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齋全書/卷百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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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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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史講義五十五○綱目[编辑]

開元中宇文融修舊法收羡田。以招徠浮戶而分業之。至是楊炎別創新意。而兼幷者不復追正。貧弱者不復田業。只姑定額取稅而已。然融守法而人病之者。以其逼脅州縣。妄增逃羨以爲功也。炎變法而人便之者。以其隨順人情。姑視貧富以制賦也。均之爲因時措置。難容軒輊。而先儒之論。往往優融而劣炎何也。况融當昇平之時。簿書尙可考稽。而乃不能爲熟議緩行之規。炎當亂離之後。版籍旣已隳壞。故不得不爲權宜之擧。然則炎固可劣耶。

進士朴重源對。口分世業。舊法雖存而人多病之。定額取稅。人雖便之而常法無存。故先儒以謂口分世業之田壞而爲兼幷。租庸調之法壞而爲兩稅。愈出愈煩。不勝其弊。夫融也炎也。俱是聚斂之臣。而無愛養斯民之意。復何優劣之可論哉。

城者古人所以築斯待暴之意。然拱以衆心。無形之城也。屹彼崇墉。有形之城也。故三千同心。周武所以築斯而興。萬里延袤。秦皇所以待暴而亡。則聖帝明王。未嘗不先無形而後有形者。亶在是矣。德宗因術士之言。築奉天之城。若使德宗之君臣上下。一乃心力。敹乃甲冑。其所以維持而捍衛之者。確乎有不拔之勢。則藉有術家離宮之厄。亦當轉災爲祥。况其言荒唐不可信者耶。德宗之初年政治。蔚有可觀。則固宜先務於無形之城。四海以爲壕塹。萬民以爲樓櫓。而不此之爲。乃反信術士而費軍民。只築有形之城。而區區於五里七里之間者何歟。

幼學李儒英對。設無形之城而周武以興。築有形之城而秦皇以亡。德宗之知未能及此。乃反築城於奉天。夫中丘之城。夫子譏其不時。無戎而城。君子戒以修德。况此術數之說。何足憑信哉。括財役民。竭力築怨者。竟無所賴。涇兵一亂。乘輿播越。古所謂衆心成城之美。難於德宗道矣。

躄者被笑而平原失客。郤克見嘲而齊國受兵。古人之致禍興戎。多由於婦人。盧杞問疾而郭公悉屛姬妾。以郭公之平日謹畏。固宜有先事之戒。然郭公佩國家安危垂三十年耳。明知德宗之用杞必敗我邦國。而曾無一言之力陳。以冀君之感悟。只以屛姬妾一事。沾沾然自以爲得計。夫以郭公之賢。其於爲國長遠之慮。反不如自己身家之計者何歟。

幼學沈華錫對。三豎之姦。管夷吾不得除之。林甫之惡。張曲江不能祛之。汾陽之於盧杞。雖欲除祛。其勢亦不可得矣。故杞之問疾之時。屛去姬侍。只使不及其身而已。陳平之燕居深念。惟在乎諸呂作亂。而未嘗言之者。誠以其言之無間可入也。嗟乎汾陽之意。其亦出於此歟。

郭子儀勳業精忠。與漢之霍光同。而光則書薨。子儀則書卒。其義何也。唐史書子儀卒而不書爵。資治通鑑書汾陽忠武王而不書官。綱目則備書官封諡。三書之不同其例何歟。子儀之窮奢極欲。胡氏辨之甚詳。而子儀若儉約自守。則史何以窮奢極欲書之歟。子儀位高官盛。門戶燀爀。或不無豪華侈美之習。而能釋兵避權。老而屛居。口不到朝政得失。故是或爲保門戶享福履之道歟。

幼學朴基宏對。綱目一書。自漢以前。因通鑑而存其舊。自漢以後。正詿謬而從其例。書薨於霍光。書卒於子儀。其以是歟。唐史只是紀傳之體。通鑑未盡予奪之法。至於綱目。筆法大備。故特書官封與諡。三書之不同。亦以是歟。在他人則奢固爲過。在子儀則奢亦可恕。史氏以人不非之表而書之。蓋予之也。非貶之也。

德宗借軍興用不足之名。行間架陌錢諸色無藝之征斂。然猶未能豐涇原之軍餉。以致奉天之難。至委其厚藏以遺朱泚。則趙贊聚斂之罪。於是乎擢髮難贖。而終不忍遽加誅責。末乃迫於李懷光而不得已貶黜。豈非人情之外乎。夫辨姦於未然之前。明者之所難。而懲羹於旣然之後。夫人皆能之。曾謂德宗罷客省歸左藏之初政。而其愚至此乎。抑別有所拘牽。而不能辦者存歟。

幼學尹永魯對。唐德宗之罷客省歸左藏。特一時之強勉也。稅間架除陌錢。乃本心之偏係也。夫如是故趙贊之徒。是信是使。柳渾之言而不用。陸贄之諫而不入。晩後薄竄。特畏懷光之言。而非眞惡聚斂之罪也。德宗拘牽處。正在此歟。

善乎陸宣公之事君也。知德宗之不足與有爲。而猶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所以彌縫其闕。而密贊於帷幄之中者。雖謂之張良之流亞。未爲不可。而賈生則風斯下矣。此段獻果者之諫止授官。雖若微細。實有關係。當時將士之捐軀命效尺寸。不過爲爵與賞二者。而播遷之中。財用旣竭。則所操以誘之者。虛名之爵也。今若幷此倒施。以懈人心。一命之差。豈不誤三軍之機乎。德宗之稱以內相。道失而涕泣。誠得之。而但以宣公之若智若識。返國之後。爲鴟夷子皮超然浮舟而去。則雖有百延齡。其如宣公何哉。乃不出此。而使百世之下。貽譏君臣之際。豈其事勢有不容然者。而非後人之所得知歟。

幼學李重淳對。陸贄之賢。可謂張良流亞者。聖敎誠爲允當。若以去就言之。乘輿返都之後。餘憂尙深。此非人臣可去之時。雖其直舌忤旨。姦臣蔽聰。在陸贄之道。但當國耳忘身。恐不可如鴟夷子之奉身決去矣。

事在可行則降詔可也。事在可止則遣中使求之。豈不重爲君德之累乎。宣公帷幄近臣也。德宗之遣中使也。必無不知之理。諫於前而嘿於後何也。豈以不詔密求。爲足以掩天下之耳目而然歟。

幼學柳鼎逵對。陸內相剴切百奏。未嘗少忽於納無過之義。德宗之密求婦人也。獨不之言。蓋亦不知而不言也。

人君所寶者土地。然而兩國相交。信義居先。則土地有時乎反輕。故古之聖王。必先慮其終而審之始。事獯鬻而周以皮幣。和戎虜而漢嫁公主。未嘗以祖宗之疆土。容易與人。而儻或不幸而一與之約。則土地寧可議。而信義不可背也。德宗以誅泚後。約許安西北庭之地。而因李泌言止之。中國之於夷狄。示之以信。諭之以義。猶恐狡虜之反覆。况於誅泚之時。吐蕃之力。亦或賴焉。而有丁寧之信誓者耶。爲德宗者。只當以土地則歸我。金帛則賂汝。善辭設約。如肅宗之於回紇之爲。而其始之不審。其終之鮮克。以致乍許旋背。失信義於戎狄者何歟。

幼學李弘謙對。以中國而交中國。猶不可食言。况於夷狄乎。德宗早知疆土之不可與人。而無一言之約。則吐蕃效力。設如回紇之於肅宗。及至平亂之後。宣殿之賜宴。匹絹之優賞足矣。而始以汝陰之田。求成於鄭。末乃河外之城。不報於秦。此豈但德宗之失信也。使之失信者。李泌之過也。

