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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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全覽


  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
  命皇子及軍機大臣訂正續資治通鑑綱目
  朕披閲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内周禮發明張時泰廣義於遼金元事多有議論偏謬及肆行詆毁者通鑑一書闗係前代治亂興衰之迹至綱目祖述麟經筆削惟嚴為萬世公道所在不可稍涉偏私試問孔子春秋内有一語如發明廣義之肆口謾罵所云乎向命儒臣編纂通鑑輯覧其中書法體例有闗大一統之義者均經朕親加訂正頒示天下如内中國而外夷狄此作史之常例顧以中國之人載中國之事若司馬光朱子義例森嚴亦不過欲辨明正統未有肆行謾罵者朕於通鑑輯覧内存𢎞光年號且將唐王桂王事蹟附録於後又諭存楊維楨正統辨使天下後世曉然於春秋之義實為大公至正無一毫偏倚之見至於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因地而名與江南河北山左闗右何異孟子云舜為東夷之人文王為西夷之人此無可諱亦不必諱但以中外過為軒輊逞其一偏之見妄肆譏訕毋論桀犬之吠固屬無當即區别統系昭示來許亦並不在乎此也况前史載南北朝相稱互行詆毁此皆當日各為其主或故為此訕笑之詞至史筆係千秋論定豈可騁私意而廢公道乎夫厯代興亡前鍳不逺人主之道惟在敬
  天勤民兢兢業業以綿億萬載之丕基所謂
  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徳保厥位誠不在乎區區口舌之争若主中國而不能守如宋徽欽之稱臣稱姪於金以致陵夷南渡不乆宗社為墟即使史官記載曲為掩飾亦何補耶所有通鑑綱目續編一書其遼金元三朝人名地名本應按照新定正史一體更正至發明廣義内三朝時事不可更易外其議論詆毁之處著交諸皇子及軍機大臣量為刪潤以符孔子春秋體例仍令粘簽進呈𠉀朕閲定並將此諭冠之編首交
  武英殿照改本更正後并發交直省督撫各一部令各照本抽改將此通諭中外知之特諭














  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
  御製續資治通鑑綱目内發明廣義題辭
  甚矣周禮等發明廣義之為誣而謬也大一統而斥偏安内中華而外夷狄此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是故夷狄而中華則中華之中華而夷狄則夷狄之此亦春秋之法司馬光朱子所爲急急也兹發明廣義乃専以貴中華賤夷狄爲事貴中華賤夷狄猶可也至於吹毛求疵顛倒是非則不可而矢口謾罵誣白為黑又豈温良君子之所為哉嘗考遼金元三朝惟金世宗元世祖二帝最為賢明史册具在美不勝書而廣義則曰世宗固一世之賢君雖中華令主何以過之然羣臣不能将順其美以底大順要亦天厭其徳故使之有君無臣僅成一代之小康耳夫賢如金世宗而又責其無臣且謂天厭厥徳金世宗有何徳之可厭豈非中外之見芥蔕於胷腹好議論不樂成人之美乎又如金禁女眞人學南人衣飾一條金主謂從官曰女真舊風最為純直汝等當習學之不可忘此正敦尚節儉率由舊章發明乃云用夏變夷固為美事奚必禁而絶之特書曰禁深貶之也夫以遵舊制不忘本者而貶之尤為拘迂紕繆且自古變祖宗之章服制度者不數世而國勢衰弱元魏遼元已事可鍳彰彰甚明秉筆者獨不觀前史之事乎最其甚者䝉古額哷布格自歸於工都䝉古主釋不治其黨布拉噶等伏誅一事額哷布格世祖介弟也受命鎮和林乃敢搆逆興兵僭稱尊號其罪可勝誅乎元世祖以諸王乃太祖之裔不忍加戮惟誅布拉噶等此世祖之大度曲貸其死可謂韙矣乃發明謂世祖致令其弟僭立和林則所以處之未盡其道布格之悖未如象之頑而世祖處弟之友豈不有愧於舜乎云云其言尤為背謬夫象之傲不過不順於家所為鬩牆之釁耳額哷布格則儼然稱帝謀危宗社也其罪之輕重大小不待智者明之而猶謂不如象之頑乎益不然矣且春秋之義善善欲長從未有以堯舜責人者若象於舜升庸之後如額哷布格之所為舜亦未必復封之有庳而乃以此責元世祖非惟不公且不明矣又如書太子珍戩卒一條下載中庶子巴拜以其子阿巴齊入見諭之以毋讀䝉古書須習漢人文字初閲之以為太子珍戩今人毋讀䝉古書是忘本矣因重檢閲元史本傳則云中庶子巴拜以其子阿巴齊入見諭令入學巴拜即令其子入䝉古學逾年又見太子問讀何書其子以䝉古書對太子曰我命汝學漢人文字耳云云盖珍戩之意以䝉古人習䝉古書自其家傳舊學如今滿洲人之於清文童而習之不須入學始能也命學漢人文字則欲其兼通經史知古今事耳乃綱目刪改本文且云諭之以毋讀䝉古書則是毫釐千里而使後之讀綱目者竟以珍戩為忘本有是理乎總之是書之成乃成化時商輅修輯其後周禮續為發明張時泰又續為廣義附刻于後吹毛求疵顛倒是非甚至矢口謾罵誣白為黑其所闗于世道人心甚大昨既命皇子及軍機大臣量為刪去其破口者以符孔子春秋之義兹復舉其尤紕繆者數端用作題辭仍録是書卷端以存是非曲直之公以昭天命人心之正俾覧古者得以折衷焉雖然千萬年後寧無如周禮輩其人者之顛倒是非誣白為黑者乎吾于是知懼矣然而悠悠之口其亦不必懼而已矣








  成化御製原序
  朕惟天地綱常之道載諸經古今治亂之蹟備諸史自昔帝王以人文化成天下未始不資於經史焉我太宗文皇帝表章五經四書輯成大全綱常之道粲然復明後有作者不可尚已朕祇承丕緒潛心經訓服膺有年間閲歴代史書舛雜浩繁不可殫紀惟宋儒朱子因司馬氏資治通鑑著爲綱目權度精切筆削謹嚴自周威烈王至於五季治亂之蹟瞭然如指諸掌蓋深有得於孔子春秋之心法者也展玩之餘因命儒臣重加校訂鋟梓頒行顧宋元二代之史迄無定夲雖有長編續編之作然采擇不精是非頗謬槩以朱子書法未能盡合乃申敕儒臣發秘閣之載籍參國史之夲文一遵朱子凡例編纂二史俾上接通鑑綱目共爲一書始於宋建隆庚申終於元至正丁未凡四百有八年總二十有七卷名曰續資治通鑑綱目而凡誅亂討逆内夏外夷扶天理而遏人欲正名分以植綱常亦庻幾得朱子之意而可以羽翼乎聖經仍命梓行嘉惠天下於戯人不考古無以證今觀是編者足以鑒前代之是非知後來之得失而因以勸於為善懲於爲惡正道由是而明風俗以之而厚所謂以人文化成天下者有不在兹乎用述其槩冠於篇端以垂示無窮焉成化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









  凡例
  凡提綱分目悉遵朱子凡例
  凡事迹悉據正史謂宋遼金元史及皇明實錄正史或有闕畧異同參取宋長編元經世大典等書増入訂正或事有可疑正史不載而傳聞彰著者畧述於目之末以圈隔之或出某人曰以爲别疑以傳疑也
  凡得天下有救世之功者毎進綱目於漢唐皆然宋得天下頗𩔗唐故開寳八年大書如武徳七年
  凡入中原而未一統者不紀元遼金夏皆不紀倣漢唐例及金元得中原然後分注紀年於宋年下倣晉魏例
  凡外邦得統中國正統未絶猶繫之中國及外邦全有天下謂元世祖中國統絶然後以統繫之其間書法間亦有異如中國有稱兵者不書反叛之類及中國有義兵起卽夷之於列國如秦隋之末
  凡未踰年不成君不帝不崩如元明宗倣春秋王子猛及子野之例凡遼金元官名悉從簡畧人名更改異同者依其初稱及其夲史為據
  凡諸儒論㫁附於目中皆稱姓名其出於正史者止
  稱史臣













  總目錄      史部十五 史評類
  第一卷        凡一十五年
  起庚申周㳟帝元年宋太祖建隆
  元年盡甲戍宋太袓開寳七年
  第二卷        凡二十三年
  起乙亥宋太祖開寳八年盡丁酉
  宋太宗至道三年
  第三卷        凡二十五年
  起戊戌宋真宗咸平元年盡壬戌
  宋真宗乾興元年
  第四卷        凡二十一年
  起癸亥宋仁宗天聖元年盡癸未
  宋仁宗慶厯三年
  第五卷        凡二十年
  起甲申宋仁宗慶厯四年盡癸邜
  宋仁宗嘉祐八年
  第六卷        凡八年
  起甲辰宋英宗治平元年盡辛亥
  宋神宗熈寕四年
  第七卷        凡一十四年
  起壬子宋神宗熈寧五年盡乙丑
  宋神宗元豊八年
  第八卷        凡一十五年
  起丙寅宋哲宗元祐元年盡庚辰
  宋哲宗元符三年
  第九卷        凡一十四年
  起辛巳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
  甲午宋徽宗政和四年
  第十卷       凡一十一年
  起乙未宋徽宗政和五年盡乙巳
  宋徽宗宣和七年
  第十一卷      凡二年
  起丙午宋欽宗靖康元年盡丁未
  宋髙宗建炎元年
  第十二卷       凡三年
  起戊申宋髙宗建炎二年盡庚戌
  宋髙宗建炎四年
  第十三卷       凡七年
  起辛亥宋髙宗紹興元年盡丁巳
  宋髙宗紹興七年
  第十四卷       凡八年
  起戊午宋髙宗紹興八年盡乙丑
  宋髙宗紹興十五年
  第十五卷       凡一十七年
  起丙寅宋髙宗紹興十六年盡壬
  午宋髙宗紹興三十二年
  第十六卷       凡二十七年
  起癸未宋孝宗隆興元年盡己酉
  宋孝宗淳熈十六年
  第十七卷        凡一十八年
  起庚戌宋光宗紹熈元年盡丁邜
  宋寧宗開禧三年
  第十八卷        凡一十七年
  起戊辰宋寧宗嘉定元年盡甲申
  宋寕宗嘉定十七年
  第十九卷        凡九年
  起乙酉宋理宗寶慶元年盡癸巳
  宋理宗紹定六年
  第二十卷        凡二十五年
  起甲午宋理宗端平元年盡戊午
  宋理宗寶祐六年
  第二十一卷       凡一十六年
  起己未宋理宗開慶元年盡甲戌
  宋度宗咸淳十年
  第二十二卷       凡五年
  起乙亥宋帝㬎德祐元年盡己邜
  宋帝昺祥興二年
  第二十三卷       凡一十五年
  起庚辰元世祖至元十七年盡甲
  午元世祖至元三十一年
  第二十四卷       凡一十七年
  起乙未元成宗元貞元年盡辛亥
  元武宗至大四年
  第二十五卷       凡一十八年
  起壬子元仁宗皇慶元年盡己巳
  元文宗天厯二年
  第二十六卷       凡二十三年
  起庚午元文宗至順元年盡壬辰
  元順帝至正十二年
  第二十七卷       凡一十五年
  起癸巳元順帝至正十三年盡丁
  未元順帝至正二十七年
  等謹案續資治通鑑綱目二十七卷明商輅等撰始于宋太祖建隆元年庚申訖于元順帝至正二十七年丁未大書分注悉準朱子綱目之例厥後周禮撰廣義散系各條之下其持議偏駮紀事失實名為續朱子之書實無能為役也明陳仁錫刋本取以附于朱子綱目之後用備宋遼金元四朝事實逮我
  聖祖仁皇帝御批綱目遂因仁錫之舊並是書亦予加批刋布其中紕繆間有
  駁斥而未嘗改正我
  皇上稽古示訓一稟大公
  洞燭是編之非如金禁女真人學南人衣飾乃敦儉由舊之美也䝉古額哷布格僣號于和林後自歸上都元世祖以其為太祖之裔不忍加戮止誅其黨乃敦族含容之度也而是書曲加詆毁又如巴拜以其子入見太子珍戬珍戬諭之以學漢人文字蓋欲其兼通經史也而是書刪改其文曰諭之以毋讀䝉古書則并其事實失之矣此其背謬之最甚者其他誣罔是非顛倒黑白不勝枚舉因
  命諸
  皇子及軍機大臣詳加考訂存其時事之可稽者易其論議之偏謬者更正板刻俾曲直不淆考驗可據卷首冠以
  𠡠諭及
  御製題辭于是春秋筆削之㫖燦然具在非獨是書之幸亦億萬世讀史論古者之幸也乾隆四十九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一
  起庚申周恭帝元年宋太祖建隆元年盡甲戌宋太祖開寳七年凡十五年
  庚周恭帝宗訓元年宋太祖神徳皇帝趙匡𦙍建隆元申年○蜀主孟昶廣政二十三南漢主劉鋹大寳三北漢孝和帝劉鈞天會五南唐元宗李景十八年○是歳周亡宋代新大國一舊小國四凡五國吳越荆南湖南凡三鎮春正月周殿前都㸃檢趙匡𦙍稱皇帝國號宋廢周主宗訓為鄭王周侍衛副都指揮韓通死之匡𦙍涿郡人四世祖朓唐幽都令生珽唐御史中丞珽生敬涿州刺史敬生𢎞殷周檢校司徒岳州防禦使𢎞殷娶杜氏生匡𦙍於洛陽夹馬營赤光繞室異香經宿不散及長容貎雄偉器度豁如識者知其非常人仕周補東西班行首累官殿前都指揮使掌軍政凡六年數從世宗征伐薦立大功人望歸之世宗甞於文書嚢中得木長三尺餘題云㸃檢作天子時張永徳為前殿都㸃檢乃命匡𦙍代之及宗訓立加檢校太尉領歸徳節度使時主少國疑中外宻有推戴之意顯徳六年冬十一月鎮定二州言北漢會契丹兵入境正月辛丑朔遣匡𦙍率兵禦之殿前副都㸃檢慕容延釗將前軍先發都下讙言將以出軍之日冊㸃檢為天子士民恐怖争為逃匿之計惟内廷晏然不知癸卯大軍繼出軍校苖訓號知天文見日下復有一日黑光摩盪者久之指示匡𦙍親吏楚昭輔曰此天命也是夕次陳橋驛將士相聚謀曰主上幼弱我輩出死力破敵誰則知之不如先册㸃檢為天子然後北征未晚也都押衙李處耘具以事白匡
  𦙍弟供奉官都知匡義及歸徳掌書記趙普匡義普部分都將環列待旦遣牙隊軍使郭延贇馳騎入京報殿前都指揮使石守信都虞侯王審琦二人皆素歸心匡𦙍者甲辰黎明將士逼匡𦙍寢所匡義普入帳中白之匡𦙍時被酒臥欠身徐起將校已露刃列庭曰諸將無主願冊太尉為皇帝匡𦙍未及對黄袍已加身矣衆即羅拜呼萬歲掖之上馬還汴匡𦙍攬轡曰汝等貪富貴能從我命則可不然我不能為若主矣皆下馬曰願受命匡𦙍曰太后主上我北面事者不得驚犯公卿皆我比肩不得侵凌朝市府庫不得侵掠用命有重賞違不汝貰也皆應曰諾遂肅隊而行乙巳入汴先遣楚昭輔慰安家人又遣客省使潘美見執政諭意時早朝未罷聞變范質執王溥手曰倉卒遣將吾輩之罪也𤓰入溥手㡬出血溥噤不能對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韓通自禁中遑遽而歸謀帥衆禦之軍校王彦昇逐焉通馳入其第未及闔門為彦昇所害妻子俱死匡𦙍進登明徳門令甲士歸營而自退居公署將士擁范質等至匡𦙍見之流涕曰吾受世宗厚恩為六軍所迫一旦至此慙負天地將若之何質等未及對列校羅彦環挺劒厲聲曰我輩無主今日必得天子質等相顧不知所為溥降階先拜質不得已亦拜遂請匡𦙍詣崇元殿行禪代禮召百官至晡時班定猶未有禪詔翰林承㫖陶榖出諸袖中遂用之宣徽使引匡𦙍就庭北面拜受已乃掖升殿服衮冕即皇帝位奉周主為鄭王符太后為周太后遷之西宫大赦改元以所領歸徳軍在宋州國因號宋遣使徧告郡國藩鎭加官進爵有差定國運以火徳王色尚赤臘用戌華山隠士陳摶聞宋主代周曰天下自此定矣未幾鎭州報北漢兵引還
  發明三代以後得國之正莫如漢髙誅無道秦討逆賊羽故綱目以即皇帝位書之明其正也自漢獻衰微曹丕篡奪浸滛至於晉宋五代壞亂極矣歴考舊史往往以禪位為文嗚呼自堯舜揖遜傳於賢而不傳於子禹傳於子而不傳於賢然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禹非自私而傳子天與故耳三代以降抑何堯舜之多耶是乃亂臣賊子假此以欺天下天下安可欺乎綱目正名定罪皆書稱皇帝廢故主而畧無寛恕其義自明迨夫匡𦙍為周㸃檢受周厚恩當主少國危之時正宜盡心輔佐以勤王室雖有陳橋之變必斷以大義誅鉏叛卒退居藩服當如禹避舜之子於陽城而謳歌訟獄之來歸然後踐位庶幾名正言順而無叛逆之罪夫何受命而出因變而返殊無辭避之意遂居九五之尊殆與朱全忠石敬塘等耳故綱目特書稱皇帝廢周主以著其篡竊之罪周朝諸臣為之犬馬獨韓通欲謀禦之未遂遇害故以全節予之所以遂周人挈國與賊之意然則范質王溥王彦昇等可勝誅哉觀綱目之所書則逆順之意明討賊之㫖嚴是即春秋正名定分之法也臣故備論之
  廣義臣甞讀宋史至史臣曰太祖得國視晉漢周亦豈甚相絶哉未甞不嘆其言為至公而有所自也何也盖石敬塘篡唐而為晉劉暠篡晉而為漢郭威篡漢而為周彼晉漢篡國之由姑置弗論且以郭威篡漢言之當夫漢遣郭威伐遼之日威至澶州自立而還廢其王贇為湘隂公吾知匡𦙍之意以為周之篡漢亦猶漢之篡晉漢之篡晉亦猶晉之篡唐歴代之君皆爾吾何為獨不然故率意因襲其弊而無忌憚也且古有朝委裘植遺腹之大義烏可因其主之幼自立為君而廢之也耶嗚呼匡𦙍稱尊號廢幼主與周太祖郭威如出一律非篡而何且夫見得思義者君子之心見利忘義者市井之行觀夫匡𦙍髙平之戰謂將士曰主危如此吾獨何得不致死力由是身先士卒即退漢師厥功茂矣其後受命伐唐之初匡𦙍父馬軍副指揮使𢎞殷引兵叩城門匡𦙍曰父子雖至親城門王事也不敢奉命明旦𢎞殷乃得入觀此則知匡𦙍君臣之義根于胸中牢不可破雖父子之親弗能逾也使其秉心塞淵不改前轍托孤于周不亦美乎或曰五季之衰杳冥昏黑乞養異姓奴𨽻黥徒皆得為君匡𦙍此舉迫於衆情之不得已豈其夲心哉不然孟子何以勸齊梁之君行王道而為天下之義主也匡𦙍義主也奚可罪哉曰非也王道不過義焉而已一有非義抑豈所謂王道哉故曰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也况乗其主之幼而篡奪其國者可以義主名之邪曰其事始於麾下之將士而成於匡義趙普耳豈太祖之汲汲哉曰不然使太祖守義之心如石之不可轉雖烏獲弗能奪也今焉彼衆得以售其謀者豈非平日闖知其素志之有在耶故他日杜后曰吾兒素有大志今果然矣臣甞迹夫宋祖篡國之心不在於陳橋兵變之日乃萌於去年周主殂而幼主即位之時也使周主不殂則匡𦙍守義之心自若周主雖殂而嗣君賢而且長匡𦙍守義之心亦自若也今周主既殂嗣君亦幼故其朶頤之勢突然以興彼一杯守義之水安能勝夫輿薪射利之火哉惜乎天資素美之主而卒蒙萬世首惡之名者守義之不堅也曰五代庸君暗主彼此相承使非宋祖起而一之孰能一之乎曰恭帝雖幼君也匡𦙍雖賢臣也臣廢其君可乎曰然則武王為萬世之聖豈以伐紂為非邪曰恭帝無商紂之暴匡𦙍無武王之聖使恭帝暴於商紂匡𦙍聖於武王亦終犯乎君臣之義况乎恭帝不紂而匡𦙍不武者哉不然彼伯夷叔齊何甘於首陽之薇而苦於姬周之粟也綱目開卷第一義而予韓通之死節則史臣之論益明矣曰宋與周之得國不異如此周祚何其促而宋祚何其逺耶曰篡迹雖同而脩徳則異故也
  宋贈周韓通為中書令
  宋主贈通以旌其忠仍詔以禮葬之欲加王彦昇擅殺之罪羣臣以建國之始乞貰之宋主猶怒故終身不得節鉞
  發明韓通心乎周室闔門遇害乃宋主之仇讐曷為贈之以官盖惻隠之心人皆有之宋之贈通由其良心不昧愓然於中不可掩匿故耳通如有靈安肯受非義之贈乎當時范質等偷生賣國茍焉無恥抑不知贈通之時詎無汗顔警惕邪然不曰贈韓通而曰贈周韓通者所以美通始終為周因以愧宋之叛主爾其㫖嚴哉
  廣義抑考韓通仕周為陸路都部署太祖為水路都部署則是同官於周而均食周粟者也一以篡周得國一以死周盡忠千載之下是非定于是冊君子寕不快韓而鄙趙哉
  宋論翊戴功加石守信等官爵
  石守信為侍衛親軍馬歩軍副都指揮使髙懐徳為殿前副都㸃檢張令鐸為馬歩軍都虞侯王審琦為殿前都指揮使張光翰為馬軍都指揮使趙彦徽為歩軍都指揮使並領節鎮餘領軍者並進爵時慕容延釗握重兵屯真定韓令坤領兵廵北邊宋主遣使諭意許以便宜從事兩人皆聼命乃加延釗殿前都㸃檢令坤亦加侍衛都指揮使
  發明羞惡之心人皆有之石守信等雖宋主舊將然與匡𦙍皆北面事周均饕爵祿彼臣而我亦臣耳宋主篡位少有人心者必於焉而變矣守信等俛首事賊畧不知恥反效走狗驅馳以搏狡兎既竊周鼎恬然受賞自以為有翊戴之功狐媚一時誇越當代殊不知由君子觀之何異齊人乞食於墦間歸而驕其妻妾者乎綱目書此文無貶辭乃所以深貶之爾
  宋遣使分賑諸州
  發明五代之季兵亂凶荒民之塗炭極矣為君者但知般樂怠傲之榮為臣者但知富國彊兵之術求其恤民瘼者寥寥無聞周自世宗號為賢辟然且征伐四鄰骨肉糜爛境内蒼生未盡賙䘏於乎國以民為夲民以食為天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宋主得國之初未遑他務首遣使者分賑諸州則其䘏民之深従可知矣回視五代之君奚翅天淵宜其削平諸國混一區宇也歟綱日掲而書之深予之耳豈以宋之篡竊而遂沒其善哉見君子之心樂與人為善矣
  ○宋主以其弟光義為殿前都虞侯趙普為樞宻直學士
  光義即匡義也
  宋立太廟追帝其祖考
  宋主從兵部尚書張昭判太常寺竇儀議立四親廟尊髙祖朓為僖祖文獻皇帝曾祖珽為順祖惠元皇帝祖敬為翼祖簡恭皇帝妣皆為皇后考𢎞殷為宣祖昭武皇帝定制嵗以四孟月及季冬凡五享朔望薦食薦新三年一祫以孟冬五年一禘以孟夏
  發明值渙散之時宜享帝立廟何者祖考之精神既散故王者當至於廟以聚之皆所以合其散也宋主得國之初先立太廟追帝祖考盖亦知渙之道矣五代之世綱目未甞書而此特書者其所以予之者誠在是焉傳稱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太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明其繼志述事而以達孝稱之宋主立太廟帝祖考五代之君絶無而僅有者其天子之規模已具宜其中天下而立以定四海之民也歟
  廣義考之分註竇儀等議立四親廟者何其不經之甚邪盖凡有天下者必立始祖之廟故文武之興乃以后稷為始祖而后稷必有廟也臣又甞考宣王時合祧毁二十餘廟况天子七廟諸侯六大夫三適士二官師一是以先王制禮正以别嫌疑抑僭偪夫惟尊卑名分不同故尊祖敬宗亦異今儀等議立四親廟則其所尊者乃在諸侯之下大夫之上其諸謂之何哉又曰五年一禘似矣殊不知禘祭必有其所既無始祖之廟則以何者為行禮之地耶且王者之禘必祭于始祖之廟而以太祖配之也然則髙曾祖考者特庶民之分耳豈王者報夲之深義哉故後来程子甞尊始祖于廟朱子頗覺有僭所以止尊三代及考而不及始祖者其意亦為此也噫儀等當宋祖維新之日而事之以叔孫蕞爾之禮不亦陋哉
  宋主視學
  詔增葺祠宇塑繪先聖先賢像自為贊書于孔顔座端令文臣分撰餘贊屢臨幸焉甞謂侍臣曰朕欲盡令武臣讀書知為治之道於是臣庶始貴文學
  發明漢髙十二年過魯以太牢祠孔子綱目特筆予之周太祖廣順二年如曲阜謁孔子祠拜其墓綱目特書美之宋主視學乃見於得國之始分注言其增葺祠宇塑繪聖像綱目備載美之亦以見天理之在人心自有不可得而冺沒者宋氏三百年基業其精神命脉盖在於此自是而後儒道稍稍振起於是臣庶始貴文學迨至闗閩濓洛之間文運大亨矣綱目所以特書而美宋主也
  二月宋主尊其母杜氏為太后
  后定州安喜人治家嚴而有法陳橋之變后聞之曰吾兒素有大志今果然矣及尊為皇太后宋主拜於殿上羣臣稱賀后愀然不樂左右進曰臣聞母以子貴今子為天子胡為不樂后曰吾聞為君難天子置身兆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則此位可尊茍或失馭求為匹夫不可得是吾所以憂也宋主再拜曰謹受教
  宋以范質王溥魏仁浦同平章事吳廷祚為樞宻使質加侍中溥司空仁浦右僕射俱平章事如故廷祚以父名璋避平章特加同二品仍為樞宻使舊制宰臣上殿命坐而議大政其進擬差除但入執狀畫可降出奉行而已質等自以周朝舊臣稍存形跡且憚宋主英睿仍請用劄子面取㫖退各疏其事同列書字以誌宋主從之坐論之禮遂廢
  發明禮義亷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孟軻氏曰恥之於人大矣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范質等周朝舊臣食君之祿受君之恩非一朝一夕矣矧與宋主比肩北靣稱臣昭灼人目不可掩也顧乃偷生賣國忍恥事讐四維既絶安足為人尹氏論馮道曰浮沉取容迎降賣國販易人主如斯人者周當廢斥貶責不使之得預縉紳之列可也今乃顯榮終始極其殊遇豈有一人臣身事四姓十君尚可得齒於人乎用是而觀則不惟質等無恥宋主亦無恥者矣五代衰亂之極而禮義亷恥為之掃地詎不深可哀哉直書於策交譏之也
  三月唐吳越遣使如宋
  賀即位也
  發明春秋桓二年紀侯朝魯傳曰桓弟弑兄臣弑君天下之大惡王與諸侯不奉天討反行朝聘之禮則皆有貶焉宋主廢君簒國乃亂賊耳當時列國倘能脩連帥之職移檄天下聲罪致討庶幾君臣大義不致廢墜不能以此自明却乃三國連衡來賀即位果何義乎故綱目變文直書遣使如宋而不曰来賀所以正其夲耳此綱目所以作也不然則亂臣賊子將肆其慾而無禁矣
  南漢主鋹殺其弟桂王璇興
  宦者陳延夀謂鋹曰先帝所以得傳位於陛下者由盡殺羣弟也勸鋹除去諸王鋹以為然遂殺璇興由是上下怨而紀綱大壊
  發明兄弟閱牆詩人所刺况手刅同氣者乎甚哉劉鋹昏惑之蔽至是極矣前書南漢主晟殺其弟八人此書南漢主鋹殺其弟璇興是何作述之一轍耶鋹惑宦者陳延夀之言遂殺其弟噫鋹不足道也書殺其弟則其餘凶虐抑又不言可知也雖欲長守其國烏可得哉
  夏四月周昭義節度使李筠起兵㑹北漢伐宋宋遣兵擊之
  宋遣使加筠中書令使者至潞州筠欲拒之賔佐切諫乃延使者置酒既而取周太祖畫像懸于壁涕泣不已賔佐惶駭告使者曰令公被酒失其常性幸勿訝北漢主鈞聞之乃以蠟書結筠同舉兵筠長子守節泣諫筠不聽宋主手詔慰撫且召守節為皇城使遣歸謂筠曰我未為天子時任汝自為之我既為天子汝獨不能小讓我耶守節歸以白筠筠遂起兵令幕府為檄數宋主罪執監軍周光遜等送于北漢以求濟師又遣人殺澤州刺史張福據其城從事閭邱仲卿說筠曰公孤軍舉事其勢甚危雖倚河東之援恐亦不得其力大梁甲兵精鋭難以争鋒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懐孟塞虎牢據洛邑東向而争天下計之上也筠不能用北漢主自帥兵赴筠筠迎謁于太平驛言受周太祖恩不敢愛死北漢主與周世讐不恱其說因使其宣徽使盧賛監其軍筠見漢兵弱少而賛又來監心甚悔謀多不協乃留守節守潞而自引衆南向北漢主聞賛與筠異復遣其平章事衛融和解之宋主遣石守信髙懐徳慕容延釗王全斌分道擊之仍𠡠守信等曰勿縱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守信等敗筠兵于長平
  發明李筠可謂知義矣昔郭威篡周漢湘隂公故將鞏延美舉兵徐州綱目義之故大書周昭義節度使所以見其不忘舊君書起兵所以見其不肯事讐書伐宋所以正宋主之罪此皆予之之詞是以數日城陷焚死遂以死節書之也然李筠前史皆以賊反為文至宋則以討筠為說於戲安有篡國之賊反為正而討賊之人反為逆耶謬妄甚矣然則欲知李筠之事者要當以綱目為的廣義春秋聲罪致討曰伐大書曰夏四月周昭義節度使李筠㑹北漢伐宋者所以著李筠之忠義而科宋主篡周之罪也嗚呼嚴矣
  五月朔日食
  發明春秋隠三年日食傳曰每食必書示後世遇災而懼之意也日者衆陽之宗人君之表而有日食之災咎象也克謹天戒則雖有其象而無其應弗克畏天災咎之来必矣凡經所書者或妾婦乗其夫或臣子背君父或政權在臣下或中國有邊患皆乾綱不振之徴也然當時天下未一民罹塗炭宋篡周國則是臣子背君父南漢寵宦官則是政權在臣下北漢引契丹伐宋則是中國有邊患由是胡氏之言可驗而變不虚生信矣故併及之
  ○宋主以其弟光美為嘉州防禦使○宋遷周六廟于洛陽○宋主自將圍澤州六月克其城李筠死之宋主自帥大衆討筠山路險峻多石宋主先於馬上負數石將士因争負之即日平為大道遂與守信等會大敗筠衆於澤州南殺盧賛筠走保澤州宋主列柵圍之六月宋將馬全義帥敢死士數十人攀堞而上遂入其城筠赴火死獲衛融融請死宋主怒以鐵撾擊其首流血被面融呼曰臣得死所矣宋主曰忠臣也釋之以為太府卿北漢主懼引師歸宋主進攻潞州守節以城降宋主釋其罪以為單州團練使發明春秋隠五年宋人圍長葛傳曰圍者繯其城邑絶其往来之使禁其樵採之途宋主親帥六軍以圍澤州書圍於上而書克於下宋主之惡彰矣李筠竭力拒守城陷而死則其始終狥國之心著焉故前書起兵予倡義此書死之予全節也夫以筠之一死固無所議宋主寜無少愧乎
  廣義嗚呼李筠之伐宋也豈不知宋之不敵哉惟以忠義自許故不以成敗利鈍為心也前書李筠伐宋此書李筠死之學者比而觀之則宋祖得國之由於是乎可見矣
  秋七月宋主還以趙普為樞宻副使○荆南節度使髙保融卒弟保勗嗣
  保融迂緩國事悉委于母弟保勗及卒保朂權知軍府請命于宋宋主授以節度使
  冬十月宋襲北漢汾州不克
  先是昭義節度李繼勲焚北漢平遥縣俘獲甚衆至是晉州鈐轄荆罕儒復率衆攻汾州為北漢大將郝貴超所襲戰死罕儒驍將宋主痛惜之斬其部將不用命者二十餘人
  發明春秋兵伐之例曰輕行而掩之曰襲譏詞也利人土地者謂之貪兵兵貪者滅宋將荆罕儒潜興師旅攻漢汾州意以此舉成功必希重賞殊不知反為漢襲兵敗身亡果何益乎故書襲書不克以譏之然罕儒戰死亦能忠於王事曷為削而不書盖罕儒既無上之所命又無詞之可執不過鼠竊狗偷利人土地耳綱目貴義不貴功其削而不書者既以為輕慮淺謀之戒又以為利人土地之鑒焉其㫖嚴矣
  周淮南節度使李重進謀起兵拒宋十一月宋主自將擊之重進自焚死
  重進周太祖之甥與宋主同事周室分掌兵柄常心憚宋主宋主立加重進中書令移鎮青州重進愈不自安隂懐異志及李筠舉兵重進遣親吏翟守珣往潞隂結筠守珣素識宋主乃潛詣京師求見宋主問曰我欲賜重進鐵劵彼信我乎守珣曰重進終無歸順之志宋主厚賜守珣令説重進緩其謀無令二兇並作分我兵勢守珣歸勸重進未可輕發重進信之既而宋主遣六宅使陳思誨賜之鐵劵重進欲治装隨思誨朝汴左右沮之猶豫不决又自以周室懿親恐不得全遂拘思誨治城繕兵遣人求援于唐唐主聞于宋宋遣石守信王審琦李處耘宋偓等分道討之趙普勸宋主自行十月宋主發汴十一月至廣陵即日㧞之城將陷左右欲殺思誨重進曰吾將舉族赴火死殺此何益即盡室自焚思誨亦被害宋主入城戮同謀者數百人史臣曰韓通死於宋未受禪之頃忠義之志明矣李筠李重進舊史書叛叛與否未易言也洛邑所謂頑民非殷之忠臣乎或曰三人者甞臣唐晉漢矣曰智氏之豫讓非歟
  發明甞以李筠李重進之事論之二人皆為周之臣子彼節度而此亦節度也何為李筠則直書起兵重進則書謀起兵及其死也俱焚於火何為一書死之一書焚死盖謀者欲為而未果之詞誅心也李筠一見宋使奮激起兵畧無猶豫重進惑鐵劵之賜將圗朝宋左右沮之疑而未決又自以周室懿親恐不得全則其拒宋乃不得已非如筠之剛斷耳故書謀起兵拒宋則欲為未果之情可知書自焚死則仗節死義之心不篤然較諸偷生賣國者則又異焉宋兩加兵不曰討而曰擊者宋乃亂賊不予其討也此綱目予重進而未盡予之意也此二李是非之斷也
  廣義李筠者周之藩臣也重進者周之懿親也於李筠則書曰伐宋曰死之於重進則書曰拒宋曰自焚死何邪盖李筠雖藩臣未甞臣於宋重進雖懿親盖甞臣於宋矣不臣于宋則是周之臣也既臣于宋則是宋之臣矣烏有臣拒其君之理邪故豫讓有曰既以委贄為臣而求殺之是二心也若重進者是誠二其心者也其心既二惡在其為忠周哉君子觀綱目備載李筠重進之事則二人之是非盖可知矣史論不亦過乎
  唐主遣子朝宋主于揚州十二月宋主還汴
  宋主令諸軍習戰艦于迎鑾鎮唐主大恐遣使犒師且使其子從鎰朝于揚州唐臣杜著薛良以罪奔宋獻平南䇿宋主惡其不忠斬著于蜀市配良盧州牙校遂還汴
  發明自周室不綱諸侯放恣弑君篡國習以成風桓公弑逆而諸侯朝之卒不能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聲罪致討此春秋所由作也宋主篡位一年于兹而列國不能修連帥之職但見唐與呉越来賀即位而又遣子朝于揚州事之甚謹愈見侵伐何益之有宋主前因李重進起兵厚賜翟守珣令說重進緩其謀毋令二兇並作分我兵勢以蕞爾藩鎮懼力弗及况列國乎唐主茍能聲大義於天下連合諸侯併兵伐宋宋必見滅而徒偷安忍恥阿諛茍容曾是以為保邦之道乎是知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平五國者五國也非宋也使六國連帥足以拒秦五國合兵足以拒宋噫六國既誤於前五國復愚於後可勝惜哉故直書以深譏之
  契丹烏嚕殺其叔父魯呼
  魯呼子宋王喜隠輕慓無恒謀反事覺辭連魯呼遂死于獄尋追諡章肅皇帝
  發明舉號斥名罪之也魯呼無罪何以書殺見烏嚕之忍也謀反者魯呼之子安可濫及無辜哉凡綱目所書皆經世大訓直書殺叔父其惡見矣於分註則稱追諡章肅皇帝於綱目則削而不書是盖不予魯呼以帝王之號而亦不予烏嚕以追諡之權其用意㣲矣
  廣義叔父謀反原之可也况為其子之所逮邪書殺叔父所以著烏嚕三綱之絶也
  宋以竇儀為翰林學士
  翰林學士王著以酒失貶官宋主謂宰相曰深嚴之地當使宿儒處之范質等對曰竇儀清介重厚然已自翰林遷端明矣宋主曰非斯人不可卿當諭以朕意勉令就職即日復入翰林宋主甞召儀草制至苑門儀見宋主岸幘跣足而坐却立不肯進宋主遽索冠帶而後召入儀曰陛下創業垂統宜以禮示天下恐豪傑聞而解體宋主斂容謝之自是對近臣未甞不冠帶
  發明士大夫立身而為世所貴者莫重乎綱常綱常不重冠裳而禽犢矣竇儀周朝之臣曩因滁州之物不以應命是則宋主重而用之者實基於此焉儀射一時之利以圗顯榮殊無可否於其間而立身之綱常一切棄而不顧抑不知五代以降何無耻之甚哉雖有清介重厚之徳過人之才不足貴矣綱目特書深貶之也
  宋主㣲行
  宋主欲察羣情向背頗為㣲行或諫曰陛下新得天下人心未安今數輕出萬一有不虞其可悔乎宋主笑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求之亦不可得拒之亦不能止周世宗見諸將方面大耳者皆殺之我終日侍側亦不能害若應為天下主誰能圗之微行愈數曰有天命者任自為之不汝禁也
  發明漢武㣲行綱目譏之宋主踐祚未久輕舉妄動已見於此夫人君繼體承祧所繫甚重出警入蹕清道後行烏可肆其輕佻身為匹夫之舉向使一夫不逞包藏禍心其危豈不甚哉有天命者任汝為之則誤矣厥後徽宗數為微行其源盖出於此源潔則流清詎不信然書㣲行則輕宗廟䙝神器棄萬乗之尊失人君之體具見於此有天下者不可不鑒
  辛宋建隆二年○是酉歳凡五國三鎮春正月宋度民田
  周世宗末年甞命官詣諸州度民田而使者多不稱至是宋主謂侍臣曰度田盖欲勤恤下民而民敝愈甚今當精擇其人遂分遣常参官詣諸州尋詔州縣課民種植長吏以春秋廵視著為令又置義倉官所收二稅每一石别輸一斗貯之以備凶歉
  二月宋遣使監輸民租
  先是藩鎮率遣親吏視民租入槩量增益公取餘羡符彦卿在天雄軍取民尤悉宋主聞之即遣使諸州分主其事民始不困
  發明自五代亂離以来王政之不行未有踈於此時者也民之憔悴於虐政未有甚於此時者也人主茍有愛民之心則必有愛民之政宋主得國度民田則所以勤䘏下民監輸民租則所以剗革宿弊此皆可謂有愛民之心者綱目詳而書之皆所以致其予之之意耳詩曰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此之謂也
  唐徙都洪州
  唐主景屬中國多故跨據江淮三十餘州擅魚鹽之利即山鑄錢物力富盛頗有窺覦中原之志及淮甸入于周寖以衰弱宋主既平揚州景懼甚乃遷豫章以太子從嘉守建康豫章城邑迫隘羣臣日夜思歸景怒欲誅贊行者
  閏三月宋以慕容延釗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時延釗自真定来朝韓令坤亦從討李重進還皆罷為節度使自是殿前都㸃檢不復除授
  夏四月朔日食○六月宋太后杜氏殂
  后疾宋主侍藥餌不離左右疾革召趙普入受遺命且問宋主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宋主曰皆祖考及太后之餘慶也后曰不然正由柴氏使幼兒主天下爾若周有長君汝安得至此汝百歳後當傳位光義光義傳光美光美傳徳昭夫四海至廣能立長君社稷之福也宋主泣曰敢不如敎后顧謂普曰爾同記吾言不可違也普即榻前為誓書於紙尾署曰臣普記藏之金匱命謹宻宫人掌之遂殂
  廣義太抵堯之傳舜舜之傳禹豈堯舜之得已哉以朱均無舜禹之賢故也使朱舜而均禹焉則傳賢之事不聞於後世不然則禹之傳子何萬世而無弊邪然則有天下者自堯舜傳賢之外無有出於傳子之為正也彼其不傳於子而傳於弟此宣公所以成宋亂也趙宋之事㡬矣或曰莊公之弑殤公是猶子之弑諸父也其為亂宜矣厥後宋之太宗非有莊公之不道是何曾比於是哉曰不然殤公見弑於莊公徳昭死由于匡義雖曰下之弑上上之殺下跡雖不同同一不仁之心也非亂而何今杜氏但知周亡於幼君而不知周之所以亡者非幼君也由乎托孤之匪人也使其如成王之得周公則宗訓雖幼宋主烏敢朶頥其鼎哉且杜氏欲太祖傳之光義光義傳之光美光美傳之徳昭似矣假如太祖二十年光義亦二十年而光美亦如之然後傳至徳昭則徳昭至是已七十餘矣焉有墓木既拱之人而可以帝天下乎杜氏惟據一時目擊之見而為此厲階之說耳况夫夫死從子婦人分也是安得為賢哉曰然則為之奈何曰杜氏當曰周主幼而無輔此其所以失天下也汝百歳後當傳位於徳昭吾屬匡義以輔之如周公之於成王則庶乎其可也不此之慮而卒陷其子於魯桓之惡悲夫且夫古國之所以亡者豈皆幼君邪借曰國君雖長而不賢亦終必亡而已矣惡在其為幼君哉杜氏之說謬矣詩曰誰生厲階至今為梗此之謂也
  秋七月宋罷其侍衛都指揮使石守信等典禁兵石守信王審琦等皆宋主故人有功典禁衛兵普數以為言宋主曰彼等必不吾叛卿何憂之深邪普曰臣亦不憂其叛也然熟觀數人者皆非統御才恐不能制伏其下則軍伍間萬一有作孽者彼臨時亦不能自由爾宋主悟一日因晚朝與守信等飲酒酣屛左右謂曰朕非卿等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艱難殊不若為節度使之樂朕終夕未甞敢安枕卧也守信等請其故宋主曰是不難知此位誰不欲為守信等頓首曰陛下何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誰復有異心宋主曰卿等固然其如麾下欲富貴何一旦有以黄袍加汝身汝雖欲不為其可得乎守信等泣謝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宋主曰人生如白駒過隙所以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娯樂使子孫無貧乏耳卿等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藩擇好便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逺不可動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夕飲酒相歡以終天年朕且與卿等約為婚姻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守信等皆謝曰陛下念臣等至此所謂生死而骨肉也明日皆稱疾乞罷典兵宋主從之以守信為天平節度使髙懐徳為歸徳節度使王審琦為忠正節度使張令鐸為鎮寧節度使皆罷宿衛就鎮賜賚甚厚唯守信兼職如故其實兵權不在也
  發明罷典禁兵之事吕氏以為罷之當理愚獨以為不然心病故耳宋主以臣而叛君其心惴惴焉惟恐臣之將叛乎已一聞趙普之言即罷諸將之秩於乎既疑於此曷不謹於彼耶考之分註宋主紿守信等曰一旦以黄袍加汝身汝雖欲不為其可得乎夫言者心之聲心有是病則其發言亦有是病况宋主甞以天命是託既有天命何必疑之王者量同天地奉行天命守而弗失則人心自服天命自歸安有一夫異議耶昔秦政得䜟云亡秦者胡也乃役天下之民以築萬里長城未幾卒亡於胡亥唐皇得䜟云女主昌民間乃聚在廷之臣以殺無辜之將未幾卒亂於武氏盖由國政不脩猜忌甚謹人心既離天命亦去然則猜忌者果何益哉宋主罷典禁兵盖亦猜忌之過云爾不然綱目何以不書石守信等罷典禁兵而書宋罷其義可見後之論此者當以分註為按以綱目為斷則是非明矣
  宋主以其弟光義為開封尹光美為興元尹○宋以李漢超為齊州防禦使
  尋命兼闗南兵馬都監漢超在闗南民有訟其彊娶己女為妾及貸民錢不償者宋主召謂曰汝女可適何人對曰農家爾又問漢超未入闗南時契丹何如對曰嵗苦侵暴曰今復爾邪對曰無也宋主曰漢超朕之貴臣汝女為之妾不猶愈為農婦乎且使漢超不在闗南汝家尚能保其所有貨財耶責其人而遣之宻使諭漢超曰亟還其女并所貸朕姑貰汝勿復為也不足於用何不以告朕耶漢超感泣由是益脩政理吏民愛之
  八月宋襲執武義節度使孫行友
  行友繼其兄方簡鎮易定踰八年狼山佛舎妖黨益盛宋主即位行友不自安累表乞罷不許行友懼乃繕甲兵將棄其帑還據山寨以叛兵馬都監樂繼能宻表其事宋主遣李懐節馳騎㑹鎮趙之兵偽稱廵邊直入定州行友不之覺既而出詔令舉族歸朝行友倉皇聼命旣至訊之得實制削奪其官爵禁錮私第
  發明按分註孫行友繕甲兵將棄其帑還據山寨以叛則行友不為無罪綱目書此若無罪然者何也正其夲耳宋主篡國是亦亂臣自已昏昏安能使人昭昭故不以討罪例予之况行友周之臣子雖不能為周報讐然能謀亂其志可尚洛邑所謂頑民非殷之忠臣乎故恕之恕行友則所以罪宋主也其㫖嚴矣
  唐主景殂子煜立于金陵
  景方議東還以疾卒于南都太子煜時留建康遂即位遣其戸部尚書馮謐奉父遺表于宋願追尊帝號宋主許之煜初名從嘉聰悟好學善屬文工書畫明音律
  女眞入貢于宋
  女真之先居古肅慎地元魏時號勿吉至隋改號靺鞨唐初有黑水粟末兩部後粟末盛彊號渤海國黑水因役屬之渤海既滅黑水部民在南者繫籍于契丹號熟女真在北者不籍于契丹號生女真至是以馬入貢于宋宋主詔蠲登州沙門島居民租賦令專治舟船渡其所貢馬
  冬十一月沙州入貢于宋
  沙門夲漢燉煌故地唐末以張義潮為𤓰沙節度至朱梁時張氏絶州人推長史曹義金為帥義金卒子元忠繼有其地周授歸義軍節度使至是入貢于宋
  發明書入貢志謹也不曰来貢而曰入貢見来之不易而入之當凜也自古王道興則逺方嚮化周公制禮作樂而外夷重譯来獻白雉曰中國有聖人今而宋主得國女真沙門相繼入貢則其興王之道成混一之勢見矣雖然盛之極者衰之漸泰之際者否之伏㡬㣲之際聖人所謹厥後女真搆兵卒為宋患故綱目於女眞入貢必謹而書之以志宋室興亡之夲耳
  壬宋建隆三年唐後主煜元戌年○是歳凡五國三鎮春正月宋廣東京城宋主既廣汴城且命有司畫洛陽宫殿按圗脩之以韓重贇董其役營繕既畢宋主坐寢殿令洞開諸門皆端直軒豁無有壅蔽謂左右曰此如我心若有邪曲人皆見之矣
  發明宋廣東京城曷為書見役民為重事也宋主得國之初天下未一民心未寜正宜恭儉脩身以示天下城之廣否何預焉唐虞土階三尺茅茨不剪禹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古之聖人恭儉如是而萬國咸寧四夷賔服豈以廣城池脩宫殿然後光耀前王哉其識趣卑陋甚矣厥後真徽之世土木大興實宋主啓之也形端影正詎不信然故綱目特書以深譏之
  廣義分注載宋主曰此如我心若有私曲人皆見之臣謂其負周世宗者何曲如之謂人之不見可乎所謂明于此而暗于彼者宋太祖之謂也
  二月宋初詔常參官轉對
  毎五日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轉對指陳時政得失事闗急切者許非時上章
  發明後唐明宗初令百官轉對綱目美之然則常參官轉對亦清朝令典而實始於此夫以宋主立國規模盡善則其混一天下也宜哉特書曰初盖予之也
  廣義觀綱目具載此條則知宋主急於求治之切然曰初者予以見自此以前無有此美而五代之政不足言矣
  北漢侵宋晉潞州○宋令大辟諸州不得專注宋主謂宰臣曰五代諸侯䟦扈有枉法殺人者朝廷置而不問人命至重姑息藩鎮當如是耶自今諸州決大辟錄案聞奏付刑部詳覆之
  發明慎刑法恤民命王者之盛心也是以旅之大象而有明慎用刑之詞昔唐太宗命臣下三覆五覆之奏先儒美之觀宋主謂宰臣曰五代諸侯䟦扈有枉法殺人者朝廷置而不問人命至重姑息藩鎮當如是耶至哉言乎誠王者之量天地之心也較之諸侯徒事於富國彊兵者豈可同日語哉故綱目直書以美之
  廣義此其重民命而即帝舜欽恤之意也文無美辭而美在其中矣
  宋禁民火葬
  發明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此送死大事過於厚之意焉盖衣衾棺槨必誠必信者欲其堅厚久逺無使土侵膚則是葬者皆歸於土未聞有火葬之禮也茍用火葬棺槨何為以父母之身措烈焰之内人子之心獨無惻怛乎敗俗棄禮莫此為甚直書曰禁乃深予之
  ○夏四月清源節度使留從効卒牙將陳洪進執其子紹鎡歸于唐推副使張漢思為留後
  從効卒子紹鎡典留務會吳越聘使至紹鎡夜召與燕統軍使陳洪進誣紹鎡謀附呉越執送建康推副使張漢思為留後而自為副使
  發明唐季以来藩鎮䟦扈至五代而其禍極矣往往欺孤制弱遞相推讓習以成風恬不之懼朝廷因而授之罔敢誰何以致卒無紀律名分大壊誠王法之所必誅也陳洪進循其故轍執其留後唐不能討可勝惜哉故備書於䇿所以譏當時因襲之弊耳於洪進乎何誅
  宋以趙贊為彰武節度使
  贊至延州前後分置歩騎使綿綿不絶林莽之際逺見旌旗所部羌渾來迎莫測其數相視奪氣莫不畏服宋主甞注意于謀帥命贊屯延州姚内斌守慶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彦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以備西夏李漢超屯闗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州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隶州以拒北敵又以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李謙溥守隰州李繼勲鎮昭義以禦太原其家族在京師者撫之甚厚郡中筦𣙜之利悉與之恣其圗回貿易免所過征税令召募驍勇以為爪牙凡軍中事許從便宜每来朝必召對命坐賜以飲食錫賚殊異由是邊臣皆富於財得以養募死力使為間諜洞知蕃情毎入侵必能先知預為之備設伏掩擊多致克㨗自此累年無西北之虞得以盡力東南取荆湖川廣呉楚之地
  廣義分注備載趙贊之功乃趙充國擅道濟李靖之儔耳宋初邊將得人如此王業其無興乎
  冬十月宋以趙普為樞宻使
  吳廷祚罷以普代之宋主甞謂普曰天下自唐季以来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八姓鬪戰不息生民塗炭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長久計其道何如普對曰此無他方鎮太重君弱臣彊而已今欲治之宜稍奪其權制其錢糓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宋主曰卿勿復言吾已諭矣朱子曰趙韓王佐太祖區處天下收藩鎮之權立國家三百年之安豈不是仁者之功
  廣義太抵趙普輔太祖以興王業其利澤及人之功固不在管仲之下然其失節之醜與夫涪陵之寃受金販水之事曾謂管仲有之乎考亭朱子不欲顯其君相之失宜有以興過美之辭也不然孔子於昭公之事何直受其過而不辭哉
  宋主匡𦙍遷鄭王宗訓于房州
  發明宋主自篡位斥書名厥後止書宋主而已至是遷鄭王曷為斥名遷故主也子路問孔子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曰必也正名乎宋主之於宗訓則臣也宗訓之於宋主則君也雖已篡位名分猶存綱目必斥其名者所以扶三綱正名分其㫖切哉然宗訓曷為不書故周主已失其國故特貶之綱目權衡審矣垂法嚴矣
  廣義嗚呼宋主篡周以来其故主若樊籠之鳥何能為哉雖不遷可也今既奪其國又遷其主果何道乎綱目書曰宋主匡𦙍遷鄭王宗訓于以見匡𦙍宗訓若塗人耳君臣之道於是乎絶而世變一至於此亦可悲矣
  ○武平節度使周行逢卒子保權嗣
  保權年十一矣
  十一月荆南節度使髙保勗卒兄子繼冲嗣
  繼冲保融子也
  十二月湖南將張文表襲潭州據之
