,則用過江之策,然權其輕重,勢當南渡,而別擇重帥以鎭維揚,則中原不患於搖動,明諭諸軍以禍福,則西人不患於不樂,昇、潤亦擇重帥,使當一面,則兵分勢弱亦非所患,明詔大臣預區處以俟探報,探報速聞,則在我之計可得而用也。」時羣臣奉詔論邊事者,黃潛善等請皆送御史臺抄節,申尚書省。

庚子

詔:「有警而見任官輒搬家者,徒二年。因而搖動人心者,流二千里。」由是士大夫皆不敢輕動。 此據張澂劾黃潛善等疏修入。疏云正月二十一日降旨;庚子,二十一日也。朱勝非《閑居錄》云:「歲前聞金人破鄆州,黃相約諸政曰:『六宮先渡江,侍從百官家屬亦聽從便,惟吾曹骨肉不可動,動即軍情不安。』」勝非所記,與澂劾疏全不同。《日曆》:「二月庚戌朔,詔士庶從便,往來官司不得妄有邀阻。」此時金已渡淮,疑勝非所記非實,今不取

京東東路安撫使劉洪道,以趙晟首亂青州,賊心難制,欲殺之,乃好謂晟曰:「萊州不遭兵火,戶口富饒,煩公爲守如何?」晟曰:「諾。」洪道密遣人告權知濰州閻皋、權知昌樂縣張成,使伏兵中途,邀擊晟。晟以其衆行,至秬米寨,不虞皋成之圖己也,遂懈而不整,遇伏發,大敗,晟死。洪道以成知萊州。洪道旣殺晟,遺民復還,軍府浸盛,統制濱州軍馬葛進以洪道得青州,因己所致,欲奪之,乃與知濱州向大猷引兵至城下,洪道見其衷甲,遂闔扉不納,而縋酒肉以犒師,進怒,攻北城據之,洪道與軍民居南城以守,進遣大猷入南城計事,洪道囚之。

京城統制官張用、王善旣為杜充所疑,乃引兵去,犯淮寧府,充遣統制馬皋追擊之,用、善倂兵擊皋,官軍大敗,尸填蔡河,人馬皆踐尸而渡,追至鐵爐步而還,官軍存者無幾。用以一騾送李寶歸京師,於是善整兵欲攻淮寧,用不可,曰:「吾徒所以來,爲乏糧耳,安可攻國家之郡縣!」善曰:「天下大亂,乃貴賤貧富更變之時,豈止於求糧而已?況京城已出兵來擊我,事豈無名乎?」用曰:「汝攻陳州,我當往蔡州,然兄弟之義,文字勿絕。」乃命諸軍束裝,翌旦,善鳴鼓,進雲梯天橋,逼城下,守臣馮長寧命溶金汁灌之,焚其天橋,用勸善勿攻,善曰:「安有小不利而遂止?當俟鴉頭變白乃舍此城耳!」用引其軍去,善圍淮寧久之,東京留守杜充遣都統制陳淬來援,善乃退。

時知潁昌府直寶文閣郭允迪已降金,有舉人陳味道者,與知蔡州程昌㝢善,金遣味道以旂榜招之,㝢見味道,使人探其橐中,得金檄文,昌㝢大驚,聚官屬,執味道釘之,磔於市。

丙午

詔:保義郎田宗義,追所授官。宗義者,宣和間以後苑作應奉得官,至是差監法酒庫門,吏部審量,當追奪,上曰:「討論人甚多,若宗義免追,則何以行法?宗義善造頭巾,朕當以賤役使之,豈可與官。」輔臣皆曰善。

是日,金左副元帥宗維陷徐州,守臣龍圖閣待制王復死之。 據復家乞恩澤狀云正月二十七日 。初宗維自襲慶引兵,欲趨行在,遂圍徐州,復率軍民力戰,外援不至,城陷,復堅坐廳事不去,謂宗維曰:「死守者我也,監郡而次無預焉,願殺我而舍僚吏與百姓。」宗維猶欲降之,復大罵求死,由是闔門百口皆遇害。城始破,武衞都虞候趙立巷戰,奪門以出,爲金兵所擊,以爲已死,夜半,得微雨漸活,乃殺守者,潛入城,求復尸埋之,遂陰結鄉兵爲興復計。宗維旣去,軍民請舉人鄭某權知州事。立,張益村人也。事聞,贈復資政殿學士,謚莊節。

御營平寇左將軍韓世忠軍潰於于沭陽。初世忠在淮陽,將會山東諸寇以拒金,會左副元帥宗維兵至滕縣,聞世忠扼淮陽,恐稽師期,乃分東南道都統領兵萬人趨揚州,以議事爲為名,使上不得出,而宗維以大軍迎世忠,世忠不能當,夜引歸,軍無紀律,未曉至宿遷縣,不虞金人之踵其後也,質明覺之,奔於沭陽。世忠在沭陽夜不安寢,與其帳下謀夜棄軍,乘潮走鹽城縣,翌日諸軍方覺,遂潰去,其將閤門宣贊舍人張遇死於漣水軍之張渠村 熊克《小曆》:「二年五月,金人渡河,辛卯,詔韓世忠領兵迎敵,世忠至京西,爲金所敗,其將張遇死焉。」案去年五月世忠與遇偕至京西,今春遇至京東,乃死,克誤也 。後軍管隊官李彥先率本隊四十七人,得二舟入海聚衆。自此輔逵衆於漣水,李在據高郵,皆世忠之兵也,其餘收散卒自爲徒黨者,不可勝計。宗維入淮陽軍,執守臣奉直大夫李寬而去 此據趙甡之《遺史》,但甡之所書無郡守姓名,今以紹興二年九月二十八日李寬家自陳狀修入。狀云陷陣身亡,與《遺史》不同,以無他書可考,姑從《遺史》 。京東轉運副使朝請大夫李祓【案「祓」字,《宋史》作跋】從軍在淮陽,爲所殺,後贈中散大夫,官其家二人。寬,遵勖孫。祓,清臣子也。 呂中《大事記》曰:「金之至兩淮也,不惟楚州之朱琳、秦州之曾班、泗州之呂元、閻瑾、天長軍之成喜、高郵軍之齊志行、滄州之劉錫、孔德基,或降或走,而韓世忠之軍亦潰矣,豈獨兩淮素無兵備哉?亦習見兩河官吏,被禍而無益,故寧畏金而不畏義也。」

己酉

金人侵泗州。先是禮部尚書王綯聞敵騎且南侵,率從官數人同對,上命至都堂議,黃潛善、汪伯彥笑曰:「諸公所言,三尺童子皆能及之。」時金人自滕縣以五千騎趨臨淮,皆金裝鐵騎、白氊笠子,把隘官永州防禦使閻瑾屯泗州,遣人伺其實,或曰劉忠犯臨淮,或曰李成餘黨也,瑾以兵迎之,獲遊騎數人,乃知爲金人至。江淮發運副使呂源聞之,遣人收淮北舟船數百泊南岸,命使臣張謹焚浮橋,且貽輔臣書,乞爲宗社大計,速圖所以上安聖躬者 呂源事,並以源紹興三年二月乞改正狀修入 。兵至泗州近境,瑾引軍南走,昭信尉孫榮將射士百餘人拒敵。是日也,塵氛蔽日,敵初不測其多寡,遂相拒逾半日,榮鬥死,金人乃於泗州之上數十里間,計置渡淮,是夕泗州奏金人且至,上大驚,軍中倉皇,以內帑所有,通夕搬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