善用智者。輒於不測之地。辦得取雋之擧。誠以自己之忠信素孚。而已料彼虜之在吾彀中也。故郭元帥之匹馬赴藥羅。富鄭公之片言折契丹。自常人視之。外似輕危。而實則萬全耳。李晟誅田一事則反是。晟卽一名將也。其用兵應敵。不雜權謀術數。當其誅田也。以順討逆。以強誅殘。何患無辭。而託以巡邊。徑入涇州。先誅諸將。次及希鑒。觀其田郞之結舊歡。諸將之道姓名。可知其平日忠信之未能相孚。而一朝猝然行之。若使涇之將卒。不我從令。擧梃一呼。則雖有令英之戍。何所賴乎。然則以晟之自任以天下之重者。爲一小涇州而判生死決性命。蹈此輕危之地。作此僥倖之擧者何歟。

幼學金泰鍾對。善用兵者不厭其詐。李晟之誅田希鑒是已。夫涇之爲州。與吐蕃爲隣。其可以先聲出師。以致外寇之援哉。况晟之忠義。素爲涇人之感服。則將卒之不敢動。蓋亦料之熟矣。又况令英之戍。足以應變乎。然則晟之此擧。與汾陽之赴藥羅。鄭公之折契丹。同歸萬全矣。

此與程朱之論雍姬事相似。君臣父子夫婦。其爲三綱一也。使雍姬可不言而死。則璀獨可言而死乎。胡氏乃謂德宗預詔宥子。則懷光必使璀勿死。而璀亦可以不死。惡是何言也。璀之死已決於告君之日。而其父之使死與使勿死。在所不論。若如胡說則爲人子者。其將告其父叛。而晏然苟活於覆載之間耶。雍姬不惟不必死於言前。亦可不必死於言後。而程朱之見識爲未逮耶。

進士韓庭維對。雍姬李璀。蓋處人倫之不幸者。旣不幸而至此。則惟有死而已。雍姬言而死可也。李璀不言而死可也。彼胡氏之論。全不成道理。而程朱勘破。恐必有一副當義理矣。

新唐書李泌傳云貞元元年。泌始鑿山開車道至三門。而綱目書之曰自集津至三門。鑿山開運道十八里。以避底柱之險。然舊唐書李泌傳則竝無此事。惟食貨志曰開元二十二年八月。玄宗從裴耀卿之言。置河陰縣河陰倉。河淸縣柏崖倉。三門東集津倉。三門西鹽倉。開三門北山十八里。以避湍險。自江淮而泝鴻溝。悉納河陰倉。自河陰送納含嘉倉。又送納太原倉。謂之北運。自太原浮于渭。以實京師。凡三年運七百萬石。省陸運之傭四十萬貫。又曰開元二十九年。陜郡太守李齊物鑿三門山以通運。闢三門巓。踰巖險之地。俾負索引艦。升於安流。自齊物始也。天寶三載。韋堅代蕭炅。以滻水作廣運潭於望春樓之東而藏舟焉。是則北運始於耀卿而尙陸行十八里。河運始於齊物則直達於長安也。下距貞元四十有五年。無緣復有李泌鑿三門之事。舊唐書之所不載者。新書與綱目。何據以書之。

進士韓容冕對。李泌之開運道。闕於舊唐書而錄於新唐書。蓋新書比舊增益。綱目之據此書之恐無疑矣。裴耀卿,李齊物之所鑿。未免有河水米堆之謠。且經安史之亂。北運久廢。而鄴侯之觀察陜虢。適在是時。復開運道。從可知矣。

吐蕃求和則不書。回紇求和則書之。夷狄之服從一也。而或書或不書何也。或曰不書吐蕃者。諱其納侮也。特書回紇者。嘉其歸順也。或曰回紇之求和也。德宗不欲許。而李泌委曲調護。卒成和戎之利。故書回紇。所以予李泌也。何說爲得。

幼學徐鐸修對。求和一也。而吐蕃不書。回紇特書。所以不書者。非諱受侮也。所以特書者。非喜歸順也。又非予李泌也。譬如春秋書盟于唐之例。而均之爲惡唐而譏之之辭也。

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禮也。非此數者。不得以祀。強以祀之。是謂淫祀。淫祀無福。古昔聖王之致謹於祀典有以也。彼白起者。特暴戾之一秦將耳。將臣之罪。莫大於殺已降。而四十萬趙卒。一擧而驅入於長平之土。有王者作。咸秩以禮。則白起之廟。在所當毁。而唐之德宗。過聽於咸陽人荒唐之說。修葺其廟。贈以六卿。果何故也。當是時藩鎭猖獗。文武恬嬉。如欲起鼓鼙之思。擧俎豆之典。激勸一代將帥輸忠立功之心。則遠而諸葛之廟。可葺於錦城。近而巡遠之廟。可建於睢陽矣。何取於白起。而作此違禮經拂人情之擧耶。卽此一事。可見唐室之不振耳。惜乎李泌旣以邊臣之將解體。祈禱之長巫風進言。則僅止其贈司徒立廟京城之事。而贈兵部葺舊廟則反有以勸之者何歟。

幼學鄭淳民對。杜郵祠之未撤。已爲歷代失典。則乃因荒唐之說。反助葺成之擧何哉。若曰帝將立廟京城。贈以三公。故勸止其太重之典。姑令葺舊廟贈常伯云爾。此五十步百步之間也。

李泌之言曰。天命。他人皆可以言之。惟君相不可言。審如是說。則孟子所謂畏天命。豈非指有國者言。而王安石天命不足畏之說。亦不必深斥耶。

幼學朴謙晉對。國之治亂。賢不肖之進退。不可諉之有命者。此君相之所可自勉也。天命不于常。駿命不易者。此大人之所畏也。孟子之訓。鄴侯之說。竝行而不相悖矣。

一賢者在位。擧朝可以緘嘿。則唐堯之時。一伯禹足矣。自契以下。無言可也。而都兪吁咈。迭起一堂之中。人不以爭能譏之。則鄴侯入相後。陸贄之不復諫諍。固可疑也。而胡氏之斷以嫌有爭能譏之誠過矣。贄之意。其必曰贄之所欲言者。鄴侯皆言之。贄雖無言可也云爾。則鄴侯卽已言之陸。贄陸贄卽未言之鄴侯也。豈以陸贄之賢。而嫌於爭能。反守三緘之戒乎。不然贄適優游散秩。不在言責之職歟。又不然。贄有嘉謨。入告于后。而史氏失其傳歟。抑贄雖賢。旣非三代上人物。則不能免於俗見常情避嫌之習。而胡氏之論。亦或有近似者歟。

幼學沈魯賢對。泌之所能言。卽贄之所欲言。何嘗顧嫌爭能而不之諫耶。况其解內職。在泌死後。則非優游散秩又可知也。然其不復諫諍者。抑有不得不然者歟。臣不敢強對。

張昇雲之必書賜名何也。說者以爲昇雲四請除代。足見其不負國之意。故綱目美之而書其賜名。然則楊國忠,李正己之賜名。何爲書之。亦美之耶。

幼學金履疇對。今就唐紀中賜名而言之。寵昵而賜之者。國忠是也。所以彰其姦也。慰悅而賜之者。正己是也。所以明其擅也。嘉奬而賜之者。茂昭是也。所以美其恭也。

世之論陽城者。一則曰有待而爲也。一則曰毫釐不伐。至用斧柯。不知陰陽消長之機也。兩說俱出於責賢者備之意。而謂之知陽城則未也。聖朝無闕。不諫亦入。人臣之至願。則君於何時。有闕尤乎。吾於何事。沽直聲乎。企待商量之念。橫著肚裏。則是幸君之過。而自爲身謀也。城之賢。豈有是也。延齡雖姦。旣在下位。陸贄爲相。可以鉗制。何必汲汲早爲之計。要塞諫爭之責乎。故不言也。延齡不相。陸贄不逐。雖終身不言可也。然則城亦非昩於陰陽消長之機者也。大抵朝廷之大闕失。豈有踰於小人之入相。君子之被逐。而城不顧禍福。守閤爭執。竟至於廢放以死。則大節卓然。無愧古之遺直。而兩先儒扶抑譏責之論。若是紛紛何歟。