  初周行逄病亟召將校屬其子保權曰吾部内兇狼者誅之畧盡唯張文表在耳我若死文表必亂諸君善佐吾兒無失土宇必不得已當舉族歸朝無令陷于虎口及保權嗣位文表聞之怒曰我與行逢俱起㣲賤立功名今日安能北面事小兒乎會保權遣兵代永州戌道出衡陽文表遂驅之以襲潭州知留後廖簡素易文表不設備文表兵徑入府中簡方燕客醉被殺文表遂據潭州又將取朗陵以滅周氏保權遣楊師璠擊之且求援于宋
  蜀主鑄鐵錢征逋稅
  蜀以用度不足始鑄鐵錢禁境内用鐵凡器用須鐵為之者置塲𣙜之以専其利又遣使督諸路累年逋負租税龍遊令田淳上疏言擾民犯天意聚財損君道語甚切直蜀主不能用淳好談治亂大畧屢陳朝政闕失甞言王昭逺伊審㣲韓保正不可當大任或勸以遜詞取貴仕淳曰大丈夫豈能附狗䑕求進哉發明節用愛人為國先務蜀主因用度不足鑄鐵錢征逋税則其汲汲然惟務漁奪民財損下益上之心甚矣有若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或以為蜀地褊小故用不周然漢髙帝起蜀而得天下諸葛亮治蜀而圗中原當時且耕且戰軍餉不乏未甞有國用不足之憂或又以為蜀地褊小不能興王然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皆能朝諸矦而有天下人主患不行仁政耳編小何嫌原其心不過費出無經以致用度不足茍欲征之於民曷若反之於已胡為剝民之若是耶譬猶割肉以充腹腹飽而身斃其能久乎綱目掲而書之以為後世驕奢者戒垂法深矣廣義田淳乃㫤之龍逢比干也有臣如此而不能用雖欲不亡得乎
  南漢誅其内侍監許彦眞以李托為内太師
  彦真既䜛殺尚書右丞鍾允章威權與龔澄樞等澄樞忿其恣横會有告彦真通先朝李麗姬者澄樞將按之彦真懼與其子謀殺澄樞澄樞使人告彦真謀反下獄族誅南漢主以李托為内太師六軍觀軍容使初南漢主納托長女為貴妃次女為美人至是詔邦政皆稟托而後行
  發明歴觀漢唐以来未始不為閽寺所誤甚者稱其定策國老天子門生其禍極矣南漢立國閹人弄權彦真䜛殺忠良勢傾人主實乃蠧國之蟊賊故綱目不曰南漢主誅而必曰南漢見一國之人誅之也夫以南漢主既知彦真之罪而殺之則必悉屏元惡肅清宫闈可也夫何因袵席之愛甫誅彦真即用李托且又以為内太師一邦之政悉禀行之則是一彦真初誅而一彦真又生矣國家何由而平治哉此其所以終於滅亡而不救爾比而觀之其義自見
  癸宋乾徳元年○是亥歲凡五國一鎮春正月宋初以文臣知州事五代諸侯强盛朝廷不能制每移鎮受代先命近臣諭㫖且發兵備之尚有不奉詔者宋初異姓王及帶相印者不下數十人宋主用趙普謀漸削其權或因其卒或因遷徙致仕或因遥領他職皆以文臣代之
  宋遣慕容延釗李處耘假道荆南討張文表二月周保權執文表誅之處耘襲江陵髙繼冲以荆南降
  初宋主遣盧懐忠使荆南謂之曰江陵人情去就山川向背我欲盡知之懐忠還言髙繼冲甲兵雖整而控弦不過三萬年榖雖登而民困於暴斂南邇長沙東拒建康西迫巴蜀北奉朝廷其勢日不暇給取之易也及周保權使至宋主謂范質等曰江陵四分五裂之國今假道出師因而下之蔑不濟矣乃命慕容延釗為都部署樞宻副使李處耘為都監率十州兵假道荆南討文表未至楊師璠已破文表于平津亭執文表臠而食之梟首朗陵市處耘至襄州遣丁徳裕諭繼冲以假道之意孫光憲因言于繼冲曰中國自周世宗時已有混一天下之志今宋主規模宏逺不若早以疆土歸之則可免禍而公亦不失富貴矣繼沖乃遣其叔父保寅奉牛酒犒師于荆門且覘彊弱處耘待之有加繼冲聞之以為無虞是夕延釗召保寅宴飲帳中處耘宻遣輕騎數千倍道前進繼冲但俟保寅還遽聞宋師奄至即惶怖出迎遇處耘於江陵北十五里處耘揖繼冲令待延釗而率親軍先入城比繼冲還則宋師已分據衝要繼冲大懼因盡籍其境内三州十七縣遣客將王昭濟奉表納于宋宋主受之以王仁瞻為荆南都廵檢使而授繼冲荆南節度使如故髙氏親屬僚佐拜官有差以光憲為黄州刺史
  發明宋之出師未甞書討而此書討何伐有罪也文表䟦扈不臣據潭以叛正王法之所不赦盖人人之所共誅保權不能討悖逆之臣諸侯不能脩連帥之職宋人是舉為有名矣故書討書誅以予之然文表有罪而繼冲則無罪因而假道乗勢襲之不過利人土地豈王者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不為之義乎故書襲以譏之繼冲據有荆南弗克死守偷生迎降不為無罪故書以荆南降可見荆南之力猶可敵宋而繼冲自降之也其義深切著明矣
  延釗進克潭州周保權遣兵逆戰敗走延釗遂入朗執保權以歸
  延釗進克潭州將趨朗州保權牙將張從富等以為文表已誅而宋師繼進不止懼為所襲相與拒守延釗至不得入宋主聞之遣使諭從富等不聼以兵逆戰于澧江宋師敗之季處耘擇所俘體肥者數十人令左右分㗖而黥其少健者令先入朗黥者入城言被擒者為宋師所㗖聞者皆恐遂潰延釗因長驅而進遂克其城執從富殺之其大將汪端劫保權及家屬亡匿江南岸僧寺中處耘遣田守竒帥師渡江獲之以歸宋主釋其罪以為右千牛衛上將軍汪端猶擁衆㓂掠宋師擊殺之湖南悉平得州十四監一縣六十六宋主以戸部侍郎吕餘慶權知潭州
  發明誅亂討逆固王者之夲心興滅繼絶乃仁人之素志文表陵蔑其主宋國興師討之義也今既元惡授首是宜撫慰班師襲執保權此何義邪不過假公營私詐力以利人土地惡足尚哉然則保權獨無罪歟春秋傳曰凡書敗書滅書入而以其君歸皆名者為其服為臣僕故絶之也國君死社稷正也逃之雖非猶有耻焉俘甚矣故夫入者逆而不順之詞惡延釗也以歸者貶而絶之之詞罪保權也
  宋天雄節度使符彦卿入朝
  宋主欲使彦卿典兵趙普屢諫不聼宣已出復懐入從容言之宋主曰朕待彦卿厚豈忍相負邪普曰陛下何以能負周世宗宋主黙然事遂寢
  夏四月宋初置諸州通判
  詔設通判于諸州凡軍民之政皆統治之事得専達與長吏均禮大州或置二員又令節鎮所領支郡皆直𨽻京師得自奏事不屬諸藩於是節度使之權始輕用趙普之言也
  廣義趙普之相太祖也釋兵權以文臣知州事止符彦卿置諸州通判是皆謀國之大者也宋之興也普有力焉
  宋行應天厯
  王朴欽天厯推驗稍踈司天少監王處訥製新厯上之宋主自為厯序賜名應天頒行之
  泉州將陳洪進幽其留後張漢思而代之
  漢思患洪進専因設燕伏甲將殺之酒數行地忽大震棟宇傾側坐立者不自持同謀者懼因以告洪進洪進亟走出甲士皆散自是更相為備一日洪進袖大鎻安歩入府中叱退直兵漢思方坐内齋洪進即合其戸而鎻之使人叩戸言曰郡中軍吏請副使知留務衆情不可違幸授之印漢思惶懼不知所為即自門間出印與之洪進遽召將吏曰留後授吾印以蒞事衆皆賀即日遷漢思别舍以兵守之遣使請命于唐又遣牙將魏仁濟間道奉表告宋且請制命
  廣義抑觀洪進漢思之副漢思洪進之主洪進不請于君而擅幽其主則是無君矣唐主置而不問其不綱孰甚焉由是觀之則知南唐之祚盖已移于此豈待曹彬師臨而後知哉有國者權不可下移也
  宋初以常參官知縣事
  符彦卿久鎮大名専恣不法屬邑頗不治故特選常參官彊幹者徃蒞之自是遂著為令
  秋七月宋主幸武成王廟毁白起像
  宋主歴觀武成王廟兩廡指白起曰起殺已降不武之甚豈宜受享命去之
  發明綱目於宋主謁文廟則書視謁武廟則書幸輕重之權衡審矣秦以詐力而取天下故白起之殺已降固為因襲之弊其罪亦不可勝言者昔唐德宗詔葺白起廟贈兵部尚書君子譏之宋主斥其惡毁其像胷中涇渭亦明矣其與葺廟贈爵者詎不什百千萬之異哉掲而書之深予之也
  北漢主殺其樞宻使叚常
  北漢宿衛殿直王隠劉昭趙巒等謀逆伏誅辭連常北漢主出常為汾州刺史尋縊殺之初北漢主寵姬郭氏醫僧之女也僧與𭒀婦通而生姬有殊色北漢主嬖之將立為妃常以所出非偶恐貽笑鄰國北漢主乃止姬之昆弟姻戚又多抑而不用故咸怨常因譖殺之死非其罪國人憐之
  發明毁譽出於愛憎之口惟明者能識之闇者則弗及也叚常北漢大臣初無過舉曷為殺之因寵姬之姻戚譖愬故耳於戲袵席之愛雖㣲其蠧政妨賢有不可得而已者北漢當國家閒暇之時明其政刑舉賢黜姦䘏民保境尚恐弗逮無故信䜛殺其大臣是可謂得計乎哉綱目書殺而不去其官一以明叚常之無常又以譏北漢之失政刑也
  八月宋侵北漢取樂平契丹救之不及
  宋將王全斌攻取北漢樂平詔以為平晉軍
  發明潛師入境曰侵取者收奪之名皆譏詞也王者之師禁暴誅亂而已宋興無名之師以入鄰國之境恣行屠掠攻取樂平不義之甚凡書救未有不善者也美契丹則所以罪宋焉故夫美在夷狄則罪在中國契丹救北漢夏救遼是也美在中國則罪在夷狄宋救平晉救李璮之圍是也廣義春秋書侵者潛師掠境之謂也中國之於夷狄禦之云乎豈曰侵之云乎是時北漢無罪而遽興中國之師非義也跡其侵漢之由不過憾其與李筠之會師耳故書曰侵者其亦不滿於宋云
  宋殺其殿前都虞侯張瓊
  初宋主為周將瓊𨽻帳下甞以身蔽宋主中弩矢死而復蘇及宋主即位擢典禁兵會殿前都虞侯闕宋主曰殿前衛士如狼虎者不啻萬人非瓊不能統制即命瓊為之遷嘉州防禦使時軍校史珪石漢卿以數言外事得幸于宋主瓊輕侮之二人因譖瓊養部曲百餘人擅威福宋主召瓊面訊之不伏宋主怒令擊之漢卿即奮鐵撾擊其首血流氣絶乃曵出下吏瓊自知不免解所繫帶以遺母即自殺宋主旋聞瓊家無餘財甚悔責漢卿厚恤其家
  發明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可謂逺也已矣瓊乃宋主之舊將身履艱險死而復蘇其致身事國之心宋主之所預知而不可泯沒者是當以殊遇加之不容浮言揺奪可也夫何惑軍校之譖嫁以非法授抑而死果何謂哉盖由宋主心中無主因物有遷云爾明哲之君寜如是耶故書殺而不去其官義自見矣
  廣義不去張瓊之官者所以表瓊之無罪以著太祖信䜛之失也
  九月宋貶李處耘為淄州刺史
  初荆湖之役處耘以近臣䕶軍臨事專斷不過羣議與慕容延釗大不協由是更相論奏朝議以延釗宿將貰其過止罪處耘責授淄州刺史處耘懼不敢自明
  發明處耘之貶曷為削去其官原情也荆湖之役處耘以近臣䕶軍臨事専斷不顧羣議固不能無擅輙之責故削其官然與慕容延釗不協朝廷貰延釗而貶處耘則亦非公議矣故雖削去其官而不書有罪又所以罪宋主也
  北漢以契丹攻宋平晉軍宋將郭進救却之
  進從征澤潞遷洛州防禦使充西山廵檢御下嚴毅宋主遣戍卒必諭之曰汝輩謹奉法我猶貸汝郭進殺汝矣甞有軍校自西山詣汴誣訟進不法事宋主詰知其情送進令殺之㑹北漢来伐進語其人曰汝敢論我信有膽氣今貰汝罪汝能掩殺敵兵當即薦汝如敗可自投河東其人踴躍赴戰大致克㨗進即
  以聞乞還其職宋主從之
  發明以者不以者也綱目前書契丹以晉主南下則是契丹貪利而為之倡首尹氏譏其聽命强鄰進退皆出於契丹耳至是北漢以契丹攻宋平晉軍則是北漢挟憤而為之倚强大之力以逼人國其惡甚焉郭進書救善之也善郭進則罪北漢矣
  冬十月宋以髙繼冲爲武寜節度使○北漢以郭無為同平章事
  北漢主自潞州之敗日懼宋師至以趙文度為相又召抱腹山人郭無為及五臺山僧繼顒參預國事未
  㡬文度無為議論不協北漢主出文度守汾州而無為獨相機事悉以委之
  發明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為國之急務而逺佞人亦為國之急務也北漢主自潞州之敗日懼宋師可謂有戒謹恐懼之心矣然於用人則多失焉無為乃抱腹山人不學無術而遽任以宰相之職成湯立賢無方未聞若此厥後弑君篡國皆其所啟故綱目直書以郭無為同平章事志亂始也其謹於㣲之意深矣
  十二月宋黜鄭起楊徽之為縣令
  初殿中侍御史鄭起在周見宋主握禁兵有人望乃貽書范質極言其事右拾遺楊徽之亦甞言於世宗以為宋主有人望不宜典禁兵宋主銜之至是左遷起為西河令徽之為天長令
  發明鄭起楊徽之仕周也一為御史一為拾遺職既近君責當言路見宋主典禁兵一貽書范質一甞吿世宗可謂有知人之明而盡忠乃事者矣宋主篡周既不能死節必求其次肥遯邱園不臣於宋固其分也夫何貪位慕祿俛首事讐可謂智乎宋主既憾二人當以直報怨因其不職而明正黜之庶幾合義今計宿憤而黜為縣令宋主亦少包荒之量矣據事直書交譏之也廣義嗚呼鄭起楊徽之乃貪位無識之小人也既忌太祖於周又臣太祖於宋幸而太祖不以他事殺之殺之則亦已矣更何辭哉
  宋折德扆侵北漢衞州擒其刺史楊璘○北漢遣侍衛親軍使劉繼文如契丹拘之
  契丹主以書責北漢主曰爾不禀我命擅改年號助李筠殺叚常其罪有三北漢主引父為子隠謝之初北漢與契丹嵗使不絶自是契丹使不来而北漢使往則見留羣臣悉以使北為懼北漢主乃命從子繼文請命亦被拘繼文崇之嫡孫魁梧有氣局沉毅寡言契丹主亦厚禮之
  溪州蠻附于宋
  北江蠻酋最大者曰彭氏世有溪州州有三曰上中下溪又有龍賜忠順保静感化天賜永順六州及懿安逺新給富来寜南順髙十一州至是其酋彭允林以地附宋於是各州悉置刺史而以下溪州刺史兼都誓主以統之謂之誓下州
  甲宋乾徳二年○是子歳凡五國一鎮春正月宋范質王溥魏仁浦罷以趙普同平章事
  普既相以天下為己任宋主倚任之事無大小悉咨決焉宋主數㣲行過功臣家普每退朝不敢去衣冠一日大雪向夜普意宋主不出久之聞叩門聲普亟出宋主立風雪中普皇恐迎拜宋主曰己約光義矣已而光義至設重裀地坐堂中熾炭燒肉普妻行酒炙宋主以嫂呼之因與普計下太原普曰太原當西北二面太原既下則我獨當之不如姑俟削平諸國則彈丸黑子之地將安逃乎宋主曰吾意正如此特試卿耳宋主又甞以幽燕地圗示普問進取之策普曰圗必出曹翰宋主曰然因曰翰可取否普曰翰可取孰可守宋主曰以翰守之普曰翰死孰可代宋主黙然良久曰卿可謂深慮矣普甞薦某人為某官宋主不許明日復奏亦不許明日又奏宋主大怒裂碎奏牘擲地普顔色不變跪而拾之以歸他日補綴舊牘復奏如初宋主乃悟卒用其人又有羣臣當遷官宋主素惡其人不與普堅以為請宋主怒曰朕固不與遷卿若之何普曰刑賞天下之刑賞陛下豈得以喜怒専之宋主怒甚起普亦隨之宋主入宫普立宫門久之不去竟得俞允其剛毅果斷類如此然多忌克屢以㣲時所不足者為言宋主曰若塵埃中可識天子宰相則人皆物色之矣自是不復敢言
  南漢侵宋潭州防禦使潘美擊却之○二月宋昭義節度使李繼勲侵北漢遼州克之
  繼勲屢敗北漢兵至是宋主遣曹彬會繼勲合兵入北漢境攻其邊邑及遼石州繼勲大敗北漢兵于遼城下北漢遼州刺史杜延韜危蹙籍部下兵三千人降于繼勲契丹以六萬騎来援又擊走之
  宋以陳洪進為平海節度使
  宋改清源為平海軍仍授洪進節度洪進嵗貢多厚斂于民二州甚苦之
  夏四月宋以薛居正吕餘慶參知政事
  宋主以趙普獨相欲置副而難其名稱問翰林承㫖陶穀曰下宰相一等有何官對曰唐有參知政事乃以樞宻直學士薛居正兵部侍郎吕餘慶並以夲官參知政事不押班宣制知印不預奏事不升政事堂止令就宣徽使㕔上事殿廷别設磚位𠡠尾署銜降宰相月俸雜給半之未欲與普齊也
  發明居正餘慶故周之鴟梟宋主乃恱其才而用之獨不念其賣國於盗乎直筆書之失自見矣
  宋以秦再雄為辰州刺史
  辰州在唐分為錦溪巫叙四郡唐末蠻酋分據之各保險阻以自固時出㓂鈔宋既平湖南思得通蠻情習地勢沉勇智謀者以鎮撫之辰州猺人秦再雄武健有竒畧蠻黨畏服宋主召至汴察其可任擢為刺史使自辟吏予以租賦再雄感恩誓以死報至州日訓土兵得三千人皆能被甲渡水歴山飛塹㨗如猨猱又選親校二十人分使諸蠻以傳朝廷懐徠之意莫不從風而靡各得降表以聞自是荆湘無復邊患廣義因其才而治其地太祖可謂行所無事之智矣
  六月宋主以其子徳昭為貴州防禦使
  故事皇子出閤即封王宋主以徳昭未冠特殺其禮
  秋七月宋頒刑統
  判大理寺竇儀所重定也
  八月宋置𣙜貨務
  置于京師及沿江令商旅入金帛京師執引詣沿江給茶後解鹽亦𣙜之
  九月宋攻南漢郴州克之
  宋潘美尹崇珂帥兵攻南漢郴州克之初南漢内常侍邵廷琄言于南漢主曰漢承唐亂居此五十餘年幸中國多故干戈不及而漢益驕于無事今兵不識旗鼓而人主不知存亡夫天下亂久矣亂久必治請飭兵備且遣使通好于宋南漢主懵然莫以為慮至是始懼以廷琄為招討使屯洸口宋既克郴得南漢内侍余延業宋主訪其國政延業具言其主作燒煑剝剔刀山劍樹之刑或令罪人鬬虎抵象又賦歛繁重邕民入城者人輸一錢瓊州斗米稅四五錢置媚州都定其課令入海採珠所居宫殿以珠玳瑁飾之内官陳延受作諸滛巧日費數萬金宫城左右離宫數十遊幸常至月餘或旬日以豪民為課戸供宴犒之費宋主驚駭曰吾當救此一方民時方謀下蜀未遑也
  冬十一月宋永安節度使折德扆卒
  徳扆鎮撫州甚得蕃情契丹畏之至是卒宋主以其子御勲權知府州尋加留後自是世襲
  宋范質卒
  質遺命其子勿請諡立碑宋主弟光義甞稱之曰宰輔中能循規矩慎名器持亷節無出質右者但欠世宗一死為可惜爾
  發明綱目凡名臣之卒書官書爵其不書者則貶之范質事宋忠清公亮今而削去其官如布衣然何歟曰質之失節先儒固已交譏之矣宋主弟光義亦甞稱其但欠世宗一死為可惜爾嗚呼質之浮沉取容迎降賣國販易人主如斯人者宋當廢斥貶責不使之得預縉紳之列可也今乃顯榮終始極其殊遇至於如此豈有人臣歴仕二姓三君尚可齒於人乎故綱目特削其官以示貶厥後竇儀趙普卒而削去其官義與此同耳
  廣義范質者周宰相也不能死君而又忍事二姓其不逮韓通逺矣故綱目削去其官而特書宋書卒者惡之也
  蜀約北漢侵宋宋遣忠武節度使王全斌等伐之初宋主欲謀伐蜀以張暉為鳳州圑練使暉盡得蜀虚實險易以聞宋主大恱已而蜀山南節度判官張廷偉說知樞宻院事王昭逺曰公素無勲業一旦位至樞近不自建立大功何以塞時論莫若通好并門令𤼵兵南下我自黄花子午谷出兵應之使中原表裏受敵則闗右之地可撫而有昭逺然其言勸蜀主遣趙彦韜等以蠟書間行約北漢濟河同舉兵至汴彦韜潛取其書以獻宋主宋主得書笑曰西討有名矣乃命王全斌為西川行營都部署劉光義崔彦進副之王仁贍曹彬為都監將歩騎六萬分道伐蜀且
  命為蜀主治第於汴水之涯凡五百餘間供帳什物備具召全斌謂曰凡克城寨止籍其器甲芻粮悉以財帛分給將士吾所欲得者其土地耳全斌及彦進等由鳳州進光義及彬等由歸州進蜀主聞之以王昭逺為都統趙崇韜為都監韓保正為招討使李進副之帥兵拒宋命左僕射李昊餞于郊昭逺酒酣攘
  臂言曰吾此行非止克敵取中原如反掌耳手執鐵如意指麾軍事自方諸葛亮
  發明聲罪致討曰伐宋師非義曷為書伐蜀有罪也夫以力服人者霸霸必大國以徳行仁者王王不待大蜀以區區一隅君驕臣諂政事乖離不能脩徳以保邦却乃興師以挑敵不過自速其敗亡耳宋欲取蜀之心原非一日第無可乗之釁隠忍以至此及得蠟書率兵西討誠所謂敵加於
  己不得已而起者故綱目以伐予之易曰田有禽利執言宋人得之矣
  廣義蜀主奢侈日甚而又任非其人雖欲不亡不可得也况乎蠟書之敗太祖寜無辭乎故大書伐蜀者其光明正大氣象可見矣謂非王者之師可乎
  十二月宋王全斌入蜀興州擒其招討使韓保正蜀兵大潰
  全斌等克萬仞燕子二砦遂取興州連㧞石圌等二十餘砦獲糧四十萬全斌先鋒將史進徳與保正李進等戰于三泉砦敗之擒保正及進等獲糧三十萬宋師至羅川蜀師依江列陣以待崔彦進遣張萬友
  等奪其橋蜀人退保大漫天砦彦進萬友與康延澤分三道擊之蜀人悉其精鋭逆戰大敗而潰王昭逺等復引兵迎敵三戰皆敗昭逺渡桔柏江焚梁退保劒門
  宋將劉光義曹彬克蜀䕫州蜀寧江制置使髙彦儔死之
  初䕫州有鏁江為浮梁上設敵棚三重夹江列礟具光義等行宋主示以地圗指鏁江曰我軍泝流至此慎勿以舟師争勝當先以歩騎陸行襲擊之俟其勢却即以戰櫂夹攻取之必矣及師至䕫距鏁江三十里舍舟歩進先奪浮梁復牽舟而上彦儔謂監軍武守謙曰北軍渉逺而来利在速戰不如堅壁以待之守謙不從獨領麾下與光義騎將張廷翰戰敗走廷翰乗勝登城彦儔力戰不勝身被十餘鎗左右皆散彦儔奔歸府第整衣冠望西北再拜縱火自焚死後數日光義得其骨於灰燼中以禮葬之發明蜀自被兵以来其守禦諸臣迎降者有之逃遁者有之求其為君死義者寥寥無聞獨彦儔力戰不勝身被重創整衣再拜縱火自聞亦可謂明於君臣之道而能舍生以取義矣故綱目特書死之以著其節
  宋命判太常寺和峴定雅樂
  宋主以雅樂聲髙近於哀思不合中和詔峴改定峴以王朴律準較洛陽司天臺影表石尺製律吕音始和暢
  發明雅樂之音雍雍中和而奏之以享上帝祫宗廟為國之不可無者也宋主以雅樂聲髙近於哀思不合中和詔峴改定可謂垂情禮樂而有帝王之宏規矣故特書于策以深美之廣義大抵治定功成而後禮樂可興盖樂者所以形容治功也無非因人心之和而宣暢其情耳故大舜命䕫作樂而獨後諸臣者盖以此也今觀宋祖篡周以来不侵北漢則伐西蜀日相尋于干戈兵甲之間瘡痍未脱樂豈可興雖欲興之皆茍而已不然魯之兩生何以曰禮樂積徳百年而後興且以漢祖得國之正而魯之兩生尚爾况乎宋祖篡人之國又非漢祖之比綱目特書曰宋命判太常寺和峴定雅樂者其㣲意有攸在也
  唐主募人為僧
  唐主酷信浮屠法出禁中金錢募人為僧時都下僧及萬人皆仰給縣官唐主退朝與后服僧衣誦佛書拜跪手足成贅僧有罪命禮佛而釋之宋主聞其惑乃選少年有口辯者南渡見唐主論性命之説唐主信重謂之一佛出世由是不復以治國守邊為意
  發明詩曰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戸今此下民莫敢侮予是則有國家者當及時勉善用昌厥祚焉唐主酷信浮屠事佛甚謹内出金錢募人為僧嗚呼陋矣五季之時亂極思治彊敵在外攻取鄰國獨不念虞亡及虢之事耶當此之際兢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守邦尚恐弗逮安可他圖為唐計者以募僧之金錢募天下之豪傑以養僧之餼廩養天下之英才則仁賢既信國不空虚宋雖有堅甲利兵謀臣猛將不能南渡而問鼎矣弗克以此自明而荒唐如是縱有金城湯池長江天塹奚足為恃哀哉據事直書足以貽千古之一笑爾有天下者不可不戒
  廣義嗚呼梁之蕭衍酷好乎佛而餓死臺城唐之李煜酷好乎僧而為宋所滅是則佛與僧者亡國之囮也後世之君有好浮屠者蕭衍李煜𫝊不可不讀
  乙宋乾徳三年○是嵗丑宋滅蜀凡四國一鎮春正月宋王全斌攻蜀劒門克之獲其都統王昭逺
  全斌進次益光得降卒言益光江東越大山數重有狭徑名来蘇蜀人於江西置砦對岸可渡自此出劍門南二十里至青彊與官道合若行此路則劒門不足恃也乃分兵趨来蘇跨江為浮梁以濟蜀人見之棄寨而遁遂進次青彊王昭逺聞之留其偏將守劍門自引衆退屯漢源坡以待全斌未至漢源劍門已破昭逺股慄失次趙崇韜布陣出戰昭逺據胡床不能起全斌進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昭逺走投東川匿倉舍下悲嗟流涕目盡腫俄而宋追騎至與崇韜俱被執
  發明凡書獲者賤詞也前韓保正書擒此獨書獲者罪昭逺也昭逺輕慮淺謀以挑彊隣誤君蹙國弗克效死其罪大矣故綱目變文書獲比同賤者所以深誅之也安有身為都統部領六師而為人所擒易於臧獲尚可以將帥目之哉是以用人慎所擇
  宋劉光義曹彬取蜀五州
  光義克蜀萬施開忠四州峡中郡縣悉定遂州知州陳愈以城降時諸將所過咸欲屠戮以逞獨曹彬禁止之故峡路兵始終秋亳無犯
  蜀太子𤣥喆將兵禦宋至緜州遁還王全斌進次魏城蜀主昶降
  蜀主聞昭逺敗大懼出金帛募兵令太子𤣥喆統之李廷珪張惠安等為之副趨劍門以禦宋師𤣥喆素不習武廷珪惠安皆庸懦無識𤣥喆離成都但携姬妾樂器及伶人數十輩晨夕嬉戲不恤軍政至緜州聞已失劍門遂遁還東川所過焚廬舍倉廪而去蜀主皇駭問計于左右有老將石斌對曰宋師逺来勢不能久請聚兵固守以老之蜀主曰吾父子以豐衣美食養士四十年及遇敵不能為我東向發一矢今若固壘何人為我效命已而全斌進次魏城蜀主命李昊草表請降全斌受之遂入城劉光義等亦引兵来會前蜀之亡也降表亦昊為之蜀人夜書其門曰世脩降表李家宋師自發汴至受降凡六十六日得州四十五縣百九十八宋主以吕餘慶知成都府初全斌之伐蜀也屬汴京大雪宋主設氈帷于講武殿衣紫貂裘㡌以視事忽謂左右曰我被服如此體尚覺寒念西征將士衝冐霜雪何以堪處即解裘㡌遣中使馳賜全斌仍諭諸將曰不能徧及也全斌拜賜感泣故所向有功
  發明易曰弟子輿屍使不當也𤣥喆素不習武而蜀主使之禦宋是弟子也安能免輿屍之咎乎雖然𤣥喆蜀之太子家國被兵君父蒙難有人心者便當背城一戰同死社稷可也夫何將兵禦敵至緜而遁可勝誅乎故書遁還以著其苟免之罪國君死社稷在理所當然蜀主偷生忍辱相率降讐所謂薄乎云爾惡得無罪故斥名而書降以著其不死社稷之罪綱目之㫖顯而㣲矣廣義宋之太祖恩及將帥如此宜其得死力以成功也若夫蜀之君臣亦皆乳口之兒况其約漢侵宋以發禍蒙乎被俘于宋豈不宜哉
  三月宋兩川軍亂
  王全斌崔彦進王仁贍等在蜀晝夜宴飲不恤軍務縱部下掠女子奪財物蜀人苦之曹彬屢請旋師全斌等不從既而宋主詔發蜀兵赴汴並優給裝錢全斌等擅減其數仍縱部下侵擾之蜀兵憤怨思亂三月蜀兵行至緜州遂作亂刼蜀邑衆至十餘萬自號興國軍獲蜀文州刺史全師雄推以為帥全斌遣米光緒徃招撫之光緒盡滅師雄之族納其愛女及槖装師雄怒遂無歸志率衆攻彭州據之自稱興蜀大王開幕府署節帥二十餘人分據要害兩川民争應之崔彦進髙彦暉等分道攻討為師雄所敗彦暉戰死全斌又遣張廷翰擊之復不利退保成都師雄勢益張遣兵分守緜漢間斷閣道緣江置砦聲言欲攻成都於是卭蜀眉雅果遂渝合資簡昌普嘉戎榮陵十六州及成都屬縣皆起兵應師雄全斌等大懼時成都城中降兵未遣者尚二萬七千全斌慮其應賊與諸將謀誘致夹城中盡殺之
  發明昔武王伐紂謂其民曰無恐寜爾也若崩厥角稽首盖禁暴誅亂謂之義兵誅君弔民謂之王師全斌等初克蜀邦宴遊怠政子女玉帛縱軍掠之是乃如水益深如火益熱其民豈不亦運而已乎故綱目不曰兩川而曰宋不曰軍叛而曰亂所以見兩川之亂非其夲心由全斌等激之而後亂耳恕在兩川則罪在全斌也然而今年三月兩川軍亂至明年十二月兩川始平則生靈之禍何其慘哉易曰能以衆正可以王矣
  宋初置諸路轉運使
  自唐天寳以来藩鎮屯重兵租税所入皆以自贍名曰留使留州其上供者甚少五代藩鎮益彊率令部曲主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務厚斂以入已而輸貢有數宋主素知其弊趙普乞命諸州度支經費外凡金帛悉送汴都無得占留毎藩鎮帥缺即令文臣權知所在場務凡一路之財置轉運使掌之雖節度防禦團練觀察諸使及刺史皆不預僉書金糓之籍於是財利盡歸于上矣吕中曰天下之所以四分五裂者方鎮之專地也干戈之所以交争互戰者方鎮之專兵也民之所以苦於賦繁役重者方鎮之専利也民之所以苦於刑苛法峻者方鎮之専殺也朝廷命令不得行於天下者方鎮之繼襲也太祖與趙普長慮却顧知天下之弊源在乎此於是以文臣知州以朝官知縣以京朝官監臨財賦又置運使置通判皆所以漸取其權朝廷以一紙下郡縣如身使臂如臂使指無有留難而天下之勢一矣
  夏六月宋賜孟昶爵秦國公尋卒
  蜀主昶舉族與官屬至汴率子弟素服待罪闕下宋主御崇元殿備禮見之賜賚甚厚拜昶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封秦國公子𤣥喆為太寜軍節度使從臣親屬授官有差昶尋卒宋主廢朝五日追封楚王昶母李氏本唐莊宗宫妾也至汴宋主命肩輿入宫謂之曰國母善自愛無戚戚懐鄉土異日當送母歸李氏曰妾夲太原人倘得歸老并土妾之願也時宋主有北征意聞其言甚喜及昶卒不肯哭以酒酹地曰汝不死社稷貪生以至今日吾所以忍死者以汝在爾今汝既死吾何用生焉不食數日亦死宋主聞而傷之宋主甞見昶寳裝溺器命撞碎之曰以七寳⿰飠⿱𠂉布 -- 飾此當以何器貯食所為如是不亡何待
  發明孟㫤故蜀主耳曷為斥其姓名失地也春秋之法諸侯不生名失地則生而名之比同賤者欲使有國者兢兢業業無危溢之行也前代國君迎降往往滅亡誅戮其禍惨矣孟昶降宋而宋待之有加老死牖下然則宋之俗猶厚也故又書而予之後之亡國之君書卒者義與此同
  南漢主殺其招討使邵廷琄
  廷琄屯洸口以待宋師招輯亡叛訓士卒脩戰備國人賴以少安有投匿名書譖廷琄將圗不軌南漢主信之遣使賜廷琄死士卒排軍門見使者訴廷琄無反狀請加考驗弗許乃相與立廟洸口祠之發明甚哉南漢主之戇騃也廷琄以内常侍而為招討輯亡叛訓士卒脩戰備兆民賴之是乃閽寺中之忠臣耳雖有投匿名書之譖當嚴加考究實則誅之否則赦之古之用刑者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之慎刑之道貴乎如是南漢主聞譖而殺廷琄殊無可否於其間者及士卒擁門訴其無罪而皆不聼悲夫南漢殺廷琄非得計也不過自壊長城爾用賢之際而反忌賢謂之何哉故書殺而不去其官罪累上也
  秋八月宋選諸道兵入補禁衛
  先是宋主詔殿前侍衛二司各閲所掌兵揀其驍勇者升為上軍至是命諸州長吏擇本道兵驍勇者送都下以補禁旅之闕又選彊壯卒定為兵様分送諸道召募教習俟其精練即送闕下復立更戌法分遣禁旅戍守邊城使往来道路以習勤苦均勞佚自是將不得專其兵而士卒不至于驕惰趙普之謀也
  宋置封椿庫
  宋主平荆湖西蜀收其金帛别為内庫貯之號封椿凡嵗終用度之餘皆入之以為軍旅饑饉之備宋主甞諭近臣曰石晉割幽燕以賂契丹使一方獨限外境朕甚憫之欲俟斯庫所蓄滿三五萬遣使謀於彼儻肯以地歸於我則以此酬之不然朕當散滯財募勇士以圗攻取也尋又鑿大池於京城南號講武池選精卒習戰池中宋主常臨觀之
  發明按劉氏書法凡書置庫譏也曷為譏人主私藏其財而不賑䘏下民所以譏之昔商紂聚鹿臺之財積鉅橋之粟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漢之桓靈賣官錢入私庫而終無益於敗亡宋置封椿以收金帛以為軍旅饑饉之備則是公於民而非私於己者矣此綱目所以書之也
  丙宋乾徳四年○是寅歳凡四國一鎮春正月北漢侵宋宋敗之於靜陽○夏五月宋罷羡餘賞格
  初三司請諸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院主吏有羡餘粟及萬石芻五萬束以上者賞知光化軍張全操上言此苟非倍取民租私減軍食何以致之乃詔自今勿復施行
  發明羡餘乃剝民奉君損下益上甚非清朝之令典也自唐季五代以来習以成風其𡚁滋甚興利之徒往往於常賦之外倍刻聚斂假公營私獻之者以為亷幹而蒙賞不獻者以為闒茸而罹愆是以攘臂側目争先為之噫羡餘之物豈為地中所産取之無窮用之不竭耶罔非漁獵民財常賦既辦而多者則為羡餘臣受賞而民受殃矣豈不深可痛哉宋主因張全操之言即命罷之可謂能從其善能革其𡚁者故特表而出之所以深予之耳
  閏月宋求遺書
  發明興王之君其謀謨舉措逈出人表盖由其志在天下志在斯民而非䑕竊狗偷以輸目前之安子女玉帛之是樂聲音彩色之是耽也宋主之求遺書見於兵亂倥偬之曰垂情古典尤為所難綱目所書千數百年僅克一見不亦美乎我太祖皇帝初起義兵而即求遺書于天下謂宰臣曰金玉雖貴求之易得惟古先聖賢之書精義所萃為難得耳大哉先王言乎此所以應五百年之昌期而傾否為泰乎故綱目特筆于䇿垂訓於無窮耳
  ○冬十一月宋竇儀卒
  初宋主將改元諭宰相曰年號須擇前代所未有者及蜀平蜀宫人入内宋主見其鏡背有識乾徳四年鑄者召儀問之儀對曰此必蜀物蜀主王衍甞有此號宋主大恱曰宰相湏用讀書人由是益重儒者每對大臣言欲用儀為相趙普忌其剛直陶榖等又相與排之遂中輟
  十二月宋兩川平
  宋主聞兩川兵起命客省使丁徳裕領兵徃討之以康延澤為東川七州招安廵檢使時全師雄屯新繁劉光義曹彬進擊大破之師雄退屯于郫王全斌王仁贍復攻之師雄走灌口水陸轉運使曹翰㑹仁贍圍賊吕翰於嘉州翰棄城走是夕賊還結衆圍城約以三鼓進攻曹翰諜知之戒掌漏者止擊二鼓賊衆不集至明而遁追襲大破之全斌復破師雄於灌口師雄走金堂病死其黨據銅山推謝行本為主延澤旋㧞之徳裕等分道招集賊衆悉平西南諸夷多請附宋
  北漢復取宋遼州○韃靼入貢于宋
  韃靼夲東北靺鞨之別部唐元和後徙隂山是嵗来貢
  丁宋乾徳五年○是卯嵗凡四國一鎮春正月宋王全斌等有罪徴還貶官有差以曹彬為宣徽南院使
  宋主自聞蜀兵亂凡使者至各令陳王全斌等不法事因盡得其狀乃皆徴還以其初立功不欲屬吏但令中書問狀全斌等具伏黷貨殺降之罪遂責降全斌崇義節度留後崔彦進昭化節度留後王仁瞻右衛大將軍以劉光義等亷謹並進爵秩復召呂餘慶參知政事仁贍等歴詆諸將冀以自免獨曰清亷畏慎不負陛下者曹彬一人爾彬之還也槖中惟圗書衣衾又能戢下於是賞彬特優彬入謝曰諸將皆獲罪臣不敢奉詔宋主曰卿有茂功又不矜伐懲勸國之常典可無遜
  發明舉直措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盖賞罰國之大典不可不慎必然之理也全斌曹彬俱為伐蜀之將而全斌等貶官曹彬蒙賞非厚此而薄彼也徇名責實故耳蜀兵之亂盖由全斌等不修紀律縱軍剽掠之所致曹彬清亷畏慎嚴戢其衆今而一貶一賞者所以示其勸懲之至公若槩以罪之豈舉直錯諸枉之義哉綱目書此詞繁而不殺其義見矣
  廣義溺於富貴者全斌等而甘於澹泊者曹彬一人而已向非太祖之明安能致勸懲黜陟之當如是哉
  二月宋以沈義倫為樞宻副使
  義倫為四川轉運使隨軍入蜀獨居佛寺蔬食有以珍異獻者皆却之及歸箧中惟書數卷而已宋主甞問曹彬以官吏善否彬曰臣止監軍旅至於采察官吏非所職也固問之曰義倫可用宋主嘉之故有是命
  宋罷其殿前都指揮使韓重贇
  時有譖重贇私取親兵為腹心者宋主怒欲誅之趙普諫曰若重贇以䜛誅人人懼罪誰肯為陛下將者宋主乃止出重贇為彰徳節度使
  發明人君之徳莫大乎明明以照姦則百邪不能蔽其徳不明則百邪隨之而入矣宋主因惑䜛言遂忌宿將使非趙普切諫則重斌遭誅㡬不能保於乎宋主號稱英睿猶且信䜛而忌下况亞於宋主者乎故綱目具官所以表重贇之不失其職曰罷所以譏宋主之中心不明此綱目所以為萬世是非之權衡也歟
  三月五星聚奎
  周顯徳中竇儼與盧多遜楊徽之同為諫官儼善歩星歴甞謂徽之等曰丁卯嵗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太平二拾遺見之儼不與也卒如其言
  發明有太平之基必有太平之象有文明之運必有文明之祥伏羲畫卦而河出圗洛出書文王修徳而鳳鳴岐山此皆世運亨嘉以兆其隆平之瑞耳五代以降時丁極否否終復泰理之必然故五星聚奎以應太平之治周竇儼之言信不誣矣是以世道之隆替關乎氣運之盛衰而非人之私智穿鑿所能必也故特掲而書之
  廣義抑觀宋祖自得國以来其見書于册者美且多矣觀其度民田賑諸州視國學謹刑罰討叛逆求遺書削藩鎮之權置常參之官討亂國則恩及無辜公財利則除去羡餘與夫求賢才錄功過一皆公平正大之舉是誠帝王致治之大節也書曰五星聚奎豈非以其和順五行而此休徴自至哉洪範汩陳五行帝乃震怒與此正相反也孰謂天人相去之逺哉
  夏六月朔日食○秋九月定難節度使李彜興卒子克叡嗣
  彜興即彜殷也
  宋以周保權為右羽林將軍
  戊宋開寳元年北漢主繼元廣辰運元年○是嵗凡四國一鎮春二月宋主立宋氏為后
  宋主元配賀氏早卒建隆初冊繼室王氏為后乾徳元年殂至是立宋氏為后后左衛上將軍偓之女也發明夫婦人倫之大綱夫之有婦猶乾之有坤也乾而無坤則化功不成夫而無婦則生育不遂故春秋傳曰夫婦人倫之本風化之原信斯言矣按之分注宋主元配賀氏卒而繼立王氏又卒而復立宋氏綱目何不書而此獨書耶正名分於始也他日后崩而太宗不成服其罪不言而可知矣其謹㣲之意亦深切哉
  正月宋覆試貢士
  知貢舉王裕上進士合格者十八人陶榖子邴名在第六宋主謂左右曰聞榖不能訓子邴安得登第因詔自今舉人凡闗食祿之家悉委中書覆試
  夏五月唐以韓熈載爲中書侍郎
  熈載顯徳中入朝歸國唐主景問中國大臣熙載曰趙㸃檢顧視不常不可測也宋主受禪景益重之欲以為相以帷簿不脩而止至是拜中書侍郎
  六月宋以董遵誨為通逺軍使
  遵誨父宗夲仕漢為隨州刺史宋主㣲時往依焉遵誨憑藉父勢甞侮之一日謂宋主曰每見城上有紫雲如葢又夢登髙臺遇黑蛇約長百尺餘俄化龍飛騰東北去雷電隨之是何祥也宋主皆不對他日論兵遵誨理屈拂衣起宋主乃辭宗夲去及即位遵誨被召伏地請死宋主諭之曰卿尚記曩日紫雲黑蛇之事乎遵誨再拜呼萬歳俄而部下卒訴其不法十餘事遵誨惶恐待罪宋主曰朕方赦過賞功豈宜舊惡邪遵誨母在幽州患難暌離宋主厚賞邊民購得之仍加優賜至是以夏州近邊授通逺軍使遵誨至鎮召諸族酋長諭以朝廷威徳衆皆感恱後數月復来擾邊遵誨率兵深入其境俘斬甚衆獲羊馬數萬夷落以定
  廣義自古帝王之興莫不各有神異觀紫雲黒龍之事則彼吞卵履跡之兆不誣而趙宋之興也孰禦况於遵誨不念舊惡惟結新恩而其量又非凡主之比宋業之興豈偶然哉
  秋七月北漢主鈞殂養子繼恩立
  初世祖女適薛釗生繼恩再適何氏生繼元二子俱幼孤世祖以鈞無子命養為子鈞甞謂郭無為曰繼恩巽軟非濟世材恐不能了我家事將奈何無為不對至是病篤召無為付以後事繼恩既嗣位怨無為初不助已且惡其專政加守司空外示優禮内實疎之
  發明尹氏曰古人於族類尤重而後世亂之此綱目所以必書其養子者亦是别生分類之意也五代周太祖立子榮其義亦然故併及之
  八月宋遣李繼勲將兵伐北漢
  宋主甞因諜者謂漢主曰君家與周世讐宜不屈今我與爾無所間何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志中國宜下太行以决勝負漢主遣諜者報曰河東土地甲兵不足以當中國然我家世非叛者區區守此盖懼漢
  氏之不血食也宋主哀其言謂諜者曰為我語鈞開爾一生路故終鈞世不加兵至是聞其卒遣李繼勲等以禁軍伐之
  九月北漢司空郭無爲弑其主繼恩而立其弟繼元繼恩欲逐郭無為畏懦不能决月餘供奉官侯霸榮率十餘人挺刃入閤反扄其門時繼恩獨處䘮次見之驚起繞屏環走霸榮以刃揕其胸殺之無為使人梯屋入殺霸榮繼恩立纔六十餘日并人疑無為授意于霸榮亟殺之以滅口無為與羣臣議立繼恩之弟繼元參議中書事張昭敏獨曰少主非劉氏故嗣位不終今宜立宗姓以慰民望世祖嫡孫繼文久留契丹歴險阻宜迎立之可以固宗社結外援無為不從以繼元易制遂立之
  發明弑其主者侯霸榮耳曷以歸獄於無為討首惡也春秋晉趙穿弑其君趙盾以不越境而書弑况無為䟦扈無君繼恩欲逐而不能決隂授其黨以弑其君雖能梯屋殺霸榮原其情誠恐姦謀呈露亟殺之以滅其口耳豈真能聲罪致討而殄厥渠魁乎然無為排衆議而立繼元者特因其
  幼冲易制而可以擅其權焉亦非合義也故綱目變文直書郭無為弑其主所以正名分植綱常而誅亂臣賊子於既斃之後其㫖嚴哉
  廣義分註載北漢殺君者侯霸榮也綱目何以書郭無為弑其主哉曰昔者趙穿弑君而董狐歸獄於趙盾者以其亡不出境而反不討賊也而况造意者哉綱目歸罪于無為者春秋誅首惡也
  宋李繼勲敗北漢兵于銅鍋河進薄太原
  北漢主初立宋兵已入其境乃遣劉繼業馬峰等領軍扼團柏谷峰至銅鍋河繼勲前峰將何繼筠擊破之斬首三千級遂奪汾河橋薄太原城下焚延厦門北漢主大懼
  發明王者之師弔民伐罪而已故曰三代之師若時雨且因人之䘮而伐之不仁乗人之危而伐之不武北漢主少國危權姦弑逆宋主能於是時聲大義於天下興師弔伐斯為合宜夫何舉無名之兵入他人之國見其䘮而不矜聞其危而不恤尚可以一視同仁目之哉故下書契丹救北漢者所以美夷狄而罪中國也其貴義不貴功之意切矣
  冬十月宋貶雷徳驤為商州司戸參軍
  徳驤判大理寺寺之官屬與堂吏附㑹宰相趙普增減刑名徳驤憤惋求見宋主面白其事未及引對即直詣講武殿奏辭氣俱厲并言普彊市人第宅聚斂財賄宋主怒叱之曰鼎鐺尚有耳汝不聞趙普吾社稷臣乎引柱斧擊拆其上齶二齒命左右曵出之詔處以極刑既而怒解止以闌入之罪黜之
  十一月契丹救北漢宋李繼勲引還北漢遂入宋晉綘
  
  北漢主遣使告即位于契丹且乞師契丹主遣特烈將諸道兵救之宋主亦遣使賫詔諭北漢主令降約以平盧節度使授之又别賜郭無為詔許以邢州節度使無為得詔色動勸北漢主納欵北漢主不從初宋主使諜者惠璘偽稱殿前指揮使負罪奔北漢無為知其謀使為供奉官及宋兵入境璘即奔赴至嵐谷候吏獲送太原北漢主使無為鞫之無為釋不問有李超者知璘姦狀上告無為怒并超斬之以滅口
  李繼勲等聞契丹兵来皆引歸北漢因大掠宋晉綘二州
  宋主享太廟翌日郊
  初宋主入太廟見其所陳籩豆簠簋問曰此何物也左右以禮器對宋主曰吾祖宗寜識此亟命撤去進常膳如平生既而曰古禮不可廢也命復設之判太常寺和峴請遵唐故事毎室加常食一牙盤從之自
  是三年而郊郊必先享太廟禮畢加恩肆赦以為常制
  廣義考之中庸曰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此周公制禮之格言萬世不刋之典而聖人稱之以垂教後世者也烏有子孫富有天下而使祖宗享生前未王之禮耶宋主此舉失矣
  北漢主劉繼元弑其母郭氏
  繼元妻叚氏常以小過為孝和后郭氏所責既而病卒繼元疑后殺之后方縗服哭孝和帝于柩前繼元遣其嬖臣范超執而縊殺之宫中嬪御遭罹逼辱無復嫌間世祖十子鎬錡錫最有賢行繼元聽羣小之譖幽囚之未踰年皆死
  發明北漢主斥其姓名何正名定罪也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皆天下之大惡王法所必誅無時焉而可恕也前郭無為以臣而弑君今劉繼元以子而弑母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三綱絶矣未聞絶三綱而可以常有其國者世道日衰彜倫日壊哀哉故綱目斥名書弑以著其罪
  唐主立周氏為后
  周氏故后之妹也美姿容以姻戚徃来先得幸于唐主后卒遂冊立之唐主頗留意聲色霓裳羽衣曲久絶不傳后按譜盡得其聲調唐主甞欲以戸部侍郎孟拱辰宅賜教坊袁承進御史張憲上疏力諫不聽○初唐宰相嚴續盡忠不貳與執政議多不同求罷政事唐主許之於是百司政事皆歸于樞宻院樞宻副使陳喬柔懦畏怯猾吏潛結權倖多為非法紀綱並壊而張洎方以文學得幸特授清輝殿學士與太子太傅徐遼太子太保徐遊别居澄心堂宻畫機務中㫖多自澄心堂出遊從子元楀等宣行之中書宻院俱同散地
  發明列國之立后未甞書而此特書何正彜倫也周氏故后之妹唐主先與私通因后卒而冊立之夫婦之道乖矣曲禮曰無别無義禽獸之道也安可以君臨億兆乎故特書譏之
  已宋開寳二年○是已歳凡四國一鎮春二月契丹弑其主烏嚕于懐州契丹主耽酒好畋獵嗜殺不已甞以虞人偵鵞失期加炮烙鐵梳之刑又以獲鴨甚歡除鷹坊刺面之令刑政紊亂國人怨之至是畋于懐州獲熊歡飲夜分近侍霄格盥人華格庖人錫衮等弑之發明綱目於契丹未甞書主此書主何亦正名而定分也烏嚕雖云酋長是亦夷狄之主耳君臣之分不以夷夏而有間苟以夷夏而間焉則亂臣賊子將肆其欲而無禁矣故特書契丹弑其主所以嚴君臣之分立上下之防也綱目誅亂討逆之㫖嚴哉
  宋主自將擊北漢三月圍太原
  李繼勲等既還宋主謀再舉以問魏仁浦曰朕欲親征太原何如仁浦曰欲速則不達惟陛下重之宋主不聽命繼勲等將兵先赴太原以光義為東京留守自將發汴三月至太原築長連城圍之立砦於城四面繼勲軍於南趙贊軍於西曹彬軍於北党進軍於東北漢劉繼業等乗晦突門犯東西砦戰敗而遁宋主又命壅汾晉二水以灌城漢人大恐郭無為復勸北漢主出降漢主不從一日因宴羣臣無為痛哭于庭曰奈何以空城抗宋百萬之師乎引佩刀欲自刺冀動衆心漢主遽降階執其手引升坐而止發明北漢弑君弑母不為無罪宋主自將何不書以討伐而書擊耶誅心也宋主是舉不過利其土地恣相攻擊耳非因彼有罪而興弔伐之師也故不以討有罪之例予之昔宋圍長葛春秋譏之傳曰圍者繯其城邑絶其徃来之使禁其樵採之途書圍所以惡之耳用是而觀則詞嚴義正此其所以為綱目而非常史所可彷彿也歟
  契丹耶律賢立
  賢小字明安世宗次子聞契丹主被弑帥甲騎千人馳赴懐州即位改元保寜號烏嚕曰穆宗以蕭守興為尚書令納其女燕燕為后賢嬰風疾國事皆燕燕決之
  發明契丹烏嚕被弑則書主今耶律賢則斥名書立前後書法用意之特異者盖別起一例以謹耶律賢嗣立之始且以辨内外之防也後皆倣此
  夏四月契丹復救北漢宋韓重贇等擊敗之
  初宋主度契丹必由鎮定救太原使童贇倍道兼行赴之又聞其分道一自石嶺關入召何繼筠逆擊授以方畧繼筠遇契丹兵于陽曲大敗之斬首千餘級重贇亦先陣于嘉山契丹兵自定州西入見旗幟大駭欲遁重贇急擊大破之擒其首領三十人宋主命以所獲契丹俘示於城下城中䘮氣憲州判官史昭文嵐州刺史趙文度各以其城降
  閏五月宋主引還
  時契丹主遣韓知璠冊立北漢主知璠習知戎備在圍城中晝夜督察盡心固守宋命水軍載弩環攻驍將石漢卿等多戰死北漢兵亦屢敗夜半忽傳呼漢主出降宋主將開壁門將作使趙遂曰受降如受敵詎可中夜輕出已而果諜者契丹復遣南大王者將兵援北漢宋東西班都指揮使李懐忠曰敵勢已困若選勁兵急攻破在旦夕都虞侯趙廷翰請先登宋主壯之俾率衆攻城戰不利懐忠中流矢幾死時宋師頓于甘草地會暑雨軍士多疾太常博士李光賛上書請班師宋主以問趙普普亦以為然乃分兵屯鎮潞徙北漢民萬餘戸于山東河南而還北漢主籍宋所棄軍儲得粟三十萬茶絹各數萬䘮敗之餘賴此少濟
  發明春秋莊八年秋師還傳曰書師還譏久役也宋主輕舉大衆妄動久役圍漢不下歴三月而後還則無名黷武非義害人未有如此之甚也所以著勞民毒衆之罪為後戒也綱目王道輕重
  之權衡此類是矣
  廣義大抵兵貴有名向之伐蜀也以有蠟書為辭若於漢則未聞其有何辭也特憾其與李筠會師耳故綱目前書侵漢此書曰引還者以見師以曲直為老壯而此舉則曲在宋矣故師不期老而自老也故曰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此之謂也
  北漢郭無爲伏誅
  太原之圍南城為汾水所䧟郭無為謀出降因請自將夜擊宋北漢主信之選精甲千人付無為自登七夏門送之無為行至北橋值風雨晦冥而止至是閹人衛徳貴告其事且言無為獻地之謀蹤跡屢露反狀明白不可赦北漢主乃殺之以狥
  發明無為大逆不道在王法之所不原抑且欺君賣國屢欲謀叛其罪甚矣分注以殺之為文綱目變文直書伏誅畧無少恕所以誅亂臣討逆賊而為萬世綱常之訃豈淺哉故曰㣲君子莫能脩之
  廣義無為弑君之賊也去其官而書伏誅者正名定罪深予北漢討賊之義也
  冬十月宋罷王彦超等節度使
  鳳翔節度使王彦超及諸藩鎮入朝宋主宴于後苑酒酣從容謂之曰卿等皆國家宿舊久臨劇鎮王事鞅掌非朕所以優賢之意也彦超諭意即前奏曰臣夲無勲勞久冐榮寵今已衰朽乞骸骨歸邱園臣之願也安逺節度使武行徳䕶國節度使郭從義定國節度使白重賛保大節度使楊廷璋競自陳攻戰閥
  閱及歴履艱苦宋主曰此異代事何足論明日皆罷鎮奉朝請胡一桂曰太祖深思天下唐末以来生民塗炭知所以處藩鎮收兵權之道既以從容盃酒之間解石守信等兵權復以後苑之宴罷王彦超等節鎮於是宿衛藩鎮不可除之痼疾一朝而解矣
  發明興滅國繼絶世王者之盛心也唐末以来生民塗炭固由於藩鎮之䟦扈然當時姑息之政多處置之法廢耳宋興漸收其權則亦已矣夫何因其入朝遂罷節鎮豈至誠無偽之意乎先儒胡氏多美之臣獨以為不然宋主盃酒之釋兵權一言之罷藩鎮雖於隨機應變而能革一時之宿
  弊然等而上之王者至誠無偽之心則未也且諸節鎮歴履艱危冀傳後裔一旦罷之謂之何哉苟或有功則賞有罪則誅勿行姑息自然畏服安用罷為昔周得天下而封諸侯享年八百秦倂列國而置郡縣𫝊祚二世此無他仁不仁之異爾然則詐力安可尚耶故綱目不曰王彦超等罷而曰罷王彦超等則其義亦深切而著明矣
  庚宋開寳三年○是午嵗凡四國一鎮春正月契丹遣北漢使者劉繼文等歸
  契丹韓知璠自太原歸言晉陽多梗而劉繼元無輔政事令趙髙勲亦言我與晉陽父子之國先君以一怒而盡拘其使甚無謂也契丹主乃盡索北漢使者凡十六人厚禮而遣之仍命劉繼文為平章事李弼
  為樞宻使俾輔繼元繼文等久留契丹復受其命歸秉國政左右皆譖毁之北漢主乃出繼文為代州刺史李弼為憲州刺史
  宋徴處士王昭素為國子博士
  昭素酸棗人有學行宋主召見便殿年已七十餘問以治世養身之術對曰治世莫若愛民養身莫若寡
  慾宋主愛其言書于屏几
  發明書徴何予宋也書處士何予昭素也昭素當五代亂離之世安貧樂道不求聞達其志尚矣及宋主聞名而聘召錫以殊禮加以美官可謂出處得其正者回視奔競之徒昏夜乞哀驕人於
  白日者豈可比肩而仿彿哉
  夏四月朔日食○宋除河北鹽禁○秋七月宋省州縣官增其俸
  詔曰吏員猥多難以求治俸祿鮮薄未可責亷與其冗員而重費不若省官而益俸諸州縣宜以戸口為
  率差減其員舊俸月增給五千
  九月宋詔脩前代帝王陵被盜發者
  發明欲觀其國之興衰先觀其政之善否宋自夏徂秋善政多矣如除河北鹽禁如省州縣官增其俸如詔脩前代帝王陵繼書于策不一而足者何盖除鹽禁所以便民省官增俸所以養亷脩
  帝王陵所以存厚皆表表之善政五代以降絶無而僅有者宋能行之其治國之政優矣故備書以予之
  廣義宋太祖恩及前朝朽骨視他人取天下而發掘諸陵者不啻鸞鳳鷹鸇之相去也嗚呼延祚三百而為垂統創業之主豈不宜哉
  ○宋遣潘美將兵伐南漢冬十月克賀昭等州