幼學宋象純對。陽城之宣言裂麻。無愧乎古之遺直。而先儒譏之以不知幾則不亦過乎。小人入相。君子被逐。乃陰陽消長之際。而城能守閤爭執。竟至廢斥。雖謂之見幾亦可矣。以上唐德宗

贄之於吉甫也。以爲不賢而貶之。則後遂與深交何也。後之深交。以其附己而喜之。則始之貶之。以其異己而黜之也。曾謂宣公之賢。而有是乎。抑吉甫之不脩舊郤。忻然禮事者。其事可敬。贄於是始知其爲君子而交之深歟。願聞尙論之說。

幼學洪大然對。宣公之於吉甫。始之貶黜。以爲不賢也。是亦一於公而已。故吉甫不修舊怨。欣然禮事。則又深知其賢。復結其交。然則後非附己而交也。初非異己而黜也。

史書朝臣病者二。張良謝病及賈鄭病不視事也。賈鄭見二王用事。宜其早卽引去。而及見執誼同食。恥居其位。始乃相繼告病。中書同食之前。二王之罪未著。而至見同食而後始可知得歟。綱目宜貶而反予之何歟。

幼學安柱完對。當叔文同食之時。直省則懼而入白。執誼則慙而起迎。杜佑,高郢則知莫敢言。而彼賈鄭者獨能取馬徑歸。稱病不起。其視懼者慙者莫敢言者。固有優劣之懸殊。然則賈鄭之不能早去者。雖不足爲知幾。終能不起者。亦可謂之知恥。此綱目所以不貶而反予也。以上唐順宗

甚矣胡氏之苛論古人也。李渤刻志於學。始隱廬山。旣而見韓愈景星鳳鳥之書。起應著作之徵。歲餘遷拾遺。以直忤旨。下遷丹王府諮議參軍。此見唐書本傳。則綱目所云辭疾不至者固可疑。而胡氏不深考其出處。乃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輕加訾毁之者何也。豈於正史之外。別有所徵信而然歟。

幼學韓在洙對。唐書云李渤見韓愈書。起應著作之徵。而愈之書已稱拾遺公。則綱目所載。卽著作以前之拾遺也。唐書所錄。卽拾遺以後之著作也。由其著作以前觀之。此正綱目所謂辭疾不至之時也。不至則不在位也。胡氏之說。其亦如此也乎。

綱目之書致仕。皆云某官某致仕。而此云請致仕者何也。或以爲憲宗之於杜佑。恩禮甚重。而猶以老疾力請致仕者爲可予。故綱目特書請字。或以爲佑不能致仕於德宗之時。而至憲宗初政淸明之日。乃反求去者。有失出處之義。故綱目似予而實貶。此兩說孰爲定論。

幼學趙萬圭對。以杜佑恩禮之隆厚而力請致仕。豈非可予者乎。發明之說。失之太深。恐不如書法所論之渾厚。

立豐碑頌德紀功。古人之所不免。杜預之山水二碑誠陋矣。武帝太宗素稱漢唐英主。而泰山之碑。駐蹕之石。屹然不磨。石鼓也彝鼎也。亦碑之支流餘裔。而見於周載於魯。則其能脫灑於頌德紀功之際者。今古蓋鮮矣。而憲宗一聽李絳之言。用百牛曳倒安國碑樓者。何其賢也。推是心做將去。則溫恭謙挹之德。庶幾乎跂及三五。而一平淮西。便自侈然。頌德紀功之碑。迭出於韓退之,段文昌。而喜而自居。視之恬然。初晩之別。判作兩人何哉。或者安國之碑。本非憲宗之所厭聞。而特因李絳之諫。而勉強撤去。些兒在心未能驅除歟。觀其厲聲叱承璀則可謂出於眞情。而其怒也又安知非激於李絳而然歟。

幼學韓用儀對。憲宗之毁安國寺碑樓。特勉強而已。此心隱微之際。猶有一碑樓未去者。故平淮之後。勒石頌功。初晩之別。判然不同。然則厲聲叱璀。雖謂之激於李絳。而露出眞情亦可矣。

浸潤之讒。膚受之愬。聖人憂之。以舜爲君。以稷契爲臣。豈有讒說容於其間之理。而慮在殄行驚師。命龍以出納之任。蒼蠅微物也。白玉至寶也。猶且營營樊棘。變亂緇素。則如簧之言。似刀之舌。其豈不可畏而可戒者乎。至若寺人閹尹之昵近於君者。尤有甚焉。蓋其朝夕左右。側肩帖耳。傍伺窺覘。投間抵隙。尤非尋常小人之比。而憲宗之答李絳曰。此屬安敢爲讒。就使爲之。朕亦不聽。何其言之易也。憲宗之所恃者。卽自己之明耳。然日月之明焉而浮雲蔽之。水鏡之明焉而飛塵棲焉。明豈可恃者乎。且有讒而不聽。曷若無讒之入耳乎。李絳盛陳宦者讒毁忠良之害。則爲憲宗者。斷當怛然而懼。惕然而省。立取其平日謠諑之類。聲其罪而罪之。廢宦官監軍之䂓。杜宦官預政之階。則非徒哆侈之不行。抑亦擧措之可觀。而乃反以有讒不聽之說。作爲禦給之資何歟。

幼學金基弘對。憲宗之於宦寺。徒恃其明。至發朕亦不聽之言。憲宗誠明矣。讒說殄行。舜猶憂之。則憲宗其可自恃乎。曾未及此。而乃欲禦給於人。明而入暗。其憲宗之謂乎。

君子小人。勢不相容。若令強而同之。則比如麟鳳豺狼之混處於郊藪。畢竟麟鳳之見害於豺狼。不待智者而知之矣。爲人君者。如欲進用君子。莫如先去小人。蓋一邊置君子。一邊置小人。使君子制小人。小人聽君子。則若可以仗公忠杜讒姦。而小人凶險設計。以圖君子。君子仁恕平心。以待小人。故終見小人之害君子。如麟鳳豺狼之爲也。唐之憲宗。言言而賢李絳之忠。事事而非吉甫之姦。明知吉甫之爲小人。李絳之爲君子。則斥吉甫而專李絳。在一擧手之間。而旣相吉甫。又相李絳。以之爲感化警懼之資者。何其疎也。薰蕕一器。十年尙有其臭。瓦璧同藏。百劫各存其質。則雖有百李絳。其於一吉甫何哉。當其竝相之時。欲使李絳制吉甫。吉甫聽李絳。而曾未幾何。賢邪倒置。李絳以朋黨見疎。吉甫以諂諛被寵。君子小人之勢不相容。若是較著。而後世人君用人置相之際。多不免此患者何歟。