  南漢主鋹舉兵侵宋道州刺史王繼勲言鋹肆為殘暴數出㓂邊請南伐宋主未欲遽加兵乃令南唐主為書諭鋹使稱臣歸所侵湖南舊地鋹因唐使而驛書答唐主言甚不遜唐主上其書宋主乃以潘美為桂州道行營都部署尹從珂為副以伐之時南漢舊將多以䜛構誅死宗室剪滅殆盡掌兵者惟宦官數輩自南漢主晟以来耽於遊宴城壁濠隍多餙為宫館池沼樓檻皆毁兵器及腐及聞有宋師内外震恐乃遣龔澄樞馳徃賀州畫守禦䇿宋前鋒至芳林澄樞遁還宋遂圍賀州南漢諸文臣皆請起故將潘崇徹南漢主不從遣伍彦柔將兵援賀潘美聞彦柔至潛以竒兵伏南鄉岸彦柔夜泊南鄉艤舟岸側遲明挟彈登岸踞胡牀指揮而宋伏兵卒起彦柔衆大亂死者十七八擒彦柔斬之梟其首以示城中城遂破美督戰艦聲言順流趨廣州南漢主憂迫計無所出乃以潘崇徹為都統領衆三萬屯賀江會美徑趨昭州崇徹但擁衆自保而已美乘勝克昭州進㧞桂連二州南漢主聞之謂左右曰昭桂連賀夲屬湖南今
  北師取之足矣吾知不復南也
  廣義或曰宋於蜀曰伐於北漢曰侵則固聞命矣若於南漢則未甞見其有辭而書曰伐者何哉曰南漢之罪不容誅矣何謂無辭觀其窮奢極慾殺人如草菅此固天吏之所當伐者也况宋主徳政大脩正于時之天吏也且其答書唐主言甚不恭其可伐之罪亦甚明矣書曰伐者此固書法之當也夫何疑哉
  十一月契丹入宋定州宋將田欽祚戰却之
  契丹以六萬騎入定州宋主命田欽祚領兵三千禦之欽祚與敵戰蒲城敵騎少却乗勝至遂城敵圍之數日欽祚度城中糧少整兵開南門突圍一角出其兵至保塞軍中不亡一矢宋主喜謂左右曰敵數犯邊塞以二十匹絹購一敵人首其精兵不過十萬人止費我二百萬匹絹則敵盡矣自是益脩邊備
  十二月南漢將李承渥帥兵拒宋潘美進擊大敗之遂㧞韶州
  南漢主以李承渥為都統將兵十餘萬陣于蓮花峰下南漢人教象為陣每象載十數人皆執兵仗凡戰
  必致陣前以壯軍威潘美集勁弩射之象奔踶乗者皆墜反踐承渥軍軍遂大敗承渥僅以身免美進㧞韶州韶漢之北門也鋹聞韶破窮蹙不知為計始令塹廣州東壕顧諸將無可使者宫媪梁鸞真薦其養子郭崇岳可用南漢主以為招討使與大將植廷曉統軍六萬屯馬逕以禦宋師崇岳無謀勇唯日禱于鬼神而已
  發明欲觀國之治亂當於人才用舍觀之方是之時劉鋹昏庸羣小用事龔澄樞以欺誕而寵擢潘崇徹以忠正而廢棄邵廷琄以直亮而誅夷李承渥以柔佞而進用然猶未也伍彦柔以巽懦為將帥郭崇岳以庸才為統軍劉鋹進退人才雖不止此而其大要亦無不然是以政事安得而不
  紊國家安得而不亡故綱目於宋興師而曰伐所以罪漢而予宋也其垂戒後世之意切矣
  北漢以僧繼顒爲太師兼中書令
  繼顒夲劉氏孽子以宗姓授鴻臚卿甞遊華嚴見地有寳氣乃於團柏谷置銀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募民鑿山官收十之四繼顒自督所獲即倍于民時北漢主多内寵繼顒獻首⿰飠⿱𠂉布 -- 飾數百副北漢主大喜遂有是命
  發明昔後唐用伶人為刺史綱目譏之盖成湯立賢無方固亦有焉未聞無藉孽子為大臣者也掲而書之所以志北漢亡國之夲
  辛宋開寳四年○是嵗宋滅南未漢唐改號江南凡三國一鎮春二月宋潘美大破南漢兵于馬逕遂克廣州南漢主鋹降
  潘美克英雄二州潘崇徹以其衆降美進次隴頭漢主遣使請和且求緩師美不許進兵馬逕去廣城十里砦于雙女山下漢主聞之取舶船十餘載金寳妃嬪欲入海未及發宦者樂範與衛兵千餘盜舶船走漢主懼遣其左僕射蕭㴶奉表詣軍門乞降美即令人送㴶赴汴漢主欲遣其弟保興率百官出迎郭崇岳止之乃復為扞禦之備又遣保興率國内兵拒宋植廷曉謂崇岳曰北軍乗席卷之勢其鋒不可當吾士旅雖衆然皆傷疲之餘今不驅䇿而前亦坐受其斃矣廷曉乃領前軍據水而陣令崇岳殿後既而宋師濟水廷曉力戰不勝死于陣崇岳奔還其柵潘美謂諸將曰彼編竹木為柵若篝火焚之必擾亂因而夹擊之此萬全之䇿也遂分遣丁夫人持二炬間道造其柵會暮夜萬炬俱發天大風煙埃紛起南漢軍大敗崇岳死于亂兵龔澄樞李托相與謀曰北軍之来利吾國中珍寳爾今盡焚之使得空城必不能久駐也乃縱火焚府庫宫殿一夕皆盡明日鋹出降美入城俘其宗室官屬送汴有宦者百餘輩盛服請見美曰是椓人多矣吾奉詔伐罪正為此等悉斬之凡得州六十縣二百四十
  發明宋自用兵以来克賀昭㧞韶州克廣州勢如破竹無與敵者南漢之無人可知矣及宋師臨境南漢君臣不能背城一戰同死社稷而乃相率迎降恬然無恥於乎遷國以圗存者權也守正而効死者義也縱不能遷國以圖存獨不能守正而効死乎夫何偷生苟免服為臣僕使社稷為墟
  生民塗炭豈不深可惜哉若鋹者難乎免於春秋之責矣
  宋加潘美山南東道節度使○夏六月宋誅南漢宦者龔澄樞李托賜劉鋹爵恩赦侯
  鋹至汴宋主遣吕餘慶問鋹反覆及焚府庫之罪鋹歸罪龔澄樞李托明日有司以帛繫鋹及其官僚獻于廟社宋主御明徳門遣刑部尚書盧多遜宣詔責鋹鋹對曰臣年十六僣位澄樞等皆先臣舊人毎事臣不得專在國時臣是臣下澄樞是國主遂伏地待罪宋主命大理卿髙繼申引澄樞托斬于千秋門外
  釋鋹罪賜襲衣冠帶器幣鞍馬授檢校太保右千牛衞大將軍封恩赦侯鋹體質豐碩眉目俱竦有口辨性絶巧甞以珠結鞍勒為戲龍之狀極其精妙以獻宋主謂左右曰鋹好工巧習以成性儻能移於治國
  豈至滅亡哉鋹在國時多置酖毒臣下一日從宋主幸講武池從官未集鋹先至賜以巵酒鋹疑有毒泣曰臣承祖父基業違拒朝廷勞王師致討罪固當誅陛下既待臣以不死願為大梁布衣觀太平之盛未
  敢飲此酒宋主笑曰朕推赤心於人腹中安有此事命取鋹酒自飲而别酌以賜鋹鋹大慙謝發眀甞觀易之噬嗑初九屨校滅趾旡咎聖人發其義於繋辭以小懲大誡為小人之福至於上九荷校滅耳凶聖人復發其義以為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是以荷校而滅没其耳為凶之極南漢宦官之禍不幸類是妨賢病國欺君虐民南漢茍有英明之主治之於㣲而如屨校滅趾可也夫何其勢浸盛凶熖爍人以至社稷為墟生民塗炭正所謂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者尚何説之有哉宦官恣横漢不能誅而宋誅之鋹獨無愧於心耶故綱目直書宋誅南漢宦者其所以洩天地神人之憤垂戒深矣疾惡嚴矣
  廣義觀分注載宋主待鋹之事則知其豁達大度出於天性然也所謂帝王自有真其美可勝言哉
  宋御史中丞劉温叟卒
  温叟為中丞十二年屢求解職宋主難其代不許至是卒温叟重厚清介好古執禮一日晚過明徳門西闗前宋主方與中黄門數人登樓溫叟知之令傳呼依常而過翌日請對且言人主非時登樓則下必希望恩賞臣所以呵道而過欲示衆以陛下非時不登樓也宋主善之
  冬十月朔日食○十一月唐貶國號曰江南遣使朝宋唐主事宋甚謹每聞宋有嘉慶吉凶之事必遣人貢獻弔賀外示畏服内實脩備及南漢亡懼甚使其弟從善上表於宋乞去國號改印文為江南國主且請賜詔呼名宋主許之唐主乃貶損制度下書稱教改
  中書門下省為左右内史府尚書省為司㑹府其餘官稱多所更定先是唐主以銀五萬兩遺趙普普以白宋主宋主曰此不可不受但以書答謝少賂其使者可也普辭宋主曰大國之體不可自為削弱當使之弗測及従善来朝常賜外宻賚白金如遺普之數唐君臣皆震駭服宋主之偉度
  發明凡綱目所書皆經世大訓此何以書罪唐也為國者當自强貶號與否何預焉不知守國自貶以求媚於人其䙝王爵卑先祖甚矣書唐貶國號曰江南甚惡之也其與戰國衛貶號侯貶號君其義同耳觀者詳之
  廣義史稱唐主遺普白金太祖以為可受及従善来朝常賜外宻賚白金如遺普之數唐之君臣皆服其偉度臣則以為不然宻賚者正欲使普聞之適足以愧其心如漢文之於張武是也不然何其所賚者如遺普之數焉噫唐之君臣但知太祖之偉度焉足以知太祖之所以待普者哉方當有事于唐而不顯普之失者太祖善處之術也
  河决澶州
  東滙于鄆濮壊民田廬宋主怒官吏不即以聞通判姚恕坐棄市恕初為開封判官謁趙普閽者不即為通恕怒而去普由是憾之竟坐法誅投其尸于河
  發明和氣致祥乖氣致異乃理勢之必然也故豕立伯有之事偏見於春秋之世山崩川竭之應毎生于戰國之時值斯之際天下未一生民未寜災異之来必矣然澶州乃宋地曷不書宋河決澶州而槩書河决澶州灾在天下也若止書宋則是天之警省豈止於宋而已哉綱目之為斯世惜亦深切爾如春秋書梁山崩同意
  壬宋開寳五年○是申歳凡三國一鎮春二月江南主殺其南都留守林仁肇
  初仁肇宻陳淮南戍兵少宋前已滅蜀今又取嶺南道逺師疲願假臣兵數萬自夀春徑渡復江北舊境彼縱来援臣據淮禦之勢不能敵兵起日請以臣叛聞于北朝事成國享其利敗則族臣家明陛下無二心江南主不聽又沿江廵檢盧綘募亡命習水戰屢破呉越兵于海門亦甞說江南主曰呉越仇讐也他日必為北朝犄角臣請詐以宣歙叛陛下聲言討臣且乞兵呉越至則躡而攻之其國可取江南主亦不用宋忌仁肇威名賂其侍者竊取仁肇畫像懸别室引江南使者觀之問何人使者曰林仁肇也曰仁肇將来降先持此為信又指空舘曰將以此賜仁肇使者歸白江南主江南主不知其間鴆殺仁肇發明唐主可謂下愚不移者矣既畏宋之侵伐貶號稱臣事之甚謹殊不知徒示削弱何益之有茍偷目前之安曷若自彊其國春秋呉信䜛而殺伍員戰國趙被間而殺李牧楚項羽被間而不用范增南史宋被間而殺檀道濟此皆昏君闇主之通患不旋踵而國為他人所滅矣仁肇乃江南之人傑觀其深謀逺慮逈出人表茍或用之則土地開拓而國未遽亡夫何因宋之間遂鴆殺之於
  乎抑不知宋之所憚者仁肇耳仁肇既誅則江南長城已壊雖欲久有其國烏可得哉殺非以罪故書殺而不去其官
  廣義李煜之有仁肇項羽之有范增也太祖之間李煜陳平之間項羽也項羽亡於漢髙李煜亡於宋祖一轍矣
  夏五月大雨河決宋主出宮人
  發明災異頻仍董子以為天心之仁愛故逆賊風雨足以致黄龍之治平景星慶雲足以致開元之稅駕能脩其徳化災為祥不能脩徳災異之来必矣綱目自庚申至於壬申十有三年而書日食六河決二大雨一當時之君未甞見其有省已責躬之實惟此書大雨河決而宋出宫人較諸列國則宋亦庶㡬焉耳故特書以予之
  ○秋九月朔日食○宋以辛仲甫為四川兵馬都監宋主問趙普以文臣有武幹者普以左補闕辛仲甫對宋主遂用之因謂普曰五代方鎮殘虐民受其禍朕今用儒臣幹事者百餘人分治大藩縱皆貪濁亦未及武臣一也
  癸宋開寳六年○是酉歲凡三國一鎮春三月鄭王郭宗訓卒宋人葬之諡曰周恭帝
  鄭王卒宋主素服發哀輟朝十日諡曰周恭帝還葬慶陵之側號曰順陵
  發明綱目於宗訓恒書名此書姓何罪之也不能自彊挈國授人故斥其姓名比同賤者絶之之詞也然書卒何予存厚也自廢至是十四年矣書宋人葬之何予宋人也綱目予存厚苟有禮於先代必以國書之書諡恭帝何所以重予宋也此固書法之深意學者所當詳察焉
  廣義書曰人者惡之也
  宋初殿試貢士
  翰林學士李昉知貢舉有進士徐士亷訴昉用情取舍宋主乃擇終塲下第并已舉者親御講武殿給紙筆别試得進士諸科百二十五人皆賜及第且賜錢二十萬以張宴會責昉為太常少卿殿試遂為永制發明欲得乎眞才須精於遴選宋主前命覆試貢士此命殿試貢士則其惓惓於求賢之意切矣豈不曠古而僅見者哉特書曰初盖予之也
  廣義分注備載宋主覆試之事其英特盖可見矣宋之得人豈無自哉
  夏五月宋行開寳通禮
  初宋主命李昉劉温叟重定開元禮附以國朝制度損益為書二百卷號通禮至是行之
  交州丁璉入貢于宋宋封璉爲交阯郡王
  梁末交州士豪曲承美乗中國之亂據有十二州之地南漢遣將李知順攻承美執之置交阯節度使乾徳初節度使吳昌文死其參謀吳處玶等争立攝讙州刺史丁部領擊敗處玶等自領交州帥號大勝王署其子璉為節度使尋遜璉位漢既亡璉入貢于宋宋授璉静海軍節度使加封爵
  發明古人於取舍之際甚明而後人則惑之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亷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交州中國之地不幸而陷於逆竪之籍逓相推據僣號稱王誠天討之所宜加也兹因入貢遽錫封爵則是可以取而不取不當與而與之均失之矣遂使中華故地流入蠻荒迄于今而未復可勝惜哉綱目據事直書交譏之也
  宋武寧節度使髙繼冲卒○秋八月宋趙普免
  普獨相十年為政頗専甞以私怨誣馮瓉李美李檝以贓論死廷臣多忌之宋主甞幸其弟㑹吳越遣使致書于普及海物十瓶置于廡下未及發而宋主至倉卒不暇屏宋主顧問何物普以實對宋主曰海物必佳即命啓之皆𤓰子金也普皇恐謝曰臣未發書實不知宋主曰第受之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耳時官禁私販秦隴大木普遣親吏詣市屋材聨巨筏至汴治第吏因之竊貨大木冒稱普市貨鬻都下三司使趙玭以聞宋主大怒即欲逐普王溥力為救解得止盧多遜與普不協數因入對短普宋主滋不恱初雷徳驤之貶商州也知州奚⿰希普意奏徳驤怨望坐削籍流靈武其子有鄰意普害之擊登聞鼔訴中書不法事宋主怒悉下御史獄鞫實始疑普詔吕餘慶薛居正與普更知印押班奏事以分其權普不自安求罷政遂出為河陽三城節度使以有鄰為秘書省正字召徳驤為秘書丞普至河陽上表自訴曰外人謂臣輕議皇弟開封尹皇弟忠孝全徳豈有間然矧昭憲皇太后大漸之際臣實預聞顧命知臣者君願賜昭鑒宋主手封其表藏之金匱○時吕餘慶以疾解職宋主以薛居正沈義倫同平章事餘慶宋主霸府元僚趙普李處耘先進用餘慶恬然不以介意及處耘與普得罪餘慶悉為明辨時稱長者發明按劉氏書法凡免官而書某人免者可免者也普以可免書原情也盖宰相代天理物宜以平心處之公爾忘私國爾忘家庶幾不愧是職也普獨相十年得君如彼其專行政如彼其久然而擅權自恣挟怨妨賢好利而隂受呉越間金假公而私市秦隴大木則是失為相之道慙徳多矣故綱目直書普免以著其罪
  廣義抑考趙普周之滁州判官也及事太祖謀謨賛畫言聽計從他人卒未之及夫何不自揣量受贓無恥卒至於敗果何心哉噫士之守節猶女之守身也女之失身者雖潔不足以為潔况不潔哉士之失節者雖亷不足以為亷况不亷哉易曰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无攸利其普之謂乎
  宋主封其弟光義為晉王班宰相上
  又以弟光美兼侍中子徳昭同平章事
  冬十二月宋起復盧多遜參知政事
  多遜敏給任數謀多竒中以翰林學士判史舘宋主好讀書每取書舘中多遜預戒吏令必白已知所取書因通夕閲覽及召對宋主問書中事應答無滯同列皆服拜參知政事未幾以父䘮去位詔起復之多遜父億有髙識惡其子所為曰趙普元勲也而小子毁之我得早死不見其敗幸也
  發明唐徳宗貞元十三年起復張茂宗綱目譏之尹氏曰苫塊不可以處内縗絰不可以吉服躃踊哭泣不可以歌笑燕樂歠粥飲水不可以觴酒豆肉有人心者宜於此焉變矣書起復盧多遜
  參知政事不惟瀆亂䘮服之制而亦䧟人於罪逆不孝之地宋主乖僻若此尚可與論人道乎
  北漢主殺其大内都㸃檢劉繼欽
  初北漢主為大内都㸃檢父鈞以其幼弱命繼欽副之委以禁衛北漢主立親舊多所誅放繼欽遂謝病請罷北漢主曰繼欽但事先帝豈肯為我盡力耶乃黜居交城尋遣人殺之北漢主性殘忍凡臣下有忤意必族其家自宋主親征及遣將攻伐因之殺傷不可勝紀大將張崇訓鄭進衞儔故相張昭敏樞宻使髙仲曦等先後俱以䜛見殺
  發明凡書殺殺無罪也北漢主以私憤而殺繼欽其惡甚矣故書殺而不去其官所以罪北漢失政刑也
  甲宋開寳七年○是戌歲凡三國一鎮春二月朔日食○夏五月江南遣使如宋
  江南主天性友愛弟從善使宋被留江南主悲戀不已嵗時宴會皆罷作登髙文以見意至是遣常州刺
  史陸昭符入貢奉手疏求從善歸國宋主不許
  秋九月宋遣曹彬將兵伐江南
  宋主欲伐江南而無名遣知制誥李穆諭江南主入朝江南主將從之其門下侍郎陳喬曰臣與陛下俱受元宗顧命今徃必見留其若社稷何臣雖死無以見元宗於九泉矣内史舍人張洎亦勸其主無入朝
  時喬與洎掌機宻江南主信之遂稱疾固辭且言謹事大朝冀全濟也今若此有死而已穆曰朝與否國主自處之然朝廷甲兵精銳物力富雄恐不易當也宜熟思之無貽後悔江南主不從而遣使求封册宋主不許命梁逈復使諷之入朝江南主不答逈還宋主乃命曹彬為西南路行營都部署潘美為都監曹
  翰為先鋒將兵十萬以伐之自王全斌平蜀多殺降卒宋主毎恨之至是彬等入辭宋主誡彬曰江南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掠生民務廣威信使自歸順不煩急撃也又曰城陷之日慎無殺戮設若困闘則李煜一門不可加害且以劍授彬曰副將而下不用命者斬之潘美等皆失色彬自荆南發戰艦東下江南屯戍皆謂每嵗宋所遣廵兵但閉壁自守奉牛酒犒師尋覺異于他日池州將戈彦棄城走彬入池州敗江南兵于銅陵進次采石磯
  發明易曰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凶然則行師之道貴乎老成之人否則必致輿尸之凶矣宋主以曹彬亷慎命征江南可謂師之長子其攻戰圗取不嗜殺人之心見焉然江南何以書伐宋諭
  入朝而不從有詞之可執也故又書伐以予之
  廣義江南無罪書曰伐者尊中國也
  冬十月宋加呉越王俶昇州東南行營招撫制置使先是俶使判官黄夷簡入貢于宋宋主謂之曰江南彊掘不朝我將討之元帥當助我無惑人言云皮之不存毛將安附尋宻告以師期至是加俶招撫制置使
  十一月宋潘美渡江江南將鄭彦華等拒戰敗走初江南池州人樊若水舉進士不第因謀歸宋乃漁釣於采石江上乗小舟載絲繩其中維南岸疾櫂抵北岸凡十數徃返得其江之廣狭因詣汴上書言江南可取狀請造浮梁以濟師宋主然之以為右贊善大夫遣使往荆湖造黄黑龍船數千艘又以大艦載巨竹絙自荆渚而下或謂江濶水深古未有浮梁而濟者乃先試於石牌口移置采石三日而成不差尺寸潘美因帥歩兵渡江若履平地時江南久不用兵老將皆沒主兵者多新進以功名自負聞兵興踴躍言利害者日數十人江南主以鎮海節度使同平章事鄭彦華督水軍萬人都虞侯杜真領歩軍萬人同逆宋師將行江南主誡之曰兩軍水陸相濟無不㨗矣彦華以戰艦鳴鼔泝流而上急趨浮梁潘美麾兵擊敗之真以所部接戰彦華不能救亦敗金陵始戒嚴下令去開寳之號益募民為兵民以財粟獻者官爵之
  發明江南危如壘卵正當選將練兵以决勝負夫何用浮薄新進以禦宋師其亡必矣直書敗走交之也
  宋始脩日歴
  史舘脩撰扈蒙請脩日歴宋主從之命宰輔日錄時政送史舘仍以盧多遜専其職
  廣義分注云命宰輔日錄時政送史舘嗚呼所處若此其心可謂公矣視彼自觀國史者豈不多哉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一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二
  起乙亥宋太祖開寳八年盡丁酉宋太宗至道三年凡二十三年
  乙亥宋太祖神德皇帝開寳八年是嵗江南亡唯北漢至太平興國四年乃亡春二月曹彬大敗江南兵于秦淮進圍金陵
  彬連破江南兵于白鷺洲新林港遣田欽祚攻溧水江南統軍使李雄謂諸子曰吾必死于國難爾曹勉之父子八人皆沒于陳欽祚遂克溧水彬大軍進次秦淮江南兵水陸十萬陳于城下時舟楫未具潘美率兵先赴令曰美提驍果數萬人戰勝攻取豈限此一衣帶水而不徑渡乎遂渉水大軍隨之江南兵大敗馬軍都虞侯李漢瓊率所部取巨艦實以葭葦乗風縱火㧞其城南水寨又㧞關城守陴者争遁溺死千計
  發明宋建隆初曷為分注其年號而此大書何天下未一宋亦列國耳故細書之今此大書者按凡例宋得天下頗𩔖唐故開寳八年大書如武徳七年例是亦史外傳心之要法也
  江南誅其將皇甫繼勲
  初陳喬張洎為江南主謀請所在堅壁以老宋師江南主弗憂也日於後苑引僧及道士誦經講易髙談不恤政事軍書告急非徐元楀等莫得通宋師駐城下累月江南主猶不知時兵事皆屬神衛統軍都指揮使皇甫繼勲繼勲責貴驕初無效死意但欲其主速降而口不敢𤼵每與衆言輙云北軍彊勁誰能敵之聞兵敗則喜曰吾固知其不勝也偏裨有募死士欲夜出邀宋師者繼勲必杖其背拘囚之一日江南主自出廵城見宋師列柵旌旗滿野知為左右所蔽始驚懼收繼勲付獄殺之遣使召神衛軍都虞候朱令贇以上江兵入援
  發明春秋衛人殺州吁傳曰伐稱人責詞也殺州吁稱人衆詞也其殺州吁則石碏謀之而使右宰醜蒞也變文稱人則是人人皆有欲討之心亦夫人之所得討也繼勲職専統軍不能捍禦欺君蒙蔽縱敵圍城其罪甚矣然殺之者江南主之綱目取法春秋變文書江南誅其將皇甫繼勲則是人人欲討見一國之人誅之也其討亂賊之㫖嚴哉
  廣義皇甫繼勲書曰誅者正其賣國之罪也雖噬臍無及矣
  三月契丹遣使来通好
  契丹涿州刺史耶律琮貽書宋知雄州孫全興請通好全興以聞宋主命答書許之契丹乃遣使詣宋復遣人告北漢以通好于宋無妄侵伐北漢主聞命慟哭謀出兵攻契丹宣徽使馬峯固諫乃止
  夏四月吳越王俶取江南常州
  俶既受宋命以沈承禮權知軍務而自率兵五萬攻常州丞相沈虎子諫曰江南國之藩蔽今大王自撤其藩蔽將何以衛社稷乎不聽進兵㧞其關城又敗其軍于北界遣兵攻江隂宜興皆下之遂㧞常州江南主貽俶書曰今日無我明日豈有君一旦明天子易地酬勲王亦大梁一布衣耳俶不答以書上宋宋主優詔褒之
  發明取者收奪之名聲罪伐人而强奪其土地者也錢俶是舉可謂不思之甚矣秦始皇欲滅六國厚賂齊王與之結好齊信之而不出兵以救五國雖偷安四十餘年厥後五國甫滅而齊亦為所虜矣江南呉越之藩蔽共為唇齒之邦宋之先江南者譬猶蠶食自近以及逺然而結好吳越非誠心也恐其連師拒宋勢弗能支故耳江南既亡呉越孤立唇亡則齒豈有不寒者乎俶誠有愧於沈虎子之言矣故書取江南常州非所以予之實所以譏之也此與春秋書虞師滅下陽同意
  彗星見東方○秋七月朔日食
  發明嚴恭寅畏所以興商夙夜畏威所以隆周太祖祗懼天戒無愧古人然而天變之屢形者兵戈未息民瘼未寜故也星日示變天之告戒勤矣其如天下未一何被弑而終國嗣未絶天亦莫如之何也已書之亦所以哀之也
  ○遣使如契丹
  呂中曰和非中國得已之計也然和出於彼則和可堅和出於我則和易敗太祖專任邊將来則拒之去則禦之且未甞遣一騎出境亦未甞命一使通和必待其邉臣貽書而後命邉臣以答之必待其来聘有
  禮而後遣通和之使以報之得中國之體矣
  發明前書契丹遣使来通好則是契丹求通於中國也古之王者待逺邦必持大體侵軼則示之以威畏服則接之以禮苟求通而不答之則是失撫綏之道曲在中國耳故太祖因其求通而遣使以往得中國之體矣書以予之宜也
  冬十月江南主使徐鉉来乞緩師不許
  江南都虞候劉澄以潤州降江南主危迫遣學士承㫖徐鉉求緩師鉉至言于宋主曰李煜無罪陛下兵出無名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過失奈何見伐宋主曰爾謂父子為兩家可乎鉉不能對而還踰月江南主復遣鉉乞緩師以全一邦之命鉉見宋主論辨不已宋主按劍怒曰不須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邪鉉皇恐辭歸
  發明乞者卑屈請求之謂江南此舉誠技窮矣所謂竈突炎上燕雀顔不變不知禍之將及已也時宋削平諸國既及江南勢如破竹師焉肯緩正猶盗竊人財而謂之姑徐徐云爾盗豈舍之而他適哉據事直書失自見矣
  廣義昔者孔子謂子貢曰不辱君命可謂士矣今徐鉉如子事父之言可謂辱君之命者也惟其辱君之命此所以来父子無兩家之說耳當是時也唐之國勢危如一髮之引千鈞諛宋亦亡不諛亦亡為鉉者則當曰我主無罪陛下兵出無名以小事大從古為然非今獨爾今陛下興無名之師伐無罪之國後世必謂陛下利人土地將不得為令主也且興師問罪必有其辭昔管仲以包茅不入貢責楚其辭可謂當矣然曰昭王南征不返此所以致楚人之不服也今陛下加兵江南不知江南何罪陛下何辭若使江南罪狀昭彰陛下伐之又何辭焉若陛下無故伐人之國又决意不肯班師則臣死於君君死社稷乃其分也今小國且欲與陛下定是非於萬世奚暇計一朝之彊弱哉如此則宋主之語必為之塞而其師之還否非所計焉惜乎鉉不及此而遽有如子事父之言見其卑矣
  曹彬將王明大破江南兵于皖口獲其都虞候朱令贇朱令贇自湖口入援衆號十五萬順流而下將焚采石浮梁彬聞之遣戰櫂都部署王明宻令人樹長木於洲渚間若帆檣之狀令贇望見疑有伏逗撓不敢進明因移檄諸將犄角襲之令贇乗大航建大將旗鼓至皖口明合歩軍將劉遇急攻之令贇勢促因縱火拒戰會北風甚火反及之遂大潰遂擒令贇金陵獨恃此援由是孤城愈危蹙矣
  發明獲者賤詞也曷為賤之罪令贇也時江南危迫獨恃此援當委身拒戰麾衆争先以救君父之難可也夫何輕慮淺謀為彼所襲則令贇安能逃其失律之罪乎
  十一月曹彬克金陵江南主煜降門下侍郎陳喬死之彬遣人謂江南主曰事勢如此所惜者一城生聚耳若能歸命䇿之上也某日城必破宜早為之所江南主不聽一日彬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来問疾彬曰余之疾非藥石所能愈惟須諸君誠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殺一人則自愈矣諸將許諾共焚香為誓明日彬即稱愈又明日城陷初陳喬張洎約同死社稷然洎實無死志至是喬徑入白江南主曰今日國亡願加顯戮以謝國人江南主曰此乃歴數卿死無益也喬曰縱不殺臣臣何面目以見士人乎遂自經死勤政殿學士鍾倩朝服坐于家兵及門亦舉族死之江南主率臣僚詣軍門請罪彬慰安之待以賔禮請煜入宫治裝彬以數騎待宫門外左右宻謂彬曰煜入或不測奈何彬笑曰煜素愞無斷既已降必不能自引決煜治裝畢遂與其宰相湯悅等四十五人赴汴京彬自出師至凱旋士衆畏服無敢輕肆克城之日兵不血刃凡得州十九軍三縣一百八十㨗至
  羣臣稱賀宋主泣曰宇縣分割民受其禍攻城之際必有横罹鋒刃者實可哀也命出米十萬賑䘏之徐一䕫曰蘇軾有云正統者猶云有天下云爾宋太祖既受周禪平荆湖蜀漢江南吳越恐悚待命所未臣者獨河東一彈丸地可以謂之有天下矣朱子乃曰如以正統則秦晉隋初未可當必併六國滅呉陳而後歸之如夲朝亦必并河東而後可据朱子之說而以當時大勢度之六國之衆可以敵秦初之秦呉陳帝有江南可以敵晉初之晉隋初之隋區區河東而欲敵宋初之宋以一敵九小大不敵昭然可見此葢一時答問云然非其終身不易之定論也
  發明國君死社稷在禮所當然春秋之法諸侯不生名失地則生而名之比同賤者絶之之詞也李煜坐致困憊不能一决金陵既破率衆迎降可愧之甚江南諸臣無一死節獨陳喬斷以大義
  從容就死盖亦難焉觀其對主之言曰今日國亡願加顯戮以謝國人至今凛凛猶有生氣煜獨無愧於心乎蜀之亡而死節者髙彦儔江南之亡而死節者陳喬皆亡國之善詞也故綱目以全節予之垂法深爾
  廣義陳喬之死國君子固多其義焉臣則以為喬之死無益于國也歴觀李煜之嗣唐信浮屠逆忠良縱奢侈隳政事嬖近習五者乃亡國之大端煜皆溺而不止當是時也陳喬何不諭之於道而使煜為令主耶昔者孫皓暴虐晉將伐之張華以為恐呉人更立令主江南未可圗也幸而李煜聽喬之諫而改弦易轍宋豈易圗哉諫而不從自當行已之志以盡大臣之道考之於冊未甞見喬進一諫疏出一忠言至此而死則亦徒死而已果何益哉昔豫讓之死智氏似矣君子謂智伯貪地
  不已讓無一言以止之而徒為之報仇亦非忠智之士况喬乎臣故於綱目予喬之死姑廣其義以與識者道豈喬之死而不足以激勸人心也哉
  丙子九年十二月太宗皇帝太平興國元年春正月曹彬振旅而還詔賜李煜爵違命侯
  彬俘江南主李煜還汴帝御明徳門以煜甞奉正朔命勿宣露布止令煜君臣白衣紗㡌至樓下待罪詔並釋之賜冠帶器幣鞍馬有差授煜檢校太傅右千牛衛上將軍封違命侯子姓從官皆錄用之因赦天下帝責張洎曰汝教煜不降使至今日因出洎所草召上江援兵蠟丸書示之洎謝曰書實臣所為犬吠
  非其主此其一耳他尚多今得死臣之分也帝竒之以為太子中允史臣曰張洎初勸李煜勿降既而不能死之犬吠非主之對徒以辨舌僥倖得免厥後揣摩百端讒毁正直利口之士鮮不為反覆小人也發明書軍還多矣未有書振旅而還者書振旅而還特筆也其特筆何嘉全師也彬還師不亡一鏃所謂萬全之師矣特筆于策深嘉曹彬也
  二月以曹彬為樞宻使
  初彬之伐江南也帝謂曰俟克李煜當以卿為使相潘美預以為賀彬曰不然夫是行也仗天威遵廟謨乃能成事吾何功哉况使相極品乎美曰何謂也彬曰太原未平耳及還帝謂曰夲授卿使相然劉繼恩未下姑少待之美視彬㣲笑帝詰之美以實對帝亦大笑乃賜彬錢五十萬彬退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不過多得錢耳未幾乃拜樞宻使
  廣義分注載彬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不過多得錢耳是言也所謂前言戲之耳亦非名教中之說觀者以意逆志可也曾謂彬之廉而有是乎哉
  吳越王俶来朝
  帝謂吳越使者曰元帥克毘陵有大功竢平江南可暫来與朕一相見以慰延想即當復還朕三執圭幣以見上帝豈食言乎至是俶與妻孫氏子惟濬入朝帝賜禮賢宅以居親幸宴之賞賚甚厚賜俶劒履上殿書詔不名命與晉王敘昆弟之禮俶固辭乃止留兩月遣還賜以一黄袱封識甚固戒俶曰途中宜密
  觀及啓之則皆羣臣乞留俶章疏也俶益感懼
  發明春秋桓七年榖伯綏来朝鄧侯吾離来朝傳曰春秋之法諸侯不生名榖伯鄧侯何以名桓天下之大惡執之者無禁殺之者無罪榖鄧越國踰境相繼而来朝即大惡之黨故特貶而書名
  與失地滅同姓者比焉錢俶輕棄社稷来朝宋邦幾致拘執若俶者難乎免於春秋之責矣廣義觀宋祖待俶如此盖可以知其度之宏矣
  三月以子徳芳為貴州團練使○帝如西京夏四月郊
  大赦
  帝以江表底定方内大同欲西幸以行郊禮三月如西京次鞏縣遂拜安陵賜河南今年田租之半奉陵戶復一年至洛陽四月祭天地于南郊都民垂白者相謂曰我輩少經亂離不圗今日復觀太平天子儀衛有泣下者祭畢大赦宴賜親王羣臣有差
  還宮
  帝欲留都洛陽羣臣咸諫弗聽晉王光義言其非便帝曰遷河南未已終當居長安耳光義問其故帝曰吾欲西遷據山河之勝以去冗兵循周漢故事以安天下也光義曰在徳不在險力請還汴帝不得已從之因嘆曰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殫矣
  曹翰屠江州殺江南守將胡則
  江南州郡皆降獨江州指揮使胡則殺刺史謝彦實集衆固守曹翰圍之四月餘則力屈被執翰殺之因縱兵悉取貲財而屠其民
  發明天之生人均稟同賦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故見孺子入井尚有怵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惻隱之心况屠戮千萬人乎胡則固守江州四月不下乃其臣職之當然耳翰既克城於胡則厚禮而釋之於百姓撫慰而安之斯為王者之師仁人之心也夫何甫得江州逞其私憤殺胡則屠百姓而元元生靈靡有孑遺江州之民奚罪焉嗚呼既亡惻隐安得為人厥後子孫丐乞於市此盖天道之昭報爾故綱目據事直書以著其殘暴之罪
  秋八月遣侍衛都指揮使党進率兵伐漢九月敗漢兵于太原契丹救之
  帝命党進潘美楊光美牛思進米文義率兵分五道以攻太原又遣郭進等分攻忻代汾沁遼石等州諸將所向克㨗進敗北漢兵于太原城北漢主急求救於契丹契丹主遣其相耶律沙救之
  帝幸晉王光義第
  帝友愛光義數幸其第恩禮甚厚光義甞有疾親為灼艾光義覺痛帝亦取艾自炙毎對近臣言光義龍行虎歩他日必為太平天子福徳非吾所及也
  冬十月帝崩晉王光義即位
  癸丑帝崩甲寅晉王即位號宋后為開寳皇后遷之西宫○李燾云上不豫夜召晉王屬以後事左右皆不得聞但遥見燭影下晉王時或離席若有所遜避之狀既而上引柱斧戳地大聲謂晉王曰好為之已
  而帝崩顧命大事也實録正史皆不能記惜哉○帝享年五十性孝友節儉質任自然不事矯餙一日罷朝坐便殿不樂者乆之左右請其故曰爾謂天子容易為邪早作乗快誤决一事故不樂耳宫中葦簾縁用青布常服之衣澣濯至再永康公主甞衣貼繡鋪翠襦帝曰汝服此衆必相傚禁之主一日勸帝以黄金餙肩輿帝曰我以四海之富宫殿餙以金銀力亦可辦但念我為天下守財耳豈可妄用初頗好獵一日逐兎馬蹶墜地因引佩刀刺馬殺之既而悔曰吾為天下主輕事田獵又何罪馬哉自是不復獵尤注
  意刑辟甞讀二典嘆曰堯舜之罪四凶止從投竄何近代法網之宻邪故定為折杖法以逓減流徒杖笞之刑自開寳以来犯大辟非情理深害者多得貸死惟贓吏棄市則未甞貰史臣曰太祖得國視晉漢周亦豈甚相絶哉及其發號施令名藩大將俯首聽命四方列國次第削平建隆以来釋藩鎮兵權繩贓吏重法以塞禍亂之源州郡司牧下至幕職躬自引對務農興學慎罰薄歛與世休息迄於丕平治定功成
  制禮作樂傳之子孫世有典則遂使三代而降考論聲名文物之治道徳仁義之風無讓於漢唐規模可謂逺矣
  發明顧命之是非論者多矣然宋史及通鑑皆備載之至綱目一切削去止存李燾之說又按凡例或事有可疑正史不載而傳聞彰著者畧述於目之末以圈隔之此疑以傳疑也然顧命大事而實錄正史皆不能記是必當時諱之也胡為綱目亦不敢正名其事耶夫使太祖有疾則太子諸王與用事大臣皆當入侍萬一帝崩而傳位則大臣亦當相率同列稱領遺詔推戴晉王則是真偽
  瞭然在目而授受明矣既不能然乃悉聽羣閹所為果何謂耶且顧命天下之大事也以顧命大事尚莫能明則天下之事更有大於此者乎不然綱目何不書傳位而書之若此春秋隠弑鍾巫而桓
  立禮之正也而傳且曰桓公與聞乎故而書即位著其弑立之罪深絶之也美惡不嫌同詞用是而觀則雖信傳信而疑傳疑按以春秋之法則晉王不能逃桓公之責矣此綱目是非之斷也廣義臣甞以宋太祖傳弟之事失有三人焉一失於杜后之不公二失於太祖之不明三失於太宗之不義何也盖位者天之位非人之所得私也茍以人而不以天必將起釁召禍盖有不可勝言者矣尚何以安厥位為望哉觀夫杜后有曰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也斯言也杜氏閔周之亡於幼主故也使其不賢其如長何信斯言也則古人委裘遺腹之事謬矣至若太祖承母之訓似矣獨不思夫自傳賢之後必以傳子為正間有不𫝊於子而傳於弟者未聞其有不亂也况婦人無專夫死從子乃其職也太祖何獨昧於此哉及夫太宗則又不顧禮義而為之耳當夫兄之禪已也盍曰徳昭嫡長且賢未聞其有過也况陛下創業垂統傳子為宜臣何功徳而敢冐居此位乎雖違母后之
  言正所以葢其愆也至於甚不得已則掉臂而為泰伯夷齊之事不亦可乎嗚呼杜氏以患得患失之心而保天位太祖以曲謹小廉而傳天位太宗以褊急奸貪而攘天位天位一壊於三人之手其
  不幸孰甚焉大抵以天下與人天下之大事也彼其傳子之常法尚有顧命大臣而為之證佐况傳弟之異事邪噫傳子而有顧命之臣者豈古人之得已哉無非謹天位而除厲階塞禍源立此樞機周宻之法耳今而普雖出守豈無一二顧命大臣邪無顧命之臣而獨召晉王者是太祖有其弟而不有其子也使太祖誠有其弟矣安知後日光義能庇徳昭不乎使太祖不有其子矣又安知徳昭能無觖望之心以生亂乎誠使太祖知有其弟可傳而其子之不可傳一以公天下為心又孰若不欺人孤寡以取天下為美乎然權其輕重而論之則杜氏之失為最太祖之失次之而太宗之失為不足道也
  以弟廷美為開封尹封齊王兄子徳昭封武功郡王德芳為興元尹
  廷美即光美也尋詔太祖廷美子女並稱皇子皇女以示一體
  以盧多遜同平章事楚昭輔為樞宻使○十一月進封劉鋹衛國公李煜隴西郡公○十二月大赦改元發明踰年改元乃古今不易之常禮茍或不幸而遇篡弑之事邊陲之警如漢之光武晉之元帝則不踰年改元所以示中國之統未絶以安天下億兆之心此盖應變非常道也今太宗於十二月改元肆赦又非漢光晉元之比姑徐一月是為明年何汲汲以殘年為元年大赦於天下其忍心害理莫此為甚原其心欲誇示海内以為太平我之所啟興國我之所基其無兄之心於斯見矣故綱目特書十二月大赦改元不惟譏之而實有以誅其心也
  廣義抑考宋太祖崩於開寳九年十月壬子夜甫甲寅而太宗遂即位况纔二月而遽改元且不過一月則是明年丁丑矣於丁丑而改元無乃不可乎今於十二月而改元則是上冒太祖開寳九年而為太平興國之元年也何忍為之語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且崩年改元亂世事也太宗何甘心而不顧邪盖太宗急於得國譬則饑者甘食渇者甘飲故於飲食雖失其正而不暇擇也由
  是觀之則其授受之是非盖不待辨而自明矣
  ○詔羣臣論列者即時引對
  富弼曰太宗求治之切故詔羣臣論事欲靣奏者即時引對此言路所以無壅也自後臣僚非差遣合上
  殿者不得對亦有朝臣乞上殿敷奏邊事踰月不得報邊事尚拘常例况邊事乎
  發明治天下者莫病於上情不能下達下情不能上通是故乾上坤下天地不交則為否坤上乾下天地相交則為泰舜好問好察禹拜昌言良以此也太宗詔羣臣論列者即時引對則下情上達言路庶幾無壅也太宗求治之切何其至哉故綱目掲而書之所以不沒其善耳
  初詔諸道轉運使紏察官吏○罷河東兵
  發明察官吏則勸懲之法行罷河東兵則撫字之道著皆為國之善政也故備書予之
  丁丑太宗皇帝太平興國二年春二月賜禮部進士吕蒙正等及第
  初太祖幸洛陽張齊賢以布衣獻策條陳十事内四說稱㫖齊賢堅執其餘䇿皆善太祖怒令武士拽出之及還語帝曰我幸西都唯得一張齊賢我不欲爵之以官異時可使輔汝為相也是時齊賢亦在選中有司失於掄擇寘於下第帝不恱故一榜自吕蒙正以下盡賜及第
  發明按書法綱目非元年不書號此二年也曷為書之改元於去年也去年分注甞細書太宗皇帝太平興國元年矣而此復書太平興國二年既正其始復誅其心也唐文宗太和二年綱目書親䇿制舉人而不言所得之人示其不滿之意今而直書其所得之人所以美太宗求才而得實用耳夫豈文宗棄其才而不用者哉此綱目進士書人之意也後皆倣此
  二月帝更名炅○夏四月葬永昌陵
  契丹遣耶律敞㑹葬尋遣辛仲甫報謝之契丹主問曰聞中朝有党進者真驍將仲甫曰名將甚多如進鷹犬之材何可勝數契丹主頗欲留之仲甫曰信以成命義不可留有死而已契丹主厚禮遣還
  秋九月容州初貢珠
  初南漢置媚川都令人入海五百尺採珠無日不溺死者嶺南平太祖詔廢之仍禁民採珠未幾官復自採容州海渚亦産珠置官掌之至是始貢珠百斤賜負擔者銀帶衣服
  冬十月初𣙜酒酤
  發明凡善政書初美創始也弊政書初譏作俑也古之帝王不貴異物不作無益不邇聲色不殖貨利故恭已南靣垂衣裳而天下治昔唐文宗禁獻竒巧綱目予之矧帝號為英明之主受貢珠榷酒酤繼書于䇿則其貽厥孫謀豈不卑且陋哉特書曰初深譏之也
  ○十一月朔日食既
  發明春秋桓三年壬辰朔日有食之既榖梁曰既盡也言日言朔食正朔也胡傳曰日者衆陽之宗人君之象而有食之既則其變大矣先儒以為荆楚僣號鄭拒王師之應然當時四年宋伐契丹師徒撓敗則其應迨與春秋無異矣故併及之
  戊寅三年春二月立崇文院
  初置三舘于長慶門北謂之西舘帝臨幸惡其陋命有司於昇龍門東北剏立三舘至是成賜名崇文院遷西舘書貯焉凡八萬卷
  夏四月陳洪進獻漳泉二州以洪進為武寜節度使洪進来朝因獻漳泉二州縣十四詔授洪進武寜節度使同平章事留之汴京諸子皆授要郡遣之官
  五月吳越王俶以其地来歸詔封俶為淮海國王俶朝于汴會陳洪進納土而懼上表乞罷所封吳越國王及解天下兵馬大元帥并書詔不名之命歸其兵甲求還帝不許其臣崔仁冀曰朝廷意可知矣大王不速納土禍且至俶左右争言不可仁冀厲聲曰今已在人掌握且去國千里惟有羽翼乃能飛去耳俶遂決䇿上表獻其境内十三州一軍八十六縣俶朝退將吏始知之皆慟哭曰吾王不歸矣詔封俶為淮海國王授俶弟儀信並觀察使俶子惟濬惟治並節度使惟演惟灝及族屬僚佐授官有差又授其將校孫承祐沈承禮崔仁冀並為節度使賜賚待遇冠
  絶當時尋令兩浙發俶緦麻以上親及管内官吏悉至汴京凡千四十四艘以范旻權知兩浙諸州軍事旻上言俶在國日徭賦繁苛乞盡蠲其弊從之
  發明孟子有曰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盖以土地受之天命傳之先君雖尺寸不可擅以與人故死社稷國君之正禮洪進錢俶相率獻地其惡甚矣昔者俶奉宋命攻取江南其主貽書曰今日無我明日豈有君一旦明天子易地酬勲王亦大梁一布衣耳今破唐未幾䘮其
  所有豈非有愧於李煜乎或以為天下既一洪進錢俶蕞爾之地勢不可敵安得不降於戲與其偸生而降曷若守地而死茍力不及而失之亦當同死社稷庶幾無愧何况宋人未有征伐之心二國遽懐獻地之策耶春秋之法諸侯失地則絶之矧獻地者哉故直書以著其罪
  定難節度使李克叡卒子繼筠嗣○秋七月隴西公李煜卒
  初曹彬令煜治裝煜方以亡國為念不及多取留汴貧不自給帝命增給月俸仍賜錢三百餘萬至是卒追封吳王
  以孔宜襲封文宣公
  宜知星子縣回獻所為文帝召問孔子世嗣遂命襲封宜因言歴代以聖人之後不預庸調周顯徳中遣使均田遂抑為編戸詔特復其家
  發明尊事黄耉周家所以師賢崇祀先哲唐家所以師聖夫子刪詩書定禮樂贊周易脩春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徃聖繼絶學為萬世開太平誠百王之師表也夫子雖没子孫猶存太宗特召孔宜襲封爵革編戸其尊崇先聖之後可謂至矣厥後文運大亨真儒繼出雖垂亡之際敵人咸以衣冠禮義之國稱之豈非祖宗之遺澤有以及之也歟大書于册深予之也
  廣義周之亡也編大聖之後宋之興也復之而又有襲封後昆之美雖然編之復之固無加損於聖道然而尊奉之者非奉聖人也奉天也非奉天也奉乎理也故曰順天者昌逆天者亡豈不信
  
  冬十月置内藏庫
  帝幸左藏庫語薛居正曰此金帛如山用何能盡先帝每焦心勞慮以經費為念何其過也詔改為内藏庫并以封椿庫屬焉
  己卯四年春正月以潘美為北路都招討使
  帝議伐漢薛居正等多以為不可惟曹彬力贊之帝意遂决乃以潘美為北路都招討使帥崔彦進李漢瓊劉遇曹翰米信田重進軍分四靣攻太原城又以郭進為太原石嶺闗都部署以斷燕薊援師契丹遣塔瑪長夀来言曰何名而伐漢也帝曰河東逆命所當問罪若北朝不援和約如故不然惟有戰耳
  初以石熈載僉書樞宻院事○新渾儀成
  司天監生張思訓夲唐李淳風梁令瓉之法創式以獻製於禁中日月行度成於自然不假人運比舊制尤為精妙命置文明殿東南鼓樓擢思訓為渾儀丞
  二月帝自將伐漢
  帝欲以齊王廷美掌留務開封判官吕端言於廷美曰上櫛風沭雨以申弔伐王地處親賢當表率扈從若掌留務非所宜也廷美遂請行帝許之以沈倫為東京留守王仁贍為大内都部署
  發明利用行師以征不服雖三代盛時有不可免者然為天子而自將以伐人則非禮矣故直書以譏之
  三月契丹救漢都部署郭進邀擊于白馬嶺大敗之漢求救于契丹契丹遣耶律沙為都統廸里為監軍帥師赴之至白馬嶺與郭進遇沙欲阻澗以待後軍
  廸里不從渡澗迎戰未成列進薄之契丹大敗廸里等皆死會耶律色珍兵至進引師退沙得免田欽祚護石嶺屯軍恣為姦利進不能禁屢形于言欽祚憾之進武人剛烈戰功髙欽祚數加陵侮進不能堪遂縊而死欽祚以卒中風眩聞帝悼惜良久贈安國節度使左右皆知而無敢言者尋詔以牛思進代之
  夏四月行營都監折御卿取漢苛嵐軍
  御卿分兵攻苛嵐軍下之遂取嵐州
  發明救者善之之詞取者收奪之名宋人恃强伐漢久役大衆取非所有其罪著矣漢人土地祖宗所有先君所傳不能保有而失之而漢亦無君也故契丹書救以善之善契丹則所以罪宋人矣
  以石熈載為樞宻副使○漢城隆州威勝軍使解暉等攻破之
  漢人於隆州依險築城以拒帝遣解暉折彦贇等先發兵圍之繼遣尹勲往城遂䧟
  帝至太原督諸軍圍城五月漢主繼元降詔賜爵彭城郡公
  潘美等屢敗漢兵進築長連城圍太原矢石交下如雨漢外援不至餉道又絶城中大懼帝至督戰益急城無完堞帝慮城陷殺傷者衆詔諭繼元降使者至城守陴者不納帝親督諸將士進薄城下列陣于前蹲甲交射矢集城上如蝟毛五月漢指揮使郭萬超踰城出降繼元親信之臣多亡城中危急帝復詔諭繼元速降當保終始貴富詔雖入城而諸將銳攻不可遏帝猶慮城陷害良民麾兵少却繼元乃夜遣客省使李勲奉表乞降詔許之因至城北張樂宴從臣於城臺明日繼元率官屬縞衣紗㡌待罪臺下帝釋之賜襲衣玉帶召使升臺繼元叩首謝罪詔授特進檢校太師右衛上將軍封彭城郡公賜賚甚厚命劉保勛知太原府凡得州十軍一縣四十一帝作平晉詩命從臣和又授漢相李揮以下官有差
  徙太原民于并州
  詔毁太原舊城改為平晉縣以榆次縣為并州遣使分部徙太原民居之縱火焚太原廬舍老幼趨城門不及焚死者甚衆
  發明徙者不宜徙也盖安土重遷民情之常太原既下則當反其旄倪止其重器命官以撫之發粟以賑之使其民歸市者不變耕者不止斯為王者弔伐之師也今而徙民并州焚死甚衆則是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毁其宗廟遷其重器非所以慰安億兆之意矣漢氏不競宗社邱墟而君臣方以偷生茍免為榮豈不深可歎哉直書于冊交譏之也
  漢劉繼文奔契丹封為彭城郡王
  發明秦始皇滅韓國而張良奮復讐之心趙襄子殺智伯而豫讓秉全忠之志繼文漢室之胄英名素著縱不能號召豪傑恢復舊疆獨不能舍生取義同死社稷如漢之北地王諶乎却乃奉頭䑕竄奔歸契丹詩曰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於乎若繼文者亦可謂不知義命之匹夫矣故特書奔以深絶之
  ○帝發太原六月遂伐契丹圍幽州秋七月與契丹耶律休格大戰于髙梁河敗績乃還
  帝既滅漢欲乗勝取幽薊諸將以師罷餉匱不欲行崔翰獨曰所當乗者勢也不可失者時也取之易帝意决遂發太原六月次東易州契丹刺史劉宇以城降留千兵守之涿州判官劉原徳亦以城降進次幽州城南契丹將耶律希達軍于城北帝攻走之命宋渥崔彦進劉遇孟𤣥喆分兵四面攻城圍之三周以潘美知幽州行府事契丹將多降七月契丹順州薊州皆降耶律學古時守燕悉力禦之不能支城中大懼契丹遣耶律休格救燕時帝與契丹將耶律沙大戰于髙梁河沙敗將遁休格兵適至與耶律色珍分
  左右翼以進復戰帝大敗死者萬餘人帝引師南還休格追至涿州帝急乗驢車走免䘮資械不可勝計乃命孟𤣥喆屯定州崔彦進屯闗南劉廷翰李漢瓊屯真定而還以石守信劉遇從征失律貶之自是契丹之好遂絶
  發明五代周伐契丹綱目予之宋太宗可謂英武之君矣伐北漢伐契丹皆親履行陣俱有成功至是薄伐玁狁取涿易州有如反掌使宋主果能自强則幽燕之地可以坐復惜乎不勝而遽止此固盛衰之大機也綱目於此書伐契丹圍幽州既致其喜之之意書大戰髙梁敗績乃還又致其惜之之意然則綱目之情盖可見矣
  廣義昔者光武甞曰人苦不自足得隴復望蜀至今以為名言况遼素號勍敵又非子陽之比今太宗以罷師勞卒而攻遼豈知所謂天道惡盈而滿之招損哉涿州之追其危也已
  定難留後李繼筠卒弟繼捧嗣○八月皇子武功王德昭自殺
  初徳昭從帝征幽州軍中甞夜驚不知帝所在有謀立徳昭者帝聞不恱及還以征北不利久不行太原之賞徳昭以為言帝大怒曰待汝自為之賞未晚也徳昭退而自刎帝聞之驚悔徃抱其尸哭曰癡兒何至此耶追封魏王諡曰懿
  發明自殺未有不書故者不書故何無故也無故曷為書自殺必有任其責者矣徳昭從征幽州帝聞有謀立之事心滋不恱而嫌疑之意迄今未釋及徳昭請太原之賞而太宗以非語詰之抑鬰弗伸捐生自刎然則太宗安能逃其責哉以誅心之法論之太宗可謂上負其母下負其兄者耳廣義觀太祖甞曰有天命者任自為之不汝禁也何其心之公邪今太宗一聞徳昭之事不問真偽遽爾不恱因以不行功賞何其心之私邪在他人且不可况皇姪乎然則以怒而激徳昭之死其有負於太祖也深矣
  九月契丹宼鎮州都鈐轄劉廷翰等合擊大破之契丹遣南京留守韓匡嗣與耶律沙耶律休格侵鎮州報圍燕之役軍于滿城西方陣官軍詐降匡嗣欲納之休格曰彼氣甚銳疑誘我也可整衆待之匡嗣不聼俄而劉廷翰陣于前崔彦進潛師躡其後李漢瓊崔翰趙延進兵繼至合擊之契丹軍大潰追至遂城斬獲萬計匡嗣棄旗鼔遁去獨休格整兵而退
  以楊業為代州刺史
  業夲漢建雄節度使劉繼業帝克太原聞其勇召見復楊姓以其老於邊事拜代州刺史業善戰號楊無敵
  冬十月進封齊王廷美為秦王
  論平漢功也文武諸臣進秩有差
  庚辰五年春二月定差役法
  太祖因前代之制以衙前主官物以里正戸長鄉書手課督賦稅以耆長工手壯丁逐捕盗賊以承符人力手散從官給使令後有貧富隨時升降至是從京西轉運使程能請定諸州戸為九等上四等充役下五等免之
  三月魏公劉鋹卒
  鋹有口辯帝之將伐北漢也宴近臣于禁中鋹進言曰朝廷威靈及逺四方僭偽之主今日盡在坐中旦夕平太原劉繼元又至臣率先来朝願得執梃為諸國降王長帝大笑至是卒追封南越王廣義分注載劉鋹之言則知鋹之在國其飾非拒諫之事何所不有然卒至於亡國者非不幸也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鋹其有昧焉
  楊業敗契丹于鴈門殺其將蕭卓琳