幼學尹絖對。李絳之於吉甫。其賢邪之別。憲宗亦嘗知之。而任用之際。竝處相府。卒使李絳之賢。以讒見疎。甚矣君子小人之不相容若是也。

李絳,李吉甫不可共立于朝決矣。絳以鯁直事君。吉甫以承迎求媚。吉甫謂天下太平。而絳則諭以厝火積薪。吉甫曰人臣不當彊諫。而絳則奏以人臣當犯顔苦口。吉甫勸以峻刑威下。而絳則對以不必效秦始皇父子。凡二臣之入而告后。出而用人。忠佞莫掩。薰蕕易辨。而憲宗亦知絳爲忠吉甫爲佞。至曰吉甫專媚悅。李絳眞宰相。以憲宗之明斷。旣知其爲忠爲佞。則宜思所以進忠遠佞。然而同立爲相。竝列于朝。終啓牛李之黨何歟。自古人君之惡忠喜佞者。以其辨之不早。知之不明故也。憲宗則辨之也旣早。知之也已明。而猶且竝用。竟致病國。豈非不可曉者歟。大抵人君雖知爲忠。而忠言終必逆耳。故忠臣易退。雖知爲佞。而佞言每覺當心。故佞臣必進。其所以受病之本。果在何處歟。憲宗縱不去吉甫。而猶能不罪李絳者。亦可謂賢於時君歟。

幼學李寵億對。憲宗心中。終有好佞惡直之病根。故知李絳之直。吉甫之佞。而然同立爲相。竝列于朝。以啓牛李之禍。惜哉。然李絳不以言獲罪。則雖謂之賢於時君亦可也。

從古御將之難。莫如降將。或有度其可用而用之者。然亦未嘗專倚以成功。獨李愬用三降將。以擒吳元濟。當時將士。皆言其不可信。而愬獨推心置腹。卒收其效者。有何覊縻控制之神術。逆料豫度之奇權而然耶。三將之中。丁士良之擒吳秀琳。秀琳之擒李祐。忠款可見。倚信固宜。而李愬之專倚李祐。必有其說。且愬方得祐也。諸將皆請殺之。愬力不能勝。乃表請于朝。夫大將爲三軍之司命。故生殺予奪。皆出其手。雖天子之詔。時或不受。則亦何畏於將吏之言。而至有此表請之擧耶。

進士許暕對。惟誠可以動人。李愬之用三降將。以擒元濟。卽推誠待士之效。而其於李祐專信不疑者。蓋亦陰察其才器可用故也。諸將請殺之時。表請于朝。則深知衆心之難拂。故欲藉朝廷處分。以爲全保之地也。卽其密奏請釋可知也。

將兵必貴有法。易所謂師出以律是也。此云不束以法制。聽各以便宜自戰。人人得盡其才者何謂也。然則程不識之擊刁斗作隊伍。未必知兵。而行師用兵。無所事於紀律耶。

幼學朴宗珩對。司馬法之必聽便宜。卽指節目間事。而非紀律之謂也。使少誠能識此義。整部伍明約束。若程不識之爲。則雖以愬通之勇略。安得一夜之間。直擣巢穴如探囊之爲哉。故曰紀律經也。便宜權也。

淮西之捷奏。而憲宗之志荒矣。於是小人進而君子退。內豎親而外廷疎。明年浚龍首池起承暉殿。又明年迎佛骨留禁中。駸駸至於詔天下求方士。用柳泌爲刺史。採靈藥於天台。此其故何也。或曰昔晉之范文子。請釋楚於晉曰。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內憂。方朝廷之有事於淮蔡也。李絳諸臣。多主命帥之論。而獨裴度決之於前。韓愈贊之於後。仍成掃平之功。以啓驕逸之漸。度,愈之爲國家深長慮者。大不及范文子。而李絳之賢。賢於度,愈遠矣。其言似矣。而猶未免乎局也。人主之兢業也侈汰也。亶係乎一心之操存舍亡而已。寇敵有無。何嘗關於其間乎。若曰欲去內憂。必存外寇云爾。則太原之玁狁不必伐矣。平城之冒頓不必逐矣。范陽之安史不必誅矣。而周帶之召戎。秦檜之和金。眞得謀國之道歟。九鼎遷洛。諸侯背王。一馬渡江。五胡亂華。外寇之盛。莫此時若。而周日以削。晉日以替何歟。四郊多壘。大夫之辱也。列鎭梗化。天子之恥也。則南征一事。最是唐家差強處。憲宗之驕逸。憲宗自爲之而已。淮西之捷。豈其罪哉。人心危而道心微。難制者慾。便一淮蔡。度,愈之協贊中興也。僅能除憲宗域中之淮蔡。不能祛憲宗心內之淮蔡。竟使侈汰之習。轉成難醫之疾。以此罪度,愈則可。其或以立論於平淮蔡。斷之以范文子之罪人。則爲度,愈者。其果低首而無辭歟。

幼學鄭取善對。憲宗之驕逸。未必非淮蔡之捷有以啓之也。裴度,韓愈誠能以罔逸罔淫之戒。導達君心。如益之戒舜。則雖在平淮之後。必無迎佛採藥之事。惜乎。度,愈之賢。未能及此。

韓愈佛骨表。或有以只言利害。而不能辨儒佛是非訾之者。然憲宗之迎佛。其意專出於祈福。則此表之反復引喩於禍福之前鑑。正是對證之藥石。而義理邪正。有不暇及。然則或者之說。未足以知韓公者歟。

幼學朴宗薰對。佛骨表之不辨儒佛是非。夫豈無所以而然耶。憲宗屈萬乘而禮朽骨。專出於祈福。故援喩禍福之前鑑。冀幸開悟其蔽惑耳。儒佛是非。尙奚暇言之。雖言之。亦何以有槪耶。以上唐憲宗

兩稅之竝輸布繒。論者多歧。或以爲穀帛民所爲也。貨泉官所爲也。民所爲者租稅取焉。官所爲者賦斂捨焉。曷嘗有禁民私鑄。而以錢爲賦者乎。或以爲唐之初定兩稅。貨重錢輕。故貞元之間。亦嘗計錢而輸綾絹。然而物價愈下。所納愈多。絹一匹本爲錢三千二百。而一自輸綾絹之後。一匹爲錢一千六百。輸一者過二。賦雖不增。而民益困匱。則楊於陵之言。亦一時權宜之計。而非萬世通行之道。兩說之中。孰爲經國之要。

進士沈潞對。兩稅之法。初變於楊炎。再變於於陵。雖各有弊。亦各有利。如欲隨弊隨救。則貢賦不可全輸於布帛。租庸不可全徵於錢貨。錢貴則征其所產之物。物貴則代以獲利之錢。要在通變而已。

唐之使臣。以會盟宣慰名者。鮮能免焉。蓋其跋扈之藩鎭。姦宄之戎狄。敢抗天子詔令。殺使者如草蒯耳。故小人以此爲除去君子之機穽。方其送使也。外託掄揀之名。而內占擠陷之計。彼君子者。以夷險不擇之心。仗皇靈而行。伏臣節而死者。在在相望。眞卿之不返於蔡州。渾瑊之幾殊於吐蕃。卽是旣往之明驗也。王庭湊之進圍牛元翼於深州也。命韓愈宣慰其軍。愈之直聲著於諫佛骨。愈之文章長於賁皇猷。寧可一日不在朝。而投之虎口。不少顧惜者何哉。此非穆宗之惡而遠之。則卽蕭俛,段文昌輩推而納之也。何幸愈激之以義理。諭之以利害。不辱君命。宴禮而歸耳。不然愈已埋骨於深州之土矣。豈不危哉。或曰會盟也宣慰也。國之大事。非賢不可行。且朝廷薦紳。莫非王臣。不送如愈者。而送何等人。方爲允當乎。此又不然。唐之王綱不振久矣。在夷狄則朝會盟而夕抗命。在藩鎭則昨宣慰而今稱兵。會盟來不會盟亦來。宣慰反不宣慰亦反。顧何不汲汲爲內修外攘之計。進君子而退小人。懷保我黎庶。繕治我戎兵。次第削平。如淮蔡之爲。而屑屑然會盟宣慰之是求。使無罪可用之臣。日塡於精衛之海乎。當是時穆宗之政治。雖無可觀。以裴度忠藎。端委於朝廷。而終無片言之捄正何歟。抑大勢已去。非一葦之可杭。而不之言歟。