  契丹兵十萬抵鴈門業領麾下數百騎自西徑出至鴈門北口南向擊之契丹兵大敗殺其節度使駙馬侍中蕭卓琳自是契丹畏業每望見旌旗即引去主將多嫉之或潛上謗書帝皆不問封其書付業發明為臣莫難於得君之專為君莫難於任將之篤得君専則浮言不奪任將篤則大事可成此古今之通論也楊業之守代州出竒設伏屢敗契丹太宗之用楊業委任責成謗書封付可謂得君專而任將篤矣邉鄙何由而不寧哉備書于册交予之也
  交州亂秋七月命蘭州團練使孫全興等將兵討之交州丁部領及其子璉相繼死璉弟璿權行軍府事年尚幼大將黎桓幽璿别舘而代領其衆時知邕州侯仁寳趙普女弟之夫也盧多遜與普有隙出仁寳於邕九年不代仁寳恐因循死嶺外乃上言交州亂可以偏師取之願乗傳詣闕而陳其狀帝喜將驛召仁寳多遜遽奏曰交州内擾此實天亡之秋但先召仁寳其謀必泄蠻宼預為之備未易取也不如宻令仁寳經度其事發兵長驅勢必萬全帝以為然以仁
  寶為交州水陸轉運使孫全興劉澄賈湜等並為部署將兵討之全興等由邕州澄湜等由亷州進桓聞乃遣使為璿上表求襲位帝不許
  冬十月契丹侵瓦橋闗十一月帝自將禦之次于大名契丹軍退乃還
  契丹主賢圍瓦橋闗耶律休格帥精騎渡水而戰官軍大敗休格追至莫州十一月帝自將禦之時闗南諸將已破契丹帝次大名諸將復戰于莫州敗績會契丹主引去帝欲遂取幽州李昉力陳其未可乃詔曹翰部署諸將而還帝既還京議者皆言宜速取幽薊張齊賢上疏曰聖人舉事動在萬全百戰百勝不若不戰而勝自古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難非盡由外侮亦多邊吏擾而致之若緣邊諸軍撫御得人但使峻壘深溝畜力養銳以逸自處則邊鄙寕而河北之民獲休息矣臣又聞家六合者以天下為心豈止争尺寸之土角
  勝負之勢而已是故聖人先夲而後末安内以養外堯舜王道無他廣推恩於天下之民爾民既安利則逺人歛袵而至矣吕中曰齊賢之論其知夲矣然徒知遼未可伐而不知燕薊在所當取豈惟齊賢雖趙普田錫王禹偁亦不之知也蓋燕薊之所當取者有二一則中國之民䘮其故土一則中國之險以資敵人燕薊不收則河北之地不固河北不固則河南不可髙枕而卧也特太宗時未有其機耳發明漢文十四年匈奴入㓂遣兵擊之出塞而還綱目美之去年書契丹宼鎮州劉廷翰等敗之楊業又敗于鴈門是年書㓂瓦橋闗帝自將禦之契丹軍退乃還殆與薄伐玁狁至於太原者如
  出一轍夫侵邊犯境乃敵情之常耳出師禦之盡境而止此盛徳事也窮兵黷武犂庭掃穴果何謂哉特筆于䇿盖美之也
  十二月契丹以耶律休格為裕恱
  裕恱契丹至貴之職也休格智畧宏逺料敵如神每戰勝讓功諸將故士卒樂為之用
  辛巳六年春三月皇子興元尹徳芳卒
  贈中書令岐王
  罷交州兵徴孫全興棄市
  交州行營破賊于白藤江口獲戰艦二百於是知邕州侯仁寳率軍先進全興等頓兵不行仁寶戰死會炎暑軍士多死轉運使許仲宣以聞詔班師斬劉澄賈湜于軍徴全興棄市
  發明凡書棄市者罪詞也全興受命征討頓兵不行不為無罪故削其官然頓兵不行不過逗撓之責耳初非叛逆也貶其秩足矣遽以棄市政刑濫焉故又不著其罪此綱目是非之斷案也
  夏六月薛居正卒
  居正輔相十八年寛簡不苛察衆論賢之因服丹砂遇毒方奏事疾作輿歸遂卒帝親臨其䘮為之流涕居正子惟吉素無行帝存問其家因曰不肖子安在頗改節否不克負荷先業奈何惟吉伏䘮側懼赧不敢起自是盡革故態讀書親賢士脩飭為善其後帝數委以大藩所至稱治
  秋七月遣使如渤海
  渤海夲髙麗之别種契丹甞取扶餘城為都木達府帝將大舉伐契丹遣使賜其王詔書令發兵以應約滅遼之日幽薊土宇復歸中朝朔漢之外悉與渤海然渤海竟無至者
  九月朔日食○罷左拾遺田錫
  時盧多遜專政羣臣章奏必先白多遜然後敢通又必於閤門署狀云不敢妄陳利便希望恩榮錫貽書多遜乞免署狀多遜不恱出錫為河北南路轉運副使錫因入辭直進封事言朝廷大體者四其一乞修徳以来逺宜罷交州屯兵其二言今諫官不聞廷諍給事中不聞封駁左右史不聞升陛記言動御史不敢彈奏中書舍人未甞訪以政事集賢院雖有書籍而無職官祕書省雖有職官而無圗籍願擇才任之
  使各司其局其三言邇者㝢縣平寜京師富庶軍營馬監靡不恢崇佛寺道宫悉皆輪奐又闢西苑廣御池而尚書省湫隘郎官無夲局尚書無聽事九寺三監寓天街之兩廊貢院就武成王廟是豈太平之制度邪願别修省寺用列職官其四言按獄官令枷杻鉗鎻皆有定式今以鐵為枷於法所無去之可也帝覽疏優詔褒答賜錢五十萬
  發明君子為政必喜同己而惡異己小人為政亦喜同己而惡異己然君子之同己者君子異己者小人小人之同己者小人異己者君子在乎人君察之何如耳時盧多遜專政田錫忤之因而罷出是君子小人之不容並立也及錫入辭備陳時政帝知其賢而縱之出外謂之何哉太宗剛明之君尚不能察况中材之主其能免小人之惑者㡬希田錫雖多遜所罷而綱目書之若太宗罷者責有所歸矣
  以趙普為司徒兼侍中
  普奉朝請累年盧多遜益毁之謂普初無立上意普鬱鬱不得志會晉邸舊僚柴禹錫趙鎔楊守一吿秦王廷美驕恣將有隂謀竊發帝疑以問普普因言願備樞軸以察姦變且自陳曰臣忝舊臣為權倖所沮遂備道預聞昭憲太后顧命及前朝上表自訴等事帝發金匱得誓書及覽普前表因召見謂曰人誰無過朕不待五十已知四十九年非矣乃拜普司徒兼侍中封梁國公
  置京朝官差遣院
  舊制京朝官屬吏部國初以来皆出中書至是詔京朝官奉使從政於外受代而歸者並令中書舍人考校勞績品量材器以中書所下闕員引對而授之謂之差遣院
  以石熙載為樞宻使冬十一月楚昭輔罷○女眞遣使
  来貢
  帝欲伐契丹乃以詔賜定安國王令張犄角之勢定安夲馬韓之族也其王烏𤣥明亦怨契丹侵侮不已欲依中國以攄宿憤得詔大喜因女真遣使朝貢道出定安附表来上帝優詔答之付女真使者令齎以賜焉
  壬午七年春三月朔日食○罷秦王廷美為西京留守夏四月以柴禹錫為樞宻副使
  或又告廷美欲因帝幸西池為亂遂罷廷美開封尹以上變進禹錫樞宻副使楊守一樞宻都承㫖趙鎔東上閣門使初昭憲太后遺命太祖傳位于帝意欲帝傳之廷美以及徳昭故帝即位之初命廷美尹開封而徳昭徳恭等皆稱皇子及徳昭不得其死徳芳相繼夭沒廷美始不自安他日帝以傳國意訪之趙
  普普對曰太祖已誤陛下豈容再誤廷美遂得罪
  發明春秋比事之書韓愈稱其筆削謹嚴先儒稱韓愈深得春秋之㫖廷美為羣姦所譖無故而罷綱目何不書秦王廷美罷而書罷秦王廷美一以明廷美之無辜二以誅帝之心也盖至親厚者莫如兄弟今太宗於一弟尚不能容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矣原太宗之情初無踐金匱之盟故一聞流言更不加察即罷廷美其意可見然上譖者柴禹錫耳綱目上書罷廷美下書以禹錫為樞
  宻副使則其義不待辨說而自明矣
  廣義嗚呼太宗傳子之意雖萌而實决于趙普之一言也夫趙普始為周滁州判官而受知於太祖卒至富貴之極名雖君臣情猶兄弟其曰太祖已誤則是明知其誤矣夫何阿諛茍容不肯出一言以正救其背恩忘義何人似焉若普者真憸人也烏可以負乗相位哉書曰國則㒺有立政用憸人有天下者不可不慎
  以竇偁郭䞇參知政事
  初帝尹開封偁為判官以推官賈琰佞諛於坐叱之曰賈氏子巧言令色豈不愧於心哉衆皆失色帝因
  重偁之直至是謂偁曰賞卿之叱賈琰也
  勒秦王廷美就第流盧多遜于崖州
  趙普復相多遜不自安普屢諷令引退而多遜貪固權位不能决會普廉得多遜交通秦王事帝大怒責授兵部尚書越二日下御史獄命翰林承㫖李昉等雜治之多遜具狀累遣中書守當官趙白以機事宻告廷美且云願宫車晏駕盡力事大王廷美亦遣小吏樊徳明報多遜云承㫖言正會我意因遺之弓箭多遜受之獄上詔文武集議王浦等奏廷美多遜詛呪顧望大逆不道宜正刑章詔削奪多遜官爵流崖州并徙其家屬期親于逺裔趙白樊徳明等悉斬于都門外廷美勒歸私第復其子為皇姪女落皇女公主之號
  廣義秦王之寃多遜之逐皆趙普懐奸肆謟之所致也厥後京惇秦檜侂胄彌逺之徒排斥忠良操戈王室者謂非普之作俑不可也
  沈倫罷
  坐與盧多遜同列不能覺察降授工部尚書倫清介謹厚每車駕出必令居守然為相十餘年無所建明縉紳少之
  五月貶秦王廷美為涪陵縣公安置房州
  趙普又以廷美居西京非便諷知開封府李符上言廷美不悔過而怨望乞徙逺郡以防他變詔降封廷美為涪陵縣公房州安置以閻彦進知房州袁廓通判州事以伺察之普又恐符言泄乃坐符他事貶寜國司馬
  發明鄭伯克叚春秋譏之秦王太宗之弟太宗秦王之兄遽惑姦言屢為貶謫果何謂哉前書罷為西京留守次書勒就第此書貶為涪陵縣公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太宗於一
  弟尚不能容則天下之事安能容之者耶然綱目一書再書而不言有罪則其權衡審矣廣義趙普之於秦王必欲置諸死地而後已抑不知秦王何負於普而普忍為若是哉噫普之此謀為身也非為國也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嗚呼秦王之事君子奚可獨咎普哉杜后太祖失之
  於初也末流之弊至於兄之得以殺弟况可以傳位望之邪人謂宋朝家法過漢唐臣不信也
  定難留後李繼捧入朝獻銀夏綏宥四州六月繼捧弟繼遷叛走地斤澤
  夏州自李思恭以来未甞親朝中國至是繼捧率其族入朝帝嘉之賜賚甚厚繼捧陳其諸父昆弟多相懟怨乞納其境内夏綏銀宥四州留京居之帝為遣使如夏州䕶緦麻已上親赴闕以曹光實為四州都廵檢使時繼捧族弟定難軍都知蕃落使繼遷留居銀州聞使至乃詐言乳母死出葬于郊遂與其黨數十人奔入地斤澤出其祖像以示戎人戎人拜泣從者日衆澤距夏州東北三百里
  發明觀此可以知宋室邊患之始也何者宋併列國天下一統中國之地所未復者闗北之幽燕闗西之銀夏耳幸而繼捧仗義入朝獻地繼遷䟦扈逃匿窮荒厥後浸强而不可制遂為子孫西顧之憂詎不深可惜哉故綱目於繼捧則書入朝繼遷則書叛走逆順之情見矣褒貶之法嚴矣雖然自繼遷叛走而釀成西夏之禍是亦氣數之適然夫豈人謀也邪綱目書此亦謹㣲之意云
  秋九月契丹耶律賢死子隆緒立
  契丹主賢幸雲州至焦山有疾命韓徳讓耶律色珍受遺詔立長子梁王隆緒而卒隆緒小字文珠努生十二年矣既嗣位諡賢曰孝成皇帝廟號景宗尊母蕭氏為太后專國事復國號曰大契丹改元統和后
  以徳讓為政事令兼樞宻使總宿衛兵巴固濟總領山西諸州事耶律休格為南面行軍都統發明周衰吳楚僭號稱王春秋因變文起例於其卒則不書其葬者避其號也綱目凡四夷君長皆從其國俗之號至其死則書死者盖呉楚以諸侯而僭王者也契丹各君其國非僭王可比故生前從其國俗之號易世則據事直書之耳
  冬十月竇偁卒○十一月以李繼捧為彰徳節度使帝甞問繼捧曰汝在夏州用何道以制諸部對曰𦍑人鷙悍但覊縻而已非能制也
  十二月朔日食
  癸未八年春正月罷樞宻使曹彬以王顯弭徳超為樞宻副使
  酒坊使弭徳超有寵于帝覬代曹彬之位乃自鎮州乗傳以急變聞曰彬秉政久得士心將為不利且誣以事為徴帝信之郭贄極言救解不聽遂出彬為天平節度使而以顯徳超並為副使發明甚矣君子之正道難明小人之邪言易惑也曹彬開國元勲忠厚亷慎而太宗之所目擊者兹因弭徳超之誣遽信而罷出雖郭贄極言救解剛愎不聽何哉盖由其中心無主蔽固已深弗克加察焉耳安有開國元勲一旦信䜛罷出有如厮役者尚可與論治道乎他日徳超事敗太宗始悟曹彬之誣嗚呼晚矣觀綱目之所書則其義為可見
  廣義曹彬不能居寵思危太宗又能嬖昵信䜛均之為失也
  二月朔日食○以宋琪參知政事○三月宴進士于瓊林苑
  帝親試禮部貢士于講武殿始分三甲錫宴于瓊林苑寵之以詩遂為定制
  夏四月弭徳超有罪流瓊州
  徳超以不得樞宻使怨望居常怏怏一日詬王顯柴禹錫曰我言國家大事有安社稷功止得綫許大官汝等何人反在吾上我實恥之言頗侵帝顯奏之詔鞫問徳超具伏遂奪官秩禁錮瓊州而死帝始悟曹彬之誣待之加厚徳超始因李符薦得事上符貶寕國司馬徳超屢稱其寃徳超貶帝惡其朋黨令徙符嶺表初盧多遜之貶崖州也符白趙普曰瓊州雖近至者必死不若令多遜處之普不答至是以處符嵗餘卒
  發明小人之心殊無厭足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徳超前欲代彬位而譖罷之此不得樞使而怨望之此固小人患得患失之常態在太宗無知人之明而使之得售其姦耳故綱目削其官而直書有罪所以深貶之也
  廣義分注云帝悟曹彬之被誣惡徳超之朋黨則可以知邪正之未甞無所别也大易无妄之九五曰无妄之疾勿藥有喜其曹彬之謂也至於剝之上九曰小人剝廬其徳超之謂乎
  五月河決滑州
  河大決滑州之韓村汎澶濮曹濟諸州壊民田廬東南流至彭城入于淮詔發丁夫十餘萬塞之
  六月以王顯為樞宻使
  帝語顯曰卿世家夲儒少遭兵亂失學今典機務無暇博覽羣書能熟讀軍戒三篇亦可免於面牆因取賜之
  秋七月大水
  江河漢睢榖洛𤄊澗水溢溺死者以萬計
  發明和氣雖不能致祥而祥自生乖氣雖不能致異而異自至非緣氣數實乃人為帝自即位八年于兹而日食河決大水繼書于䇿然帝徳英明又非昏庸之比所以致災異者盖由兄弟叔姪之間慙徳頗多君子小人之際不能盡別西夏叛賊萌蘖已形薄伐契丹王師敗績得非此之應歟是以人君兢兢業業欽崇天道永保天命而無危溢之行也
  郭贄免以李昉參知政事
  贄甞因論事奏曰臣遭不次之遇誓以愚直上報帝曰愚直何益于事贄對曰雖然猶勝姦邪至是以入對宿酲未解出知荆南府
  八月石熈載罷○冬十月以姚坦為益王府翊善王帝第五子元傑也甞為假山召僚屬置酒衆皆褒美坦獨俛首王彊使視之坦曰但見血山安得假山王驚問故坦曰坦在田舍時見州縣督稅上下相急父子兄弟鞭笞苦楚血流滿身此假山皆民租所出非血山而何時帝亦為假山未成聞之亟毁焉王每有過失坦輙盡言規正左右教王稱疾帝憂甚召乳母問狀乳母曰王夲無疾徒以姚坦檢束不得自便耳帝怒曰吾選端士輔王為善今乃欲使我逐正人
  王年少豈解此也必爾輩教之杖乳母于後園召坦慰諭之
  發明王府翊善未甞書此何以書錄賢也姚坦忠良正直畧無隠諱擢為翊善得其宜矣故書
  趙普罷
  普罷為武勝軍節度使帝作詩餞之賜宴長春殿普奉詩泣曰陛下賜臣詩當刻石與臣朽骨同葬泉下帝為之動容翌日帝謂宰相曰普有功國家朕昔與游今齒髮衰矣不欲煩以樞務擇善地處之因詩以導意普感激泣下朕亦為之墮淚宋琪對曰昨普至中書執御詩涕泣謂臣曰此生餘年無階上答庶希来世得効犬馬力臣昨聞普言今復聞宣諭君臣始終可謂兩全
  廣義趙普輔相兩朝可謂君臣相遇者矣然以失節之醜而䧟君於不義其大惡盖自可見而其功過有不足言矣綱目於其罷而去其官者惡之也
  十一月以宋琪李昉同平章事李穆呂蒙正李至參知政事張齊賢王沔僉書樞宻院事
  昉初與盧多遜善多遜屢譖昉人或以告昉曰盧與我厚不當爾帝嘗語及多遜事昉頗為解釋帝曰多遜居常毁卿不直一錢昉始悟帝由此益重之遂與琪並相帝又謂蒙正曰古所謂君臣道合者情無間耳凡士未達見當世之務戾于理者則怏怏于心及列于位得以獻可替否當盡其所藴言或未中亦當僉議而更之俾協于道朕固不以崇髙自恃使人不敢言也蒙正初入朝堂有朝士指之曰此子亦參政耶蒙正徉為不聞而過之同列不能平詰其姓名蒙正遽止之曰若一知其姓名則終身不能忘不若弗知之為愈時人服其量
  廣義觀綱目備載此條則太宗得人之盛可見矣其泰之初九乎
  以呂文仲為翰林侍讀王著為侍書
  帝勤于讀書自已至申然後釋卷詔史舘脩太平御覽一千卷日進三卷宋琪以勞瘁諫帝曰開卷有益不為勞也朕欲周嵗讀遍是書耳每暇日則問文仲以經義著以筆法
  甲申雍熙元年春正月求遺書
  時三舘所貯遺帙尚多乃詔募中外有以書来上及三百卷當議甄錄酬奬餘第卷帙之數等級優賜不願送官者借其夲寫之由是四方之書間出矣
  發明行政之善否在人君之一心君心溺乎聲色玩好則所求於天下者皆聲色玩好之事君心樂乎賢才典籍則所求於天下者皆賢才典籍之圗太宗以三舘之書遺帙尚多乃詔募中外定賞營求可謂垂情古典而好學之心篤矣然求書之事一見於太祖再見於太宗誠繼志述事者也綱目於二帝之篇大書于䇿所以深美之耳
  涪陵公廷美以憂卒
  廷美至房州憂悸成疾薨年三十八追封涪王諡曰悼以其子徳恭徳隆為刺史
  發明天子天下之父母四海之攸尊崇髙其富貴也大寳其爵位也發號施令人必欽之動作舉措史必記之是以兢兢業業罔敢怠遑焉豈有尊為天子而背倫棄禮者乎何則天倫之中兄弟為重怡怡友愛禮之當然假使兄居富貴弟處貧窮其如心之惻隠何其如義之虧歉何縱有怒怨亦不藏宿古之人有行之者吾於大舜見之矣孟子曰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
  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用是而觀象之常欲殺舜舜處之如此矧廷美未有殺兄之心而太宗何待弟之若是哉故綱目因廷美之卒特書以憂所以著其不滿之意而深罪於太宗也則其扶天理於將亡遏人欲於既肆而背倫棄禮者始無駐足之地矣故曰麟經絶筆而綱目作
  廣義趙普死秦王於涪州則陛下豈容再誤之言踐矣噫普其忍人也哉
  李穆卒
  帝臨其䘮哭謂侍臣曰穆操履純正真不易得朕方倚用遽爾淪沒非穆之不幸乃朕之不幸也
  夏四月羣臣請封禪許之五月乾元文明殿災六月詔求直言罷封禪
  帝既詔以十一月有事于泰山命翰林學士扈蒙等詳定儀注矣五月乾元文明二殿災詔求直言遣使按察淮浙蜀廣獄遂罷封禪知睦州田錫上疏畧曰給事中不得其人左右補遺不舉其職致陛下有朝
  令夕改舍近謀逺之事又言時久升平天下混一故左取右奉致陛下以功業自多然臨御九年四方雖寧而刑罰未甚措水旱未甚調陛下謂之太平誰敢不謂之太平陛下謂之至理誰敢不謂之至理又言宰相不得用人而委員外差遣近臣不專受責而求令錄封章又言聽用太廣則條制必繁條制既繁則依從者少自今凡有奏陳當令大臣議而行之毋使垂之空言示之寡信又言宰相若賢當信而用之宰相非賢當擇而任之何以置之為具臣而疑之若衆人也
  發明封禪非清朝之令典乃衰世之妄為堯舜禹湯之時治隆俗美天下寧謐然未聞其封禪而致是也漢晉隋唐之世生民塗炭四海未安然未聞其不封禪而致是也太宗繼體天下小康而羣臣遽有封禪之請可謂逢君之惡者矣迨夫乾元文明相繼被災乃始求言而寢前詔則帝之心庶㡬不惑焉耳故書羣臣請封禪所以惡其佞書許之所以著其惑書乾元文明殿災以見天變之告戒書詔求直言罷封禪以美太宗之警省詳書于䇿美惡自見
  冬十月華山隠士陳摶入朝
  帝之即位也召摶入見待之甚厚至是復至帝謂宰臣曰摶獨善其身不干勢利方外之士也遣中使送至中書宋琪等從容問曰先生得𤣥黙脩養之道可以教人乎摶曰摶山野之人於時無用亦不知神仙黄白之事吐納養生之理非有方術可傳假令白日上升亦何益于世今聖上龍顔秀異有天日之表博達古今深究治亂真有道神聖之主也正君臣協心同徳興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煉無出于此琪等以聞帝益重之賜號希夷先生還華山尋卒
  發明摶非偽𨼆沽譽為仕宦㨗徑者故特以華山𨼆士書之觀其對宋琪等之言深切義理是誠抱道自樂不求聞達者乎
  知夏州尹憲襲李繼遷破走之
  憲與曹光實襲繼遷於地斤澤大破之斬首五百級焚四百餘帳繼遷與其弟繼冲遁免𫉬其母妻而還
  十二月立妃李氏為皇后
  后淄州刺史處耘之女
  賜京師大酺三日
  發明綱目凡書賜酺譏也其曰賜京師大酺三日則甚譏之諸葛武侯曰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賜酺與否何預焉然則治天下者仁以結民心義以固民志所欲與聚所惡勿施其或嵗之饑饉必𤼵倉廪(“㐭”換為“面”)以賑之民之窮困必薄稅斂以䘏之則惠之所及者衆而徳之所感者深賜酺京師烏可徧及天下耶
  ○封陳洪進為岐國公
  乙酉二年春二月李繼遷誘殺都廵檢使曹光實遂襲銀州據之
  繼遷自地斤澤敗轉徙無常漸以彊大西人以李氏世著恩徳多歸之於是率衆攻麟州使人紿都廵檢曹光實曰我數奔北𫝑窘願講甥舅之禮期日㑹于葭蘆川納降光實信之且欲擅其功故不與人謀至期繼遷設伏止領數十人近城迎光實光實從百𮪍赴之繼遷前導北行至其地忽舉手揮鞭伏兵盡起光實被害遂襲據銀州
  發明繼遷之叛朝廷初無弔伐之舉尹憲之知夏州光實之為廵檢保境䘏民訓兵禦㓂乃其分也今乃擅兵生事違命邀功果何為者故前書襲李繼遷襲者輕行掩之之詞譏不正也光實輕信妄動墮賊計中執而殺之如獵狐兎致使銀州之城復為賊有雖建寸功得不償失豈不深可惜哉故綱目不書死之而書殺所以深罪之也識者可以觀矣
  禁增置寺觀
  京城外有僧積薪將自焚帝聞之惡其惑衆令配流惡處仍毁其所居因謂宰相曰近多請建置寺觀屋才十數間輙求名額大抵誑惑閭閻藏𨼆姦弊耳詔天下寺觀非籍所存無得建置
  廣義僧之害人家國先儒論之詳矣然能不顧流俗而毅然剷除者元魏周世宗而已其他則未聞焉今也宋之太宗新服厥命此舉當矣然而去草而存其根者曾謂良農有是乎
  遣知秦州田仁朗等將兵討李繼遷○夏四月江南饑遣使賑之
  發明榖不熟曰饑志災也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九年耕必有三年之蓄故民無菜色國以富饒綱目不書其地而槩曰江南則是江南諸郡皆饑者也民之憔悴益甚矣然帝能遣使賑之亦可謂遇災而懼勤恤民隠之心著焉較之恝然不顧者豈可同日而語哉故分注存之以備考也
  宴羣臣于後苑
  先是帝召宰相近臣賞花于後苑謂之曰春風暄和萬物暢茂四方無事朕以天下之樂為樂宜令侍從詞臣賦詩至是召輔臣三司使翰林樞宻直學士尚書省四品兩省五品以上三舘學士宴于後苑賞花釣魚命羣臣賦詩因習射水心殿賞花曲宴自此始
  發明按劉氏書法凡書宴譏也然君臣同樂固云美矣太宗以四海底寧縱酒為樂不亦過乎是時江南饑饉民不聊生西夏用師殆無虚日宋之君臣正當嚴恭寅畏講求治理尚慮弗及而太宗以四方無事賞花曲宴謂之何哉綱目上書江南饑下書宴羣臣於後苑其義自見矣
  徵田仁朗還五月副將王侁擊李繼遷走之銀麟夏州蕃内附
  繼遷既殺曹光實遂圍三族砦砦將折裕勒宻殺監軍使與繼遷合仁朗行及綏州請益兵留月餘俟報時繼遷乗勝進攻撫寧砦仁朗聞之喜曰戎人常烏合宼邊勝則進敗則走不可窮其巢穴今繼遷嘯聚數萬盡鋭以攻孤壘撫寧小而固非旬浃所能破我俟其困以大兵臨之分遣彊弩三百邀其歸路必成禽矣部署已定仁朗欲示閑暇縱酒摴蒱侁等因媒蘖之帝聞三族已䧟大怒徴仁朗還下御史獄劾問請益兵及䧟三族狀仁朗對曰銀綏夏三州兵皆以城守為辭不遣三族去綏州逺非元詔所救也臣已定擒繼遷䇿會詔至不果因言繼遷得羌戎情願優詔懐来或以厚利啖部落酋長令圗之不爾他日大為邊患帝愈怒特貸死竄商州是月侁等出銀州北破實哩諸砦梟其代州刺史折羅裕勒麟州諸蕃請納馬贖罪助討繼遷侁遂與所部兵入濁輪川斬賊首五千級繼遷及裕勒宻遁時詔郭守文與侁同領邊事守文復與知夏州尹憲擊鹽城諸畨焚千餘帳由是銀麟夏三州畨百二十五族悉内附戸萬六千餘
  ○秋九月廢楚王元佐為庶人
  元佐帝長子少聰警貎類帝帝鍾愛之廷美遷房州元佐嘗力救及廷美死遂發狂疾至以小過操梃刄傷侍人疾少間帝為赦天下會重九召諸王宴射苑中元佐以新瘥不預及諸王宴歸暮過元佐元佐恚曰若等侍上宴我獨不預是棄我也因發忿被酒夜縱火焚其宫帝大怒廢為庶人均州安置宋琪率百官三上表請留之京師帝許之行至黄山召還居于南宫
  發明秦王之死不厭衆心雖五尺童子皆知其枉也元佐初無大惡特因秦王之死遂發狂疾乃秉彛好徳之良心耳太宗君徳不明而以縱火焚宫之事輙加廢黜雖以羣臣力諫其意稍解而終以不免故綱目不書楚王元佐廢而書廢楚王元佐所以著太宗昏蔽之失雖其親子尚不能隠而致廢黜云爾嗚呼儲貳之重宗祧所係近在官庭之内而曖昧若此則四海之廣匹夫之賤欲望其察情寛宥盖亦戛戛乎其難矣宜乎書法如此譏其不明也
  廣義元佐之廢豈其罪哉皆太宗不孝不友不慈所以致之也使太宗能念昭憲之顧命安忍處弟處子之若是耶噫趙普逢君之惡其流毒一至於此可惡也已
  右羽林統軍周保權卒○遣使如髙麗
  時議伐契丹以髙麗與之接壤數為所侵命韓國華齎詔諭令發兵西㑹髙麗遷延未即奉詔國華屢移檄督之得報發兵乃還
  冬十二月朔日食○宋琪柴禹錫免
  初詔廣宮城禹錫有別第在表識内上言願易官邸帝不恱禹錫又隂結琪為琪請盧多遜舊第帝亦鄙之廣南轉運使王延範琪妻髙氏親也將謀不軌知廣州徐林復宻奏之帝因琪禹錫入對問延範何如人琪禹錫未知其端盛言延範彊明忠幹帝意其交通不欲暴其狀詔琪詼諧無大臣體罷守刑部尚書
  降禹錫為左驍衛大將軍延範及其黨與皆伏誅
  南康軍大雨雪江水氷
  雪厚三尺江水氷合可勝厚載
  發明庚辰大雨雪春秋謹之盖大雨雪者隂沴之發江水氷者隂氣之凝不曰雨雪而必曰大雨雪言大則所以志其盛而異之也不曰水氷而必曰江水氷言江則所以舉其難而異之也隂陽
  運動有常而無忒凡失其度人為感之也今陽失節而隂氣縱西夏之亂兆矣契丹之抗萌矣綱目災異必書雖不言其事應而事應具存惟明於天人相感之際響應之理則見君子所書之意矣
  丙戍三年春正月以曹彬田重進潘美等為都部署將兵伐契丹
  初賀懐浦將兵屯三交好議邊事與其子知雄州令圗上言契丹主少母后専政寵倖用事請乗其釁以取燕薊帝信之以曹彬為幽州道行營都部署崔彦進副之米信為西北道都部署杜彦圭副之出雄州田重進為定州路都部署出飛狐潘美為雲應朔等州都部署楊業副之出鴈門
  發明聲罪致討曰伐契丹前拒宋師勢成逼處然且中國之地乆為割裂禮宜克復故變文而書伐下書諸將進取有功皆喜之之意也
  李至罷
  至上疏諫伐契丹因固請解機務帝許之
  二月李繼遷降契丹
  契丹以為定難節度使都督夏州諸軍事
  三月曹彬取涿州
  彬趨涿州遣先鋒將李繼隆破契丹兵取固安新城二縣進攻涿州克之殺其相和卓敵兵復集米信獨以麾下三百人接戰被圍數重信持大刀大呼突圍而出會彬遣兵至遂敗契丹兵于新城東北
  田重進敗契丹兵于飛狐
  重進出飛狐南遇契丹兵擊破之契丹西南靣招安使大鵬翼率衆来拒重進陣于東勝負未决命部將荆嗣出其西乗暮薄崖以短兵接戰契丹兵投崖而下衂散甚衆居數日復遣騎挑戰勢頗張重進召嗣以五百騎禦之契丹兵二萬餘力不敵時譚延美屯小沼嗣請延美列隊平川別遣二百人執白幟于道側嗣以所部疾驅徃鬪契丹兵見旗幟綿亘疑大軍繼至欲遁去重進乗之契丹兵奔潰生擒大鵬翼飛
  狐靈邱皆降
  潘美取寰朔應雲州
  美自西徑入與契丹兵遇追至寰州破之刺史趙彦章以城降進圍朔州節度副使趙希賛亦舉城降遂轉攻應雲州皆克之
  岐公陳洪進卒○夏四月田重進取蔚州○五月曹彬引兵退與契丹耶律休格戰于岐溝敗績
  初諸將陛辭帝謂曰潘美但先趨雲朔卿等以十萬衆聲言取幽州且持重緩行不得貪利敵聞大兵至必悉衆救范陽不暇援山後矣及彬等乗勝而前所至克㨗每㨗奏聞帝訝其進軍之速彬既次涿契丹南京留守耶律休格兵少不敢出戰夜則令輕騎掠其單弱以脇餘衆晝則以精銳張其勢又設伏林莽以絶糧道彬居涿旬日食盡退師雄州以援糧餉帝聞之曰豈有敵人在前反退軍以援芻糧失䇿之甚也亟遣使止彬勿前急引師緣白溝河與米信軍接潘美盡畧山後地會重進東下合勢以取幽州彬部下諸將聞美重進累㨗恥握重兵不能有所攻取謀議蜂起彬不得已乃裹糧與米信復趨涿州休格聞之以輕兵来薄伺蓐食則擊離伍單出者由是軍士自救不暇結方陣塹地兩邊而行時方炎暑軍渇乏井漉淖而飲凡四日始得至涿士卒困乏糧又將盡會契丹主隆緒與其太后自駞羅口將大兵應援趨涿州彬信復引退休格因出兵躡之戰于岐溝闗彬信敗走無復行伍夜渡拒馬河休格引精兵追及溺
  者不可勝計彬信南趨易州方頻沙河而㸑聞休格引兵復至驚潰死者過半沙河為之不流棄戈甲如邱山休格請乗勝畧地至河為界太后不從引兵還燕封休格為宋國王帝聞之召彬信及崔彦進等還令田重進屯定州潘美還代州徙雲應朔寰四州吏民及吐谷渾部族分寘河東京西帝悔謂張齊賢等曰卿等共睹朕自今復作如此事否
  發明宋自用兵所向克㨗曹彬有涿州之勝田重進有飛狐之勝潘美有寰朔之勝田重進有蔚州之勝使岐溝之師不敗則幽薊之地可指日而復也曹彬名將而有退軍援糧之失遂致王師敗衂肝腦塗地此固彬之失䇿然亦天數非人力所及也太宗親征自髙梁之敗而無成功諸將弔伐因岐溝之敗而事中輟幽薊之地從兹不可復矣於乎惜哉綱目書此皆惜之之意也廣義中國之與夷狄自開闢以来興廢不一要皆各守其土字各保其人民者也帝中國者惟在慎固封守綏撫得宜斯邊圉寧而外患弭若自守不足强與之争則未獲其利先受其敝抑嘗考其所自矣其在唐虞也有曰葷粥在夏曰淳維在商曰鬼方在周曰玁狁秦曰匈奴漢曰冐頓唐曰突厥而五代及宋則曰契丹其部不異而名殊者世代別也是雖秦皇漢武亦無如之何矣今太宗出師屢㨗將以太宗屈指可殲何其用意之差別而措置之乖方哉觀其對齊賢等之語殆亦噬臍無及者矣易曰不利為㓂利禦㓂若太宗者可謂不占者也
  契丹復陷蔚寰州
  契丹耶律色珍將兵十萬至定安西賀令圗遇之敗績南奔色珍追及戰于五臺死者數萬人明日攻䧟蔚州令圗與潘美帥師往救與色珍戰于飛狐又敗於是渾源應州將皆棄城走色珍乗勝入寰州殺其守城吏卒千餘
  潘美副將楊業進兵擊契丹敗績轉戰至陳家谷死之契丹復陷雲應朔諸城
  潘美既敗于飛狐議引兵䕶雲應寰朔吏民内徙時耶律色珍已陷寰州兵勢甚盛楊業欲避其鋒但領兵出達實路直入石碣谷䕶軍王侁等以為畏懦欲從鴈門北川中而徃業不可侁曰君侯素號無敵今逗撓不戰得非有他志乎業曰業非避死盖時有未利徒殺士卒而功不立今君責業以不死當為諸公先引兵出實特廸路趨朔州將行泣謂美曰此行必不利業太原降將分當死上不之殺寵以連帥授之兵柄非縱敵不擊盖欲伺便以立尺寸功報國家耳今諸君責業避敵尚敢自愛乎因指陳家谷口曰諸君幸於此張歩兵彊弩以相援也業轉戰當至此可夹擊之不然無遺類矣美遂與侁帥麾下陣于谷口色珍聞業且至遣副部署蕭達蘭伏兵於路業至色珍擁衆為戰勢業麾幟而進色珍佯敗伏兵四起色珍還兵前戰業大敗退趨狼牙村侁自寅至已不得業報使登托囉克台望之無所見以為契丹敗走欲争其功即領兵離谷口美不能制乃緣交河西南而進行二十里聞業敗即麾兵却走賀懐浦敗沒業且戰且行自午至暮果至谷口望見無人拊膺大慟再率麾下力戰身被數十創士卒殆盡猶手刄數十百人馬重傷不能進匿深林中耶律希達望見袍影射之業墮馬被擒其子廷玉死焉業因太息曰上遇我厚期討賊捍邊以報而反為姦臣所迫致王師敗績何面目求活耶乃不食三日死業既敗麾下尚百餘人業謂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與我俱死無益也可走還報天子衆感激皆戰死無一生還者於是雲應朔州及諸城將吏聞業死悉棄城走色珍復䧟其地事聞帝深痛惜詔贈業太尉削美三任除侁名發明楊業之死非戰之不善也非謀之不深也非力之不勇也所恨者以寡敵衆而為姦臣所䧟耳夫以潘美之為主將不能制一王侁去留任意無如之何獨不記業臨行之言乎然則潘美亦不能逭其責矣使谷口之兵少駐則楊業安得而敗亡哉故綱目直書死之以著其節
  六月朔日食○以辛仲甫參知政事○秋七月貶曹彬
  為右驍衛上將軍
  治其違詔失律罪也崔彦進米信以下貶官有差初米信軍潰獨李繼隆所部成列而還田重進亦全軍不敗詔以重進為馬歩軍都虞候繼隆為馬軍都虞候知定州
  發明前書曹彬敗績固有罪矣然是時諸將争功謀議蜂起使他人處此必歸罪偏裨以自解惟曹彬直任違詔之責故綱目亦正名書之若曹彬者亦可謂之賢矣如唐貶郭子儀為左僕射其義亦同
  以張齊賢知代州
  帝以楊業死訪近臣可知代州者時齊賢以言争頗忤帝意因請行乃命與潘美同領緣邊兵馬
  八月以王沔張宏為樞宻副使○冬十二月契丹隆緒大舉入宼瀛州部署劉廷讓與戰敗績契丹誘執知雄
  州賀令圗遂掠邢深德州
  契丹主隆緒及蕭太后帥衆南下以耶律休格為先鋒都統時劉廷讓帥師數萬並海而北與李敬源合兵將趨燕休格聞之以兵扼要害逆戰于君子舘天方盛寒士卒皆不能彀弓弩會隆緒兵大至圍廷讓數重廷讓先分精兵屬李繼隆為後援而繼隆退保樂夀廷讓力不敵一軍盡沒以數騎脫走李敬源楊重進皆死之先是休格諜紿賀令圗曰我獲罪夲國旦夕願歸南朝令圗信之私遺重錦十兩及廷讓敗休格宣言願見雄州賀使君令圗意其来降欲擅其功即引數十騎逆之既至帳下休格據胡牀罵曰汝常好經度邊事今乃送死来耶令左右殺其從騎而執之自是河朔戍兵無復闘志契丹乗勝長驅而南遂陷深邢徳三州殺官吏俘士民輦金帛而去魏博之北民尤苦焉帝聞之下詔自悔而釋敗潰將士之罪且蠲河北逋租給復三年令圗貪功生事輕而無謀初與其父懐浦首謀北伐一歳中父子皆敗天下笑之
  發明隆緒斥名貶之之辭也入宼外之之辭也賀氏父子首謀北伐而一歳之中相繼敗沒果何益乎後之邀功生事擅開邊釁者可以鑒矣
  張齊賢敗契丹于代州
  契丹薄代州城副部署盧漢贇畏懦保壁自固齊賢選廂軍二千出禦之誓衆感慨無不一當百契丹少却先是齊賢遣使約潘美以并師来會戰使為契丹所執俄而美使至云師出至柏井得宻詔云東路王師敗衂并之全軍不許出戰已還州矣時契丹兵塞川齊賢曰敵知美來而不知美退乃閉美使室中夜發兵二百人持一幟負一束芻距州西南三十里列幟然芻契丹遥見火光中有旗幟意謂并師至駭而北走齊賢先伏歩卒二千於土鐙砦掩擊大敗之殺其國舅詳衮塔爾噶宮使蕭達哩斬首數百獲馬二千器械無筭
  發明自南北搆兵邊郵騷擾宋之健將銳卒敗績屢矣齊賢特一書生俎豆之事則甞聞之軍旅之事未之學也乃能以微弱之兵抗方張之敵運籌帷幄决勝千里苟非以文武全才出人意表
  者曷克臻此此太宗所以任用得人而齊賢亦能不負所託也
  廣義齊賢之列幟虞詡之增竈也隨機應變而能臨敵取勝齊賢其智者歟
  李繼遷請婚于契丹契丹以女歸之
  繼遷率五百騎欵契丹境言願婚大國永作藩輔契丹以王子帳節度使耶律襄女號義成公主歸之
  丁亥四年夏四月張宏免以趙昌言為樞宻副使
  時河朔用兵宏循黙備位而御史中丞趙昌言數上邊事乃免宏左遷御史中丞而以昌言代之王偁曰御史之職在觸邪中丞之位號執法事之利害人之忠佞皆得言之其責豈不重哉而使循黙之人充其位可乎
  遣使募兵于諸州
  帝將大發兵討契丹遣使募兵于河南北四十餘郡凡八丁取一以充義軍京東轉運使李維清曰若是天下不耕矣三上疏争之李昉等亦相率言河南之民罔知戰鬪或慮人情揺動因而為盗非計之得乃詔獨選河北而諸路悉罷
  發明甲午治兵春秋譏之况募兵以報怨於逺夷乎昔唐𤣥宗募兵以禦祿山尹氏譏其武備之弛至募市人為兵太宗此舉則異於彼何為亦募兵于諸州乎盖幽薊之地近接宋境固中朝之所當取然而異代之事取之不得則亦已矣争城以戰殺人盈野豈王者之心哉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故直書募兵不惟譏其武備之弛抑且譏其黷武之失
  戊子端拱元年春正月親耕籍田赦
  發明漢文親耕籍田綱目美之今而書親耕籍田則帝之導民務夲為何如哉海内殷富不亦宜乎
  ○二月改補闕拾遺為司諫正言
  舊制臺諫有名而不得行其職帝以失建官夲意故更以新名
  廣義太宗此舉是雖成湯從諫弗咈髙宗輔徳納誨何以過之書之于冊美可知矣
  李昉罷
  布衣翟頴性險誕與知制誥胡旦狎旦為作大言使頴上之且改頴名曰馬周以為唐馬周復出也於是
  頴擊登聞鼓訟昉居宰相位當北方有事之時不為邊備徒知賦詩宴樂帝由是厭昉遂罷為右僕射昉和厚多恕在位小心醇謹每有求進用者雖知其材可取必正色絶之已而擢用或不足用必和顔温語待之子弟問其故昉曰用賢人主之事若受其請是市私恩也故峻絶之使恩歸于上若不用者既失所
  望又無善辭取怨之道也
  以趙普為太保兼侍中呂蒙正同平章事
  帝欲相呂蒙正以其新進籍趙普舊徳為之表率會普以籍田入朝帝遂留為太保兼侍中蒙正質厚寛簡有重望以正道自持遇事敢言每論時政有未允者必固稱其不可帝嘉其無隠故與普並命普開國元老蒙正以後進歴官一紀進同相位普雅重之
  廣義書稱知人之難太宗之相蒙正其庶幾矣
  改封錢俶為鄧王
  俶雍熈中改封漢南國王未幾改南陽俶固讓國王之封乃改封許王至是復封鄧王
  以王沔參知政事張宏為樞宻副使楊守一僉書樞宻院事○趙昌言有罪貶為崇信行軍司馬
  昌言與鹽鐵副使陳象輿知制誥胡旦度支副使董儼右正言梁顥善日夕會語翟頴既訟罷李昉與旦益相得頴益肆誕毁斥時政上書自薦且歴舉所善數十人為公輔令昌言為内應事覺頴流海島貶昌言為行軍司馬象輿團練副使旦儼顥皆司戸參軍
  發明昌言前因數上邊事而得樞副宜乎有徳者必有言而名稱其實也胡為朋奸合計共誣善類耶雖然有徳者必有言而有言者未必有徳孔子曰惡利口之覆邦家者詎不於斯而益信故綱目特書有罪以深絶之因以戒後之人君謹於用人而反覆小人終不可任也
  廣義昌言之貶厥罪當矣故削其官者所以示姦佞之戒也易所謂鳴豫者其昌言之謂與
  夏五月作秘閣
  詔就崇文院中堂建秘閣分三舘書籍置其中以吏部侍郎李至兼秘書監帝謂至曰人君當淡然無欲勿使嗜好形見於外則奸佞無自入朕無他好但喜讀書多見古今成敗善者從之不善者改之如斯而已矣至每與李昉王化基觀書閣下帝必遣使賜宴且命三舘學士皆預焉
  以李繼捧為定難節度使賜姓名趙保忠
  李繼遷侵擾日甚趙普復請命繼捧鎮夏州帝召見加賜而遣之且謂曰若繼遷歸欵當授以官也呂中曰保忠之再入夏臺故地趙普之謀也後保忠反與保吉合大為邊患何普能知符彦卿之不可與兵權而不能知保忠之不可復歸其州邪
  發明古人於族類最明宗法最謹故郭崇韜拜郭子儀塜妄認宗裔君子譏之歴考三代以降賜姓者絶無自漢髙西都闗中以婁敬為郎中賜姓劉氏嗣是因襲之弊久不能改於乎尊寵臣下懐綏逺人在乎豐其廩祿厚其忠信如斯而已矣賜其姓名奚足齒哉太宗因繼遷之叛命繼捧復鎮夏州固已失䇿况賜以姓名尤為可恥厥後繼遷請降亦賜姓名則帝待李氏兄弟可謂至極宜
  乎赤心以報帝也未幾相繼叛亡卒為邊患太宗亦無如之何然則以天子至貴之姓而下賜叛逆之人寧不有愧於心乎及其䟦扈不服始命削其姓名噫亦晚矣後之君子合前後所書觀之始足以知書法之深意云
  廣義賜姓之義雖本於唐虞封建之說然為人臣者能以忠義自許雖異姓垂名可也不然雖父子兄弟反有操戈之毒烏有賜其姓之同於己而即能使其忠於己哉太宗賜繼捧之姓曰趙者欲其為一家之人也賜其名曰保忠者欲其保此忠而始終不渝也明年冬十月保忠降于契丹則其忠果可保乎其家果可一乎書之所以著其失也
  鄭州團練使侯莫陳利用有罪賜死
  利用以幻術得幸驕恣不法居處服御僣擬乗輿趙普按其十罪既命配商州普復力請誅之帝曰豈有萬乗之主不能庇一人乎普曰陛下不誅則亂天下法法可惜此一豎子何足惜哉帝不得已命誅之已而復遣使貸之使至新安馬旋濘而踣及出濘易馬至商州已磔于市矣聞者快之
  發明利用狎邪小人其進身不正僣罔不法分注備載之矣然太宗庇一利用眷眷然而不忍舍雖趙普反覆曉告其心未釋此無他徳其以幻術教已也嗚呼棄君子而近小人此中材庸主之通患耳太宗不幸而類是可勝歎哉故綱目必正名書之以示貶若曰不去其官又以譏太宗不明之失也
  秋八月鄧王錢俶卒
  俶薨輟朝七日追封秦國王諡忠懿命中使䕶䘮葬洛陽自鏐至俶世有吳越而俶任太師尚書令兼中
  書令者四十年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者三十五年既以地歸朝四徙大國善始令終窮極富貴福履之盛近代無比
  九月楊守一卒○契丹復陷涿州冬十一月遂入祁州契丹主隆緒攻涿州射帛書諭城中降不聽縱兵四面攻之城破乃降遂進攻長城士卒潰圍南走隆緒邀擊之殺獲殆盡因攻滿城祁州及新樂皆陷之
  廣義太宗開邉起釁而致䘮師失地兵連禍結者皆賀懐浦有以導之也易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信哉
  己丑二年春正月契丹陷易州遷其民于燕
  時契丹屢侵邊詔羣臣上備戎䇿張洎言中國禦戎惟恃險阻今自飛狐以東皆為契丹所有既失地利而河朔列壁皆具城自固莫可出戰此又分兵之過也請於沿邊建三大鎮各統十萬之衆鼎峙而守仍命親王出臨魏府以控其要則契丹雖有精兵豈敢越而南侵制敵之方盡于此矣宋琪言國家取燕於雄霸直進非我戰地如令大軍于易州循孤山渉涿水抵桑乾河出安禮寨則東瞰燕城纔及一舍此周徳威取燕之路下視孤壘浃旬必克山後八州聞薊門不守必盡歸降勢使然也然兵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若選使通好弭戰息民此亦策之得也李昉王禹偁亦多以脩好為言帝嘉納之
  發明契丹之侵逼至是極焉上書陷涿州入祁州此書陷易州遷其民恣其攻掠如蹈無人之境宋之武備誠踈畧矣故綱目一書再書不惟惜之抑且譏之也
  自二月不雨至于夏五月
  詔錄繫囚遣使分諸路决獄
  發明春秋僖三年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傳曰閔雨者有志乎民者也歴時而總書不憂雨者也不憂雨者無志乎民者也太宗因不雨而錄繫囚决疑獄是豈弭災之道乎况内政不脩外侮常作其無志乎民審矣故春夏不雨歴時而總書于策所以著其慢也綱目取例春秋故其書法如此然則較之僖公不逮逺矣
  秋七月以張齊賢為樞密副使張遜僉書樞密院事齊賢復入樞宻趙普薦之也
  彗星出東井八月赦
  司天言妖星為滅契丹之象趙普上疏謂此邪佞之言不足信帝避殿減膳大赦
  作開寳寺塔
  藏佛舍利也髙三百六十尺費億萬計踰八年始成知制誥田錫甞上疏云衆謂金碧熒煌臣以為塗膏釁血帝亦不怒
  發明作不宜作也分注言作開寳寺塔藏佛舍利則惑佛之念蠱矣書不雨書彗出東井則忽災之意著矣太宗號為剛果而所為若此况前禁增寺觀而此作寺塔何朝令而夕改耶由其聖學不講素無禮義以養心故外物皆足以移之耳凡此事末流若此躬自禁之而躬自蹈之然則有天下國家者可不戒哉分注載田錫上疏切中時弊綱目削而不書者言既不聽書之何益此筆削之深意焉
  廣義抑考太宗於雍熙二年禁增置寺觀其詔有曰寺觀非籍所存無得建置則是其病根未能㧞去也故至此詔墨未乾殆觸事而發莫之禁焉噫儒者好獵之心尚不能保况太宗乎故曰其要只在於謹獨
  都廵檢使尹繼倫襲契丹耶律休格于徐河大敗之朝廷聞契丹復至遣李繼隆發鎮定兵萬餘䕶送糧餽數千乗趨威虜休格聞之帥精騎數萬邀諸途北靣都廵檢使尹繼倫適領兵徼廵路遇之休格不顧而南繼倫曰敵蔑視我耳彼㨗還則乗勝而驅我北去不㨗亦且洩怒於我將無遺類矣為今日計當卷兵銜枚以躡之彼銳氣前趨不虞我之至力戰而勝
  足以自樹縱死猶不失為忠義豈可泯然為異地鬼乎衆皆憤激從命繼倫令秣馬俟夜人持短兵潛躡其後行數十里至徐河天未明休格去大軍四五里㑹食訖將戰繼隆方陣于前以待繼倫從後急擊殺契丹一大將衆皆驚潰休格方食失箸為短兵中其臂創甚乗善馬先遁餘衆引去契丹為之奪氣自是不敢大入邊每相戒曰當避黑面大王以繼倫面黑故云
  發明徐河之㨗或者以為倖勝臣獨以為不然自宋師再伐契丹屢為挫衂敵勢益張而三軍之氣久屈不伸繼倫以寡敵衆契丹奪氣茍非忠於所事者曷克臻此固雖倖勝然亦少振懦弱委靡之習矣故特掲而書之亦予之之意也
  大旱
  自秋徂冬不雨田錫上言此實隂陽失和調爕倒置上侵下之職而燭理未盡下知上之失而規過未能
  入帝及宰臣皆不恱出錫知陳州不
  發明曰旱而曰大旱志其甚也自秋徂冬恒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不雨民滋病矣是誠隂陽失和調爕倒置上侵下之職而燭理未盡下知上之失而規過未能者也太宗正宜勞心焦思訪求直言省己責躬以答天譴庶幾得矣夫何田錫上疏反遭怒黜太宗聽徳之聰亦少虧焉後之有國家者不可以災異為玩而忽之焉耳吁庚寅普自再
  相帝淳化元年春正月趙普罷夏
  每優禮之免朝謁止日赴中書視事有大政則召對至是以疾力求致仕帝不得已授太保兼中書令西京留守兢陳宜都王叔明
  四月詔貸江州義門陳兢粟發明
  之後九世同居長幼凡七百口不後九世同居長幼凡七百口不畜僕妾上下婣睦人無間言每食必羣坐廣堂未成無間言每食必羣坐廣堂未成人者別為一席有犬百餘共一牢食一犬不至羣犬亦皆不食唐僖宗及南
  唐時旌其門開寳初免徭役至兢子姪益衆常苦乏食知州康戩言于
  疏入朝詔本州每歲貸粟二千石九世同居之事一見於張公藝再見於陳兢嗣是而後寥寥無聞盖亦鮮矣世有異姓同居争長競短分門割戸骨肉相殘者比比皆然何風俗之益偷也夫以公藝之同居忍也陳兢之同居公也忍則無嫌心公則無私意能忍而能公則治家之良法備矣其九世同居
  復何難哉故綱目書義門所以美陳兢書貸粟所以美太宗
  廣義嗚呼世家大族之著姓于各代者非不多也間有被籍沒者有遭兵燹者有僅盛于一二世者何也由其本不固而枝葉易凋也彼陳氏立孝弟以固其夲推信義以達其枝故自唐而五季五季而趙宋其間物故變遷者何可勝計回視同時巨室若槿花之於朝露耳曾不為之興感耶獨陳氏嶷然不動又屢沭君貺而光昭簡册豈非根夲固而枝葉茂哉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其陳氏之謂乎
  冬十二月詔致仕官給半俸○契丹封李繼遷為夏王辛卯二年春旱蝗
  時連嵗旱蝗是年尤甚禱雩無應帝手詔宰相曰朕將自焚以答天譴翌日大雨蝗盡死
  發明土膏初動農事方殷而連嵗旱蝗是年尤甚民之塗炭不亦甚乎太宗非昏懵之主其值此者必有舛政逆令以干天地之和者也分注言帝將自焚以答天譴翌日大雨而蝗盡死是知天心仁愛人君其災異頻數正欲其警愓而為善耳由此觀之則天人感應之理㨗如影響甚可畏也後之人君忽天變者當以是為鑒
  閏二月朔日食○辛仲甫罷○夏四月以張齊賢陳恕參知政事張遜温仲舒宼準為樞宻副使
  初準為樞宻直學士甞奏事殿中語不合帝怒起準輙引帝衣請復坐事決乃退帝嘉之及旱蝗帝召近臣問以得失衆以天數對準曰洪範天人之際應若影響大旱之證盖刑有所不平也帝怒起入禁中頃之復召準問以不平狀準曰願召二府至臣即言之二府入準乃曰頃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賕吉贓少乃伏誅淮以參政沔之弟盗主守財至千萬止杖之仍復其官非不平而何帝以問沔沔頓首謝於是切責沔而以準為可大任遂有是命
  張宏罷○五月以謝泌為左司諫
  上修正殿頗施綵繪泌為右正言因對陳其事即日命代以赭堊賜泌金紫拜左司諫泌入謝曰陛下從
  諫如流故臣得以盡誠如唐末孟昭圗者朝上諫疏暮不知所在如此安得不亂帝動容久之
  置諸路提刑官○六月忠武節度使韓公潘美卒
  諡武惠
  發明自建隆以来諸臣之卒鮮有書其官爵者至是美卒而書其官爵則其予之之意盖可見
  
  秋七月李繼遷請降以為銀州觀察使賜姓名趙保吉先是趙保忠至夏州言繼遷悔過歸欵詔授繼遷銀州刺史然實無降心也至是與保忠戰于安慶澤繼遷中流矢遁去轉攻夏州保忠乞師禦之乃遣翟守素帥兵徃援守素至繼遷歸欵奉表謝罪遂有是命且以其子徳明為管内蕃落使行軍司馬
  發明按分注繼遷歸欵奉表謝罪遂有是命然綱目不書奉表者繼遷夲無降意姑以是欵兵耳况前書繼遷叛遣田仁朗討之未聞舉正其罪今乃無故官之故綱目直書加官賜姓以見天討不能加威令不復振之意然繼遷實未甞請降而書請降猶為宋人文其詞云爾如唐赦田承嗣入朝同意
  八月置審刑院
  帝慮大理刑部吏舞文巧詆乃置審刑院于禁中以李昌齡知院事置詳議官六員凡獄上奏先達院印訖付大理刑部斷覆以聞乃下院詳議申覆裁决訖以付中書省行之其未允者宰相覆以聞始命論決發明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盖刑以弼教不可以不用而又不可以濫用要當詳審精宻勿使有偏枉之失可焉觀此太宗重刑之意可見矣在京師則
  有大理刑部在外郡則置提刑官今又置審刑院以革舞文巧詆之姦可謂詳審而精宻爾特書于册蓋予之也
  九月王沔陳恕吕䝉正罷
  吕蒙正為首相以寛簡居位政事多决于沔沔聰察敏辯有適時材然性苛刻少誠謁見者必㗖以甘言既而進退非允人胥怨之又素與張齊賢陳恕不協及二人參知政事沔不自安慮僚屬有以中書舊事
  告齊賢恕者㑹司諫王禹偁言宰相樞宻不得於夲㕔見客許於都堂延接以杜私請沔喜即奏行之司諫謝泌以為如此是疑大臣以私也疏駁之帝追還前詔沔遂罷沔見帝涕泣不願離左右未幾髮鬚皆白時帝怒戸部使樊知古所部不治恕聞宻以語之覬其脩舉知古訴于帝帝怒恕漏言亦坐免度支判官宋沆伏閤奏疏請立太子詞意狂率帝怒貶沆而沆乃䝉正妻族也遂罷蒙正為吏部尚書時三日之間連罷三相因有奏毁者帝語之曰蒙正有大臣體沔甚明敏毁者慙而止
  以李昉張齊賢同平章事賈黄中李沆參知政事初黄中再典貢部多㧞寒畯及掌吏部選除擬精當沆甞侍曲宴上目送之曰風度端凝真貴人也至是並拜