幼學柳台祚對。韓愈深州之役。危乎殆哉。幸其忠信有孚。叛將斂手。而投之虎口。蓋出於小人之忌克也。至若宣慰會盟之無益。修攘懷保之爲急。以裴度決策平淮之手。豈不能慮及於此。而羣姦滿朝。主惑日滋。諫亦無補。謂之何哉。

穆宗時裴度初爲留守。旋又輔政。未幾罷爲僕射。其間不能數月耳。度以元勳元老。身佩安危。而不能一日安于朝。國事之無可爲。卽此已可知也。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度於是時何不奉身而退。歸老綠野。而猶復低回朝著。宜去而不能去。竟逢緋衣之讒何歟。

幼學金星福對。裴度於穆宗時。朝爲留守。暮罷僕射。未曾一日安于朝。而猶且低回不去者。蓋其竭忠圖報之心。到老益堅也。綠野之墅。未遂初服。緋衣之謠。騰於讒口。亦足爲晉公悲之也。

此云李愿性奢侈峻威刑。而若以韓文公送李愿歸盤谷序觀之。愿固謙讓退然之君子也。豈史筆失實耶。抑文公阿好耶。或云當時有兩李愿。此亦出於何書。而有可明證者否。

幼學李光延對。李愿奢侈峻刑。非隱遯者流。以韓序愿之言三字觀之。卽不過述其所自言而歸之爾。至於兩李愿之說。恐是明儒傅會之言。以上唐穆宗

處厚之言。切中敬宗之病。而言甚截直。若使敬宗怒其言則罪之可也。感其言則用之可也。而旣不用其言。反施以厚賞何歟。君子事君。辭受必嚴。處厚以直道進言。言未格君。而乃受無名之賞。猶且受而不辭何歟。

幼學洪胄淵對。韋處厚盡言不諱。而敬宗不加之罪。寵錫煌煌。容諫則有之矣。夷考其後。沉湎自如。則善善而不能從也。於是乎上之所賜。下之所受。均之爲非矣。敬宗不足言。而處厚之冒受無名之賞何也。或辭之而史氏不書耶。

人臣進言。厥有五諫。而直諫居最。蓋直者天之所以畀於人。而無往不伸者也。故辛毗牽裾而魏主動色。朱雲折檻而漢帝知旌。此豈不以事直則理直。理直則言直。有足以感動君心而然乎。唐敬宗之將幸驪山。張權輿伏紫宸門。叩頭而諫。可謂忠矣。而惜乎其言之未能直切也。權輿之所以諫者。亶在於遊燕之不可長。而乃以幽王玄宗之不幸於驪山者爲言。苟使敬宗用其言。不往驪山。而周流天下。如穆王之爲。則幽王玄宗之事。何可以隨處求得而爲之說乎。不然。其將不之諫。而執覊紲以從之乎。况敬宗必往驪山而還。反責叩頭者之不足信。則權輿進諫之路窮矣。尤豈非可恨者耶。若使權輿痛陳帝王遊燕之必可以亡國。仍以先帝喪期之未畢。彊藩傍伺之相望。勤勤懇懇。諭之以情禮。曉之以利害。則雖以敬宗之昏庸。安得無怵然之懼犂然之感。而權輿之計。不出於此。有若以術家之說幾諫者何歟。

進士李益𪺅對。張權輿之諫也。夫豈謂幸驪山。必有幽王玄宗之事也。李絳等屢諫之際。必以遊燕之弊。喪期彊藩等說。悉陳無餘。而不見聽從。故權輿乃爲此說。以冀動其心而尼其行也。

裴度之聞失中書印。飮酒自如。誠得大臣之體。而及其旣得之也。亦不復問。此果何如。誠如度言。吏人盜之以印書券。則爲大臣者其將如木偶人。漫不知所盜者何吏。所印者何券。而只幸其緩之復還而已耶。若使其盜印之券。關係於軍國機務。則度之罪尙何贖。而今雖不然。盜印之路一開。何以防後來之弊耶。

幼學曹榮振對。中書失印。關係甚重。則裴度之飮酒自如。緩之使還。殊有持重之量。而及其得之之後。亦不復問。其意只在靜以鎭之也。以上唐敬宗

儉者人君之至寶也。夏后氏之卑宮室菲飮食。漢文帝之衣弋綈席莞蒲。史官書之。著爲盛德。有國當務之急。莫先於儉可知也。文宗躬行儉素。出宮女汰鷹坊。歸錢穀罷組繡。粤三年。命宦官毋得衣紗縠綾羅。其亦聞夏后漢文之風者。豈不誠美矣哉。而惜乎。其不能明於大義也。當是時。宦官之禍棘矣。克明之黨與未掃。守澄之專擅自在。爲文宗者。固當默運神機。咨訪良策。思所以誅除亂逆奪抑權柄之不暇。而乃反區區於紗縠綾羅之衣與不衣。何歟。苟使王綱頹墮。刑餘跳踉。非但令甲之不得行。則彼仇士良輩雖穿縕袍衣麤布。何益於國哉。儉固先務。而又有大於儉者義也。以義而討宦官。以儉而保臣庶。羣閹慴服。衆心固結。則豈有甘露軟輿之行乎。文宗姿質亦足有爲。而計不出此何歟。

生員李洪柱對。文宗之只禁紗縠綾羅。不過緦功之察也。若使委任賢能。託以心膂。則除守澄,士良輩。只在轉移之間。夫豈有甘露軟輿之行乎。惜乎。文宗之計不出此。而區區於服飾之禁也。

維州之取舍。乃牛李是非之一大案。從牛者曰去食去兵而爲國者有之矣。未聞去信而爲國者。旣與吐蕃修好。約罷戍兵。則不可復納悉怛謀等。以棄信而結怨。從李者曰戎狄之不可以信義結好也久矣。况維州本唐之地。而爲吐蕃所侵。則相機取之。何害於義。今反驅來附之將吏。投之敵國。此正漢武所謂何以勸來者。此兩說孰得孰失。

生員趙冕鎭對。德裕任籌邊之重。而悉怛有歸化之誠。則復取故地。義無所害。而乃反諉之以失信。縛送降將。坐失機會。僧孺之循私忮善。斷可知矣。

以不納維州。牛李之是非。便成一訟。司馬光是僧孺。胡寅是德裕。蓋祖宗境土。不可與人者。卽德裕之論。而其言爲是。失一維州。未足損益中國。禦戎不可失信者。卽僧孺之言。而其說亦可。然而天下事。無兩是兩非。今若折衷牛李之論。以定是非之分。則胡寅,司馬光之說。當從何說歟。