  王顯免以張遜知樞宻院事溫仲舒宼準同知院事
  知樞宻院同知樞宻院自此始
  冬十月趙保忠叛降契丹契丹封為西平王
  發明防患於未然則事易就緒防患於已然則勞而無功故曰凡事豫則立李氏兄弟反覆之情至是見矣然綱目不曰李繼捧而曰趙保忠者所以譏帝賜姓名之失也然保忠特書叛降契丹所以著其負恩背主之罪為萬世亂臣賊子之戒耳於保忠乎何誅綱目一字之貶其嚴矣哉
  ○彭城公劉繼元卒
  追封彭城郡王
  女眞請伐契丹不許
  自是不復入貢遂屬契丹
  發明或以太宗不許女真之請有失綏懐逺夷之心曰是不然是時屢伐契丹王師失利正悔過責躬之時茍從其請則兵連禍結何時已乎過而不改是謂過矣故夫書不許者所以嘉其悔過之心深予之爾若以綏懐逺夷之心疑之是豈綱目貴義不貴功之意哉雖然強者弱之漸衰者盛
  之極女真以偏隅小國契丹以積累大邦而女真有請伐契丹之舉則其盛强之勢固不待宣靖而可見矣是以幾㣲之際聖人所謹明乎此然後可論綱目書法之深意焉
  十一月以畢士安爲翰林學士
  先是翰林學士承㫖蘇易簡續翰林志二卷以獻帝嘉之賜詩二章又飛白書玉堂之署四字令榜於㕔額曰永為翰林美事於是知制誥范杲獻玉堂記請備其職帝惡其躁競出知濠州乃以士安為學士執政欲用諫議大夫張洎帝曰洎文學資任不下士安第徳行不及耳
  壬辰三年春二月朔日食○夏六月置常平倉于京師先是旱大蝗詔遣使决諸州獄五月雨蝗盡殪至是京畿穀賤帝遣使增價糴貯之俟嵗饑則減價糶名曰常平倉遂為永制
  發明常平云者豐凶一價而無過中不及之弊也太宗閔頻年荒旱賑貸恒缺創置倉廨號曰常平年豐榖賤增價糴之嵗歉民饑減價糶之其思患豫防䘏民之心可見矣故綱目大書以著其善
  秋七月趙普卒
  普卒年七十一帝聞之震悼近臣曰普能斷大事盡忠國家真社稷臣也普性深沉有岸谷少習吏事寡學術及為相太祖勸以讀書遂手不釋卷每歸私第闔戸啓箧取書誦之竟日及次日臨政處決如流既卒家人發箧視之則論語二十篇也史臣曰陳橋之事人謂普及太宗先知其謀理勢或然事定之後未甞以勲舊自伐及其當揆獻可替否惟義之從偃武修文慎罰薄斂以立宏規其功大矣獨廷美盧多遜之獄大為太宗之累豈其學力有限而猶有患失之心歟君子惜焉
  發明普卒不具官削之也曷為削之陳橋之事普實預謀其罪一也為政而有患得患失之心其罪二也秦王盧多遜之獄普實尸之其罪三也此所以特削其官以示貶嗚呼觀綱目書法之㫖則夫後之人臣亦當勉於為善不可徒竊祿位而行名虧闕也
  廣義嗚呼趙普見道不明者也其輔相兩朝無非從君之好尚耳史氏謂其習吏事寡學術斯言得之矣然則於其卒而不銜者何著其失節也
  召終南隠士种放不至
  放洛人沉默好學隠居終南以講習為業從學者衆資以養母母亦能樂道薄滋味放不喜浮屠甞裂佛經以製帷帳所著有蒙書及嗣禹說轉運使宋惟幹言其才行詔使召之其母恚曰甞勸汝勿聚徒講學身既隠矣何用文為果為人知而不得安處我將棄汝深入窮山矣放乃稱疾不起其母盡取其筆硯焚之與放轉居窮僻人跡罕至帝嘉其節命有司時加存問
  發明凡書隠士予之也其曰不至則尤美焉种放躬逢盛世抱道自樂重違母命終身不仕易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种放以之回視一才一藝嘵嘵自鳴奔趨於桃李之門希求進用者豈可同日語哉觀綱目之所書則其予之之意盖可見矣
  廣義古之隠士被召不至者其間必有所處而始終執守之堅也今太宗治朝庶可以行君臣之義而放也召猶不至然則孔孟之汲汲者非與今也放既髙其行矣何於真宗之世數朝京師而又晚節之不謹邪杜鎬北山移文尚誰譏之若放者沽名之士也
  癸巳四年春二月朔日食○置審官院
  初帝慮中外官吏清濁混淆命官考課號磨勘院至是改為審官院掌審京朝官其幕職州縣官别置考課院主之
  交州黎桓入貢詔封為交阯郡王
  桓遣使来貢并上丁璿讓表朝廷懲孫全興之敗許之以桓為静海節度使封交阯郡王尋進封南平王發明所貴乎天子者以其奉行天命誅亂討逆而已交州乃丁氏所據開寳六年丁璉入貢受命為王則是子孫承襲禮之正也丁璉既卒弟璿嗣位部將黎桓欺制其主遂執國政是誠亂臣賊子在王法之所必討兹因来貢亦加王爵則是交阯之王可以勢取而不可以義受也使桓之臣亦效而尤之將何以制哉於乎討伐不行則亂賊無所懲戒矣綱目上書黎桓入貢下書詔封為王則是中國外夷均以利為利不以義為利也公道何由而伸乎
  青神民王小波作亂
  初蜀亡其府庫之積悉輸汴京後任事者競起功利於常賦外更置博買務禁商賈不得私市布帛蜀地狭民稠耕稼不足以給由是小民貧困兼并者益糴賤販貴以規利青神民王小波因聚衆為亂且曰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均之貧者争附遂攻青神掠彭山殺縣令齊元振剖其腹實之以錢惡其誅求無厭
  也賊黨由是愈熾旁邑響應
  發明王小波盗耳曷不書之以盗而書之以民耶原情也盖民富則君不致獨貧民貧則君不能獨富兩川民牧競起功利横征暴斂民不聊生無恒産而無恒心必然之理也故綱目書曰青神民以見民之困於重斂不得已而起之所以罪宋也然罪及於上則亂賊無所懲戒故又書作亂以
  著其悖逆之罪此綱目輕重之權衡耳
  三月以何承矩為河北屯田制置使
  初承矩至雄州即建屯田之議㑹黄𢡟亦請於河北興水田乃以承矩為使懋為判官發河北諸州戌兵萬八千人給其役開塘泊種稻田民賴其利
  發明河北屯田則且耕且守軍有餉而民安居矣是亦奠安土宇之長策也故書
  夏五月以錢若水為翰林學士
  帝謂侍臣曰學士之職親切貴重非他官可比朕常恨不得為之又曰士之學古入官遭時得位紆朱拖紫足以為榮矣得不竭誠以報國乎若水對曰髙尚之士不以名位為光寵忠正之士不以窮達易志操其或以爵祿位遇之故而效忠於上中人以下者之所為也帝然之
  六月張齊賢罷以吕端參知政事
  殿中丞朱貽業與李沆有姻婭甞為其同僚王延徳求補郡沆言于齊賢齊賢以聞帝以延徳甞事晉邸怒其不自陳而干執政召見詰責延徳言未甞有請齊賢不欲援沆為證即自引咎遂坐免廣義張齊賢不欲援李沆其賢可知矣故書張齊賢罷若齊賢有罪則當書曰罷張齊賢矣餘倣此
  以向敏中張詠同知銀臺通進司
  二司舊𨽻樞宻院至是始以敏中詠同知司事𨽻門下主視章奏案牘以稽出入盖給事中之職也
  張遜宼準免以柴禹錫知樞宻院事劉昌言同知院事遜素與準不協一日準與溫仲舒並轡晚歸有狂民迎馬首呼萬嵗街使王賔與遜雅相厚因奏民迎準拜呼萬嵗準自辨云實與仲舒同行而遜令賔獨奏臣因互發其私帝惡之乃左降遜為右領軍衛將軍出準知青州準既罷帝念之不置語左右曰宼準在青州樂乎左右揣帝意且復召用因對曰陛下思準不少忘聞準日縱酒未知亦念陛下否帝默然
  廣義嗚呼宼公以無罪左遷而太宗念之不置者是亦天鑒之所在也然而卒沮於左右近習者孟子所謂泄栁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者與
  秋八月朔日食○九月大水冬十月河决澶州
  發明春秋紀災異而不書祥瑞史外傳心之要法也太宗謀國頗臧求治頗切而日食大水河決繼書于策者言日食則陽道衰㣲言大水河決則隂道浸盛隂陽失常其徴可知矣夫乃西蜀擾亂夏州逆命之應
  ○李昉賈黄中李沆溫仲舒罷
  自七月初雨至是不止京城廬舎多壊陳潁宋亳間盗賊並起商旅不行帝以隂陽愆和罪由公府切責昉等曰卿等盈車受俸豈知野有餓莩乎昉等慚懼拜伏遂並罷之
  廣義上天示災變者所謂天心仁愛人君欲其改過自新也太宗歸罪臣下其與致大雨退熒惑者異矣人君苟以天變罪其臣而不責諸已而求天之所福者難矣哉
  以呂䝉正同平章事蘇易簡趙昌言參知政事趙鎔向敏中同知樞宻院事
  䝉正甞因召對論及征伐帝曰朕比年征討盖為民除暴茍好功黷武則天下之人𤏖亡盡矣蒙正對曰治國之要在内脩政事則逺人来歸自致安静帝然之易簡在翰林八年帝待之若賔友舊制欲授台輔必使天下稔其名望而後正位易簡以親老急於進用因亟言時政得失遂入政府自是帝不復有欵接
  意但正色責吏事而已易簡悔之時西北用兵樞機之任專主謀議敏中明辨有才畧遇事敏速凡二邊道路斥堠走集之所莫不周知帝器之
  閏月以陳恕為三司總計使
  時復置三司使而罷鹽鐵戸部度支三司分天下郡縣為十道曰河南河東闗西劍南淮南江南東西浙
  東西廣南以京東為左計西為右計恕為總計使魏羽為左計使董儼為右計使中分十道以𨽻焉而各道則署判官以領其事凡渉計度者三使通議之恕言官司各建政令互出難以經久帝不聽
  周太后符氏卒
  發明符氏者周太宗后也亡國之君未有書卒者此其書何美存厚也於是周亡宋興餘三十年矣然則曷為不書殂周失天下也是故失天下之帝書卒失天下之后書卒此同諸侯大夫之列欲使有國者戰戰兢兢而無驕泰之行耳綱目一字之權輿嚴矣哉
  ○十二月王小波死其黨李順䧟蜀卭州永康軍西川都廵檢使張玘與小波戰于江原玘射中小波已而為小波所殺小波亦病創死其黨推小波妻弟李順為帥宼掠州縣衆至數十萬
  甲午五年春正月李順陷成都以宦者王繼恩為兩川招安使討之
  李順攻䧟漢彭州乗勝攻成都轉運使樊知古知府郭載及官屬斬關出奔梓州順入城據之僭號大蜀王遣其黨四出攻刼州縣兩川大震帝議遣大臣撫諭趙昌言獨請發兵急討無使滋蔓帝從之遣繼恩等分路進討以雷有終為陕路轉運使
  發明唐肅宗用李輔國綱目譏之書以宦者王繼恩為兩川招安使文無貶詞然以一宦者而為招安之使親率六軍以行則宋室之卑從可知矣貽是禍者非太宗乎然李順悖逆法所必討故不嫌其人之美惡而以討予之綱目急於討賊之意深矣
  趙保吉宼靈州以李繼隆為河西都部署討之
  保吉徙綏州民于平夏部將髙文岯等因衆不樂反攻敗之保吉復圍堡砦掠居民焚積聚遂攻靈州詔
  繼隆帥師討之
  
  先是京西饑浙饑民相率持杖投劵富室取其粟皆坐强盗棄市知秦州張榮獨取為首者杖脊餘衆悉杖以其事聞帝感悟下詔褒之至是遣使十七人分詣諸道廵撫帝謂之曰彼皆平民因饑取餱糧以圗活命爾宜悉從末減不可與强盗同科
  發明魯宣十四年饑春秋譏之盖古者三年耕餘一年之蓄九年耕餘三年之食雖有凶旱民無菜色太宗為國務華去實虚内事外而不敦其本府庫竭矣倉廩匱矣天降饑饉亦無以振業貧乏矣綱目所以書饑以示後世為國之不可不敦夲也
  二月李順宼劒州都監上官正大敗之
  順分遣數萬衆宼劒門正為監門都監麾下有疲卒數百因勉激以忠義勇氣百倍力戰以守會成都監軍宿翰兵至正與之合迎擊賊衆大敗之斬馘幾盡餘衆三百奔還成都順怒其驚衆盡斬之自此氣沮時朝廷聞蜀盗甚盛深以棧道為憂正以孤軍力戰破賊於是閣道無壅王師得以長驅而進
  李順圍梓州
  初知梓州張雍聞王小波起即練士卒募强勇為城守計輦綿州金帛以實帑藏命官屬治戎器守械悉備至是順遣其黨帥衆二十萬圍梓城中兵纔三千雍悉智力禦之凡八十日王繼恩遣石智顒来援賊兵潰去
  三月李繼隆入夏州執趙保忠赴京師
  保忠聞繼隆將至先挈其母與妻子壁野外乃上言與保吉解怨獻馬乞罷兵帝覽奏立遣中使督繼隆進軍及師壓境保吉因夜襲保忠營欲併其衆保忠方寢聞難作單騎走還城其指揮使趙光嗣閉之别室開門迎繼隆繼隆執保忠送汴保吉遁去
  夏四月削趙保吉姓名墮夏州城
  帝以夏州深在沙漠奸雄因以竊據欲墮其城吕蒙正曰自赫連築城以来頗為闗右之患若遂廢之萬世利也乃詔墮之遷其民于綏銀
  發明觀太宗處李氏兄弟盖由明察有餘而剛果不足弗克謹始慮終必徴於色發於聲然後喻耳然李氏兄弟反覆之虜必非屈服於宋者太宗既知其狀當欵誘京師禁錮終身不使之徃返自如可也夫何前因保吉之叛命保忠徃鎮夏州遂使兄弟連衡邊患日甚其謀亦末矣及保忠雖執保吉遁去厥後屢降屢叛卒為子孫西顧之憂太宗啟之也於乎是時媒蘖已成而乃削其姓名墮其城邑曾是以為弭盗之計耶不過逞其私忿云爾於保吉乎何預故綱目直書以著其失
  置起居院
  右諫議大夫張佖請置起居院脩左右史之職為起居注與時政記逐月終送史館以偹脩日歴上嘉之乃置院于禁中命梁周翰等掌其事周翰請以所撰先進御後付史舘從之起居注進御始此
  五月王繼恩復成都獲李順誅之其黨張餘復䧟嘉戎諸州
  王繼恩師過綿州賊潰走追殺及溺死者甚衆遂復綿州遣曹習破賊于老溪進復閬巴蓬劒等州五月至成都破賊十萬衆斬首三萬級獲李順遂復成都其黨張餘復攻䧟八州開州監軍秦傅序死之詔磔順等于鳳翔市降成都府為益州
  賜趙保忠爵宥罪侯
  保忠至汴帝詰責而釋之責授右千牛衛上將軍封宥罪侯
  發明侯乃至貴之爵而加於叛逆之人則宋之是非紊矣壊國家之名器者非太宗乎故書以譏之
  秋七月李繼遷遣使来貢
  繼遷獻馬謝罪又遣弟延信入覲言違叛事出保忠帝召見慰諭之
  髙麗請伐契丹詔諭止之
  髙麗數為契丹侵掠請擊之帝以北邊甫寜不欲為外夷開隙詔撫諭之自是不復入貢
  八月以王繼恩為宣政使
  中書以繼恩討蜀宼功欲除宣徽使帝曰朕讀前代史不欲令宦官預政宣徽使執政之漸也止可授以他官宰相力言繼恩有大功非此不足以賞帝怒深責之乃命學士張洎錢若水議別立宣政使以授之發明繼恩宦者以之帥兵猶為清朝之恥縱有平宼之功但當優之以金帛而不當任之以爵位也當時宰相阿諛茍容䧟君不義少有人心者於焉而變矣夫何力陳繼恩之功欲除宣徽之使噫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必擬以春秋之法宰相其誅首歟綱目書此文無貶詞乃所以深貶之爾
  廣義分注載太宗曰朕讀前代史不欲使宦官預政宣徽使執政之漸也止可授以他官何其言之當與既而授以宣政使其又謂之何哉且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烏有刀鋸之賤而能正人之不正邪既拒宣徽復與宣政所謂慮盗入室而又開之以塗也噫欲求盗不入室而資之不
  䘮者萬無是理也太宗其失之矣
  以張詠知益州
  王繼恩上官正宿翰等總兵討賊漸有成功頓師不進専務飲博其下恣横剽掠餘宼勢復張大詠至勉正等親行臨發舉酒屬軍校曰爾曹蒙國厚恩此行當平蕩醜類若老師曠日即此地還為爾死所矣正
  由是決行深入大致克㨗時宼掠之際民多脇從詠諭以恩信使各歸田里且曰前日李順脇民為賊今日吾化賊為民不亦可乎有諜訴者詠灼見情偽立為判決人皆厭服其為政恩威並用蜀民畏而愛之先是城中屯兵尚三萬人無半月之食詠知民間舊苦鹽貴而廩有餘積乃下其估聽民以米易鹽未踰月得米數十萬斛詠度有二嵗備乃奏罷陕西糧道帝聞之喜曰此人何事不能了吾無憂矣
  以趙昌言為川峽都部署尋罷知鳳翔府
  王繼恩在蜀不能戢衆士無闘志郡縣多叛帝意頗厭兵召昌言謂曰西川夲自一國太祖平之今三十年矣昌言知帝指即前畫攻取之策帝喜命昌言為川峡招安行營都部署自繼恩以下並受節制昌言既行或奏昌言有反相不宜握兵入蜀恐後難制乃詔昌言駐鳳翔時昌言已至鳳州詔追及之因留候館不復進尋罷知鳳翔府
  發明昌言反覆小人不宜帥蜀與其慮之於終曷若謹之於始帝因人言而即罷可謂能從善者矣特書以予之宜也
  上官正復雲安軍張餘敗走
  先是賊攻䕫州白繼贇大敗之于西津口斬首二萬獲舟千餘艘上官正復連破賊于廣安嘉陵合州賊進攻陵州又為知州張旦所敗至是正等大敗張餘復雲安軍
  九月罷𣙜酤○以襄王元侃為開封尹進封夀王帝在位久儲貳未立馮拯等上疏言之帝怒斥之嶺南中外無敢復言者宼準自青州召還入見帝曰朕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準曰陛下為天下擇君謀及婦人中官不可也唯陛下擇所以副天下望者帝俛首乆之屏左右曰襄王可乎準曰知子莫若父聖意既以為可願即决定遂以元侃為開封尹進封夀王元侃帝第三子也吕中曰東漢李唐所以有女主宦官外戚之禍者以立天子之權盡出其手雖李固杜喬裴度鄭覃之徒不能正之準之一言真萬世法也
  以宼準參知政事○冬十二月朔日食
  是日隂雪羣臣以不食稱賀
  廣義分注云是日隂雪羣臣以不食稱賀抑觀朝廷設司天以察天象不可有毫髮之差忒况日食為天變之大者乎故尚書曰先時者殺無赦後時者殺無赦今宋廷之臣以隂雪而遂誣日之不食其欺君孰甚焉如果不食則當書曰冬十二月朔日當食不食綱目既正書于綱復反書于目
  者一以著羣臣欺君之罪一以正太宗受欺之失也
  以陳恕為鹽鐵使
  總計使果不便乃罷之復以三司兩京十道歸三部各置使以恕為鹽鐵使時帝留意金榖召三司吏李溥等詢以計司利害溥等上七十一事詔以四十四事付有司行之餘下恕等議賜溥等金錢悉補侍禁殿直帝語恕等曰溥等於錢穀利病自幼至長寢處其中必周知之卿等但假以顔色引令剖陳必有所益復賜三司錢百萬募吏能言夲司不便者令恕等量事大小賞之恕將立茶法召茶商數十人俾各條利害恕閱之第為三等語副使宋太初曰吾觀下等固滅裂無取上等取利太深不可行于朝廷唯中等公私皆濟吾裁損之可以經久於是始為三法行之貨財流通恕有心計釐去宿弊帝深器之親題殿柱曰眞鹽鐵陳恕恕每便殿奏事帝或未察至形誚讓恕踧踖退至殿壁俟帝意稍解復進慤執前論終不
  易帝亦多從之
  乙未至道元年春正月帝觀燈于乾元樓
  帝以上元御乾元門樓觀燈賜宴見京師繁盛諭近臣曰五代之際生靈凋䘮周太祖自鄴南歸士庶皆罹剽掠下則火光上則彗孛觀者恐慄當時謂無復太平之日矣朕躬覽庶政萬事粗理每念上天之貺致此繁盛乃知理亂在人吕䝉正避席曰乗輿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甞見都城外不數里饑寒
  而死者甚衆願陛下親近以及逺蒼生之幸也帝變色不言蒙正侃然復位同列咸多其伉直發明隠五年春公觀魚于棠傳曰隠公慢棄國政逺事逸遊是縱欲而不能自克以禮也特書觀魚譏之也太宗觀燈乾元自託太平其志陋矣饑饉相仍兵戈靡戢而太宗恬不之慮却乃縱情逸樂粉飾太平難乎免於吕蒙正之譏也綱目直書觀深譏之耳有天下者不可不鑒廣義漢文帝時可謂承平富庶矣而賈傅尤有積薪厝火之憂當太宗之世蜀宼未平繼遷未殄况乎契丹方熾不許求成此何時也乃以盛滿為言宜有以来蒙正剛直之說也噫若蒙正者可
  謂障頽波之洪陂者歟
  劉昌言免以錢若水同知樞宻院事○契丹犯府州永安節度使折御卿擊敗之
  契丹大將韓徳威率衆萬騎誘党項埓里等族自振武入邊御卿邀擊敗之于子河汊埒里等乗亂反擊徳威殺其將突厥哈里等徳威僅以身免
  廣義契丹書曰犯者別疆域重邊防也
  二月四川都監宿翰獲張餘于嘉州蜀盜平
  先是四川行營衛紹欽楊瓊屢破賊衆復蜀卭等州帝以蜀盗漸平下詔罪已畧曰朕委任非當燭理不明致彼親民之官不以惠和為政管榷之吏唯用刻削為功撓我烝民起為狂宼念兹失徳是務責躬永
  鑒前非庶無貳過聞者感恱至是餘攻眉州翰擊敗之餘走嘉州為軍士所獲翰等至函餘首送行營其黨悉平
  發明淳化四年書青神民王小波作亂至是三年李順張餘相繼而起攻䧟城邑殺掠民財其禍益慘然則横征暴斂者果何益哉雖然蜀盗烏合之衆縱横兩川官軍屢敗垂三年而始平之則宋之武功不振亦可見矣故書蜀盜平既喜之復譏之也
  夏四月吕䝉正柴禹錫蘇易簡罷
  帝甞欲遣人使朔方諭中書選可責以事者蒙正以名上帝不許他日三問三以其人對帝怒曰卿何執邪蒙正對曰臣非執臣不欲用媚道妄隨人主意以害國事因稱其人可使餘人不及同列竦息不敢動帝退謂左右曰蒙正氣量我不如既而卒用其人果稱職至是罷相判河南
  以吕端同平章事張洎參知政事趙鎔知樞宻院事初帝欲相端或曰端為人糊塗帝曰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决意用之端持重識大體慮與宼準同列而已先正台揆恐準不平乃請參知政事與宰相同升政事堂時同列奏對多異議惟端罕所建明一日内札戒諭自今中書事必經呂端參酌乃得聞奏端愈謙讓不敢當洎博渉經史善持論為翰林學士帝嘗謂近臣曰張洎富有文藝至今尚苦學江東士人之冠也甚見寵遇洎初為宼準官屬甚恭謹每為準規畫準心伏以兄事之極薦其才遂與準同列奉之愈謹政事一决於準無所參預惟専修時政記甘言善柔而已
  契丹侵雄州何承矩禦郤之
  承矩條子河汊之㨗諭州民且掲于市契丹諜知媿忿將襲取承矩以雪恥夜引數千騎抵城下承矩整兵出拒遲明與契丹酣戰契丹復敗走帝聞敵入邊之由謂承矩輕脫生事失守禦體罷之
  開寳皇后宋氏崩貶翰林學士王禹偁知滁州
  后疾甚遷于故燕國長公主第崩權殯普濟佛舍諡曰孝章皇后羣臣不成服禹偁對客言后甞母儀天下當遵用舊禮帝不恱坐謗訕責知滁州禹偁立朝敢言以直躬行道為己任不為流俗所容故屢見斥廣義嗚呼太宗之於宋氏以家人言則嫂也以國人言則后也今其死也而待之薄則其未死而待之不厚也可知已夫太宗之薄宋后非薄宋后也薄太祖也歴觀太祖之於太宗無所不厚何太宗之於太祖無所不薄邪且宋后母子俱託官家之說言猶在耳太宗何忍為哉向使太祖若唐之太宗則宋太宗尚不能保厥躬矣况望有天下乎噫宋太祖仁人也而太宗則忍人也與
  六月以李繼遷為鄜州節度使繼遷不奉詔
  繼遷遣押衙張浦以良馬槖駞来獻帝令衛士射于後園俾浦觀之士皆拓兩石弓有餘力帝笑問浦曰羌人敢敵否對曰羌部弓弱矢短但見此長鉅人則已遁矣况敢敵乎乃以浦為鄭州團練使留京師遣使持詔拜繼遷鄜州節度使繼遷不受
  發明書不奉詔著其逆命之罪也太宗因繼遷来貢不能拒之以義而乃授之以爵使朝廷名器倒行逆施輕如鴻毛豈不謬哉及加之節龯繼遷不受其損朝廷之威取逆豎之侮莫此為甚矣據事直書交譏之也
  秋八月立元侃為皇太子更名恒大赦
  自唐天祐以来中國多故立儲之禮廢及百年至是始舉而行中外胥恱太子既立廟見還宫京師民擁道喜躍曰少年天子也帝聞之不懌召宼準謂曰人心遽屬太子欲置我何地準再拜賀曰此社稷之福也帝悟入語后嬪宫中皆前慶帝喜復出延準飲極醉而罷以李至李沆並兼太子賔客詔太子以師傅
  禮事之太子毎見至沆必先拜至沆不敢當上表辭謝帝不許
  發明立太子以固國夲此固當時之盛事揆之於義則未安焉盖太宗所居之位太祖之位也所治之民太祖之民也所享之富貴太祖之富貴也太祖遵母后之命發堯舜之心慨然傳禪畧無疑沮太宗得位欺心遽生誣累弟姪不得其死此固千載之遺恨也太宗茍有念兄之情曷不求兄之子孫而立之則母命兄倫兩無所歉今乃急立己子誇越天下而太宗孝友之心果安在哉春秋之法美惡不嫌同詞其義自見
  廣義嗚呼子賢而父恱天理人情之至也分注備載太宗不恱其子之賢則其得國之非斷可識矣
  李繼遷宼清逺軍○冬十一月召王繼恩還以上官正雷有終爲西川招安使○十二月契丹侵府州折御卿禦之卒于軍
  契丹韓徳威諜知御卿有疾遂帥衆攻府州以報子河汊之役御卿力疾禦之徳威聞其至不敢進既而疾甚母宻召之歸御卿曰世受國恩邊患未靖御卿罪也今臨敵安可棄士卒自便死於軍中乃其分也
  為白太夫人無念我忠孝豈得兩全言訖泣下翌日卒詔以其子惟正知府州事
  發明凡書卒于軍嘉死事也御卿心宋之誠可謂切矣前書契丹侵府州折御卿敗之此書契丹侵府州折御卿禦之雖云有疾奮不顧身觀其對母之言其君臣之義曉然矣諸葛武侯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御卿無愧焉
  廣義凡書卒于軍者所以著死國事也
  丙申二年春二月以李昌齡參知政事○以太祖孫惟吉為閬州觀察使
  惟吉魏王徳昭長子也太祖崩時惟吉裁六嵗帝即位猶在禁中日侍中食太平興國八年始出居東宫未幾授左驍衛大將軍至是授閬州觀察使凡邸第供億車服賜與皆與諸王埒
  發明太宗之官惟吉或者皆以存厚為言臣獨以為不然蓋太宗所得者太祖之天下所襲者太祖之鴻基太宗當思太祖之心以報太祖斯無歉焉彼徳昭徳芳皆太祖之子既而夭亡無可推立幸而徳昭之長子惟吉尚在則當册為儲嗣不食前盟可也夫何隠而不發必待既立己子然後舉而官之嗚呼然其以為觀察使者固非夲心特欲鉗天下之舌意以我之不負太祖云爾殊不知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故綱目特舉太祖孫惟吉書之所以誅太祖之心深譏之也
  夏四月遣李繼隆等分道討李繼遷
  初白守榮䕶芻粟四十萬赴靈州李繼遷邀擊于浦洛河守榮衆潰運餉盡為繼遷所奪帝怒命李繼隆為環慶等州都部署將兵討之㑹曹粲自河西還言繼遷衆萬餘方圍靈武城中告急使為繼遷所得則
  頓兵不去矣吕端請發兵由麟府鄜延環慶三道以擣平夏襲其巢穴則靈武之圍解矣或云盛夏渉旱海水泉竭糧運艱辛不如靜以待之帝不聽即部分諸將命繼隆出環丁罕出慶范廷召出延王超出夏張守恩出麟五路進討直趨平夏
  秋七月以陳靖為京西勸農使未行而罷
  帝務興農事詔有司議均田法太常博士陳靖乞先命大臣兼屯田制置令京東西檢責荒地及逃民産籍之募民耕作賜以牛種室器俟田成然後度地均稅量田授人約井田之利為定法頒行天下乃詔靖為勸農使皇甫選何亮副之選等言其功難成陳恕亦以為不可遂出靖知婺州而罷其法廣義此雖不及三代井田之制亦庶幾焉耳矣為之不猶愈於豪強兼并而賦無定法乎奈何選恕不能成人之美君子惜焉
  宼準免
  是嵗郊祀中外官皆進秩準素所喜者多得臺省清要官所惡及不相知者即序進之廣州通判馮拯上疏極陳準擅權且條上除拜不平數事帝不懌張洎揣知帝嫉準懼一旦同罷乃奏準誹謗帝益不悦會廣東轉運使康戩上言吕端張洎李昌齡皆準所引故準得以任胸臆亂經制帝怒召端等責之端對曰準性剛自任臣等不欲數争慮傷國體因再拜請罪及準入對帝語及拯事準力争不已又持中書簿論
  曲直於帝前帝因歎曰鼠雀尚知人意况人乎遂罷知鄧州
  發明準剛直有餘而行事未必皆出於公論宜乎有以誨羣吠之紛紜也故綱目削其官而以可免例書者其亦徇名責實之意耳其亦責備賢者之意耳
  以丁惟清知西凉府
  凉州周回二千里領姑臧神烏畨禾昌松嘉麟五縣久不内屬至是請帥從之
  八月李繼隆副將范廷召遇李繼遷于烏白池擊敗之繼隆不見敵而還
  諸將分道並進期抵烏白池繼隆遣其弟繼和馳奏以環州道迂欲自清岡峡直趨繼遷巢穴不及援靈武上怒曰汝兄必敗吾事矣因手札切責使未至而繼隆已發兵與丁罕合行十日不見敵引軍還張守恩見敵不擊獨廷召與王超至烏白池與賊遇時敵鋭甚超持重不進其子徳用年十七為先鋒請乗之轉戰三日敵遂却徳用曰歸師遇險必亂乃領兵先絶要害下令曰亂行者斬一軍肅然敵見其師整不敢近廷召等大小數十戰雖頗克㨗而諸將失期士卒困乏終不能擒賊
  發明繼隆不能無逗遶之責矣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理之必然是時繼遷䟦扈太宗旰食繼隆親承上命復受方畧徳音在耳不可忘也為繼隆者當勉勵諸將戮力同心直𢷬巢穴擒其亂賊則不辱君命矣夫何虚行十日不遇而還其罪可勝誅乎故書副將范廷召擊敗所以美偏禆之能立功書繼隆不見敵而還所以譏主將之違君命美在廷召則罪在繼隆矣此曲直之繩墨也
  九月秦晉諸州地震○大有年
  發明宣十六年書大有年穀梁曰五穀大熟曰大有年胡傳曰程氏謂大有年記異也旱乾水溢饑饉荐臻者災也山崩地震彗孛飛流者異也景星𠂀露醴泉芝草百穀順成者祥也大有年上瑞矣何以為記異乎盖太宗享國二十二年獨此書大有年他年之歉可知也而天理不差信矣此一事也在不修綱目則為慶祥君子筆之則為變異綱目取法春秋故其所書如此其㫖深哉
  丁酉三年春正月張洎罷
  洎性險詖巧於將順尤善事宦官甞引唐故事奏内SKchar奉藍敏政為學士帝曰此唐弊政朕安可踵覆轍卿言過矣洎慙而退未幾以病罷尋卒
  發明張洎故唐之臣賣國降讐茍焉無恥况性險詖巧於將順是乃小人之魁桀也宋不能誅而復用之雖有文藝之末亦無足取矣故於罷而削去其官
  廣義分注載太宗拒張洎之說可謂獨見之明者也易曰牽復吉太宗其庶㡬矣
  以温仲舒王化基參知政事李惟清同知樞宻院事○葬孝章皇后
  發明至道元年書開寳皇后崩至是踰三年而始克葬則太宗棄禮悖義而無兄之心益著矣故特書以著其失
  ○分天下州軍為十五路
  京東京西河北河東陕西淮南江南荆湖南北兩浙福建川陕廣南東西凡十五路各置轉運使
  三月帝崩太子恒即位
  帝不豫宣政使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隂與參知政事李昌齡知制誥胡旦等謀立楚王元佐帝崩皇后令繼恩召吕端端知有變即紿繼恩入書閣鎻閉之亟入宫后問曰宫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如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豈容更有異議后黙然乃奉太子至福寧殿即位垂簾引見羣臣端平立殿下不拜請捲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羣臣拜焉史臣曰太宗沉謀英斷儉勤自勵閔農事考治功慎刑獄納諫争遇災知懼有過知悔故能削平海内功業炳然若夫太祖之崩不踰年而改元涪陵武功之不得其死宋后之不成䘮後世不能無議焉
  廣義端之處繼恩若獵猛獸而置諸穽天下大事不動聲色而定于頃刻之間是誠所謂大事不糊塗者也
  夏四月尊皇后為皇太后赦○以李至李沆參知政事○五月李昌齡有罪貶忠武行軍司馬
  討謀立楚王之罪貶昌齡為司馬降王繼恩爲右監門衛將軍均州安置胡旦除名長流尋州發明昌齡交結内侍將謀廢立其罪已甚茍非吕端諸賢維持調䕶𢎞濟艱難則姦黨之計成而儲嗣之位易矣嗚呼小人之心利於立昬者以其欲售在已之姦而擅竊威福耳故曰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綱目特書有罪則其貶而絶之之意深矣
  立郭氏爲皇后
  后宣徽南院使守文之女
  六月追復涪王廷美為秦王復封兄元佐為楚王發明廷美之不得其死元佐之無故廢棄皆公議之不容也帝即位之初首行此舉是亦天理人心之不可冺沒焉耳大書特書深予之也
  ○錢若水請罷許之
  初太宗以劉昌言罷問左右曰昌言涕泣否及吕蒙正罷又曰望復位目穿矣若水因歎曰上待輔臣如此盖無秉節髙邁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之者耳即欲移疾會西邊用兵不敢言至是以母老請解樞務章再上乃罷為集賢院學士若水入謝便殿帝問近臣可大用者若水以中書舍人王旦對帝曰此固朕所
  屬也
  發明書請罷嘉恬退也盖功名之際得之為難失之甚易是以固祿位而保令名者人心之同然求其輕富貴如浮雲視功名如敝屣急流勇退考槃山澗咏谷口之清風釣溪邊之明月而飄然於物外者幾何人哉太宗之時劉昌言罷官而有涕泣之譏吕䝉正去位而有目穿之誚若水喟然發歎惻然動心以為上待輔臣如此盖無秉節髙邁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之者耳今以母老上章乞解樞務是誠泥塗軒冕見幾而作者矣其髙尚之心何加焉故綱目特書請罷所以深嘉而樂予者也
  秋八月趙鎔李惟清罷以曹彬為樞宻使向敏中夏侯嶠為副使○冬十月葬永熙陵○十二月追尊太宗賢妃李氏為皇太后
  帝生母也
  李繼遷請降以為定難節度使復姓名趙保吉
  繼遷表求蕃任帝雖察其變詐方在諒隂姑從其請又以夏綏銀宥静五州與之張浦亦遣還發明書以李繼遷為鄜州節度使不奉詔又書宼清逺軍又書削姓名分道進討則是繼遷叛逆之罪不可赦也書李繼隆為都部署又書繼隆不見敵而還則是繼隆違命之罪不可逭也夫繼遷背叛既不能討繼隆失律又不能誅此固太宗之失少帝雖居諒隂正宜賞罰明决兹既繼遷復官繼隆付之不問真宗謬政如此曾不自知玩法然則書復繼遷姓名加其官爵不知前日削之也何為而削今日復之也何為而復參考觀之義自見矣
  廣義抑甞考繼遷夲中國人四世祖思忠討黄巢立功唐因以李賜姓遂有西夏之地開寳七年以定難都知蕃落使叛乍臣乍叛無如之何但賜其姓名與削耳噫削亦叛賜亦叛於賜與削果何益哉曰然則何為而可曰於其降也則羈縻之而處以必死之方庶乎其可也豈可既受其降而又縱之邪曰于時繼遷正倚契丹聲援朝廷邊患莫此為甚烏能處以必死之方哉曰既不能是但當修徳教謹守備而已惡在姓名之賜與削哉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二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三
  起戊戍宋真宗咸平元年盡壬戍宋真宗乾興元年凡二十五年
  戊戌真宗皇帝咸平元年春正月彗星見詔求直言彗出營室北吕端言應在齊魯分帝曰朕以天下為憂豈直一方邪詔求直言避殿减膳時田錫自知集賢院出知泰州上䟽言李繼遷不合與夏州又不合呼之為趙保吉乃時事舛誤之大者又言樞宻公事宰相不得預閏中書政事樞宻不得預議以致兵謀未精國計未善帝嘉納之
  發明三皇邁徳七曜順軓葢聖賢在位則日星為之明潤烏有帝王建功立業之始而天變已形於上者哉是時李繼遷䟦扈而不能討反益之以地而復其姓名又况樞宻公事宰相不得預聞中書政事樞宻不得預議此固時事舛誤之大者使真宗少有酌量者則無是矣書彗星見而下書詔求直言則庻㡬有恐懼修省之實分注言田錫上䟽帝能嘉納非有求言之名而無聼言之實者比矣人主觀此可不克謹天戒也哉
  夏四月遣使按諸路逋負悉除之
  除天下逋欠一千餘萬釋繫獄者三千餘人用三司判官王欽若之言也吕中曰漢唐之小人易知宋朝之小人難見熈寧以後之小人易知熈寜以前之小人難識葢自古小人之所以誤國者聚歛也嚴刑也用兵也而宋之目為小人者自欽若丁謂始然欽若請蠲負釋繫囚謂請罷兵撫蠻冦與君子之處事何
  異惜其一入政府患得患失之心生而改節易行矣故當時知二子之姦者王旦李沆而已發明咸平之初政事清明故彗星營室隨即詔求直言綱目已書之矣至是以除逋負等事詳列下䇿則其勤恤民隱之意為何如哉大書特書皆予之也
  五月朔日食○冬十月朔日食○呂端李至温仲舒夏侯嶠罷
  端器量寛恕知大體帝深重之每見其入對肅然拱揖不以名呼又以端姿儀瓌大宫庭陛峻特令梓人為納陛至是以疾罷
  以張齊賢李沆同平章事向敏中參知政事楊礪宋湜為樞宻副使
  齊賢慷慨有大畧每以致君自負常為帝言皇王之道帝曰皇王之道非有跡但庻事無撓則近之矣帝常問沆治道所宜先沆對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帝問其人沆曰如梅詢曾致堯軰是矣帝又語及唐人樹黨遂使王室微弱葢奸邪難辨耳沆曰佞言如忠姦言如信如盧𣏌䝉蔽徳宗李勉以為真奸邪是也帝曰奸邪之迹雖曰難辨乆之自敗一夕内出手詔欲以劉美人為貴妃沆對使者引燭焚之附奏曰但道臣沆以為不可其議遂寢帝嘗謂沆曰人皆有密啓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之何用密啓夫人臣有密啟者非讒即佞臣常惡之豈可效尤
  十一月契丹耶律休格死
  休格鎮燕十有七年省賦役恤孤寡戒戍兵無犯邉境雖馬牛逸于北者悉來還
  發明休格契丹之賢將其卒曷不具官而書死以其契丹外之也其君亦然况其臣乎綱目書法綦嚴所謂唯名與器不以假人者也
  己亥二年春閏三月旱求直言
  轉運副使朱台符上言畧曰陛下踐祚以来彗星一見時雨再愆彗星見者兵之象也時雨愆者澤未流也宜重農以積粟簡卒以省費専將帥之任以安邊慎守令之選以惠民捨此數事雖有智者不能為計矣又言無名之賞賜不急之造作他費百端動計千萬加以教化未甚行亷恥未甚立法有滋章之條吏無惻隱之實背理傷道非為公家忠計者不可一二舉也
  發明書曰惟德動天無逺弗届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真宗踐祚以來彗星一見時雨再愆而帝初政清明非昏懵之比其屢召災異者是亦天心之仁愛也朱台符曰彗星見者兵之象也時雨愆者澤未流也帝前因彗而詔求直言此因旱而亦求直言可謂有乾乾惕厲之意而非玩災忽變者比矣書求直言深予之也
  夏六月樞密使兼侍中魯公曹彬卒
  彬疾帝臨問因詢以契丹事宜彬對曰太祖英武定天下猶經營和好帝曰此事朕當屈節為天下蒼生然須執綱紀存大體即久逺之利也又問以後事對曰臣無事可言臣子璨瑋材器皆堪為將帝問其優劣對曰璨不如瑋及卒帝哭之慟贈中書令追封濟陽王諡武惠彬在朝廷未嘗忤㫖亦未嘗言人過失位兼將相不以等威自異遇士夫於途必引車避之不名下吏每白事必冠而後見居官俸入給宗族無餘積君子謂彬仁恕清慎能保功名守法度為宋良將第一
  發明宋之諸將卒而具其官爵者前有潘美後有曹彬二人而已彬仁恕清慎能保功名史稱其為宋良將第一故於其卒而特具官爵以示褒焉
  秋七月初給外任官職田
  以官莊及逺年逃田充之
  以王顯為樞密使○以吕文仲等為翰林侍讀學士邢昺為侍講學士
  初置翰林侍讀侍講學士設直廬於秘閣以楊徽之夏侯嶠及文仲為侍讀學士昺為侍講學士更直召對詢訪或至中夕尋詔昺與杜鎬舒雅孫奭等校定周禮儀禮公羊榖梁春秋傳孝經論語爾雅義䟽
  八月楊礪卒○九月朔日食○冬十月契丹隆緒入冦都部署康保裔與戰于瀛州死之十二月帝自將禦契丹次于大名
  契丹主隆緒大舉入冦攻遂城城小無備衆情危懼守將楊延昭業子也集衆登陴固守會大寒汲水灌城上旦悉為氷堅滑不可上契丹乃引去掠祁趙邢洺州時鎮定髙陽闗都部署𫝊潜擁歩騎八萬餘畏懦不進閉營自守將校請戰者則醜言詈之朝廷間道遣使督潜出兵合擊潜不聽范廷召忿詬曰公恇怯乃不如一嫗鈐轄張昭允又屢勸之潛不得已乃分騎八千付廷召仍許出師為援廷召復求援於都部署康保裔保裔即領兵赴之遇敵于瀛州會暮約詰旦合戰而廷召潜遁保裔不之覺遲明敵圍之數重左右請易甲以遁保裔曰臨難毋茍免正吾效死之日也遂决戰數十合殺傷甚衆兵盡矢絶而援不至保裔歿焉契丹遂自德棣濟河掠淄齊十二月帝親禦之以李沆為東京留守命王超等督先鋒示以戰圖遂次大名聞保裔死優詔賻之贈侍中錄其二子一孫又聞諸將告急于潜潜不遣兵而有功者抑不以聞帝大怒召潜還流之房州
  發明契丹主舉號斥名貶之也書入冦外之也保裔為宋大將戰敗而死固其分也觀其對左右臨難無茍免之言可謂明於君臣之大義順逆之名分者死得其所宜乎以全節予之也春秋兵伐而書次以次為善救書自將禦契丹次於大名深予之也因帝親征敵人宵遁是知敵人之情弱則侮之勇則怯之耳於乎使繼世之君皆能如此則播遷之禍安得復見於靖康也哉
  庚子三年春正月契丹引還廷召追敗之
  契丹知帝親征乃縱掠而去廷召等追敗之于莫州斬首萬餘級盡獲所掠餘皆遁出境
  發明已去而躡之之謂追廷召此舉誠有功矣故揭而書之以示勸
  宋湜卒○益州戍卒作亂推王均為首都廵檢使劉紹榮死之均遂䧟漢州詔以雷有終為川峡招安使將兵討之
  初神衛卒戊益州以都虞候王均董褔分領之福御衆有法所部皆優瞻均好飲博軍裝悉以給費兵馬鈐轄符昭壽亦驕恣侵虐軍士素怨之正月朔旦戍卒趙延順等八人為亂遂殺昭夀是日益州官吏方賀正旦聞變皆奔竄知州牛冕與轉運使張適縋城而去惟都廵檢使劉紹榮冐刄格鬬衆寡不敵叛卒尚未有主欲奉紹榮紹榮攝弓矢罵曰我本燕人棄敵歸朝豈能與爾同逆耶亟見殺我終不負朝廷也監軍王澤召王均謂曰汝所部為亂盍自徃招安之叛卒見均至即擁之為主紹榮自經死均遂僣號大蜀改元化順署置官稱以小校張鍇為謀主三月均率衆攻䧟漢州進冦緜州不克直趨劔州為知州李士衡所敗還保益州帝將發大名聞之以户部使雷有終為川峡招安使李惠石普李守倫並為廵檢使給歩騎八千往討之上官正李繼昌等皆𨽻焉
  發明推王均為首者均與聞乎故也故罪之惟劉紹榮冒刄格鬬衆寡不敵其曉諭賊卒之言君臣之義逆順之分明矣故書死之以著其節此綱目善惡之勸懲爾
  帝至自大名
  上之在大名也詔調丁夫十五萬修黄河監察御史王濟以為勞民請徐圖之乃命濟馳徃經度還奏省其什六七張齊賢以河決為憂因對并召濟入見齊賢請令濟署狀保河不決濟曰河決亦隂陽災沴所致宰相若能和隂陽弭災沴為國家致太平河之不決臣亦可保齊賢曰若是則今非太平耶濟曰北有强敵西有繼遷兩河闗右歳被侵擾以陛下神武英畧茍用得其人可以馴致今則未也上動容獨留濟問以邊事退而著備邊䇿十五條以獻未㡬選官判大理寺欲得剛正不囘者上曰王濟近之即以命濟廣義書曰帝至自大名者即春秋公至自乾侯之意
  知蜀州楊懷忠會兵討王均
  懷忠聞王均作亂即調鄉丁會諸州廵檢兵討之懷忠入益州焚城北門至三井橋與賊黨戰數合懷忠不利而退復檄嘉眉等七州合兵再攻益州敗之乘勝追賊至州南十五里砦于雞鳴原以俟王師均亦閉城自固
  發明時王均作亂攻䧟城邑而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當時無有奮激起義為天下先者獨懷忠親會諸將以討叛逆其忠國之心可尚矣故夫書知蜀州楊懷忠會兵討王均所以深嘉而亟予之也綱目為臣子狥國之勸亦多矣
  二月王顯罷以周瑩王繼英知樞宻院事王旦同知院事
  初旦為翰林學士嘗奏事退帝目送之曰為朕致太平者必此人也
  雷有終敗績于益州
  有終等至益州時都廵檢使張思鈞已克復漢州有終遂進壁升仙橋賊出攻砦有終擊走之一日均開城偽為遁狀有終與上官正石普帥兵徑入分剽民財部伍不肅賊閉闗發伏布牀榻于路口官軍不得出因為所殺有終等緣堞而墜得免李惠死之官軍退保漢州益州城中民皆奔迸四出復為賊黨追殺或囚縶之支解族誅以恐衆又脅士民之少壯者為兵先刺手背次髠首次黥面給軍裝令乘城與舊賊黨相閒有終署榜招之至則署其衣袂釋之日數百人
  發明春秋書王師敗績于茅戎君子謂聖人惡周王失道故以王師自敗為文夫長子帥師弟子輿尸雖正亦凶此荀林父所以有邲之敗也今雷有終之師素無紀律縱其剽掠是弟子輿尸而又不正也故綱目於此以自敗為文若曰有終之師無有能敗之者有終自敗之云爾夫以全師入蜀無故而敗有終之罪豈不甚哉
  廣義有終敗績不能無罪易曰師出以律否臧凶蓋言師出不以律雖勝亦凶也况不律乎有國者之任帥盍亦知所戒云
  三月朔日食○夏四月太子太保吕端卒
  諡正惠
  六月以向敏中為兩河宣撫大使
  以大兵之後特命重臣廵慰河北河東訪民疾苦
  冬十月雷有終復益州王均走死
  賊由升仙橋分路襲王師有終帥兵逆擊大敗之均單騎還城遂撤橋塞門有終與石普進屯於城北分遣將校攻城三靣賊出戰屢敗然王師每薄城輙會雨城滑不能上九月有終命為洞屋以進均亦對設敵樓以相拒有終遣卒焚之賊由是消沮復築月城以自固有終令卒蒙氊舉燧以入悉焚其望櫓機石先遣東西南砦鼓譟攻之有終普分主洞屋而前遂入城大敗之均夜與其黨二萬餘突圍而遁有終疑有伏遣人縱火城中詰朝執甞受偽署者數百人悉焚殺之時謂寃酷均既走所過斷橋塞路焚倉庫而去有終遣楊懐忠追至富順及之大敗其衆因張旗鳴鼙入城均方在監署中與蠻酋飲其黨多醉不能枝梧均乃縊死懐忠取均首及僣偽法物旗旌甲馬甚衆擒其黨六千餘人詔進有終懐忠等秩而流牛冕儋州張適連州以翰林學士王欽若知制誥梁顥往安撫之
  十一月張齊賢免
  齊賢與李沆不相得日南至朝會齊賢被酒失儀遂坐免
  廣義被酒失儀小過也遽免大臣大失也觀此則知李沆不容齊賢久矣特患無辭以去之故因酒失而免之耳此與氄冠之義畧相似觀分注則得其意噫齊賢酒失之免文靖盛徳之累乎
  辛丑四年春二月詔羣臣子弟補京官者試一經○三月以吕䝉正向敏中同平章事○王化基罷以王旦參知政事馮拯陳堯叟同知樞宻院事○夏四月回鶻來貢願助討李繼遷
  發明是時繼遷逆命屢抗王師朝廷無如之何而回鶻絶域小醜尚有願助討伐之意故分注因而存之可見天理民彜不以殊俗而不具然綱目止書来貢而不書助討之事者宋無討罪之舉回鶻之請亦徒然云爾嗚呼以繼遷之梗化回鶻尚知助討而不容真宗獨能容之何哉此所以来外夷之侮也
  以王欽若參知政事○六月汰冗吏
  天下凡汰冗吏十九萬五千八百餘人選曹為清
  廣義冗吏之汰為治之先務也綱目月之而又詳其實者其予之之意深矣
  頒九經于州縣學校
  發明汰冗吏頒九經皆為國之善政也盖冗吏既汰則所以省浮費而絶姦欺九經既頒則所以明聖道而敦實學為國之政莫善於此故備書予之使真宗慎終如始而不為他技所惑則豈不為令徳之主耶惜乎不足以語此耳吁
  ○秋八月以張齊賢為涇原諸路經畧使
  帝以趙保吉雖入貢而鈔刼益甚乃遣齊賢行邊齊賢言靈武孤城必難固守徒使軍民六七萬䧟于危亡之地通判永興軍何亮復上安邊書言靈武地方千里表裏山河决不可舍之以資外國帝不能决詔群臣議棄守之宜楊億言棄之便輔臣咸以靈州乃必争之地茍失之則緣邊諸郡皆不可保帝惑之李沆曰保吉未死靈州非朝廷有也莫若遣使宻召州將使部分軍民空壘而歸如此則闗右之民息肩矣帝不從以王超為西面行營都部署將歩騎六萬援靈州齊賢又請募江南丁壯以益戍兵帝曰此不惟人心動揺抑使南方之人逺戍西鄙甚不便也寢其奏富弼曰戌守之兵自古以客軍為非便盖不諳邊事之艱苦不識山川之險易守則不固戰則多敗其數雖多未若土兵少而精也真宗不從齊賢之請得守邊之䇿矣
  九月趙保吉反陷清逺軍
  保吉㓂清逺軍都監叚義叛降于保吉都部署楊瓊擁兵不救城遂陷保吉勢益張大復攻定州懐逺又掠輜重至唐龍鎮副都部署曹璨以蕃兵邀擊敗之
  發明保吉未甞書反此特書反何所以罪保吉而譏真宗也繼遷鷙悍無狀帝所親見者譬猶山雞野鶩雖謹其縧籠飽其飲食一時少縱則髙飛逺舉矣豈家之所能馴哉夫何加之以節龯復之以姓名遂使繼遷得志益輕朝廷而肆無忌憚耳自是䧟清逺據靈州破西凉日以盛強浸不能制盖由朝廷姑息之政多處置之法少焉故曰慎厥終惟其始於乎威令不行而徒以爵祿啖彼何其謬哉李氏自太宗縱之真宗容之仁宗又從而覊縻之其所由来者漸矣是以為國者不可不謹之於㣲云
  冬十月契丹宼遂城都部署王顯敗之
  契丹謀入㓂朝廷聞之以王顯為鎮定髙陽闗都部署王超副之是月顯與契丹戰于遂城大敗之戮二萬餘人契丹進次滿城而還
  壬寅五年春三月趙保吉陷靈州知州事裴濟死之濟知靈州謀輯八鎮興屯田之利民甚賴之保吉大集蕃部来攻濟被圍餉絶刺指血染奏求救兵不至城遂陷濟死焉保吉以州為西平府居之帝得報悔不用李沆之言詔王超屯永興軍
  發明濟以孤城抗數萬之衆兵少援絶身死王事可哀也已夫以靈武西鄙之藩屏宋人無意固守雖濟刺血求救亦無至者則相君謀國亦疎畧矣豈不深可惜哉故綱目於裴濟特書死之以
  著其全節之實
  夏六月周瑩罷○秋七月朔日食○九月召种放為左司諫直昭文館
  張齊賢言放孝行純至簡朴退静可厲風俗下詔召之放乃詣京師對于崇政殿賜坐詢以民政邊事放對曰明王之治愛民而已惟徐而化之餘皆謙讓不對即日授左司諫直昭文館放固讓不許賜予甚厚時召對焉明年請暫還山許之遷起居舍人放既還後數朝京師東封西祀無不預祿賜既豐頗餙輿服置田長安強市争訟時議薄之王嗣宗守京兆因條上其不法事極其醜詆㑹赦而止杜鎬甞因宴餞賦詩誦北山移文以譏之放不之愧
  發明种放隠士耳曷為不書隠士而直書召种放若已出仕然者何譏之也然放祿賜既豐頗飾輿服置田長安強市争訟則是不能以禮義養心而為富貴之所滛耳若放者其可以全徳目之哉嗚呼窮此守而達亦此守者君子也窮此守而達易此守者小人也故曰仁者不以盛衰改節智者不以存亡易心書法如此放雖欲辭其名不可得也
  沙州將曹宗夀殺其節度使曹延祿而代之
  宗夀延祿之從子也
  冬十月向敏中免
  薛居正孫安上不肖有詔不許貿易居第敏中質之安上嫡母柴氏無子欲攜貲産改適張齊賢安上訴其事柴遂誣敏中甞求娶已不許以是隂芘安上帝以問敏中敏中言臣近䘮妻不復議婚柴又伐登聞鼓訟之遂下御史臺按問因得敏中質宅狀鹽鐵使王嗣宗忌敏中因對復言敏宗議娶王承衍女弟帝不恱以敏中前言為妄罷知永興軍而齊賢亦坐柴事責授太常卿分司于洛
  廣義或曰敏中之免當乎曰未也彼王嗣宗忌敏中與王承衍協謀無疑矣真宗不此之察而竟以坐敏中不惟深中嗣宗之計抑且不服敏中之心曰然則何為而可曰正其違詔之罪則庶乎有以服其心也
  癸卯六年春二月以六谷酋長巴勒結為朔方節度使知鎮戎軍李繼和言巴勒結願戮力討趙保吉請授以刺史張齊賢請封為六谷王兼招討使帝以問宰相皆曰巴勒結為酋帥授刺史太輕未領節鎮加王爵非順招討使號不可假外夷乃授朔方節度使靈州西面都廵檢使巴勒結言感朝廷恩信憤保吉倔强已集騎兵六萬乞會王師收復靈州帝許之
  夏四月副都部署王繼忠與契丹戰于望都敗績契丹執繼忠以去
  耶律諾衮㓂定州之望都髙陽闗副都部署王繼忠與大將王超桑賛等帥師赴之至康村與諾衮戰繼忠陣東偏為敵所乗超賛皆畏縮退師繼忠獨與麾下躍馬馳赴服餙梢異契丹識之圍數十重士皆殊死戰且戰且行旁西山而北至白城力不能支遂被執帝聞之謂其已死優詔贈官繼忠見契丹主于炭山蕭太后知繼忠才賢授戸部使