生員尹秤對。維州本唐故地。而吐蕃先敗盟約。李之撫納遠人。誠得籌邊之機。牛之縛送降將。未免失著之歸。恐胡氏說爲長。

舊唐書文宗紀。開成二年。國子祭酒鄭覃進石壁九經一百六十卷。依漢蔡邕刊碑。列於太學。下云復令翰林勒字官唐玄度校正字體。則唐玄度之校字體。在於立石經之後無疑矣。又攷唐會要。開成二年八月。國子監奏翰林待詔唐玄度。覆定九經字體。纂綠爲九經字樣。則石經之成。遠在八月之前。明有的據。而綱目繫之於十月者何歟。

進士柳諶對。唐玄度之覆定。在於八月者。校正之役。始於此時也。綱目之繫於十月者。刊石告成。可費數月故也。

君子曰朋。小人曰黨。朋者周而不比之謂也。黨者比而不周之謂也。李德裕所謂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競爲朋黨者。似若以朋黨二字。幷歸小人。而君子無與焉。豈其見識有未及此歟。且牛李分爭。實爲唐家黨禍之始。雖云牛黨多小人。李黨多君子。要之因私害公。挾勢報怨則一也。德裕此言。得不幾於飾辭固寵耶。然而擧唐賢相。必稱裴李者何也。

幼學尹行可對。君子曰朋。小人曰黨。則朋之與黨。分別較然。而李德裕之合而言之。固未免後世眼目也。然其松柏藤蘿之喩。實爲千古名言。秉政以來。所進多君子。與裴度齊名。實非黨臼中人物。而特頗循愛憎。慍于羣小。故後之談者。動以牛李黨三字斷之。是其不幸耳。

南牙北寺。外內隔絶。宦官則擁篲執箕。灑掃於宮闈之間。搢紳則紆靑拖紫。翺翔於朝廷之上。宦官則處之以刑餘小醜。搢紳則仰之若神仙中人。語言不相通。形影不相接。聖人立國之䂓。疇昔然矣。及乎宦官之禍。濫觴於漢。滔天於唐。權之所在。衆之所歸。有諂事而拔身者。有畏愼而保位者。淺深雖云不同。士大夫廉防風節掃地盡矣。惟彼李德裕之相業。不無後世之尙論。而要之爲與裴度齊名之賢宰相也。乃以珍玩數床。贈監軍之宦官。知枘用之頗賴其力。而曾不爲恥何歟。初不加禮。何其盛也。末乃厚遺。何其陋也。或者唐之朝士。多有忤宦官而不得其死者。德裕行一不義。求免奇禍。而反被其藉力歟。抑懷祿之心。著在胷中。得失之際。伎倆輒露。自不免媚竈之歸歟。抑習俗纏痼。見聞慣熟。視若常事。擺脫不得歟。德裕如此。他可推知。未知唐之中葉以後宰相。卽求宦官宮妾不知名者。則有誰當之歟。

進士尹浣對。李德裕賢相也。特以本原未固。義利交戰。一遭楊欽義之銜憾。而贈以珍玩。終資吹噓。然則始之不禮者。本心之正也。末乃厚遺者。私意之萌也。若求婦寺之不知名者。惟韓休,陸贄數賢。想不由他道進矣。以上唐文宗

爲國之道。莫要於防微。微之不防。患隨以生。星火燎原。蹄涔滔天。足見其能近取譬矣。唐武宗之親近趙歸眞也。李德裕諫之。則武宗曰朕於宮中無事時。談道滌煩耳。政事必問卿等。雖百歸眞何惑也。惡是何言也。武宗之心。必以爲歸眞人微官微。不足輕重。而吾之所講說。亦不過安期羨門之事。丹砂靈芝之術。超世而離俗者。則是何能干吾政令。移吾心志乎云云。而殊不知小人乘時射利。流水游龍。已繫於歸眞之門矣。閹豎竊柄。彊藩稱亂。位著紊亂。民生困悴。此正武宗孜孜爲治。不遑暇食之時。則何云宮中之無事也。假令萬幾之暇。聊以暢懷。何不引賢士大夫。講詩書說禮樂。開發其智慮。滌蕩其胷次。而乃反與一道士相對於文石之上乎。安期羨門。何如聖君哲辟。丹砂靈芝。何如玉食法膳。用捨愛憎。窺察眉睫。則政令何所不干。喜怒憂樂。巧中機括。則心志安得不移乎。武宗卽阼。垂及四載。而微之不謹。乃至於此。宜乎唐室之不振矣。時則有若李德裕,杜悰輩。迭居鼎席。而不能去一趙歸眞。至使武宗誤服金丹何歟。

生員金處巖對。異端之害。莫甚於道敎。以武宗英邁。乃爲歸眞輩所欺蔽。受籙築觀。至於餌金石而不悟。如李德裕,杜悰輩。微之不防。患及滔天。難乎免於承順之譏也歟。

丹藥符籙之技。禱祠醮祭之法。先儒雖或以爲黃老之支流餘裔。然而道家仙家。本自迥異。故自夫劉略,班志。皆將道家者類仙家者類。分門派別。未嘗混稱。則胡氏所謂雜然竝興。皆歸於道家者流。得不近於固陋耶。

幼學申在植對。仙與道。未嘗不相近。劉班之書。始有派別。而道家之有仙家。猶釋敎之邪師魔宗。儒門之陽明,象山也。胡氏之說。恐未免固陋矣。

是歲天下戶口。凡四百九十五萬五千一百五十一。比開成籍減四萬一千六百矣。武宗勑僧尼歸俗。爲二十六萬五百人。宜其戶口比前增殖。而不但不增而已。今去開成甫六年之間。民口之減。至於四萬一千六百之多。其故何由歟。

生員金會淵對。耗民之端。兵革最甚。而自太和迄開成。干戈不起。至於武宗。用兵回鶻。又征昭義。此所以六年之間。戶口漸耗者也。若夫僧尼歸俗之令。纔下七月之後。度支獻民之數。卽在歲終之前。則恐未必俱載於上計之版籍。所增不專。所耗多端。四萬戶之減。無足恠也。以上唐武宗

丁柔立之疏訟德裕。其言果是也。則宣宗當召用德裕。嘉奬柔立。苟爲不然。則柔立亦難免於妄言之罪。夫豈有不從其言。而奬用其人之理哉。胡氏齗齗於柔立之可奬可用。而其論德裕。又謂之公私參半。是非莫掩。果成何等議論。

幼學趙學永對。李德裕平生律之以十分完人固未也。而胡氏之以不用丁柔立一著。謂之以公私參半則亦過矣。柔立之前後事蹟。若有表表可稱。則著於史冊者。豈若是草草。德裕又豈必置之哉。

世之求將帥者。多在於韜鈐韎韐之間。不知白面之中。亦有眞將軍也。故如敦詩書之郤縠。癖春秋之杜預。出而登壇。敵王所愾者。上下今古。指不多屈。而唐之宣宗。能識畢諴於片言。拔之簪筆之列。授以鈇鉞之任。招降党項。兵不血刃。若宣宗者。足可謂之知人善將。而強寇之猖獗。羣盜之陸梁。猶夫前日。抑何歟。或者宣宗之鑑別。明於一畢諴。而不能推及於他將而然歟。

幼學洪大衡對。宣宗擢畢諴於簪筆之列。委任成功。亦可謂知人善將也。然而禁中頗牧。僅一試用於邠寧。未聞歷任於強寇羣盜之衝。則一畢諴亦不得究其用矣。尙何望鑑別之明。推及於他將哉。

北寺之勢已深。非可以一朝一夕猝拔而盡祛之。則韋澳,李德裕不過將計就計。姑爲捄時也。胡氏乃以約勅監軍。師出有功。遂以爲未必不善於外廷所爲云。則斯言得無啓後弊乎。恐胡氏未諳韋李本意而爲此說。未知如何。