  發明是時敵入望都諸將畏避獨繼忠奮勇當先委身血戰力不支而被執其志亦可嘉矣盖力有餘而降之者不忠職有守而降之者不義力有餘者據大鎮擁强兵之類是也職有守者為郡牧専城邑之類是也繼忠雖為部署既無據鎮擁兵之事又無郡牧専城之寄力屈而執既執而降乃不得已耳故不書降而書執執者善詞也力屈而被執也所以原其情而恕之也雖然使王超桑賛諸人戮力同心犄角殺敵則繼忠安有被執之辱哉故綱目恕繼忠者一以罪諸將不能救援之失二以譏朝廷不能擇將之非夫以邊陲之防僅能如此則其餘之事不言而可知矣此書法之深意不得不詳辨而發明之也
  復以張詠知益州
  帝以詠前在蜀治政優異復自永興徙知益州民聞詠再至皆鼓舞相慶詠威惠並行政績益著下詔褒美且令廵撫使傳諭詠曰得卿在蜀朕無西顧之憂矣
  六月以㓂準為三司使陳恕罷
  恕久領三司帝初即位甞命條具中外錢穀恕久不進屢詔趣之恕對曰陛下富於春秋若知府庫充實恐生侈心是以不敢進也帝嘉之至是以疾固求館殿之職帝曰卿求一人可代者聽卿去恕薦準焉準至三司檢尋恕前後改創之事類為册及其所出榜别用新板躬至恕第請判押恕亦不讓一一押之自是計使無不循其舊貫恕精于吏理深刻少恩人不敢干以私掌利柄十餘年强力幹事胥吏畏服
  秋九月吕䝉正罷○冬十一月有星孛于井鬼
  發明孛者惡氣所生闇亂不明之貎又兵象也有孛于井鬼井鬼者乃二十八宿之惡星也禎祥妖孽隨其所感先事而後著後一月趙保吉陷西涼閲一歳而契丹大舉入㓂然則天之示人顯矣史之有占明矣
  ○十二月右諫議大夫田錫卒
  錫居諫署直言時政得失每指斥將相備位無所籌謀封疏凡五十二奏悉焚之曰直諫臣職也豈可藏副示後以賣直邪及卒帝謂李沆曰田錫直臣也朝廷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疏已至矣嗟惜乆之發明田錫言事無隠則其不負諫職亦多矣故綱目因其卒而特具其官以予之廣義世號陽城為直諫然激於昌黎之論若錫者無所為而為者也其賢於城也多矣綱目於其卒也不惟月之而又具其官者惜其死而美之也
  趙保吉陷西凉殺丁惟清巴勒結會蕃部擊敗之保吉走死子德明嗣
  保吉陷西凉殺丁惟清於是巴勒結偽降保吉受之不疑巴勒結遽集六谷蕃部擊之保吉大敗中流矢創甚奔還死於靈州境上年四十二子徳明年二十三矣遣使告哀於契丹契丹贈保吉尚書令尋封徳明為西平王環慶邊城以徳明初立乞降詔撫之帝乃詔徳明令審圗去就知鎮戎軍曹瑋上言保吉擅河南地二十年兵不解甲使中國有西顧之憂今其國危子弱不即捕滅後更彊盛不可制矣願假臣精兵出其不意擒徳明送闕下復河南為郡縣此其時也帝欲以恩致徳明不報
  甲辰景德元年春正月京師地震
  丙申震癸夘丁未復震
  發明正月乃一歳之首京師乃天下之夲而地震焉其異可知矣易曰地道也臣道也妻道也陽動而隂静今既地震則是用人弗端而賢否雜進兵戎侵擾而邊陲未寧是以書曰天難謀命靡常常厥徳保厥位人君知此當兢兢業業戒謹恐懼罔敢怠遑而無驕奢縱逸之行也所以春秋紀災異而不書祥瑞者欲後之人君知所恐懼云爾
  三月皇太后李氏崩
  諡曰明徳
  夏六月宥罪侯趙保忠卒
  保忠狀貎雄毅居環列奉朝請常怏怏不自得至是卒
  秋七月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李沆卒
  時西北用兵帝便殿延訪或至旰食王旦歎曰我輩安得坐見太平優游無事耶沆曰強敵外患足為警戒他日四方寧謐朝廷未必無事沆又日取四方水旱盗賊奏之旦以為細事不足煩帝聼沆曰人主少年當使知四方艱難不然血氣方剛不留意聲色犬馬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見此參政他日之憂也丁謂與冦準善準屢薦其才于沆沆不用準問之沆曰顧其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準曰如謂者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沆笑曰他日當思吾言沆甞言居重位無補惟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之少以報國爾朝廷防制纎悉備具或狥所陳請行一事即所傷多矣陸象先所謂庸人擾之是已憸人茍一時之進豈念厲民耶沆甞讀論語或問之沆曰沆為宰相如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尚未能行聖人之言終身誦之可也沆性直諒内行脩謹居位慎宻不求聲譽遵法度識大體人莫能干以私公退終日危坐未甞跛倚治第封邱門内㕔事前僅容旋馬或言其太隘沆笑曰居第當傳子孫此為宰相㕔事誠隘為太祝奉禮㕔事則已寛矣及卒帝驚慟謂左右曰沆忠良純厚始終如一豈意不享遐夀耶贈太尉中書令諡文靖
  發明宋僕射同平章事者多矣未有於其卒而書之者獨李沆特書于策所以表其忠勤之績以示勸耳
  廣義文靖作人固無可議然而白璧㣲瑕惟在齊賢一免耳
  以畢士安參知政事○盜殺朔方節度使巴勒結趙保吉死故黨宻巴勒儒及日布結羅丹二族亡歸結隆族欲隂圖巴勒結復讐會其黨攻結隆巴勒結率百餘騎赴援將議合擊遂為二族戕于帳下六谷諸豪共立巴勒結弟斯多特為首領朝廷聞之授斯多特朔方節度使
  發明殺巴勒結者保吉故黨耳曷為書盗貶而賊之也唐元和中盗殺武元衡綱目大書其官盖言其無忝股肱之位故予之也自保吉叛逆干戈靡寧更歴二世制御不得其術治之愈急則其勢愈熾必至於䘮師失地而後已幸而景徳之主乾剛獨斷以平賊為事不以得失利害而沮一定之謀然而叛黨相繼而起亦可謂事變之極巴勒結六谷酋長任討賊之責觀其連衡蕃部擊殺保吉與賊為仇誠足以當節鎮之職故雖身死賊手而綱目大書其官盖言其無忝是任不失所守足為宋之藩臣此固書法予之之意也夫忠臣義士以身許國及其成功則亦有幸不幸存焉要之不失其正則雖死之年猶生之日而忠肝義膽直與天地相為終始臣恐後人或以巴勒結死於盗曲加擬議故特因綱目所書詳為之說以告後之安於義命者云
  八月以畢士安㓂準同平章事王繼英為樞宻使馮拯陳堯叟僉書樞密院事
  初士安既拜參知政事入謝帝曰未也行且相卿因問誰可與卿同進者對曰㓂準兼資忠義善斷大事臣所不如帝曰聞其好剛使氣對曰準忘身狥國秉道疾邪故不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雖䝉休徳涵養安佚而北戎跳梁為邊境患若準者正宜用也帝曰然當藉卿宿徳鎮之準既相守正疾惡小人日思所以傾之士安每為申辯帝始不疑
  廣義㓂準能安其身於真宗之側者有畢公維持調䕶之也不然鮮不為張齊賢矣
  閏九月契丹隆緒大舉入㓂
  契丹主隆緒同其母蕭氏大舉入邊遣其統軍順國王蕭達蘭攻威虜順安軍北平砦保州皆敗乃與契丹主合衆攻定州王超拒于唐河又分兵圍岢嵐軍髙繼勲力戰禦之又攻瀛州李延渥擊敗之契丹遂駐兵陽城淀號二十萬每縱游騎剽掠小不利輙引去倘佯無闘志㓂準聞之曰是狃我也請練師命將簡驍銳據要害以備之
  冬十月契丹来議和遣閤門袛侯曹利用報之
  故將王繼忠為契丹言和好之利契丹以為然遣李興以繼忠書及密表詣莫州部署石普議和普以聞于朝朝臣莫敢如何畢士安請覊縻之漸許其平帝曰敵悍如此恐不可保士安曰臣甞得契丹降人言其雖深入屢挫不得志隂欲引去又恥無名且彼寧不畏人乗虚覆其巢穴此請殆不妄於是詔諭繼忠許其通和繼忠復附奏乞先遣使帝乃遣曹利用詣契丹軍帝語之曰契丹南来不求地則邀賂爾闗南地歸中國已久不可許漢以玉帛賜單于有故事利用憤契丹色不平對曰彼若妄有所求臣不敢生還帝壯其言
  發明甞觀中國之有外邦自開闢以来各守其土宇各保其民人固不可以盡絶在中國當處置之得宜耳處置者何堅其城壁利其甲兵示其威武固其恩信謹斥堠之戒峻出入之防彼来㓂則擊之彼向化則撫之自然畏服而不敢犯矣是時契丹傾國入㓂盖由防閑慎密挫不得志遂有議和之舉其情狀固瞭然矣宋因其求和遣使答報其中國正大之氣象何如哉故夫書契丹来議和所以嘉其向化之誠而進之也書遣曹利用報之所以美其戢兵之念而予之也嗚呼㣲矣
  置龍圗閤
  奉太宗御製文集及典籍圖畫寳瑞之物與宗正所進屬籍并置待制學士官自是每一帝崩則置一閤
  十一月契丹進㓂澶州帝自將禦之
  契丹陷徳清軍逼冀州遂抵澶州邊書告急一夕五至㓂準不發飲笑自如帝聞之大駭以問準對曰陛下欲了此不過五日耳因請帝幸澶州同列懼欲退準止之令候駕起帝難之欲還内準曰陛下入則臣不得見大事去矣請毋還畢士安力勸帝如準所請帝乃議親征召群臣問方畧時以敵人深入中外震駭王欽若臨江人也請幸金陵陳堯叟閬州人也請幸成都帝以問準準心知二人謀乃陽若不知者曰誰為陛下畫此䇿罪可斬也陛下神武將臣協和若大駕親征敵當自遁不然出竒以撓其謀堅守以老其師勞佚之勢我得勝筭矣奈何棄廟社欲幸楚蜀所在人心崩潰敵乗勝深入天下可復保耶帝意乃决時欲擇大臣鎮大名準薦欽若遂詔判天雄軍盖準以欽若多智恐妄有所疑沮故出之發明是時敵入澶州朝廷震恐誠敵國外患臨深履薄之秋也宋廷諸臣袖手無策王欽若有請幸金陵之舉陳堯叟有請如成都之謀茍非㓂凖畢士安静以鎮之毅然不惑則天下之亂不待靖康而可見也雖然臣有謀而君無主則亦不能成其事焉真宗委任㓂準言聽計從云爾是知景徳有是君有是臣此其所以取勝靖康無是臣亦無是君此其所以取敗故夫書進㓂澶州罪深入也書帝自將禦之嘉明决也識者宜詳察焉
  李繼隆軍射殺契丹將蕭達蘭
  契丹圍澶州李繼隆整軍禦之會有自敵中回者言達蘭謀以遲明襲寨繼隆伏兵分據要害頃之控弦暴至達蘭躬出陣前督戰繼隆將張瓌守牀子弩弩撼機發射殺之達蘭有機勇所領皆銳兵既死敵大挫衂
  發明書射殺蕭達蘭喜之也達蘭在契丹為統軍順國王且有機勇率鋭兵誠契丹驍將也况攻城畧地為衆所推今被李繼隆軍射之而殞敵人挫衂甚矣然射之者繼隆之將張瓌綱目變文書軍者所以外契丹而内中國也以為繼隆之軍尚能射殺契丹之將况繼隆耶言其軍乃所以歸功繼隆也綱目之㫖顯而㣲矣
  以王旦為東京留守
  初帝親征以雍王元份留守旦等皆扈從至是元份以暴疾聞命旦馳還代之旦曰願宣㓂準臣有所陳凖至旦奏曰十日不㨗何以處之帝黙然良久曰立太子旦既至京直入禁中下令甚嚴久無知者
  十二月朔日食○帝渡河次澶州契丹請盟而退帝在道又有以金陵之謀告者帝意稍惑召準問之準曰陛下惟可進尺不可退寸河北諸軍日夜望鑾輿至士氣百倍若回輦數歩則萬衆瓦解敵乗其後金陵亦不可得至也凖出遇殿前都指揮使髙瓊曰太尉受國厚恩今日有以報乎瓊曰願效死準復入瓊立庭下凖曰陛下不以臣言為然盍試問瓊瓊即奏曰㓂凖言是凖又曰機不可失宜趣駕帝乃晨發適苦寒左右進貂裘帝却之曰將士皆寒朕安用此帝至澶州南城望見契丹軍勢甚盛衆請駐蹕宼準固請曰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氣未懾非所以取威决勝也且王超領勁兵屯中山以扼其吭李繼隆石保吉分大陣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鎮赴援者日至何疑而不進髙瓊亦固以請即麾衛士進輦帝遂渡河御北城門樓逺近望見御葢踴躍呼萬嵗聲聞數十里契丹相視益怖駭帝悉以軍事付凖凖承制專决號令明肅士卒畏恱已而契丹數千騎来薄城下詔士卒迎擊斬獲大半乃引去帝還行宫留凖居北城上徐使人視凖何為凖方與知制誥楊億飲博歌謔歡呼帝喜曰凖如是吾復何憂契丹遣其臣韓𣏌持書與曹利用俱来請盟利用言契丹欲得闗南地帝曰所言歸地事極無名若必邀求朕當决戰若欲金帛朝廷之體固亦無傷凖不欲賂以貨財且欲邀其稱臣及獻幽薊之地因畫䇿以進曰如此則可保百年無事不然數十年後戎且生心矣帝曰數十年後當有扞禦之者吾不忍生靈重困姑聽其和可也凖尚未許㑹有譖凖幸兵以自取重者凖不得已乃許其成復遣曹利用如契丹軍議嵗幣帝曰必不得已雖百萬亦可凖聞之召利用至幄謂曰雖有敇㫖汝所許過三十萬吾斬汝矣利用至契丹軍蕭太后謂利用曰晉畀我闗南周世宗取之今宜見還也利用曰晉周事我朝不知若嵗求金帛以佐軍尚不知帝意可否割地之請我不敢以聞契丹政事舍人髙正始遽前曰我引衆以来圖復故地若止得金帛而歸吾愧吾國人矣利用曰子盍為契丹熟計使契丹用子言恐連兵結釁非國利也契丹猶覬闗南遣其監門衛大將軍姚東之持書復議帝不許而去利用竟以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成約而還戒諸將勿出兵邀其歸路契丹遣其閤門使丁振持誓書来以兄禮事帝引兵北歸陳瓘曰當時若無㓂準天下分為南北矣向使其言盡用不惟無慶歴之侮亦無靖康之禍矣
  發明㓂未有書至者上書進㓂澶州深入也而帝六騎輕出臨城禦之固有以奪人心矣書曰謮盟而退請者何求盟在彼也與後書邀出盟者大異矣㓂準内舒國政外籌軍旅號令明肅契丹悚慄是誠社稷之臣也故陳瓘曰向使其言盡用不惟無慶歴之侮亦無靖康之禍也惜乎真宗不足以語此此綱目既所以為宋喜又所以為宋惜噫
  廣義謝安以奕棊而敗苻堅投鞭斷流之衆㓂準以飲博而䘮契丹傾國入㓂之師同一矯情鎮物也厥功偉矣夫何晉宋之君一以偷安江左為念一以畏憚强敵為心不能長顧却慮而狃於目前之見所謂見小利則大事不成是也使能乗勝於風聲鶴唳之餘决戰於士卒讙呼之頃立定厥功以克永世豈致簒竊相仍而子姓被俘哉嗚呼晉之孝武宋之真宗其失一也
  帝至自澶州
  乙巳二年春正月大赦
  以契丹講和大赦天下放河北諸州強壯歸農罷諸路行營省河北戍兵十之五緣邊三之二詔緣邊毋出境掠奪得契丹馬牛悉縱還之通互市葺城池招流亡廣儲蓄由是河北民得安業皆畢士安之謀也發明澶淵之盟春秋所恥夫王者無外之規威徳遐被烏可刑牲㰱血要質鬼神與結盟誓乎雖然兵乃凶器戰乃危事息兵安民亦守國之先務也宋與敵和肆赦天下似乎可醜然南北講和與民休息乃盛徳事耳故又喜而書之然不書其事而直書大赦者又惡中國納侮而諱之也
  以馬知節楊延昭等知河北諸州
  畢士安請按邊要選守將以知節知定州延昭知保州又以李允則知雄州孫全照知鎮州他所擇任悉當其才也
  置國信司
  以契丹脩好則有慶弔之使乃置國信司專主之領以宦者時遣太子中允孫僅賀生辰致書自稱南朝以契丹為北朝直史館王曽上言春秋外夷狄爵不過子今從其國號足矣何用對稱兩朝帝以為然弗
  果易僅隨事損益豐約中度後奉使者悉循其制時稱得體
  廣義修好貴信書置國信者者志其謹也
  二月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繼隆卒
  繼隆處耘之子嚴於馭下而賔禮儒士太宗時每征行必委以機要帝以元舅之親不欲煩以軍旅繼隆能謙謹保身明徳太后寢疾欲靣見之帝促其往繼隆但詣萬安宫門拜牋終不入
  發明繼隆以元舅之親屢立戰功能謙謹保身是亦宋之賢臣也故卒而具官以予之
  夏四月王欽若罷以馮拯參知政事
  欽若與㓂凖不協累表願解政事特置資政殿學士授之
  韃靼九部致貢于契丹○秋七月增置制舉六科賢良方正等三科久不行至是增置為六科曰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博通墳典達於教化才識兼茂明於體用詳明吏理可使從政識洞韜畧運籌决勝軍謀宏逺材任邊寄凡六科詔中書門下試察其才具名聞奏臨軒親䇿之
  歸幣于契丹
  自是嵗以為常
  發明歸者彼有求而與之之辭不曰納而曰歸尊中國也或以為譏曰是不然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去邠以避之漢亦以玉帛賜單于古之帝王待夷狄但予之以若幣若帛使飽其欲而已矣不與之較也歸幣之事安足譏哉故綱目特書于冊以見息兵為重事也
  廣義于時君臣輯睦將相協和幣雖不歸契丹亦無如之何矣夫何真宗自弱國體之若是哉厥後契丹動以不輸嵗幣為辭皆真宗有以啟之也
  八月有星孛于紫微
  發明書曰徳惟一動罔不吉徳二三動罔不凶惟吉凶不僣在人惟天降災祥在徳咸平六年書有星孛于井鬼此書有星孛于紫㣲然則真宗之世星孛兩見得非由其浸不克終小人進而君子退之應歟綱目特書于冊者所以明天象譴告甚頻為後世人君遇災而懼之戒也其㫖淵乎㣲矣
  ○以向敏中知延州
  先是趙徳明以父有遺命遣使乞歸順詔以敏中為緣邊安撫使受其降時帝幸澶淵賜敏中宻詔盡付西鄙許便宜從事敏中得詔藏之視政如常日邊藩以安至是以徳明誓約未定徙敏中為都部署兼知延州委以經畧
  冬十月吏部侍郎同平章事畢士安卒
  帝謂輔臣曰士安飭躬畏謹有古人之風遽此淪沒深可悼惜王旦等對曰士安官至輔相而四方無田園居第沒未終䘮家用已屈真不負陛下之所知矣帝感嘆賜其家白金五千兩諡文簡
  十一月契丹遣使来聘
  自是往来不絶
  發明莊二十三年荆人来聘春秋進之契丹自開寶八年書遣使来通好然其入宼遂以號舉者惡其侵犯邊陲故外之也至是来聘遂稱遣使者嘉其慕義自通故進之也胡傳曰朝聘者中國諸侯之事雖外邦而能脩中國諸侯之事則不念其侵犯邊陲而遂進焉見聖人之心樂與人為善矣春秋嚴正統之義綱目則之故其書法如此
  丙午三年春二月王繼英卒○罷㓂凖知陜州
  凖為相用人不以次同列頗不恱他日除官同列目吏持例簿以進凖曰宰相所以進賢退不肖若用例一吏職耳自澶淵還頗矜其功帝待凖甚厚王欽若深嫉之一日會朝凖先退帝目送之欽若因進曰陛下敬凖為其有社稷功耶帝曰然欽若曰澶淵之役陛下不以為恥而謂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故欽若曰城下之盟春秋恥之澶淵之舉以萬乗之貴而為城下之盟何恥如之帝愀然不恱欽若曰陛下聞博乎博者輸錢欲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陛下㓂凖之孤注也斯亦危矣由是帝顧凖寖衰竟罷為刑部尚書出知陕州初張詠在成都聞凖入相謂僚屬曰㓂公竒材惜學術不足爾及凖知陜詠適自成都還凖送之郊問曰何以教凖詠徐曰霍光𫝊不可不讀也凖莫諭其意歸取其傳讀之至不學無術笑曰此張公謂我也未幾移凖知天雄軍契丹使過大名謂凖曰相公望重何故不在中書凖曰主上以朝廷無事北門鎻鑰非凖不可耳
  發明罷凖而不書其故無故而罷也然曷為不具官原情也凖自澶淵之還頗矜其功則不能無過易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徳凖實愧焉然凖之矜功不過小疵耳澶淵之役苟無㓂凖則天下分為南北矣兹因王欽若之譖出知陕州則真宗於聽徳之聰有少虧而亦不能無過焉據事直書交譏之也
  廣義城下之盟非凖之意真宗意也真宗反聽欽若之譖而踈之不亦左乎于時真宗盍思曰向若從欽若金陵之幸則宋之為宋未可知也一聞欽若之譖凖即當逐欽若而褒凖何為罷凖而顛倒是非之若是耶若凖者可親而不可疎者也至於欽若其可疎而不可親者歟不有君子其何能國識者重為真宗惜焉
  以王旦同平章事趙安仁參知政事
  帝謂旦曰㓂凖多許人官為已恩卿當深戒之
  以王欽若陳堯叟知樞密院事韓崇訓馬知節僉書院事○置諸州常平倉
  詔京東西河北東陕西江南淮南兩浙皆立常平倉計戸多寡量留上供錢嵗夏秋視市價賤貴量减增糶糴三年以上不糶即回充糧廩易以新粟其後荆湖州陕廣南悉置焉
  夏五月南平王黎桓死子龍廷殺其兄龍鉞而自立知廣州凌策言桓諸子争立衆心離叛請發夲道兵討之帝以桓素修職貢不許遣使諭曉之發明龍廷驕悍簒竊骨肉相殘在王法之所必討真宗忽凌䇿之言則是自絶其綱常耳夫以時者難得而易失功者難成而易敗交州中國之地不幸為賊所乗一旦自相攻伐衆心離叛不於此時興師弔伐復其故壤而乃以素修職貢遣使曉諭謂之何哉故綱目必正色書之曰龍廷殺其兄龍龯不以夷狄之故而末減其罪其扶理遏欲之法嚴矣
  冬十月趙徳明請降詔以為定難節度使
  向敏中言徳明屢表歸欵復奉誓表請藏盟府帝嘉之乃遣使授徳明檢校太師兼侍中充定難軍節度使封西平王賜賚甚厚給奉如内地因責子弟入質徳明謂非先世故事不遣惟獻駝馬謝恩而己未幾契丹亦冊徳明為夏國王
  發明趙保吉叛服不常真宗討之而不能克保吉既歿其子嗣位徳明屢表歸欵綱目特書請降至此遂詔以為定難節度使則是聽其改過自新以恕待人此忠厚之意也而亦綱目予之之意也
  葬明徳皇后
  丁未四年春正月帝如西京謁諸陵作太祖神御殿三月
  還宫
  又置國子監于西京
  發明唐懿宗歴拜十六陵綱日非之盖宗廟之祭國典具存而偏謁諸陵此何禮也真宗庸鄙
  若此禮官亦無有能正之者直筆書之其失自見凡祭祀常事合禮則不書
  契丹城遼西為中京
  遼西幅員千里多大山深谷險阻足以自固唐初置饒樂都督府至是契丹主建都於此倣臨潢置宫掖樓閣府庫城市實以漢戸號中京
  夏四月皇后郭氏崩
  諡曰莊穆
  五月朔日食○增孔子守塋戸
  凡二千戸
  六月葬莊穆皇后○冝州軍校作亂以曹利用為廣南安撫使討平之
  初置冝州劉承規御下嚴酷軍校陳進因衆怨鼓譟殺承規推判官盧成均為首僣號南平王據城反陷栁州進圍象州詔利用帥兵討之至象州擊進斬之成均率其族来降進黨陷貴州利用追討悉平之
  秋七月交州黎龍廷来貢詔封為交阯郡王賜名至忠發明骨肉相殘古今大惡當是之時龍廷有殺兄奪位之罪使宋室有人則當窮治其惡正其弑逆之誅然後人道可立今既不能討反乃授以爵命則是上無天子下無方伯王綱於以不明國勢於以不振矣吁真宗自棄禮法將何以服天下哉故綱目直書以著其悖畔之失
  ○八月韓崇訓罷○權三司使丁謂上景徳㑹計錄自乾徳中諸州支度經費外凡金帛悉送闕下於是利歸公上而條禁文簿漸為精宻吏不得售其姦太宗尤留意財用淳化初詔三司每嵗具見管金銀錢帛軍儲等簿以聞至是謂權三司使著會計錄以獻因條大禮經費以備參較優詔奬之謂機敏有智謀憸狡過人在三司案牘繁委吏久難解者謂一言判之衆皆釋然
  發明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以事是君為容恱者也小人之心姦憸狡偽務在得君不得乎君則熱中故凡所以恱其君者摩頂放踵茍可奉君之欲雖斃其身有所不惜而剥民奉君是為常態竊其榮利於已貽其禍患於君雖至於殞身滅性而亦不悔是以人君宜逺而不宜近宜疎而不宜親或曰君無以辨言亂舊政臣無以寵利居成功信斯言也丁謂之上㑹計錄似乎盡職而得君殊不知君心之驕實基於此故下書天書見自是以後東封西祀浸不能已實謂有以啓之也所以小人為君心之蠧耳故綱目直書以著其欺蔽之罪
  戊申大中祥符元年春正月有天書見于承天門大赦改元
  帝自聞王欽若言深以澶州之盟為辱常怏怏不樂欽若度帝厭兵因謬進曰陛下以兵取幽薊乃可滌此耻帝曰河朔生靈始免兵革朕安忍為此可思其次欽若曰惟封禪可以鎮服四海誇示外國然自古封禪當得天瑞希世絶倫之事乃可爾既而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盖有以人力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奉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也陛下謂河圖洛書果有耶聖人以神道設教耳帝沉思久之曰王旦得無不可乎欽若曰臣喻以聖意宜無不可欽若乃乗間為旦言旦黽勉從之帝尚猶豫㑹幸秘閣驟問直學士杜鎬曰古所謂河出圗洛出書果何事耶鎬老儒不測上㫖漫應之曰此聖人以神道設教爾帝意已决遂召旦飲歡甚賜以樽酒曰歸與妻孥共之既歸發封則皆美珠也旦悟帝㫖自是不敢有異議正月乙丑帝謂羣臣曰去冬十一月庚寅夜將半朕方就寢忽室中光曜見神人星冠絳衣告曰来月宜於正殿建黄籙道塲一月當降天書大中祥符三篇朕竦然起對已復無見自十二月朔即齋戒於朝元殿建道塲以佇神貺適皇城司奏有黄帛曵左承天門南鴟尾上令中使視之帛長二丈許緘物如書卷纒以青縷封處隠隠有字盖神人所謂天降之耆也旦等皆再拜稱賀帝即歩至承天門瞻望再拜遣二内侍升屋奉之下旦跪進帝再拜受之親置輿中導至道塲授陳堯叟啟封帛上有文曰趙受命興于宋付于眘居其器守於正世七百九九定帝跪受復命堯叟讀之其書黄字三幅詞類洪範道徳經始言帝能以至孝至道紹世次論以清净簡儉終述世祚延永之意讀訖帝復跪奉韞以所緘帛盛以金匱羣臣入賀于崇政殿賜宴帝與輔臣皆蔬食遣官告天地宗廟社稷大赦改元羣臣加恩賜京師酺五日改左承天門為承天祥符置天書儀衛扶侍使有大禮即命宰執近臣兼之欽若之計既行陳堯叟陳彭年丁謂杜鎬益以經義附和而天下争言祥瑞矣獨龍圖閣待制孫奭言于帝日以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帝黙然
  發明凡書有者所未甞有者也書曰有天書見于承天門深病之也天何言哉安有文字然則小人之逢迎其君真宗之不辨其偽胥失之矣昔漢武以天瑞紀元綱目譏之尹氏曰人君即位書元春秋諸儒論之詳矣未有建號紀元之事也自新垣平以候日再中欺文帝於是始有後元之稱景帝因之七年而改中元又六年而改後元至武帝遂有建元之號甚失古人即位紀元之意今而宋之小人欺蔽其君偽造天書乃反以大中祥符為名自後紛紛不可勝舉書曰大赦改元非美之也正所以譏其失爾不然一札偽書豈祥符乎
  廣義天書之醜人人得而非之故今不復詳其弊也于時王欽若揣知帝意故先以言餂之繼以欲投之所以其言易入而其事易從也然豈特欽若之可罪哉當置真宗于首惡可也烏有堂堂中國之主而甘為譸張為幻之小人邪厥後徽宗有道君之稱而父子相繼歿于沙漠者謂非真宗之作俑不可也書曰違上所命從厥攸好信哉
  三月詔議封禪夏四月以王旦兼封禪大禮使
  先是宰相王旦等率文武百官諸軍將校官吏藩夷僧道耆夀二萬四千三百餘人凡五上表請帝封禪帝意未决召丁謂問以經費謂對曰大計有餘議乃定命翰林太常詳定儀注以王旦為大禮使王欽若等為經度制置使丁謂等計度糧艸既而契丹遣使請嵗幣外别假錢幣旦曰東封近彼以此探朝廷意耳帝曰何以答之旦曰止當以㣲物輕之乃於嵗給三十萬物内各借三萬仍諭次年額内除之契丹得之大慙吕中曰李沆之言至是驗矣封禪之議决于丁謂大計有餘之一言天書之降成于欽若神道設教之一語雖以王旦之碩徳重望不敢異議㓂凖之入亦以天書當時極言其非者惟孫奭一人而已發明上書詔議封禪下書以王旦兼封禪大禮使則是主是事者王旦也盖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此人臣事君之常道當時封禪之議决於丁謂大計有餘之一言天書之降成於欽若神道設教之一語二人皆憸邪小人固無足責王旦碩徳重望弗克諌止反率羣臣首倡是議何耶盖由美珠之賜固結其心云爾嗚呼士君子讀聖賢之書不以仁義為利而可壊其心術以利為利哉詳書于
  册其義自見
  廣義王旦於天書未作之前其相業不無可觀一自受賂而賛成天書之後其妄行之事如東封者𠂀心為之而不恥人以馮道方之未也必如一鄉愿人而後可春秋之責旦其首乎
  六月得天書于泰山羣臣上帝尊號
  王欽若至乾封上言泰山醴泉出錫山蒼龍見末幾木工董祚於醴泉亭北見黄帛曵林木上有字不能識言于皇城使王居正居正見其上有御名馳告欽若欽若奉至社首跪授中使馳捧詣闕帝御崇政殿趣召羣臣曰朕五月丙子夜復夢向者神人言来月上旬當賜天書于泰山即宻諭欽若等凡有祥異即上聞今果與夢協上天眷祐惟懼不稱王旦等再拜稱賀乃迎奉含芳園之正殿帝齋戒備法駕詣殿拜受之授陳堯叟啓封其文曰汝崇孝奉吾育民廣福錫爾嘉瑞黎庶咸知祕守斯言善解吾意國祚延永夀歴遐嵗讀訖復奉以升殿於是羣臣表上尊號曰崇文廣武儀天尊道寳應章感聖明仁孝皇帝未幾欽若獻芝草八千夲趙安仁獻五色金玉丹紫芝八千七百餘夲諸州上芝草嘉禾瑞木三脊茅等不可稱紀九月令有司勿奏大辟案以天書告于太廟
  發明正月書有天書見是月書得天書半載之間而天書兩見者何耶夫天者理而已矣至公無我景徳以前此天也此君也祥符以後亦此天也亦此君也景徳以前何待真宗之甚倨祥符以後何待真宗之甚恭乎其𮘸妄矯誣不言可驗宋人至無謂者莫甚於加尊號之事然前史猶載其所上之號曰崇文廣武儀天尊道寳應章感聖明仁孝皇帝至綱目止書羣臣上帝尊號而不著其詞者正以淫名無實故特削之耳自後加尊號者皆倣此
  廣義嗚呼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今真宗之好祥瑞而獻瑞之徒何其多也如其果出于天則天乃狥君之欲者耳謂之天可乎若真宗者其欺天罔人之尤者也
  作玉清昭應宫
  奉天書也知制誥王曾都虞候張旻皆上疏諫不聽
  冬十月帝封泰山禪社首大赦
  帝發京師以玉輅載天書先道凡十七日至泰山王欽若等獻芝草三萬八千餘夲齋戒三日登山道經險峻降輦歩進鹵簿儀衛列于山下享昊天上帝於圜臺陳天書于左以太祖太宗配命羣臣享五方帝及諸神于山下封祀壇帝飲福酒攝中書令王旦跪稱曰天賜皇帝太乙神筆周而復始永綏兆人三獻
  畢封金玉匱王旦奉玉匱置于石䃭攝太尉馮拯奉金匱以降將作監領徒封䃭帝登圜臺閲視訖還御幄宰相率從官稱賀明旦禪祭皇地祗于社首山如封祀儀禮畢御夀昌殿受羣臣朝賀大赦天下文武並進秩令開封府及所過州軍考送舉人賜天下酺三日改乾封縣為奉符縣大宴穆清殿又宴泰山父老于殿門
  發明上書正月大赦此書冬十月大赦一年之内兩頒赦宥則其玩法原姦莫此為甚焉綱目自漢元以後凡赦之無事義者皆不書而此屢書之者所以著其縱侈無度忘憂肆赦云爾廣義大抵封禪之𮘸昉于嬴政之狂妄初非唐虞三代之盛事也何真宗决欲行之而不顧邪其意惟欲欺誑契丹是以不顧禮義而為之耳孔子曰吾誰欺欺天乎真宗天且欺矣况人乎哉且當是時朝廷與契丹通好使軺往来不絶于道未聞契丹以封禪而遣使来賀是亦契丹之不可欺也書之于册貽笑千古
  十一月帝過曲阜謁孔子加諡𤣥聖文宣王
  帝幸曲阜縣謁孔子廟酌獻再拜近臣分奠七十二弟子遂幸孔林加諡孔子曰𤣥聖文宣王祭以太牢
  賜錢三十萬帛三百匹又追諡齊太公望為昭烈武成王周文公旦為文憲王太公立廟青州周公立廟曲阜尋復追封孔子廟配享從祀者顔回為兖國公閔損曾參及漢儒左丘明以下為郡公侯伯發明真宗自正月以来書得天書二書議封禪一書作玉清昭應宫一書封泰山一紛紛制作無一盡善獨此過曲阜謁孔子之事頗協輿情而帝胷中之涇渭亦明矣盖由其天理萌動之機自有不可得而汩沒者也聖人遺範取重於萬世豈不於斯可見哉綱目特掲而書之所以不沒其善耳
  廣義真宗祀孔子太公追封從祀諸賢者非其夲心也盖以天書封禪而連及之耳不然何於十月封禪而十一月遂行此禮乎噫聖賢因封禪而得享斯禮者是亦道之不幸也
  還宫
  帝還群臣争頌功徳惟進士孫籍獻書言封禪帝王之盛事願陛下謹於盈成不可遂自滿假知制誥周起亦上言天下之勢常患恬於安逸而忽於兢畏願毋以告成為恃帝皆納之
  己酉二年春二月以方士王中正為左武衛將軍
  先是汀州人王㨗言于南康遇道人姓趙氏授以丹術及小鐶神劍盖司命真君也是為聖祖宦者劉承珪以聞賜㨗名中正得對龍圗閣既東封加聖祖號為司命天尊授中正以官恩遇甚厚
  發明漢以方士欒大為五利将軍綱目譏之盖以方士為左武衛將軍則非其義矣凡群臣封為將軍皆不書而此特書之者所以著其失也事有不待貶黜據事直書而惡自見者此類是也廣義自古邪不可以干正真宗於小人無稽之言聞即信之則其中之黯黮盖可知矣書曰無
  稽之言弗聽真宗何足以知之
  三月朔日食○夏四月昇州大火陜西旱蝗
  發明書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爾惟徳㒺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徳岡大墜厥宗真宗東封西祀粉飾太平而日食大火旱蝗繼書于策嗚呼日食君道之虧大火旱蝗民災之甚災異迭見而反謂之太平抑不知宋世所謂災異者果何事耶宋之君臣逸豫如是尚可與論治道哉噫天變之告戒審矣綱目之垂法嚴矣
  ○三司使丁謂上封禪祥瑞圗
  丁謂上封禪祥瑞圖示百官于朝堂自封禪之後士大夫争奏符瑞獻賛頌崔立獨言水發徐兖旱連江淮無為烈風金陵大火是天所以戒驕矜也而中外多上雲霧草木之瑞此何足為治道言哉不省發明君子可欺以其方難㒺以非其道是時水發徐兖旱連江淮無為烈風金陵大火災異之多莫此為甚真宗所目擊者苟少有人心則於焉而變矣丁謂乃上祥瑞之圗帝復不省甘於自欺亦可謂寄生之君耳雖然丁謂前書上會計錄此書上祥瑞圗盖會計之上猶可恕焉祥瑞之上其惡甚矣誅謂之心其與秦趙髙指鹿為馬隋髙徳孺指野鳥為鸞以欺其主者何異哉比而觀之其惡自見
  五月代州地震○冬十二月契丹隆緒母蕭氏死蕭氏有機謀善馭大臣得其死力每入㓂親被甲督戰及通好亦出其謀然性殘忍多殺戮與韓徳讓通專擅國政賜徳讓性耶律改名隆運拜大承相封晉王蕭氏死未幾徳讓亦死契丹賜地陪葬陵旁
  罷制舉諸科
  上封事者言兩漢賢良多因災變以詢訪闕政今國家受瑞建封不當復設遂詔罷制舉
  發明制舉諸科祖宗求賢之善政宜遵而不宜罷也頃因諛臣之言詔革先朝之制此何義耶兩漢賢良固多因災變以詢訪闕政抑不知真宗之世災變方殷闕政不少曷為罷之當時舜詢于芻蕘禹拜昌言亦因懼災變訪闕政而若是乎此謬妄之言烏足深信分注備於下意有在矣故綱目特書曰罷以明其不宜罷也
  庚戌三年春二月交州將李公藴殺其主黎至忠遣使入貢詔封公藴為交阯郡王
  至忠苛虐國人不附大校李公藴為至忠親任乃逐至忠出城而殺之其二弟明提明昶争立公藴又殺之自稱留後遣使奉貢帝曰黎桓不義而得之公藴又效尤焉甚可惡也然蠻俗何足責哉其用桓故事授以官爵賜之器幣
  發明交州自丁氏竊據以來不數十年凡易三姓其禍慘矣黎桓以臣而篡位于丁璿公藴亦以臣而簒位于至忠然黎氏自淳化四年受封迄今父子相繼十有八年而國亡豈非天理之昭報乎然何以不書弑而書殺盖至忠殺兄而襲位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雖然亂臣賊子不可不討故又書殺其主以正其罪於乎當時天下一統非春秋之世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却乃縱其亂賊不能討伐而反封之以爵殊不知三綱淪而九法斁矣賞罰何從而正哉綱目備書于册所以交罪之爾
  贖吕端第賜其家
  端諸子多不同處舊第已質於人帝聞之出内庫錢贖還之令其聚居端長子蕃言負人息錢甚多帝别賜内庫金帛俾償之蕃弟荀與西京差遣仍令内侍省置簿為掌僦課給其家詔樞宻院察其妄費王旦曰陛下推恩舊臣始終委曲至矣
  發明吕端輔佐太宗有致治太平之功不幸子孫貧寠質其故廬真宗雖能憫子孫之貧贖而賜之然所以錄用其後而賑恤之者殊未之聞也他時既不可質惟有毁之而已故綱日止書贖第之事而他無可書盖亦重為之惜也其與唐贖魏徴第同意
  夏五月契丹伐回鶻破肅州俘其民而去
  先是契丹將蕭托雲伐回鶻入甘州降其王伊囉勒至是托雲復破肅州盡俘其民修土隗口故城以實之
  髙麗康肇弑其主誦立誦兄詢而相之
  契丹主隆緒謂羣臣曰康肇弑君誦而立詢因而相之大逆也宜發兵問其罪群臣皆曰可蕭廸里曰國家連嵗征討士卒抗敝况陛下在諒隂年榖不登創痍未復島夷小國城壘完固勝不為武萬一失利恐貽後悔不如遣一介之使彼問其故彼若伏罪則已不然俟服除嵗豐舉兵未晚不聼發明弑者下殺上之名直書弑其主誦正名定罪也立誦兄詢何歟與聞乎故也安有賊不討而亟於自立豈得末減其罪哉綱目嚴君臣之分立上下之防如此故曰㣲君子莫能修之
  秋旱蝗○九月内侍江守恩有罪誅
  守恩擅取民田麥穗杖殺軍士獄成抵法太常博士俞獻卿抗章論救坐貶帝甞謂輔臣曰前代内臣恃恩恣横蠧政害物朕深以為戒故於班秩賜予不使過分有罪未甞矜貸王旦等曰前代事跡昭然足為
  龜鑑陛下言及此社稷之福也
  發明恃恩恣横蠧政害物此内侍之故態也真宗乾剛獨斷不惑羣議其亦明而有守者乎易曰荷校滅耳凶言小人惡極而不可解罪大而不可赦云爾守恩擅取民田杖殺軍士獄成抵法固
  其宜也故綱日特書有罪誅所以深絶之權其輕重而書見君子之心得好惡之正矣
  冬十一月契丹伐髙麗執康肇誅之王詢奔平州契丹主隆緒伐髙麗先遣髙正韓杞問詢詢奉表乞罷師不許十一月契丹軍渡鴨綠江康肇帥衆禦之戰敗退保銅州契丹進擊肇分兵為三營肇居其中契丹耶律達魯擊破之擒肇及副將李立追亡數十里銅霍貴寧等州降契丹蕭巴雅爾等攻開京詢棄城走平州契丹遂焚開京宫室府庫民廬俱盡契丹兵還諸降城復歸髙麗
  發明聲罪致討曰伐正其典型曰誅契丹興師曷為予之春秋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康肇弑君大惡也王詢自立大逆也君不君臣不臣三綱絶矣髙麗不能討悖逆之臣天子不能行弔伐之典亂臣賊子何以懲究契丹興有名之師討叛亂之賊故書伐書誅以予之予在契丹則罪在中國矣綱目急於討賊之意其嚴矣哉
  廣義契丹雖盛終非仁義之師焚掠殆盡果何謂哉宜乎降城之復叛也國之興師可以鑒矣
  十二月夏州饑
  西夏管内饑趙徳明表求粟百萬朝議不知所出或言徳明方納欵而敢渝誓請降詔責之王旦曰第詔徳明云已敇有司具粟百萬于京師其遣衆来取徳明得詔慚曰朝廷有人
  發明凡外災告則書夏州乃李氏所據然曷為不書夏饑而書夏州饑不成之為列國也夏州
  李氏根夲之地今既饑焉則其業亦殆矣哉綱目特書于册所以著其窮迫之意云
  辛亥四年春二月帝祭后土于汾隂大赦
  先是羣臣上表請祀汾隂帝從之以王旦兼大禮使王欽若為禮儀使陳堯叟為經度使儀同封禪正月奉天書發京師是月出潼闗渡渭河遣近臣祀西嶽遂至寳鼎縣奉祗宫祀后土地祗大赦天下文武進秩建寳鼎縣為慶成軍賜天下酺三日大宴羣臣於穆清殿而還初將祀汾隂會嵗旱龍圗閣待制孫奭上疏陳不可者十有曰陛下纔畢東封又議西幸非先王五年卜征重謹之意今國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神神其饗之乎又曰今之姦臣以先帝甞停封禪故賛陛下以繼承先志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則未甞獻一謀畫一策而乃卑辭厚幣求和於契丹蹙國縻爵姑息於保吉謂主辱臣死為空言以誣下罔上為己任是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為姦臣僥倖之資此臣所以長嘆痛惜也時羣臣争奏祥瑞奭復上言方今野雕山鹿并形奏簡秋旱冬雷率皆稱賀將以欺上天則上天不可欺將以愚下民則下民不可愚將以惑後世則後世不可惑夫國將興聽于民將亡聼于神陛下何為而不思也帝嘉其忠而不能從
  發明真宗此舉惑之甚矣書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真宗内不修徳外涉
  虚無西祀東封迄無寜嵗然而災異迭見天變屢形則其無益於事蓋昭然矣是時諂媚罔敢誰何善乎孫奭有曰將以欺上天則上天不可欺將以愚下民則下民不可愚將以惑後世則後世不可惑使其聽奭之言渙起宸斷一新政令滌其舊染可也惜乎徒嘉其忠而不能從焉綱目直書深譏之也
  廣義孫待制一疏忠誠懇切雖武夫悍卒亦能感動何真宗迷而不悟耶盖真宗左右前後皆非孫待制也一孫待制獨如宋王何觀此則當時王旦諸人其得罪于孫待制也多矣
  三月召陜州隠士魏野不至
  野不求聞達居陕之東郊為詩精苦帝自汾隂還次陕州遣陕令王希召之不起命工圗其所居觀之發明魏野甘於恬淡不求聞達天札屢臨召之不起其浮雲富貴泥塗軒冕之心可尚矣豈與沽名偽隠以為仕宦之㨗徑者比哉故直書不至所以深嘉而亟予之也
  廣義太宗之世有种放真宗之時有魏野皆隠流也夷考其行則野賢於放也審矣
  帝過西京遂謁諸陵夏四月還宫○太子太師吕䝉正卒
  諡文穆
  六月江淮大水○秋七月馮拯罷○畿内蝗鎮眉昌州地震○八月河决通利軍○冬十月以向敏中等為五嶽奉册使
  加上五嶽帝號帝御朝元殿發册命敏中等充使
  發明詩曰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渝無敢馳驅帝自今嵗以来弊政繼作災異迭見如江淮大水畿内蟲蝗鎮眉昌州地震河决通利軍並書于䇿則上天之怒莫此為甚下民之災莫此為尤而乃馳驅道路𭟼豫無常敬天之心漠然無有真宗誠可謂下愚不移者矣故書以向敏中為五嶽奉册使於災異之下則其忽天變之心為可見焉事有不待貶黜而義自見者此類是也
  壬子五年夏四月復以向敏中同平章事
  時舊相出鎮不以吏事為意惟敏中盡心民事帝由是有復用之意及東封西祀皆以敏中留守厚重鎮靜人情帖然遂復拜相
  髙麗王詢乞降于契丹
  髙麗王詢遣蔡忠順奉表如契丹乞稱臣如故契丹命詢親朝詢復以疾為辭初契丹以鴨綠江地予髙麗髙麗甞築六城曰興鐵通龍龜郭州至是契丹怒詢不朝命復取六州地於是有女真人知髙麗事者言于契丹以為自開京東馬行七日有大砦廣若開京凡旁邑所貢珍異皆在焉其勝羅等州之南亦有二砦所積如之若大軍自女真北渡鴨綠江並大河而上至郭州與大路會髙麗可取也
  五月賜杭州隠士林逋粟帛
  逋力學善詩不趨榮利家貧衣食不足晏如也結廬杭州西湖之孤山帝聞其名賜以粟帛發明逋力學善詩不趨榮利家雖貧寠處之晏如誠易所謂肥遯無不利者矣真宗聞其名而賜以粟帛樂善之誠何切哉特書于策交美之也
  廣義抑考逋甞有詩曰茂陵他日求遺稾猶喜曽無封禪書噫是詩也逋豈自髙其行哉且使天下後世皆知封禪之為非也逋之識見超越如此豈直趙宋間人物雖司馬子長亦當作衙官矣
  秋八月朔日食○作㑹靈觀
  奉祀五嶽
  九月罷參知政事趙安仁
  初議立后安仁謂劉徳妃家世寒㣲不如沈才人出於相門帝不恱他日與王欽若從容論方今大臣誰為長者欽若欲排安仁乃譽之曰無若趙安仁安仁昔為沈倫所知常欲報之帝黙然未幾罷安仁雖貴簡儉若貧素喜誨誘後進時以重徳推焉
  發明人君之徳昭如明鏡則妍⿰女𧈧 -- 𡟎悉辨自不能逃否則未免以妍作⿰女𧈧 -- 𡟎⿰女𧈧 -- 𡟎作妍者矣安仁執徳不阿簡儉自守誠重徳之臣也見忌欽若遂毁罷之則真宗於一念之明為少虧焉於戲三代以後能辨霍光之忠上官桀之詐者唯漢昭帝一人而已舍此其不為姦人所惑者幾希綱目直書罷而不去其官所以明其無罪也
  廣義分注載王欽若計罷安仁則知小人之陷君子無所往而不用其心也君子亦末如之何矣詩曰取彼讒人投畀豺虎此之謂歟
  以王欽若陳堯叟為樞宻使丁謂參知政事馬知節為樞宻副使
  時天下乂安王欽若丁謂導帝以封祀眷遇日隆欽若自以深達道教多所建明而謂附會之與陳彭年劉承珪等蒐講墜典大修宫觀以林特有心計使為三司使以斡財利五人交通蹤跡詭秘時號五鬼王旦欲諫則業已同之欲去則上遇之厚追思李沆之先識嘆曰李文靖真聖人也欽若狀貌短小項有附疣時目為癭相性傾巧敢為矯誕然智數過人每朝廷有興作能委曲遷就以中帝意知節以衆方競言祥瑞深不然之每言于帝曰天下雖安不可忘戰去兵也
  廣義王子明嘆羡文靖而追思其言可謂昧昧我思之矣雖然悔將焉及然其慎終于始子明其有昧於此哉
  冬十月帝言聖祖降于延恩殿
  帝語輔臣曰朕夢神人𫝊玉皇之命云先令汝祖趙𤣥朗授汝天書今令再見汝翌日復夢神人𫝊聖祖言吾座西斜設六位以候是日即於延恩殿設道塲五鼔一籌先聞異香頃之黄光滿殿聖祖至朕再拜殿下俄有六人至揖聖祖皆就坐聖祖命朕前曰吾人皇九人中一人也是趙之始祖再降乃軒轅黄帝後唐時復降生趙氏之族今已百年皇帝善為撫育蒼生無怠前志即離座乘雲而去王旦等皆再拜稱賀詔告天下肆赦加恩命丁謂等修崇奉儀注閏月上聖祖尊號曰聖祖上靈髙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聖母懿號曰元天大聖后遂加太廟六室尊號羣臣上帝尊號曰崇文廣武感天尊道應真佑徳上聖欽明仁孝皇帝
  發明易曰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况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况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逺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春秋繫王於天其尊無對羣臣之所瞻仰四海之所依歸故兢兢業業無敢怠荒真宗以聖祖下降宣諭羣臣則其惑世誣民莫此為甚以萬乗之尊而效虚無之說恠誕不經殊無愧耻深可醜矣遂使徽宗效尤仍至覆國惜哉故綱目凡前史所載加號之事皆削而不書不予其妄也然不書聖祖降而必書帝言聖祖降則不惟譏帝之妄誕盖所以明其必無是理也
  廣義唐太宗甞曰朕以至誠治天下至今以為明言宋之真宗發此妖言妄語其亦異乎唐太宗之見矣殆孟子所謂妄人是也以妄人而帝中國則是黄屋中居一妄人耳安望其能立人極哉備書于册適足以發千古之笑
  十一月以王旦兼玉清昭應宮使
  詔建康軍鑄玉皇聖祖太祖太宗尊像以丁謂為奉迎使奉安於玉清昭應宫帝率百官郊謁又詔刻天書於宫以旦為刻玉使王欽若與謂副之
  廣義真宗狂妄人也既欺其天又欺乎人而又欺祖宗則是閭閻走𨽻之不若也夫閭閻走𨽻尚知天人祖宗之不可慢而况萬乗之君乎綱目備書于册所以遺真宗萬年之臭也
  作景靈宫
  奉聖祖也
  發明凡書作不宜作也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真宗蔽固已深無益繼作前書作玉清昭應宫又書作㑹靈觀此書作景靈宫竭天下之財而不恤歛天下之怨而不辭嗚呼節用愛民為國首務以有限之財恣無窮之費豈不深可惜哉綱目書此以為後世作無益者戒耳於宋乎何誅
  改孔子諡
  以𤣥字犯聖祖諱改𤣥聖為至聖
  廣義歴考太祖之先見諸史册者未甞有𤣥字之名者也使果有之亦二名不偏諱何嫌乎此皆真宗不經之說耳何以為訓雖然吾夫子與天同徳惡在其為𤣥至哉
  十二月立徳妃劉氏為皇后
  后父通為虎㨗都指揮使從征太原道卒后在襁褓而孤鞠于外氏善播鼗蜀人龔美者以鍜銀為業携之至京師年十五入襄邸帝即位自美人進位徳妃専寵後宫郭后崩帝欲立之翰林學士李廸言妃起於寒㣲不可以母天下帝不從欲得楊億草制使丁謂喻㫖億難之謂曰勉為此不憂不富貴億曰如此
  富貴亦非所願也乃命他學士焉后既立以無宗族更以美為兄改其姓為劉聞李廸之諫大恨之后性警敏曉書史聞朝廷事能記其夲末帝退朝閲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后皆預聞宫闈事有問輙援引故實以對帝深重之由是漸干外政
  發明夫子賛乾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賛坤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是知乾非坤無以資生萬物坤非乾無以資始萬物乾坤雖有尊卑其道相為一體夫婦之配義若乾坤故又曰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春秋諸侯稱薨而夫人亦稱薨明其齊也然則天子
  立后當精遴選劉氏起於寒㣲安可儷體宸極母儀天下耶真宗以偏愛而立之失禮甚矣李廸正言切諫帝不能用惜哉故綱目直書立徳妃劉氏為皇后文無貶詞乃所以深貶之爾廣義觀分注載真宗立后之事則李廸楊億丁謂人品之髙下不言可知矣
  癸丑六年春正月禁内臣出使干預公事
  凡有干預州縣公事所在官吏不以聞並罪之
  秋七月除農器稅
  知濵州吕夷簡請免梲河北農器帝曰務穡勸農古之道也豈獨河北哉詔諸路並除之
  發明治國之道莫大於革弊政而恤民瘼革弊政所以肅紀綱恤民瘼所以安黎庶真宗禁内臣干預公事除農器稅皆治國之善政也綱目特舉而書之意有在矣
  廣義除農器稅細事也綱目記其時而月之者美其重國夲也
  冬十二月朔日食○獻天書于朝元殿
  先是帝享玉皇于朝元殿判亳州丁謂獻芝草三萬七千夲遂詔扶持使趙安仁等奉獻天書于朝元殿發明上書日食下書獻天書則帝之不重天變為可見矣詩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時保之於乎人君所畏者天耳天不能言而災異譴告以警君心苟或人君玩其災變則是不能畏天而般樂怠敖矣真宗自祥符以来敬天之心少虚誕之心多故雖災異頻仍恝然無懼豈不深可惜哉比而觀之其義自見矣
  甲寅七年春正月帝如亳都謁老子于太清宫
  先是詔親謁太清宫命王旦兼大禮使丁謂兼奉祀經度制置使陳彭年副之加號太上老君混元上徳皇帝孫奭上言陛下事事慕效唐明皇豈以明皇為令徳之主邪帝曰東封祀汾謁陵寢享老子非始于明皇且開元禮今世所循用不可以天寳之亂而非之作解疑論以示羣臣是月奉天書發京師遂朝謁太清宫丁謂獻白鹿一芝九萬五千夲曲赦亳州及車駕所經流以下罪升亳州為集慶官賜酺三日發明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取法乎忠不免為下然則人君當以唐虞三代為法漢唐以後皆不足法也夫以良法善政行於盛帝明王者後世多不能用而驕奢縱侈之事行於昏君庸主之時者後世遵之不遺此無他義利不兩立故耳真宗事事慕效唐之明皇而乃強辨飾非驕矜自肆雖孫奭反覆曉告愎而不聽惜哉故綱目直書以著其失
  廣義孫奭言陛下事事慕效唐明皇豈以明皇為令徳之主耶帝曰東封祀汾謁陵寢享老子非始于明皇且開元禮今世所循用不可以天寳之亂而非之觀此則知真宗飾非以拒乎奭者至矣為奭者盍亦曰然則姑以東封一事言之則始于秦皇也今陛下專意東封必欲取法於秦皇矣秦皇抑豈令徳之主哉如此以告不知真宗何辭以答奭乎惟其不爾此解疑妄論之所由作也孟子曰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又從為之辭其真宗之謂歟
  以應天府為南京
  國初因五代之舊以大梁為東京開封府洛陽為西京河南府後以太祖舊藩歸徳軍在宋州改宋州為
  應天府至是建為南京作鴻慶宫以奉太祖太宗聖像
  二月還宫大赦○夏四月沙州入貢
  曹宗夀既殺延祿而代之至是死子賢順遣人入貢詔授歸義節度使沙州自宗夀以来通使契丹
  六月王欽若陳堯叟馬知節免
  知節素惡欽若之為人議論未甞少屈欽若每奏事必懐數奏但出一二匿其餘退則以己意稱上㫖行之知節甞於帝前顧欽若曰懐中奏何不盡出之欽若不恱㑹瀘州都廵檢王懐信等上平蠻功欽若久不决既而擅超擢之知節因面詆其短争於帝前帝召王旦質之旦至欽若猶譁不已知節流涕曰願與
  欽若同下御史府旦叱欽若使退帝大怒命付獄旦從容曰欽若等當黜未知坐以何罪帝曰忿争無禮旦曰陛下奄有天下使大臣坐忿争無禮之罪或聞外國無以威逺願至中書召欽若等宣示陛下含容之意且戒約之俟少間罷未晚也帝曰非卿言朕固難忍月餘始罷欽若知節併及堯叟
  司空張齊賢卒
  諡文定
  以㓂凖為樞宻使
  王旦薦之也
  契丹伐髙麗大敗而還
  契丹連嵗遣耶律資忠使髙麗取六州舊地髙麗不從乃遣蕭廸里討之髙麗與女真設竒邀擊契丹大敗而還
  廣義契丹連嵗遣使髙麗取地者此不務徳義而徒欲勝人也其何以異于智氏之貪哉智氏亡而契丹免者智氏特甚焉耳
  秋七月以王嗣宗曹利用為樞宻副使○八月以向敏中兼景靈宫使○冬十月髙麗来貢
  自髙麗王詢立遣使入朝為契丹所阻不通中國者累年至是詢復遣其工部侍郎尹證古入貢詔登州置舘於海次以待之
  十一月玉清昭應宫成
  初議營宫料功須十五年修宫使丁謂令以夜繼晝每繪一壁給二燭故七年而成凡二千六百一十楹製度宏麗屋宇少不中程式雖金碧已具劉承珪必令毁而更造有司莫敢較其費未幾帝親謁宫奉刻玉天書安於寳符閣以御容立侍於側
  發明凡宗廟書成漫也宫殿書成費也祥符元年書作玉清昭應宫至是七年而始竣事簷楹繁華制度宏麗窮極華美不限財力噫財者國之元氣民之命脉故取之有道用之有節真宗土木之興彌年不息妄費如此其若之何盖由一心之中蔽固已深云爾綱目書玉清昭應宫成所以譏其無益妄費傷財害民之失有天下國家者不可不戒
  廣義作此無益妄費之事文靖之言至是為益驗矣綱目月之而備書其實者垂戒後世也
  十二月朔司天監奏日食不應
  羣臣表賀
  發明日食不應何以書所以譏諛也盖日食不應厯官擇術不精而失之也非可賀者也分注言羣臣表賀於乎人臣之事君勿欺也而犯之獻可替否直道不阿君徳少虧犯顔諫諍乃職分之當然耳兹因日食不應上表稱賀是乃欺其君矣則將安用彼相哉愚以為宋庭諸臣皆婦人耳苟有丈夫之志者豈肯阿諛以欺君乎綱目於羣臣表賀削而不書所以不予其佞也
  戸部獻天下民數
  戸九百五萬五千七百二十九口二千一百九十七萬六千九百六十五
  發明唐天寳十三載戸部奏戸九百六十一萬有畸口五千二百八十餘萬至代宗廣徳二年所奏之數戸僅二百九十餘萬口僅一千六百九十餘萬較之天寳不能三分之一宋興至是五十餘年而戸部奏戸九百五萬五千七百二十九口二千二百九十七萬六千九百六十五較之天寳三分之二擬於廣徳十多五六真宗恃其戸口之數窮奢極欲粉飾太平殊不知比於天寳不逮逺矣人主可不以盈成為戒哉
  乙卯八年春二月淮浙饑
  發明榖不熟曰饑記災也真宗溺於妄誕營建日興用度日竭故書饑而不聞賑䘏之政其無意於民可知矣禮曰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然則崇妄誕者果何益哉綱目書此垂戒深矣
  ○加楚王元佐天策上將軍賜劒履上殿詔書不名○夏四月㓂準罷
  凖以三司使林特附㑹邪險惡之每事沮抑帝方寵特聞之不恱謂王旦曰凖剛忿如昔旦曰凖好人懐惠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當避而凖乃以為己任此其所短也非至仁之主孰能容之凖竟以是罷初凖數短旦于帝而旦專稱凖帝謂旦曰卿雖稱其美凖専談卿惡旦曰理固當然臣在相位久政事缺失必多凖對陛下無隠益見其忠直此臣所以重凖也帝由是益賢旦中書有事送樞宻院違詔格凖以上聞旦被責拜謝堂吏皆坐罰不踰月樞宻有事送中書亦違詔格堂吏欣然呈旦旦令送還樞密而已凖大慙謝及罷凖托人語旦求為使相旦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吾不受私請也凖深憾之已而除凖武勝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凖入見謝曰非陛下知臣安能至此帝具道旦所以薦者凖愧嘆以為不可及
  廣義凖以使相求王旦而旦不惟深拒之而且攻發其隂私是何異於周顗之斥王導邪然伯仁受導之寃子明被凖之憾其機一也夫君子寧為伯仁子明之為而不願為導與凖之所為也雖
  然伯仁子明無乃言之過歟
  以王欽若陳堯叟為樞宻使○朝元殿火
  榮王元儼宫火延及殿閤内庫有司劾遺火事當死者衆王旦曰陛下始以罪已詔天下今乃過為殺戮且火雖有迹安知非天譴也帝欣然納之减死幾百人
  發明天火曰災人火曰火六年書獻天書于朝元殿至是年而焚之人事感於下則天變形於上真宗崇尚虚無而火及宫殿不亦異哉朝元之火安知非天書致之不然何以直書火而不言其故乎
  廣義真宗之作是殿為天帝設也天何不之監邪使天監此而有是火則是天帝之不靈也惡在其為玉皇哉且王旦既知此火為天譴則是縱真宗之作是殿為非矣曰既受其賂安得不縱律曰故縱者與同罪然則王旦之事真宗可謂功不掩過者歟
  六月朔日食○秋九月吐蕃嘉勒斯賚請伐夏州不許嘉勒斯賚吐蕃嘉勒布之苗裔也居宗噶爾城以宗噶爾僧李立遵為倫布立遵貪而喜殺國人不附㑹與涇原鈐轄曹瑋戰于三都谷而敗復襲西凉府亦敗衆益怨嘉勒斯賚遂與立遵不恊徙居邈州而立遵自居宗噶爾表請嘉勒布號朝議以嘉勒布戎王也立遵居嘉勒斯賚下不宜授止命為保順軍節度使嘉勒斯賚與夏接壤每以兵抗趙徳明希朝廷賜予至是始立文法聚衆數十萬請討平夏以自效帝以戎人多詐或生他變命周文質監涇原軍曹瑋知秦州以備之
  王嗣宗罷 樞宻直學士知陳州張詠卒
  詠倜儻有大志尚氣節甞曰事君者廉不言貧勤不言苦忠不言已效公不言已能斯可以事君矣故所至以政績聞帝甞稱其才任將帥以疾不盡其用臨卒上疏言不當造宫觀竭天下之財傷生民之命此皆賊臣丁謂誑惑陛下乞斬謂頭置國門以謝天下然後斬詠頭置丁氏之門以謝謂帝歎其忠諡忠定發明史稱張詠倜儻有大志尚氣節觀其事君者亷不言貧勤不言苦忠不言已效公不言已能之語深得守官之要法也故卒而具官以著其忠勤之節
  賜信州道士張正隨號真静先生
  初漢張魯子自漢中徙居信州龍虎山世以鬼道惑衆正隨其後也至是召赴闕賜號王欽若為奏立授籙院及上清觀蠲其田租自是凡嗣世者皆賜號
  發明尊賢育才以彰有徳此治國之善政也正隨以鬼道惑衆誠清朝之所惡者真宗召之赴闕賜之以號而王欽若之徒又為奏立宫觀蠲其田租然則君臣之間䝉蔽甚矣綱目大書于册深譏之也
  廣義考之張正隨者非有呼風致雨之術其法不過聾瞽愚民之耳目彼卓然有見者何甞被其惑邪且異端虚無寂滅之敎固無繫于國家之安危君命之修短况乎天師之說朱子之綱目譏之當矣尹氏之發明攻之切矣臣故不暇論矣然而歴觀國君崇奉之者不在乎願治之君惟在庸
  君暗主怕死求生所以既奉其敎于暗室屋漏之中復加其號于青天白日之下其意盖欲非長生即身蜕飛騰耳噫君之徼福者莫甚於真宗而貽禍于後世子孫者亦莫甚于真宗而彼虚無之教卒莫之救也悲夫綱目書此所以記真宗貽禍之實也後之人君欲崇奉虚無者盍以真宗鑒焉
  丙辰九年春正月以張旻為樞宻副使
  先是旻為馬軍副都指揮使被㫖選兵下令太峻兵懼謀欲為變上召二府議之王旦曰若罪旻則自今帥臣何以御衆捕謀者則震驚都邑今但擢旻使解兵柄反側者當自安矣帝從其言兵果無他帝語左右曰王旦善處大事真宰相也
  契丹大敗髙麗于郭州
  耶律世良蕭庫哩與髙麗戰于郭州西破之斬首數萬獲其輜重而還
  夏六月畿内蝗
  帝遣人出郊得死蝗以獻因以示大臣明日執政遂袖死蝗進曰蝗盡死矣請示于朝率百官賀王旦曰蝗出為災災弭幸也又何賀固稱不可後數日二府方奏事飛蝗忽蔽天帝顧旦曰使百官方賀而蝗如此豈不為天下笑耶
  發明蝗乃食榖之蟲記災也畿内宋根夲之地而有蝗焉則其業亦殆矣帝溺於逸豫不知愛民羣臣阿諛成風罔思匡救君焉源也臣焉流也其源潔則其流清其源濁則其流汚必然之理耳君臣之間懈惰荒寧如此天之譴告亦末如之何也已矣然則有天下者可不戒諸可不謹諸
  秋八月知秦州曹瑋敗吐蕃于伏羌砦
  瑋在秦州屢請益兵帝不恱問李廸邊將誰可代瑋者廸曰瑋知嘉勒斯賚窺闗中故請益兵為備非怯也乃詔發闗乃羡兵赴瑋未幾嘉勒斯賚與宗噶爾族入㓂使諜者聲言以某日下秦州會食以激怒瑋瑋勒兵不動坐俟其至大破之夷其族帳斬首千餘級自是嘉勒斯賚勢蹙保磧中不出
  廣義曹瑋之敗吐蕃謝𤣥之衂苻堅也一則以叔安之薦一則以父彬所稱嗚呼若二子者可謂不負所舉而謝曹二公誠所謂公於所舉者哉
  九月丁謂陳堯叟免以陳彭年王曾張知白參知政事任中正為樞宻副使
  彭年初入翰林為學士甞謁王旦旦辭不見翌日向敏中以彭年所上文字示旦旦瞑目不覽曰是不過興建符瑞圖進取耳已而彭年附王欽若丁謂朝廷典禮無不參預詳練儀制雖前世未有者必推引依據以成就之帝甚寵遇及升内閤而李宗諤卒楊億罷彭年獨任事務叢委形神皆耗舉止失措至家人有不記其名者
  廣義觀王旦之告敏中則知其非不知符瑞之為妄也特以受賂之故是以中無所主而終不能行其志耳易曰比之无首凶書曰慎厥終惟其始子明其有愧于此哉
  罷諸營建
  李廸言陛下土木之役過甚蝗旱之災殆天意以警陛下也帝深然之至是詔禁樂罷秋宴督諸路捕蝗遂罷諸營造禁天下貢瑞物詔民能賑貧者官之未幾得雨青州飛蝗多赴海死
  發明先儒有言一念之善祥風和氣一念之惡妖星厲鬼信斯言也真宗無益之作彌嵗不止天怒甚矣民怨極矣而處之自如畧無戒懼兹因李廸之言遂罷不急之務由是飛蝗多死雨澤適均豈非一念之善而祥風和氣之應乎是以為人君者可不夙夜祗懼聿修厥徳而永保天命也哉故綱目特掲而書之所以予其能悔也
  廣義纔罷妄費禁貢瑞物即得雨而蝗散洪範天人之應可畏也哉
  丁巳天僖元年春二月陳彭年卒
  彭年敏給强記尤好刑名之學性奸諂時號九尾狐張齊賢謂人曰彭年在位必亂國政或疑齊賢過甚後乃服其知人
  三月以王曾兼㑹靈觀使曾辭不受
  王欽若方抰符瑞以固寵位隂排異己者會有詔以曾為會靈觀使曾以推欽若帝不悅謂曾曰大臣宜傅會國事何遽自異耶曾頓首曰君從諫謂明臣盡忠謂義陛下不知臣駑病使待罪宰府臣知義而已不知異也
  發明會靈觀使非義之職也語曰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君子所從者義而已矣茍或非義奚可妄受時方挟符瑞以固寵而曾獨不受會靈之使可謂鐵中之錚錚者耳否則何以名之君子哉特書不受深予之也
  夏五月以王旦為太尉侍中參决軍國重事旦固辭許之
  旦素羸多疾連年求解機務不許乃拜太尉侍中五日一赴起居入中書遇軍國重事不限時日入預參決旦愈畏避上疏固辭新命又託同列奏白帝重違其意止加封邑
  發明凡前代柄臣或自加某官而復辭不受綱目悉書之以譏其偽若王旦辭是職可謂真情不欺者矣書以美之非譏之也春秋之法美惡不嫌同詞
  旱蝗
  帝以頻嵗旱蝗國用不給問李廸廸請發内藏庫以佐國用則賦歛寛民不勞矣帝曰朕欲用李士衡代馬元方為三司使俟其至當出金帛數百萬借之廸曰天子於財無内外願下詔賜之以示恩徳何必曰借帝恱
  秋七月王旦罷
  旦疾甚引對滋福殿帝曰朕方以大事托卿而卿疾如此因命皇子出拜旦皇恐走避皇子隨而拜之旦言皇子盛徳必任陛下事因薦可為大臣者十餘人其後不至宰相惟凌策李及旦復力求避位帝憫其形瘁許之復問曰卿萬一有不諱朕以天下付之誰乎旦謝曰知臣莫若君惟明主擇之固問之旦舉笏曰以臣之愚莫如㓂凖帝曰凖性剛褊更思其次旦曰他人臣所不知也
  八月以王欽若同平章事
  帝久欲相欽若王旦曰欽若遭逢陛下恩禮已隆且乞留之樞宻兩府亦均臣見祖宗朝未甞有南人當國者雖古稱立賢無方然須賢士乃可臣為宰相不敢沮抑人此亦公議也乃止及旦罷欽若遂相欽若語人曰為王子明遲我十年作宰相
  九月王曾罷
  曾既不受會靈觀使上意不懌王欽若數譖之㑹曾市賀皇后家舊第其家未徙而曾令人舁土置其門賀氏訴于朝遂罷曾政事王旦在告聞之曰王君介然他日徳望勲業甚大顧予不得見爾或請其故曰王君昨讓觀使雖怫上㫖而詞直氣和孑無所慴且始被進用已能若是我自任政事二十年每進對稍忤即䠞蹜不能自容以是知其偉度矣
  以李廸參知政事馬知節知樞宻院事曹利用任中正周起同知院事○太尉玉清昭應宫使王旦卒
  旦為首相會天下無事慎守祖宗法度無所變改帝久益信言無不從凡大臣有所奏請必問曰王旦以為如何旦與人寡言笑及奏事羣臣異同旦徐一言以定居家賔客滿堂察可與言及素知名者數日後召與語詢訪四方利病或使疏其言而獻之以觀其所長宻籍其名薦之人未甞知諫議大夫張師徳兩詣旦門不得見意為人所毁以告向敏中敏中從容為旦言之旦曰旦處安得有毁人者及議知制誥旦曰可惜張師徳敏中問之旦曰師徳名家子有士行不意兩及吾門狀元及第榮進素定當静以待之若復奔競使無階而入者當如何也薛奎發運江淮辭旦旦無他語但云東南民力竭矣奎退嘆曰真宰相之言也内臣劉承珪以忠謹得幸旣病求節度使帝謂旦曰承珪待此以瞑目旦執不可曰他日求為樞宻使此其階也遂止自是内臣不過留後旦任事久有謗之者輙引咎不辨至人有過失雖人主盛怒可辨者辨之必得而後已至是疾篤帝臨問親調藥并薯蕷粥賜之遣内侍問者日至三四及薨痛悼不已旦遺令削髪披緇以歛盖悔其不諫天書之失也諸子欲奉遺令楊億以為不可乃止
  發明前書以王旦為太尉侍中參决軍國重事旦既辭之矣今於其卒而盡削宰相之職僅書太尉玉清昭應宫使何耶狥名責實也旦碩徳重望為帝所厚任首相會天下無事慎守祖法無所更易誠賢相也白璧㣲瑕其美珠之賜乎東封西祀獨無一言秋旱冬雷亦隨表賀此其所短耳故綱目特削其官止書太尉玉清昭應宫使則其受無謂之名挟符瑞之寵曉然見于書法之間矣嗚呼生不能諫天書之妄死而削髮披緇其及救乎是以君子不可不慎
  廣義分注載王旦遺令削髮披緇以歛盖悔其不諫天書之過也悔之何益哉且玉清昭應宫使者異端之銜也綱目於旦卒而書其銜者著其終身之醜行也嗚呼嚴哉
  張旻罷
  戊午二年夏閏四月馬知節罷○五月京師民訛言妖至先是西京訛言有物如席㡌夜飛入人家又變為犬狼狀能傷人民恐每夕重閉深處操兵自衛至是京師民訛言㡌妖至達旦呌譟詔立賞格募告為妖者知應天府王曾令夜開里門有倡言者即捕之妖亦不興
  發明漢衰時闗東訛言行籌綱目異之盖訛言雖非真有亦不祥之兆也此皆人心皇惑是以妖氣乗之易於恐動耳人無釁焉妖不妄作真宗不修國政溺於虚無訛言之事宜其起也即綱目之所書驗當時之得失則人心世變皆可以觀矣况京師根夲之地而有訛言之恐豈不深可恠哉
  契丹以張儉為政事令
  儉端慤不事外飾為雲州幕官契丹主獵雲中故事長吏當有所獻節度使進曰臣境無他産惟幕僚張儉一代之寳願以為獻因召見容止朴野訪及世務占奏三十餘事由是顧遇特異
  六月以曹利用知樞密院事○彗星出北斗
  發明彗者何惡星也出北斗者斗有環域天之三辰綱紀星也天子中國紀綱彗者所以除舊布新也禎祥妖孽隨其所感先事而著真宗惑於邪慝違道失徳紀綱紊焉故天象曉告示人之意切矣
  ○秋八月立子受益為皇太子更名禎赦
  受益司寢李氏所生皇后養以為子與楊淑妃同撫育之祥符九年封夀春郡王就學于資善堂以張士遜崔遵度為王友未幾進封昇王至是立為皇太子
  冬十月契丹伐髙麗十二月戰于茶陀二河大敗○張知白罷
  知白與王欽若論議多相失因稱疾辭位遂罷知天雄軍
  己未三年春三月朔日食○得天書于乾佑山夏六月王欽若有罪免以㓂凖同乎章事
  廵檢朱能挟内侍都知周懐政詐為天書時㓂凖判永興軍以聞詔迎入禁中中外皆識其詐帝獨信之諭徳魯宗道言姦臣誕妄以惑聖聽知河陽孫奭言乞斬朱能以謝天下皆不聽凖由是得召用矣時欽若恩禮衰商州捕得道士譙文易畜禁書能以術使六丁六甲神欽若坐與之出入遂免以凖代相凖之始召也門生有勸凖者曰公若至河陽稱疾堅求外補此為上策倘入見即發乾佑天書之詐斯為次也最下則再入中書耳凖不懌
  發明宰相謀人之國當使中外奠安社稷鞏固百姓從風而向化四夷稽首而聽命若是則可以無負於經邦之職否則具位焉耳欽若為相坐與妖人出入而免故特書有罪以深貶之㓂凖入相初無所因以分注考之乃出於天書朱能之所援引耳夫以凖之全徳元老四海具瞻豈不能力辭無謂之寵而顧隠忍於此何哉大抵宋之名臣如王旦㓂凖諸賢表表傑出無可擬議獨於進退辭受之際處之未盡故君子不得不為之惜綱目上書得天書而下書以㓂凖同平章事又不聞有辭避之說若凖者亦難免於春秋之責矣
  廣義抑考大中祥符元年正月天書見至六月又見至六年十二月又見至是又見則是天書凡四見矣孫待制有云天何言哉是其一言尚不可得天何為常秉筆以示真宗邪何上天之不憚煩也今焉宋之君相以天為愚物而玩戲焉其䙝慢之罪何可勝誅至若㓂公號為剛直而亦藉此以復進者其意以為真宗意向惟此而已其他不足以動之也是以不恤人言銳意𠂀為而俯首聽命以就功名焉正張益州所謂不學無術者也然豈惟益州之論為然哉至其門生之見亦㓂公之不若也嗚呼㓂公豈直有愧于益州而亦有愧于門生也由是知㓂公之剛特申棖之剛耳何足貴哉
  以丁謂參知政事
  謂因凖稱譽得致通顯雖同列而事之甚謹甞會食中書𡙡汚凖鬚謂徐起拂之凖笑曰參政國之大臣乃為官長拂鬚耶謂大慙恨遂成讎隙
  河决滑州
  泛澶濮鄆濟徐境
  秋七月羣臣上帝尊號大赦
  以天書再見也
  發明詩曰天命降監下民有嚴不僣不濫不敢怠遑宋之君臣可謂流連荒亡者矣是時災異屢形民心皇惑而羣臣方以再得天書上帝尊號於乎臣欺主而不恤君受欺而不辭是亦偶人之類耳綱目上書河決滑州下書上帝尊號所以深著其惑
  廣義分注以天書再見故也考之天書見于大中祥符元年正月又見于六月又見于十二月者由於王旦也至若見于乾佑山者非他人也由於丁謂㓂凖也遡流而源其義見矣
  八月大㑹釋道于天安殿
  凡萬三千八十六人
  發明大會者集衆之詞真宗可謂愚惑之甚矣左氏曰人君施舍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徳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以臨其下謂之有威儀也盖人君為天下之則故其重厚如此未聞中華天子而會道釋者是使天下臣民何所取法乎真宗惑於他岐蔽而不悟自以為清朝盛典樂然行之殊不知貽笑於四海耳豈不深可惜哉故綱目直書以著其失
  京東河北水○彰徳留後馬知節卒
  知節慷慨以方畧自任所與善必一時豪傑性剛直敢言不肯少有卑屈天下稱其直甞與王欽若争論上前退見王旦辭色猶怒甚曰知節幾欲以笏撃死之但恐驚動君相爾卒諡正惠
  冬十一月帝謁景靈宫享太廟祀天地于圜丘大赦自是每三嵗行禮宫廟圜丘必同舉為永制向敏中㓂凖並加僕射麻下帝以即位未甞除左僕射意敏中應甚喜賀客必多使人宻覘之云敏中方謝客門闌悄然瞷其庖中亦寂無一人帝大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職
  發明凡祭祀常事合禮則不書真宗變亂成憲宫廟圜丘必同舉事此何禮也故直書于冊以深譏之耳
  十二月以曹利用丁謂為樞密使任中正周起為副使庚申四年春正月以曹瑋僉書樞密院事
  瑋沉勇有謀馭軍嚴明自少捍禦西陲熟知羌情每以竒計用兵所向克㨗善撫士卒綏懐邊人羌戎畏懐之
  二月帝有疾不視朝
  發明帝有疾不視朝何以書重宗社也盖神器不可以久虚天位不可以久曠矧天下不可一日無君以主之書有疾不視朝所以為宗社生民之大慼也故此書有疾以致其惜之之意後書疾瘳以致其喜之之意爾
  ○三月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兼景靈宫使向敏中卒敏中端厚沉毅識大體善處繁劇時以重徳目之
  發明自咸平以来宰臣之卒得書爵者僅三人李沆畢士安向敏中是也自餘則止書三公之爵耳敏中在當時誠為賢相獨有不諫天書之失君子不以小瑕掩大徳故雖書景靈宫使而特具其爵如此
  夏四月有兩月並見西南
  發明有者所未甞有者也此所以為異也禮曰天子者與天地參故徳配天地兼利萬物與日月並明明照四海而不遺㣲小真宗惑讒邪而不察棄厥徳而不脩逆氣所感而致災異宜矣綱目所書災異固多然未有書兩月並見者天無二日豈有二月之理盖由帝徳不明垂違和氣以致隂陽失常顛倒錯亂月乃隂魄借陽以明二月並見則是隂盛之極與陽相抗君道之虧莫明於此矣故綱目特掲而書之以為後世不重天變者戒
  ○髙麗求成于契丹○六月冦凖罷
  時帝得風疾事多决于皇后㓂凖李廸以為憂一日凖請間曰皇太子人所屬望願陛下思宗廟之重傳以神器擇方正大臣羽翼之丁謂錢惟演佞人也不可以輔少主帝然之凖宻令楊億草表請太子監國且欲援億輔政已而凖被酒漏言謂聞之曰即日上體平朝廷何以處此李廸曰太子監國古制也何不可之有謂力譖凖請罷其政事帝不記與凖有成言竟罷為太子太傅封莱國公
  秋七月以李廸丁謂同平章事馮拯為樞宻使
  廸時兼太子賔客制下固辭帝不允會皇太子見帝拜曰陛下用賔客為相敢謝帝顧謂廸曰尚可辭耶廸乃受命
  貶㓂凖知相州
  帝始得疾自疑不起甞卧宦者周懐政股與之謀欲命太子監國懐政東宫官也出告㓂凖已而事泄凖罷丁謂等因疎斥之使不得親近懐政憂懼不自安隂謀奉帝為太上皇而傳位太子罷皇后預政殺丁謂而復相凖客省使楊崇勲等以其謀告謂謂即㣲服夜乗犢車挟崇勲詣曹利用議明日以聞詔命曹瑋訊之懐政具服帝怒甚欲責及太子羣臣莫敢言李廸從容奏曰陛下有幾子乃欲如是帝悟乃止誅懐政謂與皇后謀并發朱能天書妖妄事遂貶凖為太常卿知相州詔罷翰林學士盛度樞宻直學士王曙朝士與凖親厚者皆斥之凖之貶也帝命與小州謂輙云與逺小州廸言向者聖㫖無逺字二人忿争盖始此
  發明甞觀君子小人之相反何也義利理欲之間而已君子所存者義與理也小人所存者利與欲也義利不兩立理欲不並行彼進則此退此存則彼亡乃必然之勢也真宗以李廸丁謂並相此君子小人之不容並立也何異義利理欲之不容並行乎然丁謂之譖貶㓂凖正猶隂之剥陽自一而至二廸不識狐死兎悲之義髙𮛫逺引以避小人之難反與之較逺近一字之失不亦愚耶易曰幾事不宻則害成㓂凖不識幾㣲昧於進退不為無過故書貶而削去其官嗚呼自一貶而至再自再貶而至三終至客處雷州鬱抑而歿豈不深可惜哉綱目書此其亦為賢者惜之也其亦不得已之意也
  廣義詩曰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之洋洋可以樂饑斯人也豈好貧賤而惡富貴以逃之哉誠以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安有得之不以其道而反以其道享之者哉是必不然者矣觀夫㓂公挟天書以進是其得之不以道也况乎丁謂小人宼公稱譽之者豈非慮其間已邪夫既譽其為人復鄙其拂鬚果何術哉殊不知小人投間抵隙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也况已進身之不正耶故卒按以天書妖妄事凖實無辭以辨嗚呼始以天書進終以天書敗宼公尚爾况去宼公之逺者哉易曰晉如鼫䑕君子戒焉
  八月以任中正王曾參知政事錢惟演為樞宻副使周起曹瑋罷○貶㓂凖為道州司馬
  時遣使捕朱能能擁衆叛未幾衆潰白殺凖坐是再貶道州既至晨具朝服如常時對賔客言笑若初無廊廟之貴者自罷相三絀皆非帝意嵗餘帝問左右曰吾目中何久不見㓂凖羣臣畏謂威莫敢對吕中曰至是李文靖之言驗矣當君子用事之時則常有不盡絶小人之心至小人得志之時則去其君子必盡其力而後止此凖之所以重得貶也
  廣義大抵小人虎狼心也㓂凖慮謂之讒而因以稱譽之者養虎也鄙其拂鬚者遺患也養虎遺患㓂凖似焉吕中氏深罪丁謂當矣而凖也奚能免乎春秋之責㣲顯闡幽斯為得矣
  九月帝疾瘳○冬十一月李廸丁謂罷翌日謂復留視事罷翰林學士劉筠
  丁謂擅權用事至除吏不以聞廸憤然謂同列曰廸起布衣至宰相有以報國死猶不恨安能附權倖為自安計耶會議二府皆進秩兼東宫官廸以為不可謂又欲引林特為樞副廸復沮之謂積怒既而謂加門下侍郎兼太子太傅廸加尚書左丞仍加太子少傅故事宰相無兼左丞者及入對長春殿内出制書置榻前帝謂輔臣曰此卿等兼東宫官制也廸進曰東宫官屬不當增置臣不敢受命丁謂罔上弄權私林特錢惟演而嫉㓂凖特子殺人事寢不治凖無罪逺謫惟演以皇后姻家使預朝政曹利用馮拯相為朋黨臣願與謂俱罷付御史臺劾正帝怒留制不下左遷廸知鄆州謂知河南府明日謂入謝帝詰所争狀謂對曰非臣敢争乃廸詈臣爾願復留遂自出傳口詔復入中書視事時劉筠已革廸謂同罷制既而謂復留命草制筠不奉詔乃更召學士晏殊草之筠自院出遇殊殊皇愧側面不敢與揖謂既復位益擅權專恣筠曰姦人用事安可一日居此力請補外遂知廬州筠初為楊億所識㧞後遂與億齊名時號楊劉
  發明治天下者莫大乎辨忠邪之分能辨忠邪天下治矣禮曰好賢如緇衣惡惡如巷伯則爵不瀆而民作願刑不試而民咸服真宗彌嵗寢疾今喜疾瘳則是一日萬幾得以親覽矣丁謂擅權李廸劾奏帝既不能分别是非罷則俱罷留則俱留可也夫何丁謂復留而李廸付之不問然帝忠邪之分不能辨好惡之心不能公焉劉筠不易前制更求補外其不欲與姦人同事之心可見矣故書罷而不去其官罪累上也比而觀之其義自見
  廣義大抵難進而易退者君子也易進而難退者小人也觀丁謂對真宗之言曰非臣敢争乃廸詈臣耳由是而知謂誠易進而難退之小人也小人在朝君子不幸此劉筠所以力請補外歟易曰介于石不終日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筠其有焉
  詔太子參議朝政
  詔自今軍國大事取㫖如故餘皆委皇太子同宰相樞宻等參議施行太子固讓不允遂開資善堂親政皇后裁决于内而丁謂用事中外以為憂王曾謂錢惟演曰太子幼非中宫不能立中宫非倚太子則人心亦不附后若加恩太子則太子安太子安則劉氏安矣惟演乗間言之后深納焉
  以馮拯同平章事
  辛酉五年春正月以張士遜為樞宻副使○秋七月朔日食○九月吐蕃嘉勒斯賚降○冬十一月貶王欽若為司農卿分司南京
  欽若判河南有疾表乞就醫京師丁謂使人紿之曰上甚思一見君也欽若信之即輿疾至京謂因言欽若擅去官守無人臣禮命御史就第按問欽若惶恐伏罪故貶
  發明欽若之姦邪其貶何以不書有罪宋貶之不以罪也夫不得乎君則熱中此固小人之常態頃聞上思之語即為輿疾至京功名之心何其急耶不料墮丁謂之計中乃皇恐而伏罪嗚呼小人之心欲害君子殊不知反為同類所害是亦天理之昭報而毫釐之不差耳此綱目所以為萬世是非之權衡
  廣義小人之陷小人何其易耶欽若果君子歟則當曰無君命安可徃也惟其不然是以速禍
  壬戌乾興元年春二月羣臣上帝尊號
  發明君以知人為明臣以盡忠為職斯可不愧是名也孟子曰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當時堯曰帝堯舜曰帝舜而未聞有尊號之稱然治隆俗美安富尊榮何後世尊號雖多而不逮於堯舜乎真宗之世三上尊號綱目皆書而不削者所以深罪當時而垂戒後世也
  ○帝崩遺詔皇后權處分軍國事太子禎即位尊皇后為皇太后赦
  王曾奉遺詔入殿廬草制命皇后權處分軍國事輔太子聽政丁謂欲去權字曾曰皇帝冲年太后臨朝斯已國家否運稱權猶足示後且增減制書有法表則之地先欲亂之邪謂遂止太子即位年十三矣尊皇后為皇太后淑妃楊氏為皇太妃兩府議太后臨朝儀曾請如東漢故事太后與帝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帝右垂簾聽政謂欲擅權不欲同列與聞機政潛結入内押班雷允恭宻請太后降手書云帝朔望見羣臣大事則太后召對輔臣决之非大事則令允恭傳奏禁中畫可以下曾曰兩宫異處而柄歸宦官禍端兆矣於是允恭恃勢専恣而謂權傾中外衆莫敢抗獨曾正色立朝時倚為重胡一桂曰真宗景徳以前足為繼世之賢君祥符以後不過矯誣上天之主吕中有云景徳以前之相吕端張齊賢李沆吕蒙正畢士安㓂凖王旦皆君子而沆之賢為最祥符以後王欽若陳堯叟馮拯丁謂曹利用皆小人而欽若之奸邪為最雖有向敏中李廸亦不踰時去矣吁以數君子成之不足以一小人敗之有餘相道之闗於君徳如此夫
  廣義胡氏曰真宗景徳以前足為繼世之賢君祥符以後不過矯誣上天之主吕氏曰景徳以前之相吕端張齊賢李沆吕䝉正畢士安㓂凖王旦皆君子而沆之賢為最祥符以後王欽若陳堯叟馮拯丁謂曹利用皆小人而欽若之姦邪為最以為相道之闗於君徳者如此噫二公之論固為當矣然亦未能探其夲也盖當真宗欲興妖妄之時其意以為相臣徳髙望重者惟王旦一人而已王旦不言其非何憂乎諫垣何慮乎史氏何畏乎在廷直言之士哉此所以暗賄美珠以箝其口也旦於是時若曰君賜固不敢違君有過尤當直諫使如孫待制之言羣臣必將衆口交附而真宗之意必為之潛消黙奪矣獨一欽若何能為哉夫何一受其賂而遂為妖人之倡致使其君取笑于當時貽禍于後世遺臭於萬年者旦實為之也嗚呼旦能輔君徳于景徳之前猶能敗君徳於祥符之後若旦者功之首罪之魁也
  夏四月貶㓂凖為雷州司戸參軍李廸為衡州團練副使
  帝臨崩惟言㓂凖李廸可託丁謂怨凖而太后憾廸甞諫立已遂誣以朋黨貶之連坐者甚衆曹瑋亦謫知莱州初議竄逐王曾疑責太重謂熟視曾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耳盖曾甞以第舎假凖曾遂不復争學士呈制草謂改曰當醜徒干紀之際屬先帝違豫之初罹此震驚遂致沉劇且使人迫廸行或語謂曰廸若貶死公如士論何謂曰異日諸生記事不過曰天下惜之而已謂必欲令二人死遣中使齎敕就賜以錦囊貯劍掲于馬前示將誅戮狀至道州衆皆皇恐不知所為凖方與郡官宴飲神色自若使人謂之曰朝廷若賜凖死願見勅書中使不得已乃授勅凖拜於庭升階復宴至暮乃罷
  廣義小人之陷君子不置諸死地不已也丁謂纔相即欲殺凖者慮其復起而奪之位也故自四年七月貶凖知相州以為相州非凖之死地故於是年八月復貶道州司馬又以為道州亦非凖之死地故又於五年復貶雷州司戸參軍然又以雷州之貶可謂極矣凖或不死將若之何故賜劍
  而迫其必死何其殘忍之若是耶雖然凖於是時將焉處之曰知謂之將用即便投老山林角中私第口不言當世之務南山之南北山之北焉徃而不得其所哉又安可俟其貶斥而至於勢不可為也或曰凖之功業偉矣凖亦疑有罪焉曰薄乎云爾惡得無罪彼天書何等物也凖則藉其復進懐政何等人也凖則聽其附巳君子立身行巳之要莱公想未之講張益州謂其不學無術其信然矣
  六月契丹遣使来弔祭
  契丹主聞帝崩集藩漢大臣舉哀遣耶律僧隠等来弔祭置帝御靈建資福道塲百日而罷詔諸州軍不得作樂凡國中犯帝諱者悉改之
  發明契丹弔祭遂書遣使進之也弔祭中國禮義之事契丹能行是禮故特進之見君子樂與人為善矣
  内侍雷允恭伏誅丁謂任中正免
  謂為山陵使允恭為都監判司天監邢中和言于允恭曰今山陵上百歩法宜子孫類汝州秦王墳但恐下有石與水耳允恭曰上無他子若如秦王墳何不可中和曰山陵事重踏行覆按動經日月恐不及七月之期耳允恭曰第移就上穴我走馬入見太后言之允恭素貴横人不敢違即改穿上穴乃入白太后
  曰此大事何輕易如此允恭曰使先帝宜子孫何為不可太后意不然曰出與山陵使議可否允恭出與謂言謂唯唯允恭入奏山陵使亦無異議遂命夏守恩領工徒數萬穿地土石相半繼之以水衆議日喧懼不能成功中作而罷奏請待命謂芘允恭依違不决内侍毛昌逹自陵下還以其事聞詔問謂謂始請遣使按視既而咸請復用舊地乃詔馮拯曹利用等就謂第議遣王曾復視曾還請獨對因言謂包藏禍心令允恭移皇堂於絶地太后大驚怒甚欲併誅謂馮拯進曰謂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誅大臣駭天下
  耳目后怒稍解遂止誅允恭等二日太后召宰相諭曰丁謂為宰相乃與宦者交通謂前附允恭奏事皆言已與卿等定議故皆可之且營奉先帝陵寢而擅有遷易幾誤大事拯等對曰自先帝登遐政事皆謂與允恭同議稱得㫖禁中臣等莫敢辨虚實賴聖神察其姦此宗社之福也任中正獨進曰謂被先帝顧託雖有罪請如律議功曾曰謂以不忠得罪宗廟尚可議耶乃降授謂太子少保分司西京并罷中正出知鄆州故事黜宰相者降制時欲亟行止召舍人草詞仍榜朝堂而諭天下以拯為山陵使發明允恭包藏禍心擅易陵寢其惡甚矣故直書伏誅以正其罪丁謂身都宰相職使山陵不能禁遏反與通謀中正附會姦兇極言救解此皆同惡相濟厥罪惟均故書免以見其可免者也然何不著其有罪所以譏其罪重罰輕云爾安有私通内侍擅移皇堂而僅免官而已哉此綱日書法之深意
  廣義臣意丁謂之惡必破壊宋人之國而後已不意其罪敗露於變遷山陵之日此宋之宗廟血食未盡隂使其所為如此耳或曰謂之黜廢恨不得其罪之正曰不然小人之廢死不當問其罪之正否譬之蒼蠅或投熱羮或被撲殺或遭凄風其死不一但得其死而快人心目即為幸矣又何暇深究其所以然哉
  秋七月朔日食幾盡
  發明日者衆陽之宗人君之表綱目書日食多矣未有書日食幾盡者日食幾盡則君徳之虧昭然矣是時主少國疑太后專政觀日食之應則當時政治之得失斷可識焉人事感於下天變見於上未有人事不感而天變虚生者和氣致祥垂氣致異詎不為之益信哉
  ○以王曾同平章事吕夷簡魯宗道參知政事錢惟演為樞宻使
  曾方嚴持重每進見言利害事審而中理多所㧞薦尤惡僥倖帝甞問曾曰比臣僚請對多求進者曾對曰惟陛下抑奔競崇恬静庶幾有難進易退之人矣初真宗封岱祀汾兩過洛陽皆幸吕蒙正第問曰卿諸子孰可用蒙正對曰臣諸子皆不足用姪夷簡宰相材也夷簡由是進用累擢知開封府嚴辨有聲真宗識其姓名于屏風將大任之不果宗道甞為右正言論列無所畏避真宗書殿壁曰魯直盖思念之也廣義祁奚之薦祁午謝安之薦謝𤣥曹彬之薦曹瑋與夫蒙正之舉夷簡皆所謂内舉不避親者也或曰嫌疑之際非聖賢皆可避之如此則四子皆聖賢矣曰不然其心公而已矣四子之心之公獨得聖賢之公心者歟其他未之知也
  丁謂有罪貶崖州司戸參軍
  初女道士劉徳妙甞以巫師出入謂家謂敗逮繋徳妙内鞫問之徳妙具言謂甞教之曰汝所為不過巫事不若託老君言禍福足以動人於是即謂家設神像夜醮于園中雷允恭數至請禱及真宗崩引入禁中又因穿地得龜蛇令徳妙持入内紿言出其家山洞中仍教云上即問若所事何知為老君第云相公非凡人當知之謂又作頌題曰混元皇帝賜徳妙語渉妖誕遂貶謂崖州司戸參軍籍其家得四方賂遺不可勝紀謂赴崖州道出雷州㓂凖使人以一蒸羊逆諸境上謂欲見凖凖固辭之凖聞家僮謀欲報仇乃杜門使縱博毋得出候謂行逺乃巳謂機敏有智謀憸狡過人及居崖州專事浮屠因果之說家寓西京甞為書自克責叙國厚恩戒家人毋輙怨望遣人至于洛守劉曄祈付其家戒使者伺曄㑹衆僚時達之曄得書不敢私即以上聞太后與帝見之感惻遂徙雷州亦出於揣摩也
  發明小人於進用之時私意横流天理斵䘮浸滛而至於惡積而不可解罪大而不可赦未有不殞身滅性者故曰惡不積不足以滅身丁謂姦邪妖妄交通女巫按問得實正名抵罪故直書有罪以深絶之昔者謂貶㓂凖為雷州司戸而謂亦為崖州司戸丁謂道出雷州㓂凖蒸羊相贈是則天理昭報㨗如影響特假手以償貶凖之罪爾後之傾陷善類者可不以是為鑒哉
  廣義昔者丁謂之陷㓂凖發朱能天書妖妄事以按之今也丁謂亦敗於徳妙老君妖誕事天之報之如出一律可恠也夫綱目於凖不書有罪而於謂書有罪者輕重之權衡也嗚呼謂之待凖何其刻凖之報謂何其恕孔子所謂觀過知仁於此可見
  八月太后同御承明殿聽政
  發明牝雞之晨惟家之索載于六經之中者然也值斯之時真宗崩仁宗立雖云幼冲然已餘齠齔又非赤子無知之比古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治者以名分素定故也仁宗豈遺腹委裘之主耶矧承明天子聽政之處非女后所當御太后樂為晨牝處非其據悖禮甚矣嗚呼女后臨朝漢唐陋習宋自太祖以来家法頗正逺過漢唐而至此所謂家法者寧不為之掃地哉故綱目特掲而大書于策所以深譏當時而垂戒後世也
  ○冬十月葬永定陵以天書殉
  發明天書妄誕之事乃先朝之痼疾以之殉葬夫復何說於乎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且天下之事莫大乎理有是事而無是理尚不足信况無是事而無是理乎真宗惑於邪罔沒齒而不能悟茍或繼世之君能辨其偽焚其書誅其人以正王法可也以之殉葬果何義哉故直書以著其失
  ○十一月錢惟演罷
  初惟演見丁謂當國權勢薰灼因附之與為昏婣㓂凖之斥惟演有力焉及序樞宻題名獨削去凖姓氏云逆凖不書御史中丞蔡齊言于帝曰㓂凖忠義聞天下社稷之臣也豈可為姦黨所誣哉帝遽令磨去之謂得罪惟演將慮及巳因擠謂以自解馮拯以是惡其為人因言惟演以妹妻劉美乃太后姻家不可與機政以廢祖宗之法請罷之乃以保大節度使知河陽府踰年入朝意圗執政御史鞠詠上疏論之太后遣内使持奏示惟演惟演猶顧望不行詠語右司諌劉隨曰若相惟演當取白麻庭毁之惟演始亟去惟演出於勲貴文辭清麗名與楊億劉筠相上下於書無所不讀尤喜奬勵後進甞曰吾平生不足者惟不得於黄紙上押字耳故切切求入中書為時議所鄙
  吐蕃李立遵来附○以張知白為樞宻副使○給兖州學田
  判國子監孫奭上言知兖州日建立學舍以延生徒至數百人臣雖以俸贍之然常不給乞給田十頃為學糧從之諸州給學田始此
  廣義設學養士古制也學田其餼廩歟書給兖州學田者以見前此未甞有而他州亦無也辭雖若褒而貶實寓焉
  帝初御經筵
  王曾以帝初即位宜近師儒乃請御崇政殿西閤召侍講學士孫奭直學士馮元講論語初詔雙日御經筵自是雖隻日亦召侍臣講讀帝在經筵或左右瞻曯及容體不正奭即拱立不講帝為竦然改聴發明商髙宗命傅說曰来汝說台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遁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終罔顯爾惟訓于朕志周武王訪于箕子曰於乎箕子惟天隂隲下民相協厥居我不知其彛倫攸敘古之聖王好學如此所以國祚茂隆於悠久也仁宗即位之初首御經筵以親文學其志誠可尚已盖由王曾諸賢之為相爾特書曰初深予之也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三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四
  起癸亥宋仁宗天聖元年盡癸未宋仁宗慶厯三年凡二十一年
  癸亥仁宗皇帝天聖元年春正月立計置司罷𣙜茶鹽行貼射通商法
  時承平既久兵籍益廣吏員益衆佛老之教蠧耗益甚百姓縱侈而上下困於財三司使李諮請省浮費鹽鐵判官俞獻卿亦言天下穀帛日耗稻苗未生而和糴桑葉未吐而和買自天禧以来日甚一日宜與大臣議捄正之上納其言乃立計置司以張士遜吕夷簡魯宗道領之初陕西河北商人入芻糧者𣙜貨務給劵以茶償之又益以東南緡錢及香藥犀象為虚實三估謂之三說至用十四錢易官錢百其法屢更不能無弊上命諮等校嵗入登耗更定之諮等言淮南十三塲茶嵗課五十萬緡天禧五年纔及二十三萬緡每劵直錢十萬鬻之售錢五萬五千總為實錢十三萬緡除九萬緡為夲錢嵗纔得息錢三萬餘緡而官吏廩給雜費不與焉是則虚數雖多實利殊寡請罷三說以十三塲夲息併計其數罷官給夲錢使啇人與園戸自相交易一切定為中估而官收其息如鬻舒州羅源塲茶斤售錢伍十有六官不復給但使商人輸息錢三十有一而已然必輦茶入官隨商人所指而與之給劵為驗以防私售謂之貼射若嵗課貼射不盡則官市之如舊商人入芻糧塞下者隨所在實估度地理逺近量增其直給劵至京一切以緡錢償之謂之見錢法諮等又以鹽之類有二解池引水而成曰顆鹽淮浙蜀廣鬻海或井或鹻而成曰末鹽皆通商貿易乾興初解鹽計二十三萬緡視天僖中數損十四萬請罷之専令兩池入中並邊芻粟上皆從之
  發明國之所貴者財民之所寳者利國以財為夲民以財為命然而國之所取者民之財民之所取者物之利是以善治天下者必立至正不易之法國取於民不覺其少民輸於國不覺其多使上下通行財貨不竭所謂豐財之源節財之流良以此也仁宗因財用耗竭而立訃置司因民利不
  便而罷榷茶鹽行貼射通商法皆所以便民而益國之事也非若熙豐新法之比矣故特謹而書之廣義王者與民同利者也𣙜茶鹽固與民爭利而貼射則又取息于商矣曾謂先王之政有是哉後世治不古若盖有由耳
  秋九月馮拯罷
  拯氣貎嚴重而乏風節議論多迎合上意平居自奉侈靡外示儉陋人不能知至是以疾罷
  以王欽若同平章事
  欽若再相以帝初臨政謂百官叙進皆有常法為圗以獻然亦不能大用事如真宗朝矣
  閏月故相㓂凖卒于雷州
  詔許歸葬西京史臣曰凖論建太子謂不可謀及婦人謀及中官謀及近臣澶淵之幸刀沮衆議竟成雋功古所謂大臣者於斯見之然挽衣留諫而詆同列雖有直言之風而少包荒之量定策禁中不慎所與致啟懐政邪謀坐竄南裔勲葉如是而不令厥終所謂臣不宻則失身信哉
  發明凡卒故官錄賢也然㓂凖前既貶為司戸參軍而此特書故相者凖無罪不予其貶也權其輕重而書之如此則善善之意盖可見矣
  冬十一月禁江南巫邪
  先是洪州俗尚鬼多巫覡惑民凡已之所資假神而言無求不得知州夏竦索部中幾二千家勒令還農毁其淫祠以聞詔江浙荆湖閩廣凡挟邪術害人者悉禁絶之
  廣義甚矣滛祠之害人也昏愚者托以免禍求福不惜貲財遊惰者藉以避役養身不顧廉恥奸頑者倚以惑衆誆財不守名節是以農力耗散商旅不興無不由此甚至宼賊竊發姦宄叢生窺伺國家衰弱而起覬覦之心者率多假此故毁滛祠者實為治之先務也仁宗新服厥命而有是舉可謂盖前人之愆者歟綱目於此記其月而地之者其予之之意深矣
  置益州交子務
  初張詠知益州患蜀人鐵錢重不便貿易設質劑之法一交一緡以三年為一界而換之六十五年為二十二界謂之交子使富民主之後富民梢衰不能償所負爭訟不息轉運使薛山張若谷請置交子務以權其出入禁私造者帝從其議立務于益州界以百二十五萬六千三百緡為額
  甲子二年夏五月朔司天監奏日食不應
  中書奉表稱賀
  發明事君不患其無禮患忠之不足盖臣之事君也恐君心之驕則導之以謙讓恐君心之侈則導之以節儉恐君心之好征伐則導之以弭兵恐君心之崇宫室則導之以愛民事君之忠大要如此故曰惟大人者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一正君而國定矣真宗之朝書日食不應羣臣表賀此書日食不應中書表賀於乎宋庭大臣事君若是疑與古人格君心之非者若不相似然故綱目雖存分注而不書表賀者不予其佞也
  秋八月帝臨國子監謁孔子
  發明甚矣天下不可一日無孔子之功也人主亦不可一日不重孔子之學也夫禮義之所以興分守之所以立紀綱之所以張耕鑿之所以安者非孔子之功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斯道維正統為萬世開太平者又非孔子之功耶孔子功用與天地並其可不加崇重之誠乎仁宗即位之初首臨太學謁孔子乃所以知為國之先務而崇道之誠為可見焉其維持國夲振作儒風不亦宜哉故綱目特表而出之深美之爾
  ○冬十一月立皇后郭氏
  后平盧節度使崇之孫女時張美人有寵帝欲立之太后不可而止故后雖立而頗見踈
  乙丑三年冬十月以晏殊為樞宻副使○十一月復𣙜茶鹽
  李諮以實錢入粟實錢售茶二者不得相為輕重既行而商人失厚利怨謗蠭起上疑變法之弊下詔責計置司而遣官行視諮具言新法之便會孫奭等論其煩擾遂罷貼射法官仍給夲錢市茶商人入錢售之茶法復壊解鹽亦復榷之
  王欽若卒
  帝謂輔臣曰欽若久在政府觀其所為真姦邪也王曾對曰欽若與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珪同惡時人目為五鬼姦邪憸偽誠如聖諭
  發明欽若卒而不具官亦有說乎夫欽若私憾宼凖乃搆危語以傾之誤國殄民淊天之罪仁宗苟能按罪行辟則欽若豈容但已况其相葉無聞此皆小人所為故綱目於其卒也削其具官以示貶耳若生而幸免死又無譏則何以為筆削之權衡哉
  十二月以張知白同平章事張旻為樞宻使
  太后㣲時甞寓旻家旻事之甚謹后徳之故自河陽召還長樞府晏殊言旻無勲勞徒以恩倖被寵天下已有非才之議奈何復用為樞宻使也后不恱旻尋更名𦒿
  丙寅四年夏五月契丹伐回鶻圍甘州兵敗而還
  自是党項凖布諸部皆叛契丹兵將多敗死
  六月大水
  京師大雨平地水數尺壊民舍壓死數百人京東西及河北江淮以南皆大水帝避殿減膳肆赦蠲民租撫流民方水之作也宰執晨朝未入有㫖放朝王曾附中使奏曰天變甚異乃臣等爕理無狀豈可退安私室亟請入見陳所以備禦之道同列有先歸者皆媿服焉
  發明春秋桓元年書秋大水傳曰大水者隂逆而與怨氣并之所致也桓行逆徳而致隂沴宜矣是時帝徳幼冲初無過咎而大水之應壊民廬舍壓死數百人此非小變夫乃太后顓政用人非道之徴乎變不虚生信哉
  冬十月朔日食
  丁卯五年春正月朔帝率羣臣朝太后于會慶殿
  先是帝白太后欲元日先上太后夀乃受朝太后不可王曾奏曰陛下以孝奉母儀太后以謙全國體請如太后令帝不從
  發明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既不可以公義廢私恩亦不可以私恩害公義太后雖仁宗之母而仁宗乃太后之君夫死從子禮之必然豈可先率羣臣北面朝后然後受朝者乎此舉也太后既不可宰臣亦不可仁宗違衆議而行之則是顛倒錯亂名分紊矣仁宗雖全私恩亦廢公義豈不深可惜哉綱目特掲而書之所以深譏之也
  廣義昔伊尹之告太甲曰立愛惟親孔子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盖欲君人者不可以言教當以身教也仁宗於元日先夀太后不亦當乎曾何所見而欲帝先受朝也噫以曾之賢尚爾况不曾者乎
  晏殊罷以夏竦為樞宻副使
  殊從幸玉清昭應宫從者持笏後至殊怒以笏撃之折齒為御史所論出知宣州尋改應天自五代以来天下學校廢壊殊始興建為諸州倡且延范仲淹以教生徒仲淹敦尚風節每感激論天下事殊深器之竦明敏博學文章典雅材術過人但急於進取喜交結任數傾側世以姦邪目之
  夏五月楚王元佐卒○秋九月以程琳為御史中丞張知白最器琳當除命喜曰不辱吾筆琳上疏請罷諸土木營造蠲被災郡縣逋租帝嘉納之未㡬除知開封府王𫎇正子齊雄殺人貨其妻子使以病告蒙正聮姻太后家琳察其色詞異令有司驗之得狀太后因琳對諭之曰齊雄非殺人者乃其奴捶之琳曰奴無自專理且使令與已犯同太后黙然卒論如法
  戊辰六年春二月工部尚書同平章事張知白卒
  知白為相慎名器抑徼倖每以盛滿為戒雖貴顯清約如寒士卒諡文節
  發明宰相所以代天理物當慎惜名器杜抑徼倖恒以盛滿為戒必以清約為心則庶㡬可以得相君之道耳知白於數事皆兼有之宜乎綱目卒而特具其官以予之也