進士申在維對。宦官之禍。莫盛於唐。雖有智者。不能爲策。則李德裕之僥倖一時之功者。固不異也。韋澳則倉卒失對。爲此苟焉而已。今者胡氏乃合二策而稱之。遂謂濟時之良謀。可謂疎矣。

唐朝用人。專主累資陞秩之格。未有隨才拔尤之擧。此非特當時之病之。抑亦爲後人之譏之者也。然則李君奭之自令長超刺史。亦足爲宣宗之美政。而綱目之特書。亦有意耳。然苟使民人眞有願留之心。則潁川借寇。自是千古美事。何不詣闕上書。而乃於天子郊獵之時。託以祈佛。相聚祠前。故示其願留之跡者何也。如君奭者誠有異政。萬一貪官汙吏。慫慂其吏民。作此希覬之擧。而人君不分虛實。從而擢用。則其啓倖門而貽後弊。誠非細故也。然則宣宗之只憑民人之奏對。不問德政之能否。一朝手筆陞刺史。少無留難者。得不大乖於考實績愼重賞之道歟。

幼學李度坤對。李君奭之超陞刺史。惟民願是循者。便是漢帝借寇恂於潁川之意也。宜乎特書而深許之也。

人君置相。其法非一。高宗以夢。文王以卜。至於後世。或有金甌覆名者。或有撚紙焚香者。要在得其人而已。宣宗能明於知人。運之獨斷。而左右近習。不得與焉。則是亦帝王之盛節。今以其異於堯舜之疇咨四岳而非之。則恐非通論。事貴隨時。政在審勢。宣宗之時。牛李黨互相呑噬。南北司疾如水火。窺覘上意。竊弄權柄。上之人苟不深察而默運。則不幾於不密失臣之歸乎。總章左个。已非土階之昭其儉也。三籩八簋。比之鉶羹。則致其味矣。未聞以非堯舜之制非之也。奚獨於置輔相。而必守太上之制乎。願聞通變之論。

進士朴宗臣對。古今異宜。事勢不同。堯舜疇咨之制。不可用於牛李黨南北司之世。故宣宗之置相也。默察而獨斷。不令左右近習參與其間。聰明御世之主。固如是也。

高宗之命傅說曰罔俾阿衡。專美有商。宣王之命召虎曰召公是似。其所以勉其臣者。乃所以自勉也。宣宗稱魏謩綽有祖風者。亦與殷宗周宣。同其意乎。大中之故。號爲小太宗。則亦其容直之量。有以似之乎。

幼學鄭澤老對。商宗恐德不類而戒良弼以阿衡之專美。周王繼述文武而勉召虎以召公之是似。則唐宣宗之於魏謩。稱之以綽有祖風者。其揆一也。然而魏謩之直。不能保其終始。則容直之量。恐未免少遜於太宗也歟。

費褘對局落子。而坐授十二將節制。謝安圍棊賭墅。而能了苻堅百萬師。司馬光棊局消長夏。而猶念天下事。而宣宗則以李遠長日惟消一局棊之句。至於靳除一州。以一句而廢一人者。何若是其不廣歟。察其小而遺於大。此固宣宗之病。白敏中,令狐綯俱以便佞之輩。久據宰輔之任。而委毗二十年。終莫之覺焉。一州之小則愼於擇人。三事之重則昩於立賢何歟。

生員洪仁榮對。李遠詩中惟消之惟字。足見棊局之外。更無他事。則宣宗之靳除一州。不亦宜乎。輔相之昩於立賢。雖未免察小遺大之譏。長吏之愼於擇人。固可謂綜名核實之政也。

古之人以詩道之盛衰。驗世運之汙隆。觀於季札之論列國。夫子之編三百可知已。自此以降。上下數千百年。以詩觀世尙矣。以詩觀人。亦不可復見。而間或有街童巷婦之流出天機。英雄豪傑之自露氣槩。忠臣烈士之陶寫性情者。亦不過一二數。至於曰聖曰史曰仙類。不無淸濁高下之分。而要之不過風花雪月之品題而已。則况又下此而騷人墨客之尋常啁啾。尤不足輕重也。宣宗以李遠詩長日惟消一局棊。難於擬刺史。刺史卽漢二千石。宣宗之必欲愼𥳑固宜也。然遠旣非草野不識狀之臣。亦嘗出入禁闥。則其人之能否。宣宗必有所鑑別于中。而今以一句詩斷其平生者何也。抑宣宗龍潛時詠瀑詩。有曰終歸大海作波濤。知詩者已料其終登大位。而宣宗亦以此自負。故特以取驗於自己者觀人。而有此論斷歟。

進士尹匡烈對。李遠之於刺史。其可堪與不可堪。宜有大體之不可掩者。烏可以一句詩蔽之耶。宣宗唐之令主也。凡於刺牧。尤加掄揀。則其於遠之爲人。必有得於詩外者。而故託之也。

以永福公主輒折匕筯。不可爲士大夫妻。則將擇卑微者而嫁之乎。婦人之驕傲者。視夫家以爲輕重。則無寧歸之於宰相之賢者。以化其性。以折其氣之爲善也。今使王姬之尊。下嫁於寒微。則豈不啓其輕蔑。而長其狠毒乎。宋儒以爲嫁女必須勝吾家者。如此則女之事人。必執婦道矣。宣宗於此個道理。猶有未盡歟。

幼學南履錫對。永福公主折匕筯。不可爲士大夫妻。宣宗不能早加訓誨。矯其性行。以致王姬肅雝之美。則雖令歸之於宰相之賢者。以求化其性而折其氣。恐末矣。以上唐宣宗

戒壇之戒字。卽佛家五戒之義。而天子設壇受戒。名其壇曰戒壇歟。果是五戒。則五戒之名。可以指陳歟。此所謂梵夾云者。梵是禪家念偈之音也。夾是西域釋經之字也。出自何國。而自何時傳至中國。其象其義。可以究解歟。玄祖是老子玄元之稱。而至若素王則索隱曰卽太素上皇。家語曰齊太史子餘歎美孔子之辭。素空也。卽無位而空王之稱也。二說未知孰是歟。

幼學金照對。戒者戒律也。懿宗崇佛。設壇受戒。故謂之戒壇。而殺生偸盜。邪淫妄語。飮酒茹葷。卽其五戒也。梵夾之象。無以詳言。而其書自漢明時流入中國。而或曰周末秦初有之。至於素王之稱。家語所載是矣。若如索隱之說則丘明之謂素臣。又當何以稱之耶。

人君擇將。不專資於武力。斬搴馳逐。不過一夫勇耳。故古之善用兵者。未嘗不好學禮士。如郤縠,杜預者固尙矣。唐之郭李。宋之岳韓。亦皆通解詩文。而此特表表可記者耳。外此以三尺不滿之身。辦百萬拉朽之擧者。指不勝僂矣。史以爲高騈頗讀書談古今。以此觀也。卽一迂疎書生。而畢竟取南詔復交趾如探囊。而其出計用兵。固不讓於漢援,宋靑。則古今人之攻南蠻一事。輒稱援,靑之用武取勝。而不數高騈之以儒得雋者何也。抑以騈後來之觀望於討巢。酷信於好仙。不能以令名終。故罪不補愆。功不掩眚。而遂不得竝列於援,靑之間而然歟。

幼學趙重星對。高騈豈有儒將之風者哉。跡其平生。昧事上之義。無禦衆之方。惟信用之之姦。其所謂頗讀書談古今者。已不足稱矣。烏可與援之裹革。靑之三鼓。竝列也哉。

有國必有財。有財必有府庫。此有國之不可闕者也。然朱泚之難。起於涇原戍卒。而戍卒之變。乃緣瓊林之金帛。龐勛之亂。因崔彥曾之失信。而彥曾之失信。又因軍帑之空虛。是實亦禍虛亦禍也。如之何其可也。爲當時欲求萬全之說而不可得。試言之。

幼學鄭文欽對。財貴乎積而能散。萬全之說。恐不外是。

周禮有九撶。撶固多儀。膜拜者孰爲而孰傳之也。穆天子傳。記西戎膜拜。然則膜拜者。乃西戎之禮。故拜佛而膜拜。亦夷之而用夷禮乎。旣是信史所載。則必有儀節之詳。願聞之。

生員趙萬大對。膜拜卽西戎見所尊之禮。則懿宗之拜佛而膜拜者。其亦用西國之禮乎。其儀節之詳。臣不敢臆對。以上唐懿宗

史之體。貴乎明白。事有得失。人有賢不肖。當據實直書。此之言宰相朝士而不露其姓名何也。意者當時宰相勢焰。足以禍福人。故書其事者。不敢直斥其姓名。而後世遂失其傳歟。史策未有此例。願聞其說。

幼學李英學對。囊錢,施匄。史稱宰相。蓋鄙之也。貶之也。其綱旣書豆盧瑑,崔沆。其目又如此。則雖不幷書姓名。可知爲當時權貴矣。

人之才能。不係於世傳。卽以將家言之。古今之善用兵者。輒稱孫吳司馬之流。而未聞其若子若孫之能繼其先業也。將門有將。特大體之論耳。如漢李陵之有廣風。豈多乎哉。王鐸以李係之爲晟孫。謂其世將而用之。李晟之於唐。誠有再造社稷之功。在國家錄後之義。固當厚其祿而延其世。量其才而授其職。以報其乃祖莫尙之勳。未爲不可。而將兵重任也。討賊大事也。明知其有口辯無勇略。而特以晟之孫。付五萬之衆。討十倍之巢。將使之上而僨誤國事。下而墜壞家聲者何歟。

幼學趙洛源對。以李陵之才氣過人。猶有稽山之敗。况如李係之有口才而無勇略者。豈可謂之將門出將也。王鐸旣誤薦劉漢宏。復薦李係。使西平家聲。竟墜於潭州一敗。彼鐸者亦獨何心哉。

天子去都避兵。前後一也。而明皇則書奔蜀。德宗則書如奉天。僖宗則書走興元。其所褒貶之義。各有所寓而然歟。走者匹夫輕身之行。而乘輿播越。亦書以走者何歟。

幼學金思黃對。綱目之於天子播越。書如者四。書奔者九。書走者六。如者緩辭也。奔者急辭也。走者賤辭也。僖宗之走興元也。以堂堂天子。一朝爲賊所逐。竄身苟免。與匹夫等耳。不曰如不曰奔。而曰走者固也。

終古勳臣之鮮有始終。多見其自取罪戾。未必全歸於君上之過。觀於漢之韓彭。卒就戮於豁達之高皇。唐之郭李。能保身於猜疑之德宗者。可以驗矣。高騈初則是迂闊之書生耳。一朝受節度重任。破南詔復交趾。其功烈勳業。不下於古名將。而朝廷之恩禮。亦云盛矣。然始之巢賊之渡江。旣不能沮遏其勢。以保要衝。及當巢賊僭號之時。非徒無沫血飮泣北首死敵之心。反又觀望遲回。屢期興師。終不出一步地。乃以數十年位祿之身。處大藩擁彊兵。袖手觀天子蒙塵而不之顧。至令興復王室之擧。出於沙陁之李者。天下寧有是乎。及其收兵權罷鹽鐵。攘袂大詬。書辭不遜。跡其前後所干犯。則非朝廷之負渠。渠負朝廷耳。論以春秋之義。騈難免黨護黃巢之律。而僖宗之只以一詔切責之。終不聲罪加誅者何歟。

幼學李玄丁對。高騈破南詔取交趾。功亦偉矣。然巢賊渡江。恬然坐視。末乃攘袂詬之。縱有前功。其罪已不容於誅矣。僖宗之寥寥一詔。果何等刑政耶。騈之恃功不遜。已不足言。僖宗之失政。於是乎亦大矣。

木之蠹。先自其朽。人之災。先自其病。曾謂高騈之雄武。而一呂用之以區區之小術。愚弄把持。曾不如嬰兒乎。人之智也。有蔽則昏。如騈者頗讀書好談古今。非無識武夫。方其破南詔取交趾。威聲赫然。而一有所蔽。妄人庸夫得以挾其術以困之。甚矣小人之善伺人意指如此夫。但騈之蔽久矣。其禍不發於爲國立功之時。而乃發於臣節旣虧之後何也。

幼學李碩求對。高騈直無識庸夫。偶成南詔之捷。專制一方。志滿意足。一惑於左道。爲小豎所愚弄。畢竟罹禍。固其宜也。若其禍之始發於臣節旣虧之後者。以李光弼之忠勳。暫或擁兵不朝。則諸將不復稟令。况騈之罪積惡盈。烏得免師鐸秦彥之禍乎。

甚矣敬瑄之執村民爲俘也。今有人患豺狼之害人。又求一豺狼以禦之。欲望其無搏食人難矣。當時之事。何以異此。天下有道則盜賊化爲赤子。天下無道則生民變爲豺虎。苟使馭之有術。撫之以道。則彼羅渾擎句。獨非吾赤子乎。僖宗旣失爲人上之道。反謂猜暴之敬瑄。足以弭其亂焉。不亦謬乎。予見如是。尙論者以爲如何。

幼學金鍾彬對。僖宗以擊毬之才。任用敬瑄。此以戎狄治戎狄也。宜其殘暴威虐。竟至於執民爲俘也。

書曰殲厥巨魁。脅從罔治。所謂脅從者。卽指蠢蠢者類。見脅而不能自拔者言耳。至若心腹於賊。爪牙於賊。凡所以逆天射日之謀。無不慫慂而指揮。比諸渠魁。反有甚焉。則此不可以脅從論。而同歸於罔治之科矣。尙讓亦唐之世臣耳。黃巢之初起。讓爲其謀臣。及其僭號之時。讓爲其首相。苟究巢賊之前後所爲。則俱是一箇讓耳。李克用旣敗汴州而讓始降。以克用忠義。固當卽地顯戮。以警方附之賊。而非特克用之肆赦不誅。終僖宗之世。仍無用法之擧。而史氏之尙論者。亦闕譏議何歟。

幼學沈能愚對。尙讓叛臣也。及其來降之日。名其罪而誅之經也。然誅一尙讓而反側者愈懷疑懼。將無歸順之意。故不得已肆赦厥罪。此因時制宜之權也。宜乎史氏之無譏也。

爲民上者。上自人主。下至牧守。孰不欲勸農。而徒有其名。鮮見實效。張全義乃以寇盜喪亂之餘。勸民樹藝。野無曠土。果何術歟。丘瓊山曰苟無實心。君非不親耕也。后非不親蠶也。非不布詔令以憫農也。非不勑守令以勸農也。皆虛文也。夫心之虛實。當見於事爲。而今以親耕親蠶。布詔令勑守令。皆爲虛文無益。則所謂實心。當於何看得。

幼學李羽𥳑對。天下之事。皆從實地上做得。則而况於農桑乎。張全義之勸民樹藝。蓋得此箇道理。故致有實效。世之人辟。苟能率是道行之。不待親耕而民自耕。不待親蠶而民自蠶。又不待詔令之布守宰之勑而民自勸矣。實心實政。其在斯歟。以上唐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