  三月朔日食○以張士遜同平章事姜遵范雍為樞宻副使○夏五月趙德明使其子元昊襲回鶻甘州取之元昊小字威哩性雄毅多大畧善繪畫能創製物始圎面髙凖曉浮圗學通蕃漢文字德明雖臣事中國及契丹然於夲國則稱帝至是以元昊襲破回鶻奪𠂀州遂立為皇太子
  發明徳明既已稱帝而不書夏主何不以僣國予德明也輕行而掩之曰襲取者收奪之名皆貶詞也夫李氏自繼遷謀叛徳明不恭父子相繼竊據西夏朝廷無如之何浸滛至於元昊僣號稱王肆意無憚矣故綱目因襲甘州之事特謹書之所以志其盛强之漸云
  秋八月水
  江淮兩浙河北皆水遣使安撫
  己巳七年春正月曹利用罷
  時太后臨朝中人與貴戚稍能軒輊為禍福而利用以勲舊自處不恤也凡降内恩力持不與左右多怨之太后亦嚴憚利用稱曰侍中而不名利用奏事簾前或以指爪撃帶鞓左右指示太后曰利用在先帝時何敢爾耶太后頷之會利用從子汭為趙州兵馬監押被酒衣黄衣令人呼萬嵗事聞汭杖死内侍羅崇勲請倂罪利用后問諸執政衆顧望未有對者張士遜徐曰此獨不肖子為之利用大臣宜不知狀后大怒王曾復為力解后曰卿甞言利用强横今何解也曾曰利用素恃恩故常以理折之今加以大惡則非臣所知也后意少釋乃罷為衛將軍知隨州
  二月參知政事魯宗道卒
  太后臨朝宗道屢有獻替后甞問唐武后何如主對曰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后黙然有小臣方仲弓請立劉氏七廟后問諸輔臣衆不敢對宗道獨進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何乃止后甞與帝同幸慈孝寺欲乗輦先行宗道以夫死從子之義争之后遽命輦後乘輿宗道剛正嫉惡遇事敢言貴戚用事者皆憚之目為魚頭參政因其姓且言骨鯁也卒謚簡肅
  發明宗道剛正嫉惡遇事敢言則其不負是職亦多矣故卒而具官以美之
  廣義宗道潛銷劉氏僣偪之心不動聲色如太陽一出而羣隂自伏也非社稷之器孰能哉綱目於其卒必月之而書其官者盖以此耳
  張士遜罷
  士遜之相曹利用薦之也利用憑寵自恣而士遜依違其間時人目之為和鼔利用既斥士遜亦罷
  以吕夷簡同平章事夏竦薛奎參知政事陳堯佐為樞宻副使
  初奎知開封府時真宗數宴大臣至有沾醉者奎諫曰今天下誠無事然宴樂無度大臣數被酒失儀非所以重朝廷也真宗善其言及拜參政入謝帝曰先帝甞以卿可大任今用卿先帝意也他日帝諭輔臣曰臣事君鮮有堯終者奎對曰保終之道匪獨臣下然也因歴數唐開元天寳時事以聞帝然之
  安置曹利用于房州至襄陽自殺
  利用復坐私貸官錢再貶崇信節度副使宦者多惡利用必欲致之死以快志内侍楊懐敏送之至襄陽驛以語侵之利用遂投繯而死利用性悍梗少通力裁僥倖而其親舊或有因縁以進者故及於禍然居位忠藎有守終始不屈死非其罪聞者寃之
  發明自殺未有不書故者不書故無故者也無故曷為自殺必有任其責者矣利用忠藎有守終始不屈而為太后宦官之所忌行至襄陽投繯而死豈不深可歎哉書自殺而不書其故所以深責當時也
  復制舉諸科
  詔復賢良方正等六科以待京朝官之被舉及應選者增置書判㧞萃科以待選人之應書者髙蹈邱園沉淪草澤茂材異等三科以待布衣之被舉者又置武舉以待方畧智勇之士
  廣義考之真宗於祥符二年十二月罷制舉諸科者恐上封事者言天書妖妄之非也今仁宗即位未㡬而遂復之其願治之心多矣
  三月給契丹流民田
  契丹饑流民至境上帝曰皆吾赤子也詔給以唐鄧州閒田仍令所過給食
  發明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契丹饑荒流民至境仁宗惻然慈愛給田賜食殊無彼此之心可謂一視同仁者矣夀年綿逺天下治平不亦宜哉即綱目之所書驗仁宗之政事帝吾無間然矣
  夏六月玉清昭應宫災罷王曾知兖州
  丁未夜大雨震電宫内火起至曉宫屋盡燬詔繋守衛者于御史獄太后泣對大臣曰先帝竭力成此宫一夕延燎幾盡惟長生崇夀二小殿存爾何以稱遺㫖哉范雍抗言曰不若悉燔之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為灰燼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將葺之則民不堪命非所以祗天戒也中丞王曙亦言玉清昭應宫之建非應經義災變之来若有警者願除其地罷諸禱祠以應天變有司諫范諷復言此天之戒告不當置獄窮治太后與帝感悟遂减守衛者罪乃下詔不復繕脩以二殿為萬夀觀罷諸宫觀使初太后受册將御大安殿曾執不可及長寧節上夀又執不可皆供帳便殿太后左右姻家梢通請謁曾多裁抑之太后滋不恱會玉清昭應宫災曾以首相罷出知兖州
  發明天火曰災真宗竭府庫之財極土木之盛跨歴七年而始畢事况此宫非應經義不過崇尚虛無而設耳故綱目不曰火而曰災以見宋不能毁而天特毁之云爾王曾執法不阿見忤太后兹因災變而以首相罷出則罰之非其罪矣故綱目不曰王曾罷而曰罷王曾所以明其無辜也昭應官災而罷首相夫豈應變之道哉
  廣義抑考真宗於大中祥符七年冬十一月玉清昭應宫成八年正月帝詣玉清昭應宫上玉皇大天帝聖號又刻天書玉板奉安其中且又圗已之容立侍其側其尊之可謂至矣今而天反不佑而災之者何歟盖至公無私者天也天何為而至公乎理焉而已豈有被衮冕如人形者位于蒼蒼之上邪然以理言謂之天以主宰言謂之帝主宰云者言其善惡之應如影響若以人主宰故也雖曰主宰無非理之自然者耳易曰作善降祥作惡降殃書曰惠迪吉從逆凶此之謂乎今真宗不明乎此妄假天書妄尊天帝殫竭民力以為宫則是非真宗之所謂天帝者必為之震怒夫豈因真宗擎拳曲跽而私以佑之邪若然則凡持齋謹奉者皆得為天帝之子抑豈待真宗圖容侍立私親之而後然邪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惟天為大惟堯則之當時堯未甞上玉帝之尊號反能與之同其大羣臣亦未甞上堯之尊號後世皆稱其為大其見于書不過曰堯曰君曰帝而至今為萬世君天下者之首稱何歟盖以理萃于堯之一身故也宋之真宗得為堯可矣何苦而欲過于堯哉綱目記其時月而書其災者所以垂後世君天下者之戒也
  秋八月朔日食○以陳堯佐王曙參知政事夏竦為樞宻副使○契丹詳衮大延琳據遼陽反冬十月契丹將蕭孝穆討平之
  遼東自神册附契丹 榷酤鹽麵之征馮延休韓紹勲相繼為戸部使始 燕法繩之民不堪命㑹燕荐饑戸部副使王嘉獻計造船使其民漕粟以賑之水路艱險多至覆𣳚鞭扑搒掠民怨思亂東京錫里軍詳衮大延琳因之為變遂囚留守蕭孝先及其妻南陽公主殺韓紹勲王嘉等以快衆情僣號興遼改元天慶副留守王道平踰城走黑嶺告變契丹主徴諸道兵命南京留守蕭孝穆為都統以討之賊兵屢敗延琳嬰城固守未幾孝先穴地而出賊將執延琳以降
  發明契丹興師未甞書討此書討何延琳既書反則是亂臣賊子法所必討茍不正其名而减其罪則其下肆其欲而無禁何所懲誡哉綱目誅亂討逆之意深矣
  京師地震○十一月出秘閣校理范仲淹通判河中時帝每以嵗旦冬至率百官上太后夀于會寧殿遂同御大安殿以受朝秘閣校理范仲淹上疏曰天子奉親于内自有家人禮今顧與百官同列北面而朝虧君體損主威非所以垂法後世也疏入不報晏殊初薦仲淹為舘職聞之大懼召仲淹詰以狂率邀名且將累薦者仲淹正色抗言曰仲淹繆辱公薦每懼不稱為知巳羞不意今日反以忠直獲罪門下殊不能笞既而又疏請太后還政亦不報遂乞補外出為河中府通判
  發明出者不宜出也仲淹無故曷為出之特因上疏論事見忤太后故耳盖人臣事君義而已國有非義當力爭之義不可黙雖鈇鉞之威奚畏哉考之分注帝每以嵗旦冬至率百官上太后夀遂同御大安以受朝則失禮甚矣義當言矣仲淹言之不聽遂乞補外是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耳故綱目具其官所以明不失所守直書出所以譏疎斥忠賢讀者試思之
  廣義仲淹剛毅正直無罪可出故月之而書其官并地其左遷者予之也
  庚午八年秋八月復解鹽通商法
  上書者言𣙜解鹽官得利㣲而民困於轉輸詔翰林學士盛度等議更其制度上通商五利遂罷三京二十八州軍𣙜法聽商人入錢若金銀於京師榷貨務受鹽兩池而民便之自是雖商賈流行而歳課耗矣
  九月姜遵卒以趙稹為樞宻副使
  時政出宫掖稹厚結劉美家婢以干進用命未下有馳告者稹問東頭西頭盖意在中書也聞者以為笑談
  發明治天下者建官惟賢任事惟能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人君之所司也故孟子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是時太后專權政出宫掖趙稹夤緣勢家希求進用則心術不端從可知矣以無賴小人而為樞宻副使名器何濫耶觀其東西頭之言豈不貽笑於天下哉綱目特書于册文無異詞以為後世用人不審之戒耳美惡不嫌同詞其義白見
  辛未九年夏六月契丹隆緒死子宗真立其母蕭訥木錦聽政
  宗真宫人訥木錦所生齊天后蕭氏無子取而養之愛同已出宗真立訥木錦自立為皇太后聽政宗真改元景福號隆緒曰聖宗初隆緒疾革訥木錦詈皇后曰老物之寵亦有既邪左右希其風㫖誣齊天后弟謀逆令鞫治之辭連及齊天后宗真聞之曰皇后侍先帝四十年撫育朕躬當為太后今不果何反罪之訥木錦曰此人若在恐為後患宗真曰皇后無子而老亦無能為也訥木錦不從遷之上京發明契丹之君卒則書死外之之辭也分注言訥木錦自立為皇太后至此斥其名者所以正其自立之罪不得齒於母后之列耳自是而後例皆倣此
  秋七月遣龍圗閣待制孔道輔等使契丹
  契丹来告哀帝遣道輔及王隨等充賀冊及弔祭等使初道輔使契丹契丹燕使者優人以文宣王為戲道輔䒐然徑出敵使主客者邀還坐且令謝道輔正色曰中國與北朝通好以禮文相接今俳優之徒侮慢先聖而不之禁北朝之過也何謝為至是益加禮重道輔孔子四十五世孫也
  廣義嗚呼契丹之於中國風尚不同各安其習焉今既徃来通好庭列九賔安可令俳優侮光聖哉且自開闢以来未有盛於吾夫子者也故凡帝王之興罔不爭先拜謁惟恐或後者何也誠以為國者一日而背其道則國非其國矣今也契丹待使不惟不敬而反以為戲劇誠不知尊師重道也噫於先聖尚甘心以侮之况其他乎原其所白盖先聖之道莫先于五倫也契丹於五倫何如邪莫重於仁義禮樂也契丹於仁義禮樂又何如邪凡吾先聖之道皆契丹之所惡者也其侮慢也不亦宜乎雖然契丹此舉固不足責所可責者宋人與之通使往来講和耳噫吾夫子天也天亦有囊血而射者也曾何損於天哉契丹之侮亦無損於吾夫子也
  冬十月罷翰林學士宋綬
  時太后專政而帝未始獨對羣臣綬請令羣臣對前殿非軍國大事及除拜皆前殿取㫖書上忤太后意出知應天府
  發明王氏曾曰若從諫謂明臣盡職謂忠是時太后專政而仁宗未始獨對羣臣宋綬慨然上書直言切諫則盡職而忠矣太后不能容納出知應天又豈從諫而明之道哉綱目凡君罷臣而不以罪者皆書罷而不去其官不惟明臣之無罪抑以譏君之失政耳吁
  壬申明道元年春二月以張士遜同平章事○真宗宸妃李氏卒
  李氏杭州人實生帝太后既取帝為己子與楊太妃保護之李氏黙然處先朝嬪御中未嘗自異人畏太后亦無敢言者以是帝雖春秋長不自知為李氏出也至是疾革乃自順容進位宸妃薨太后欲以宫人禮治䘮于外吕夷簡奏禮宜從厚太后遽引帝起有頃復獨立簾下召夷簡問曰一宫人死相公云云何也夷簡對曰臣待罪宰相事無内外皆當預也后怒曰相公欲離間吾母子耶夷簡對曰陛下不以劉氏為念臣不敢言尚念劉氏則䘮禮宜從厚后悟乃以一品禮殯于洪福院夷簡又謂入内都知羅崇勲曰宸妃當以后服殮用水銀實棺異時勿謂夷簡不道及也崇勲懼馳告太后乃許之
  三月契丹蕭訥木錦弑其主母蕭氏
  訥木錦慮宗真懐齊天后鞠育之恩因其蒐于雪林遣人馳至臨潢賜后死后曰我實無辜天下共知待我浴而後就死使者退比反則后已死矣
  發明弑者下殺上之名訥木錦以媵妾殺主母其惡甚矣厥罪大矣綱目正名定置直書殺其主母所以扶名分植綱常明妻妾之等立上下之防嚴矣律以春秋之義能不正其罪哉故曰麟經絶筆而綱目作
  秋七月王曙罷八月以晏殊參知政事楊崇勲為樞宻副使○宮中火詔羣臣言闕失
  大内火延及八殿帝移御延福宫百官晨朝而宫門不啟輔臣請對帝御拱宸門追班百官拜樓下吕夷簡不拜帝使人問其故曰宫中有變羣中願一見清光上舉簾見之乃拜有司究火所起多引宮人屬吏御史蔣堂言火起無迹安知非天意陛下宜修徳應變有司乃欲歸咎宫人是重天譴也時促開封府具獄程琳命工圖火所經處辨其誣伏者且言此殆天災不可以罪人遂罷獄詔羣臣直言闕失大赦殿中丞滕宗諒秘書丞劉龯皆請太后還政以答天譴不報
  發明人火曰火何以言之人事感於下天變形於上故耳是時太后専權政事舛錯宫中之火安知非太后為之不然何以直書火而不言其故乎仁宗既求直言當納直諫而滕宗諒劉龯之言皆切時弊棄而不用則亦虚應故事耳於乎求言不聽何必求之故綱目皆削而不書意有在矣廣義凡書火人火也書災者天火也
  九月復作受命寳
  以舊寳冊為官火所焚故也
  冬十一月夏王趙徳明卒子元昊嗣
  是嵗封徳明為夏王未幾卒贈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遣楊吉授元昊三使封西平王契丹亦遣使冊元昊為夏國王初元昊數諫其父勿臣宋徳明輙戒之曰吾用兵久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錦綺此宋恩也不可負元昊曰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主當覇王耳何錦綺為既襲封明號令以兵法勒諸部凡六日九日則見官屬倣中國置文武班立蕃漢學自中書令宰相樞宻使以下皆分命蕃漢人為之以衣冠采色别士庶貴賤每舉兵必率部長與獵有獲則下馬環坐而飲割鮮而食各問所見擇取其長因避父諱改明道為顯道稱於國中
  以楊崇勲為樞宻使
  癸酉二年春二月彗星見于東北
  光芒長二尺司天言含譽星見然觀者皆以為彗
  發明彗者惡氣兵之象也見于東北東北位屬震方震一陽而二隂乃隂盛陽㣲之徴盖天子為陽宫庭為隂中國為陽屬國為隂是時太后專政一應也不踰年而趙元昊反二應也然則天人相感之際如影之隨形響之應聲甚可畏也是以人君當終日乾乾欽崇天道而無盈成之侈焉
  太后有事于太廟
  太后欲被服天子衮冕以享太廟薛奎力諫且曰必御此若何為拜后不聽服儀天冠衮衣初獻皇太妃亞獻皇后終獻禮畢羣臣上太后尊號
  發明婦人無故不踰閫閾况在朝廷尤宜加謹是時仁宗仁柔務以姑息奉慈極綱目前書太后同御承明殿聽政固已失其國體至是又復有事太廟分注言太后欲被服天子衮冕以享太廟薛奎力諫太后不聽何乃僣分踰越反以是為樂耶劉后雖稱賢徳而有僣祀太廟之事則其他可知矣此綱目於聽政之事太廟之祭所以比書于冊以交譏之也嗚呼仁宗母子驕縱如此尚可以服天下乎
  廣義葢聞天子親耕籍田以供祭祀后妃親蠶以供祭服未聞后妃之主祭祀也且祭祀國之大事婦人夫死從子國政尚不可預况服天子兖冕而主國之大事乎書太后有事于太廟譏之也
  帝耕籍田
  命宰相張士遜撰謁太廟及躬耕籍田記檢討宋祁言皇太后謁廟非後世法乃止撰籍田記
  三月皇太后劉氏崩尊太妃楊氏為皇太后帝始親政后稱制十一年雖政出官闈而號令嚴明恩威加天下左右近習少所假借宫掖間未甞妄改作内外賜予有節賜族人御食必易以銅器曰尚方器勿使入吾家也三司使程琳獻武后臨朝圗后擲于地曰吾不作此負祖宗事漕使劉綽還京西言在庾有出賸糧千餘斛乞付三司后問曰卿識王曾張知白吕夷簡魯宗道乎此四人者豈因獻羡餘進哉晚年稍進外家而任宦者羅崇勲江徳明等訪外事崇勲由此
  勢傾中外至是后崩帝見左右泣曰太后疾不能言猶數引其衣若有所屬何也薛奎曰其在衮冕也服之豈可見先帝於地下帝悟遂以后服歛諡曰莊獻明肅舊制后皆二諡稱制加四諡自此始太后遺誥
  尊太妃為皇太后與皇帝同議軍國事閤門趣百僚賀御史中丞蔡齊目臺吏毋追班而入白執政曰上春秋長習知天下情偽今宜躬攬朝政豈可使女后相踵稱制乎殿中侍御史龎籍請下閤門取垂簾儀制盡焚之乃止尊太妃為皇太后而削去同議軍國事之語帝始親政罷創修寺觀裁抑僥倖召宋綬范仲淹而黜内侍羅崇勲等中外大恱劉太后愛帝如己出帝亦盡孝故始終無毫髪間隙及帝親庶務言者多追詆太后時事仲淹言于帝曰太后受遺先帝調護陛下者十餘年今宜掩其小過以全大徳帝曰此亦朕所不忍聞也遂下詔戒飭中外毋得輙言皇太后垂簾日事
  發明母后臨朝甚非得已不幸國無長君時丁厄運倉卒應變亦不過權宜而已豈有巍然南面假借威權建制人主顛倒綱常如漢之吕氏唐之武氏乎昔者仁宗幼冲劉氏聽政且十年矣其用人行政不能無專輙之失苟或久假而不歸不能為吕氏者幾希幸而天奪其年况帝春秋鼎盛今欲復尊楊氏則是母后相繼聽政而仁宗殆為委裘遺腹之主將不可一日無母后者矣向非蔡齊龎籍諸賢竭力諫沮則宋室之禍何時已哉故綱目特書帝始親政于下以見十餘年間政非巳出至是而始親之也其世立教之意亦深切矣
  廣義劉太后久于國政朶頥衮冕惡得賢然欲楊后之預國政正欲使其效已也豈治朝之美稱乎幸而蔡齊仲淹龎籍諸賢同心制之弗克成其勢耳不然則垂簾之事必相因而起矣大易姤之九二曰包有魚无咎不利賔諸賢象之
  夏四月吕夷簡張耆夏竦陳堯佐范雍趙稹晏殊罷帝與吕夷簡謀以張耆等皆附太后欲悉罷之夷簡以為然帝退以語皇后后曰夷簡獨不附太后耶但多機巧善應變耳由是夷簡亦罷制下夷簡方押班聞唱名大駭不知其故因令素所厚内侍都知閻文應詗之乃知事由郭后也於是深憾后思有以傾之
  以李廸同平章事王隨參知政事李諮為樞宻副使王德用僉書樞宻院事
  廸自太后崩召還未幾復相徳用初為殿前都虞候有求太后内降補軍吏者徳用曰補吏軍政也不可與太后固欲與之徳用卒不奉詔至是帝閲太后閤中得徳用所奏事竒之以為可大用遂拜僉樞
  追尊母宸妃李氏為皇太后
  左右有為帝言陛下乃李宸妃所生妃死以非命者帝號慟累日下詔自責追尊為皇太后諡莊懿幸洪福寺祭告易梓宫親啟視之妃以水銀故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后帝歎曰人言其可信哉待劉氏加厚廣義仁宗待劉太后加厚者夷簡先見之功也
  六月朔日食○秋七月旱蝗詔求直言
  時嵗大旱蝗食草木幾盡范仲淹請遣使循行未報因請間曰宫掖中半日不食當何如帝惻然乃命陳執中安撫京東仲淹安撫江淮端明殿學士宋綬言帝王御天下在總攬威柄陛下躬親萬機内外延首望治而賞罰號令未能過於前日頃者恩出太后而今又出大臣大臣市恩以招權小人趨利以售進此風寖長有蠧邦政太宗嘗曰國家無外憂必有内患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防若姦邪共濟為内患深可懼也真宗亦曰唐朝朋黨尤甚以致王室卑弱願陛下思祖宗訓戒念王業艱難整齊紀綱正在今日又言馭下之道有三臨事貴守當機貴斷兆謀貴宻能守則姦無由移能斷則邪無由惑能宻則事無由變斯安危之所繋惟陛下深念之
  發明人君之徳雖不一然敬天聽言乃其要者人君不納直言天下以言為諱故雖災異譴告亦莫之省是以淪於滅亡而不悟今仁宗乃能因日食旱蝗之變詔求直言一舉而敬天聽言之意皆在其中天下之人自是改視易聽一洗舊染後世踵為故事自我作古不亦善乎書之于冊足為千古之美
  冬十月葬莊獻明肅皇后莊懿皇后于永定陵
  作奉慈廟以奉二神主
  張士遜楊崇勲免以吕夷簡同平章事宋綬參知政事王曙為樞宻使王德用蔡齊為副使○十一月贈㓂凖中書令
  復莱國公諡忠愍
  發明㓂凖輔相真宗有振安社稷之功固非他相比也然竄逐雷州以沒其身至是追復官爵加以褒贈是亦公論之不容冺者書以予之宜矣如唐懿宗追贈李徳裕其義亦同學者試觀之
  薛奎罷
  奎以疾罷踰年卒奎謀議正直或志不伸歸輙嘆咤不食家人笑曰何必如是奎曰吾仰慙士人俯愧後世爾尤能知人范仲淹龎籍明鎬自為吏部選人皆以公輔許之卒如其言
  詔宰相毋得進用臺官
  言者謂臺官必由中㫖乃祖宗法也帝曰祖宗法不可壊宰相自用臺官則宰相過失無敢言者矣故詔自今臺官非中丞知雜保薦者毋得除授
  廢皇后郭氏謫御史中丞孔道輔右司諫范仲淹時尚美人楊美人俱得幸數與皇后忿爭一日尚氏于帝前有侵后語后不勝忿批其頬帝自起救之誤批帝頸帝大怒内侍閻文應因與帝謀廢后且勸以爪痕示執政帝以示吕夷簡吿之故夷簡有憾于后遂主廢黜之議帝猶疑之夷簡曰光武漢之明主也郭后止以怨懟坐廢况傷陛下頸乎帝意遂决夷簡先勑有司毋得受臺諫章草乃詔稱皇后願入道封凈妃玉京冲妙仙師居長寜宫臺諫章疏果不得入於是中丞孔道輔率諫官范仲淹孫祖徳宋庠劉渙御史蔣堂郭勸楊偕馬絳叚少連十人詣垂拱殿伏奏皇后天下之母不當輕廢願賜對盡所言殿門闔不為通道輔叩鐶大呼曰皇后被廢奈何不聽臺臣言尋有詔令夷簡論以皇后當廢狀道輔等至中書語夷簡曰大臣之於帝后猶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可以諫止奈何順父出母乎夷簡曰廢后有漢唐故事道輔曰人臣當道君以堯舜豈得引漢唐失徳為法耶夷簡不能答即奏言伏閣請對非太平美事遂黜道輔知泰州仲淹知睦州祖徳等罰金仍詔臺諫自今毋相率請對明日道輔等趨朝欲留百官揖宰相廷爭至待漏院聞詔乃退道輔鯁挺特達遇事彈劾無所避天下皆以直道許之僉書河陽判官富弼言朝廷一舉而兩失縱不能復后宜還仲淹等不聽發明易曰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天聖二年書立皇后郭氏至是已越十年未聞其有失徳何為遽廢之耶仁宗偏愛妾媵踈斥正妻又惑夷簡之譖而廢之則於夫婦之道垂焉嗚呼宰相代天理物獻可替否君行不義弗克匡救豈可助之以行不義乎書廢而不書有罪則見廢之不以其禮為可知如漢景廢皇后薄氏義同道輔等身當言責上言極諫是蓋盡職而忠於所事者也言而不聽復致謫貶果何謂哉綱目備書于冊不再貶而其惡自見
  廣義大臣之處具瞻當以公滅私則民其允懐矣今夷簡私憾郭后而力主廢黜則是以私滅公矣人心其肯服從哉詩云赫赫師尹民具爾瞻夷簡有愧于此雖然君子奚可獨罪夷簡哉當首仁宗而從夷簡可也且閨門之内萬化由出况天子為萬民之標凖耶仁宗始政而即與羣婦相闗且以爪痕示人何無羞惡之心耶孟子曰無羞惡之心非人也修齊治平之學仁宗必未之講
  甲戌景祐元年春正月置崇政殿說書
  侍講學士孫奭年老乞外因薦賈昌朝趙希言王宗道楊安國等自代遂置說書日輪二人祗候昌朝誦說明白帝多所質問
  夏五月契丹宗真幽其母蕭氏于慶州
  契丹太后訥木錦召諸弟議欲立少子重元重元以其謀白于宗真宗真遂收太后符璽而遷之慶州七括宫始親决國事立重元為皇太弟
  發明蕭氏前治國事則斥其名弑其主母則斥其名所以惡其專而著其惡也此書契丹宗真幽其母蕭氏不斥其名所以正其名而定其罪也考分注訥木錦欲立少子宗真幽之則固有說矣噫母雖不慈子不可以不孝人之處世莫大乎父子君臣虎狼尚有父子之親蜂蟻亦有君臣之義矧宗真儼然有國君長一方夫豈虎狼蜂蟻之不若哉據事直書其惡自見
  秋七月趙元昊反冦環慶
  慶州柔逺砦蕃部廵檢威通攻後橋諸堡破之元昊稱兵報仇入㓂慶州緣邊都廵檢楊遵與戰敗績環慶都監齊宗矩援之次節義峯伏發被執既而放還下詔約束之元昊雖常奉貢然車服僣竊改元開運或言石晉敗亡之號也更曰廣運
  八月有星孛于張翼
  帝以星變避殿減膳尋詔净妃郭氏出居瑶華宫美人尚氏入道楊氏安置别宅
  發明歴觀災異之来未始不由人為所感司馬温公曰聖帝明王皆消惡於未萌弭禍於未形天下隂被其澤而莫知其所以然也是時仁宗廢郭后而夫婦之道垂元昊㓂環慶而撫御之法曠是以星孛示儆豈為適然變不虚生信斯言矣君子豈以天道無知而忽之哉此綱目所以必書災異而不書祥瑞也歟
  王曙卒以王曾為樞宻使
  曙方嚴簡重有大臣體居官深自損抑然喜浮屠法齋居蔬食泊如也
  九月立曹氏為皇后
  彬之女孫也御史裏行孫沔請終莊獻䘮制而後行秘書丞余靖亦以為言不報
  發明兩宋之篇書立皇后某氏者恒詞書立某氏為皇后者變例此何以變例書是時仁宗諒隂而莊獻之䘮未終郭后廢棄而人倫之道有歉故耳盖天子儀刑四海罔敢棄禮今居䘮而行吉禮廢后而立曹氏於心獨無愧乎孫沔余靖相繼諌阻愎而不報謂之何哉書之變例義自見矣
  冬十月趙元昊進毒弑其母威摩氏
  母族人山喜謀殺元昊事覺元昊酖其母殺之沉山喜之族于河遣使来告哀
  發明子弑父凡在官者殺 赦當是之時元昊有覆載不容之罪使宋 有人則當窮治其惡正其弑逆之誅然後人道可立春秋之法許子以以不甞藥而書弑况酖其母乎前書反不聞有伐叛之師此書弑未聞有討罪之舉則是上無天子下無方伯人理幾於滅息綱常不可復振矣書法若此其所以遏人欲存天理者為如何哉噫
  乙亥二年春正月作邇英延義二閤
  孫奭甞上無逸圗帝命施于講讀閣至是又詔蔡襄冩無逸篇于閤屏
  貶御史裏行孫沔監永州酒務
  沔上言自孔道輔范仲淹被黜凡在縉紳盡懐緘黙乞少霽天威用存國體䟽入責知衡山縣沔未知有責命復上書曰深宫之中侍左右者刀鋸之餘恱耳目者艷冶之色宸禁晝嚴乗輿天逺未見欵召名臣清問外事詢祖宗之紀綱質朝廷之得失徒修簡易之名未益承平之化又曰願推擇大臣講求古道極論精思品藻賢哲逐刺史縣令老懦貪殘之輩以利於民罷公卿大夫諂佞詭誕之士以肅於朝簡掖庭之幽曠以求錫羡之慶抑宦侍之重任以防昵近之私書奏再責監永州酒務
  發明大戴禮曰國不務大而務得民心佐不務多而務得賢臣得民心者民從之有賢佐者士歸之考之分注自孔道輔等被謫羣臣盡懐緘黙獨孫沔上書切諫其忠盛焉仁宗不聽則已屢為貶黜謂之何哉故綱目具官而書貶者既美孫沔之盡職復譏仁宗之不明也
  二月育宗室允讓子宗實于宫中
  宗實太宗之曾孫商王元份之孫江寧節度使允讓之子也帝未有儲嗣取入宫命皇后拊掬之生四年矣
  廣義書之所以重國夲也
  李廸罷
  侍御史龎籍劾三司使范諷李廸右之籍劾諷不已詔下獄置對上獨召吕夷簡與宋綬决獄夷簡素疾諷又欲因以傾迪特寛籍而重貶諷凡與諷善者皆絀削迪遂罷知亳州人謂籍之劾諷夷簡實隂教之
  以王曾同平章事蔡齊盛度參知政事王隨李諮知樞宻院事王徳用韓億同知院事○命集賢校理李照重定雅樂
  時承平日久帝留意禮樂之事判太常寺燕肅乞以王朴所造律凖考定樂器帝乃命李照照言朴律凖視古樂髙五律視教坊樂髙二律臣請依神瞽律法試鑄編鍾一簴可使量度權衡協和詔許之照獨任所見更造新器而聲極下議者非之詔天下有深達鍾律音者所在以聞知杭州鄭向薦鎮東推官阮逸知蘇州范仲淹薦布衣胡瑗瑗逸至闕盛言照樂穿鑿帝命改作之瑗以横黍累尺及成則律圍徑與古不合右司諫韓琦言自燕肅倡議以来言人人殊臣恐後人復有從而非之者臣竊計之不若窮作樂之原為致治之夲使政令平簡民物熈洽斯則治古之樂也可以器象求乎今西北二陲久弛邊備陛下與左右大臣宜先及之緩兹求樂之議移訪安邊之策帝嘉納之詔太常仍用和峴所定樂
  發明禮曰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其功大者其樂備其治辨者其禮具太祖以神武定天下故命和峴重定雅樂是時西北弛備夏人跳梁災異頻仍治亂相半而仁宗以承平日久留意禮樂命重定之善乎韓琦曰不若窮作樂之原為致治之夲使政令平簡民物熈洽斯則治方之樂耳三復斯言何其切哉分注言帝納琦言仍用舊樂綱目書之若已重定然者所以深譏之也廣義大抵治定功成而後禮樂可興盖禮也者理也樂也者樂也因人心之理而節文之因人心之和而宣暢之故曰禮樂也孟子曰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鼔之聲管籥之音舉欣欣然有
  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鼓樂也此人心自然之樂有不樂之樂者存非勉强而可致者也今仁宗之世契丹跳梁元昊䟦扈無罪而廢郭后而閨門失徳無罪而謫道輔仲淹而朝
  廷失政水沴火災地震日食星蝗告變史不絶書此豈作禮樂時乎雖欲用禮樂而禮樂不為之用矣善乎韓魏公曰不若窮作樂之原為致治之夲使政令平簡民物熈洽斯則治古之樂也可以器象求乎斯言至矣
  秋七月作睦親宅
  上以皇族散處都城或暌燕集詔以玉清昭應宫舊地作睦親宅以處之
  冬十一月故后郭氏暴卒詔竄内侍閻文應于嶺南后居瑶華帝頗念之遣使存問賜以樂府后和答之辭甚悽惋帝亦悔焉甞宻遣人召之后辭曰若再見召須百官立班受冊方可文應以甞譖后懼其復立屬后小疾帝遣文應挟醫診視數日言后暴崩中外疑文應進毒而不得其實帝深悼之追復后號以禮歛葬而停諡冊祔廟之禮知開封府范仲淹劾奏文應之罪竄之嶺南死于道
  發明郭后仁宗之 配亦甞儷體宸極母儀天下仁宗以無罪 之而使内侍得懐弑逆尚可以若天下乎曰然則何以不書弑曰唐陳𢎞志之逆憲宗以暴崩書宣宗之弑郭太后亦以暴崩書今郭后亦以暴卒書之其書法先後如一則弑逆明矣分注言后居瑶華帝頗思念文應以譖后之故懼其復泣屬后小疾挟醫診視因而進毒后乃暴崩其為弑逆尤更彰彰無可疑者文應以邪佞刑人仁宗不知可否命之視疾其憸險姦欺何所不有宜其凌虐國母親衍弑逆畧不顧忌然猶隠諱其說文欺天下故綱目亦以待陳𢎞志者待之耳若郭后之事左騐甚明故反書暴卒以著其欺世之罪又以見當時君臣不敢明言其事之意固非曲為陳𢎞志閻文應諱其大惡也夫以文應弒逆僅竄嶺南綱目書之若無罪然者所以譏宋誅之不以罪也以皇后罹禍尚不能明則其他可知矣
  廣義郭后盖甞母儀天下而與仁宗為敵體也既知其暴崩則是被毒也無疑矣遂當窮推深究則罪人斯得今乃含糊茍且而止竄文應于嶺南則春秋討賊之義何在于時國政闕失抑有大於斯者耶仁宗不得為剛明之君矣
  詔錄五代及諸國後
  御史臺辟石介為主簿介未至論不當求諸偽國後坐罷舘閣校勘歐陽脩遺書責中丞杜衍曰主簿於臺中非言事者介足未履臺門之閾已用言事見罷可謂正直剛明不畏避矣度介之才不止為主簿直可為御史今斥介而他舉亦必擇賢夫賢者固好辨又有言則又斥而他舉乎如此則必得愚闇懦黙者而後止也衍不能用
  十二月吐蕃嘉勒斯賚敗趙元昊于河湟
  趙元昊遣索諾爾撃嘉勒斯賚敗死殆盡執索諾爾元昊自領衆攻猫牛城一月不下既而詐約和城開乃大殺戮攻青唐宗噶爾帶星嶺諸城吐蕃部將阿咱爾以兵截歸路元昊與戰敗之然兵溺宗噶爾河及饑死過半并兵臨河湟嘉勒斯賚壁鄯州不出元昊乃渡河揷幟識其淺嘉勒斯賚潛移植深處及大戰元昊潰歸士卒視幟而渡溺死者十八九鹵獲甚衆嘉勒斯賚獻㨗加保順軍留後
  丙子三年春三月詔優給致仕官俸
  詔曰致仕官舊給半俸而仕甞顯者或貧不能自給非所以遇髙年養廉耻也自今兩省大卿監正刺史閣門使以上致仕給俸如分司長吏嵗時以朕意勞賜之
  復帖射茶法
  自帖射茶法廢而河北入中虚估之弊益甚李諮既居政府請復行見錢法皆如天聖元年之制又命商持劵徑趨𣙜貨務驗實立償之錢而三說之法廢縣官自此省費矣
  夏五月貶知開封府范仲淹及集賢校理余靖館閣校勘尹洙歐陽脩于外詔戒羣臣越職言事
  仲淹以吕夷簡執政進用多出其門上百官圗指其次第曰如此為序遷如此為不次如此則公如此則私况進退近臣凡超格者不宜全委之宰相夷簡不恱他日論建都之事仲淹進曰洛陽險固而汴為四戰之地太平宜居汴即有事必居洛陽當漸廣儲蓄繕宫室帝以問夷簡夷簡對曰仲淹迂濶務名無實仲淹聞之乃為四論以獻大抵譏切時弊且曰漢成帝信張禹不疑舅家故有新莽之禍臣恐今日亦有張禹壊陛下家法夷簡訴仲淹越職言事離間君臣引用朋黨仲淹對益切由是落職知饒州 賢校理余靖上言仲淹以譏刺大臣重加譴謫儻其言未合聖慮在陛下聽與不聽耳安可以為罪乎汲黯在廷以平津為多詐張昭論將以魯肅為麄疎漢皇吳主熟聞訾毁兩用無猜豈損令徳陛下自親政以来屢逐言事者恐鉗天下口請改前命疏入坐落職監筠州酒稅館閣校勘尹洙上疏曰仲淹忠亮有素臣與之義兼師友則是仲淹之黨也臣不可茍免夷簡怒斥監郢州酒稅館閣校勘歐陽脩貽書責司監髙若訥曰仲淹以非辜逐君不能辨猶以靣目見士大夫出入朝中是不復知人間有羞耻事若訥怒上其書脩坐貶夷陵令時朝士畏宰相無敢送仲淹者獨龍圖直學士李紘集賢校理王質出郊餞飲之或以誚質質曰希文賢者得為朋黨幸矣館閣校勘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以譽仲淹靖洙脩而議若訥都人相傳寫粥書者市之得厚利契丹使適至買以歸張於幽州館御史韓縝希夷簡㫖請以仲淹朋黨牓朝堂戒百官越職言事者從之
  發明宰相公平正大職均四海進賢人退不肖乃職分之當然耳諸葛武侯曰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之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後漢之所以傾頹也是時君徳不剛權奸怙寵范仲淹以言事忤吕夷簡被貶余靖等以上疏救范仲淹而被謫嗚呼古人從義如轉圜進善如不及仁宗去一小人如是其難去衆君子如是其易何是非之不明乎夫以先民有言詢于芻蕘况朝臣而有越職言事之禁豈不貽笑於四方取譏於後世哉綱目書此詞煩而不殺其義可見矣
  廣義抑觀夷簡自執政以来無一可觀但能力主廢后排斥忠良而已嗚呼其立心造意如此誠有負于所薦者多矣
  秋七月置太宗正司
  以宗室允讓領之時諸王子孫衆多既聚居睦親宅詔於祖宗後各擇一人使司訓導紏遺失
  冬十月契丹初殿試進士
  發明契丹行政未甞書此何以書進之也予其討叛亂則書伐髙麗予其恤鄰封則書為夏請和而况殿試進士乃求賢之美圗哉特書曰初盖予之也
  ○十一月皇太后楊氏崩諡曰莊惠祔葬永定陵○李諮卒
  諮性明辨周知世務吏不敢欺
  以王徳用知樞宻院事章得象同知院事○十二月趙元昊侵回鶻取𤓰沙肅州
  元昊既悉有夏銀綏宥静靈鹽會勝𠂀凉又取𤓰沙肅而洪定威龍皆即堡鎮號為州仍居興州阻河依賀蘭山為固地方萬里改元大慶設十六司以總庶務置十二監軍司委酋豪分統其衆河北七千人以備契丹河南鹽州路五萬人以備環慶鎮戎原州左廂宥州路五萬人以備鄜延麟府右廂甘州路三萬人以備吐蕃回紇餘兵駐賀蘭靈州興州興慶府為鎮守總十五萬又選豪族善弓馬五千人迭直號六班直分鐵騎三千為十部元昊自製蕃書形體方整類八分而畫頗重複以教國人紀事
  丁丑四年春二月祠赤帝于宫中
  祈嗣也
  發明仁宗此舉誠卑陋矣劉氏賁曰為君者所發必正言所履必正道事天地以教人恭奉宗廟以教人孝祠赤帝非天地也于宫中非宗廟也特因無嗣而祈禱之云爾噫堂堂中國天子而作此無稽之事則夫天下之民豈不從而效尤哉事有不待貶絶而後見者此類是也
  夏四月吕夷簡王曾宋綬蔡齊罷
  初夷簡事曾甚謹曾力薦為相及曾復入中書位反居下而夷簡任事久多所專決曾不能堪議論間有異同遂力求罷帝疑之問曾曰卿亦有所不足耶時外傳夷簡納賂曾因及之帝以問夷簡夷簡乞置對遂交論帝前而曾語亦有失實者求去益力夷簡亦乞罷時曾與蔡齊善而夷簡善宋綬惟盛度不得志於二人而性猜險每有所議依違其間及是帝問度曰曾夷簡力求退何也度對曰二人心事臣不得知陛下詢二人以孰可代者則其情可察矣帝從之曾薦齊夷簡薦綬於是四人俱罷而度獨留廣義夷簡不能謙遜而背夲固可罪矣而曾也亦少包荒之量焉
  以王隨陳堯佐同平章事韓億程琳石中立參知政事盛度知樞宻院事王鬷同知院事○冬十二月地震京師及定襄并代忻州皆震而并代忻尤甚壊民廬舍壓死者二萬二千餘人傷者五千六百人直史舘葉清臣上言京師地震及大河之東彌千五百里誠大異也陛下泰然不以為異徒使内侍四方崇佛事脩道科非所謂消復之實也頃范仲淹余靖以言事被黜天下之人齰舌不敢議朝政者將二年願陛下深自咎責詳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幾明威降鑒善應来集書奏數日仲淹等皆得近徙
  發明地乃隂道宜靜而不宜動權臣强敵之象也迨夫壊民廬舍壓死者二萬二千餘人傷者五千六百人此非小變也是時元昊侵擾於外姦臣怙勢於内則地震之應豈不益深切哉綱目不言事應而事應已在其中所以明天變不虚生而人君當警省也有天下者可不兢業守成也歟
  戊寅寶元元年春正月求直言
  時有衆星西北流雷發不時下詔求直言大理評事蘇舜欽言臣觀國史見祖宗日日視朝旰昃方罷猶坐後苑門召對白事者委曲詢訪今陛下春秋鼎盛實宵旰求治之秋乃隔日御殿此政事不親也三司計度經費二十倍於祖宗之時府庫匱竭歛科無虚日此用度不足也二者誠國大憂願陛下因此災變脩已以御人洗心以鑒物勤聽斷舍燕安放優諧近習之纎人親剛明鯁直之良士以思永圗疏入詔復日御前殿
  發明陸宣公曰君人者以衆智為智以衆心為心恒恐一夫不盡其心一事不得其理孜孜訪問惟善是求豈但從諫弗咈而已哉仁宗親政以来屢黜言者求言數下未見施行不過因值災變徒示虚文而已夫豈求言如不及者哉綱目一書再書而皆削其言事之臣所以譏帝求言之不誠聽言之不果也
  廣義直言之士無有過於范仲淹等去國之四賢也有直言而不能用又求所謂直言者是猶舎璧而求璧也抑豈别有其璧耶是宜天變之不時也仁宗其庸矣
  三月王隨陳堯佐韓億石中立免
  隨為相無所建明而數與堯佐億中立争事會災異屢見右司諫韓琦言隨堯佐中立非輔弼才億不當以子綱為羣牧判官遂皆免琦遇事敢言切而不迂在諫垣前後凡七十餘疏
  發明人臣之事君公其心守其職進嘉謀宣教化君非未革思所以革之國政未善思所以善之君子未進思所以進之小人未退思所以退之四夷未服思所以服之天下未安思所以安之斯得相君之道不愧輔弼之才王隨為相無所建明陳堯佐亦然而韓億石中立皆以庸才為參政此皆一時之小人也故以可免例書以示貶
  以張士遜章得象同平章事王鬷李若谷參知政事王博文陳執中同知樞宻院事
  得象為翰林學士時莊獻太后每遣内侍至學士院得象必正色待之或不交一言帝聞而器之至是謂曰向者太后垂簾羣臣邪正朕皆黙識惟卿清忠無所阿附且未甞干請今日用卿職由此也
  夏四月王博文卒以張觀同知樞宻院事○冬十月詔戒百官朋黨
  范仲淹既徙潤州䜛者恐仲淹復用遽誣以事語入帝怒亟命置之嶺南中外論薦仲淹者衆帝曰向貶仲淹為其宻請建立皇太子非但詆毁大臣也今稱薦者如此似渉朋黨乃下詔戒之程琳為帝開說帝意解李若谷亦言近世俗薄專以朋黨汙善良盖君子小人各有類今槩以朋黨名之恐正臣無以自立帝是其言
  發明小人所構者朋黨之說為國所忌者朋黨之言何則小人欲陷君子必指以朋黨則一綱盡去而可以快其私心如漢之黨人唐之牛李皆是也於乎小人之心肆意無憚在於人君辨之何如耳茍非剛明之主鮮不為其所揺然則小人之禍可勝言哉直書詔戒深譏之也
  趙元昊殺其叔父山𥙿稱帝于夏州
  元昊遣使詣五臺供佛以窺河東道路既還與諸酋㰱血約先攻鄜延欲自靖徳塞門砦赤城路三道並入其叔父山𥙿數勸元昊勿反不聽山遇遂挈妻子來降知延州郭勸執還元昊元昊殺之遂稱帝改元天授禮法延祚國號夏遣使奉表有云望許西郊之地冊為南靣之君敢竭庸愚常敦歡好發明元昊叛逆不臣朝廷屢煩處置幸而山𥙿舍逆從順叛降延州為郭勸者當結以恩信徐圗進取可也執送殺之此何義耶然綱目止書元昊殺山𥙿而不書執送者猶為中國諱之也夫元昊擅殺叔父則其惡不言可知矣稱者不宜稱者也是故不宜王而王則書稱王不宜帝而帝則書稱帝元昊僣號稱尊肆無忌憚宋人縱賊不討可勝惜哉
  十一月沂公王曾卒
  贈侍中諡文正曾性資端厚在朝廷進止有常處平居寡言笑人不敢干以私進退士人莫有知者范仲淹甞謂曾曰明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士類宰相任也公之盛徳獨少此爾曾曰恩欲歸已怨將誰歸邪仲淹服其言史臣曰方仁宗初立莊獻臨朝將有專制之患曾正色危言能使宦官近習不敢窺覦而仁宗君徳日就莊獻亦全令名古所謂社稷臣於斯見矣
  十二月京師地震○以夏竦為涇原秦鳳安撫使范雍為鄜延環慶安撫使經畧夏州
  未幾復以竦知涇州與雍俱兼經畧使又命天章閣待制龎籍體量陕西詔籍就竦計事竦上奏曰繼遷當太宗時遁逃窮蹙而累嵗不能勦滅先帝惟戒疆吏謹𤇺堠嚴卒乗来即逐之去無追捕然自靈武陷沒銀綏割棄以来假朝廷威靈其所役屬者不過河外小羌爾况徳明元昊相繼猖獗以繼遷窮蹙比元昊富實勢可知也以先朝累勝之士較當今闗東之兵勇怯可知也以興國習戰之師方今沿邊未試之將工拙可知也繼遷竄伏平夏元昊窟穴河外地勢可知也若分兵深入糗糧不支進則賊避其鋒退則敵躡其後老師費糧深可虞也若窮其巢穴須涉大河長舟巨艦非倉卒可具若浮囊挽綆聮絡而進我師半濟賊乗勢掩擊未知何謀可以捍禦臣以為不較主客之利不計攻守之便而議追討者非良策也因條上十事一教習强弩以為竒兵二覊縻屬羌以為藩籬三詔嘉勒斯賚并力破賊四度地險易逺近砦柵多少而增减屯兵五詔諸路互相應援六募士人為兵以代東兵七增置弓手壯丁以備城守八併並邊小砦以完兵力九聽闗中民入粟贖罪以贍邊計十損並邊冗兵冗官以紓饋餉朝廷多采用之然是時邊臣多議征討反以竦為怯
  加吐蕃嘉勒斯賚保順節度使
  自西凉為李繼遷所陷巴勒結舊部歸嘉勒斯賚回紇多附之嘉勒斯賚居鄯州西有臨谷城通青海髙昌諸國啇人皆趨之以貿易由是富强朝廷欲使背擊元昊以披其勢因授節鉞仍兼邈川大首領尋加河西節度使嘉勒斯賚約盡力然終不能立大功
  發明加嘉勒斯賚莭龯欲其共擊元昊然卒未聞有破賊之績則吐蕃之不可共功明矣故書以譏之也
  己卯二年夏四月募民入粟實邊
  發明募民入粟討元昊也何以書盖所以譏宋之國窘耳然則有天下者可不節其財用乎
  ○五月罷王徳用以夏守贇知樞宻院事
  趙元昊反徳用請自將討之不許徳用狀貎雄毅面黑頸以下白晳人皆異之言者論其貎類藝祖且得士心不宜久典機宻遂罷言者猶不已遂降知隨州家人惶懼而徳用舉止言笑自若惟不接賔客而已發明不曰徳用罷而曰罷徳用亦必有其說焉夫徳用狀貎雄毅有類藝祖故忌而罷之非其罪也噫用人之道求其才而已矣奚以貎形疑似而遂擯棄之哉此盖猜忌之心勝而讒言乗是間入之故耳綱目直書罷而不言其故所以深著其失
  六月削趙元昊賜姓官爵
  元昊表至羣臣皆曰元昊小醜也請出師討之旋即誅滅矣諫官呉育獨進曰元昊雖稱藩臣其尺賦斗租不入縣官且叛服不常請置之示不足責且彼已僣輿服勢必不能自削宜援國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順附而收之不報未幾下詔削奪元昊官爵絶互市掲牓于邊募人能擒元昊若斬首獻者即授定難節鉞已而元昊又遣賀永年齎嫚書納旌節及所授敕告置神明匣留歸孃族而去
  發明天下之事必有狃而為之者繼遷叛逆太宗失賊不討故元昊狃於為逆意可以為常事而行之耳向使宋人能窮治繼遷之黨聲其罪於天下芟夷剪滅靡有孑遺則亂臣亦必知所畏忌而西夏之變不復作矣惟太宗一失其機故子孫不能免其患然後知聖人誅亂臣討賊子汲汲然惟恐或後者正欲絶禍亂之源杜䟦扈之漸爾不然仁宗寛厚仁恕恩撫四夷何至於元昊侵擾之甚哉削姓削官不亦晚乎識者自可察之
  詔省浮費
  時陕西用兵調費日蹙命近臣及三司議省浮費詔自乗輿服餙及宫掖所須務從簡約若吏兵祿賜毋得輙行裁减時論者或欲損兵吏俸賜帝曰祿廩皆有定制毋遽更變以搖人心宜申諭之
  秋七月契丹宗真迎其母蕭氏于慶州
  太后居慶州五年或勸契丹主迎之以覬中國嵗聘之利契丹悔悟乃奉迎還京然出入舍止常相距十數里隂為之備
  發明分注云契丹宗真於其母出入止舍常相距數十里隂為之備嗚呼宗真於其母尚爾况他人乎宋與通和其計左矣
  冬十一月盛度程琳罷
  初張士遜惡琳而嫉孔道輔不附巳欲并去之㑹開封府吏馮士元以𧷢敗知府鄭戩窮治之辭連度琳及天章閣待制龎籍直集賢院吕公綽太常博士吕公弼等十餘人士遜謂道輔曰上顧程公厚今為小人所誣盍見上辨之道輔不悟入言琳罪薄不足深治帝怒道輔朋附併出之於是度坐令士元強取其鄰所賃官舍琳坐令士元紿市張遜故第籍與公綽公弼坐令士元市女口度免知揚州琳知頴州籍等皆被黜罰士元流海島而道輔亦出知鄆州道輔始知為士遜所賣發憤而卒然天下皆以遺直許之
  以王鬷知樞宻院事宋庠參知政事○夏人㓂保安軍廵檢指揮使狄青擊敗之
  青初以善騎射為騎御散直從西征戰安逺諸砦皆克㨗臨敵披髮帶銅面具出入賊中皆披靡莫敢當至是元昊㓂保安軍鈐轄盧守懃使青擊走之以功加秦州刺史帝欲召見問以方畧㑹賊㓂渭州命圗形以進
  發明㓂保安者元昊耳變文稱人貶之也是時西賊陸梁邊陲騷擾而狄青獨有保安之㨗他日建功立業則又不言可知矣故特喜而書之
  庚辰康定元年春正月朔日食
  先是司天楊惟徳請移閏於庚辰嵗則日食在正月之晦帝曰閏所以正天時而授民事其可曲避乎不許至是知諫院富弼請罷宴徹樂就館賜北使酒食執政不可弼曰萬一契丹行之豈不為朝廷羞既而聞契丹罷宴帝深悔之
  發明日食正旦此天下大變也自李元昊稱帝至是二年矣天道一變故特以是警告之自是以後賊勢愈張兵禍紛紛迄無寧嵗由是塞門諸砦相繼陷沒孰謂果無天道乎即綱目之所書驗康定之終始識者可以觀矣
  廣義日食正旦天變之大者也慶賀正旦細㣲之常事也于時執政張士遜章得象也其與鄭公之識見髙下盖可見矣
  元昊㓂延州副總管劉平石元孫戰沒二月貶范雍知安州
  延州當夏人出入之衝地闊砦踈土兵寡弱又無宿將時元昊將攻延州知州范雍聞之懼甚元昊詐遣人通欵于雍雍信之不設備既而元昊盛兵攻保安軍鄜延副總管劉平石元孫屯慶州雍以書召之平與元孫趨土門元昊既破金明砦執都監李士彬父子乗勝至延州城下雍閉門堅守平元孫聞之督騎兵晝夜倍道而前明日至萬安鎮平先發歩兵繼進夜至三川口西十里止營遣騎兵先趨延州争門時鄜延都監黄徳和廵檢方俟政郭遵分屯外境雍皆召還為援平與之合歩騎萬餘結陣東行五里許與賊遇平與賊皆為偃月陣相向有頃賊兵渉水為横陣遵擊退之賊復蔽盾為陣官軍復擊却之奪盾殺獲及溺死者近千人平中流矢日暮誠以輕兵薄戰官軍小却黄徳和居陣後望見軍却率麾下走保西南山衆從之皆潰平遣其子宜孫馳追徳和執轡語曰當勒兵還并力抗賊奈何先奔徳和不從驟馬遁赴𠂀泉平遣軍校杖劍遮留得千餘人轉鬬三日賊退還水東平率餘衆保西南山立七柵自固夜四鼓賊環營呼曰如許殘兵不降何待平旦賊酋舉鞭麾騎自山四出合擊絶官軍為二平遂與元孫等皆没于賊㑹大雪賊解去延州得不陷詔殿中侍御史文彦博即河中置獄問狀黄徳和坐腰斬范雍貶知安州而贈平元孫官雍為治尚恕好謀而少成故及於敗
  發明以延州之事論之范雍身為安撫職任經畧則是守邊戎務雍得而專之既不能出竒設伏以勦賊又不能相機設法以安邊却乃信其詐謀幾至誤事召兵入援閉城自守此何策耶劉平元孫敢勇當先不為失職而黄徳和鄙夫引兵宵遁衆心離叛戰敗而沒然典守者不得辭其責故書貶范雍而削其官盖雍不過失律無大惡也故又不書有罪
  以夏守贇為陕西經畧安撫招討使内侍王守忠為都鈐轄
  知諫院富弼言唐之衰以内臣監軍取敗非一今守忠為鈐轄與監軍無異昨用夏守贇已失人望願罷守忠勿遣不聽
  發明師之六三曰師或輿尸凶大無功也傳曰輿尸謂師徒撓敗輿尸而歸也以隂居陽才弱志剛不中不正而犯非其分故其象占如此是時西賊陸梁官軍覆沒正宜選將擇兵攻戰圗取尖何夏守贇恇怯無能而使之專招討之職王守忠以刑餘小人而使之居鈐轄之任是固師之六三也安能免輿尸之凶乎噫宋之邊備踈畧命將苟且宜乎元昊輕蔑朝廷而全無畏憚之心也綱目特舉而書之于册所以深譏之耳
  廣義昔武后不用監軍御史儒者謂其識見之髙况宦官典兵柄乎宦官典兵何始乎始乎肅宗以魚朝恩領神策軍也且于時以汾陽輩賢將又何待朝恩腐朽之餘以領軍乎書曰用人勿疑肅宗疑於用人故也後世用宦官典兵而有憤兵蹶將之耻而亡其國者肅宗之作俑也
  除越職言事之禁
  西事日擾括畿内京東西淮南馬詔樞宻同宰臣議邊事出内藏緡錢八十萬陕西糴軍儲訪知邊事者釋㓂所至州縣罪及夏稅時禁越職言事富弼因論日食謂應天變莫若通下情帝嘉納之於是盡除其禁許中外臣庶上封章言朝政得失
  發明書曰稽于衆舍己從人是知古先哲王未甞不以求善為先務也夫以天子有過而不敢諫議宰相有過而不敢糾劾民之利病何以知之政之善否何以察之願治之朝豈有越職言事之禁乎自景祐三年書詔戒羣臣越職言事至是踰五年而始除之可愧之甚矣然則寳元元年書求直言者不過虚文耳茍或職當言者又不能言職不當言者又不敢言則將尸位素餐括囊无咎而已誰肯復言哉故特書干冊既喜之又譏之也
  命知制誥韓琦安撫陜西
  初琦使蜀歸論西師形勢甚悉即命安撫陕西琦言范雍節制無狀宜召知越州范仲淹委任之方陛下焦勞之際臣豈敢避形迹不言若涉朋比誤國家當族帝從之召仲淹知永興軍
  廣義識者謂魏公間氣所生觀其薦仲淹之方剛亶其然矣
  三月王鬷陳執中張觀免
  天聖中鬷使河北過真定時曹瑋為總管鬷見之瑋謂曰君異日當柄用願留意邊防鬷曰何以教之瑋曰吾聞趙徳明甞使人以馬𣙜易漢物不如意欲殺之少子元昊年方十餘諫曰我戎人夲從事鞍馬而以資鄰國易不急之物已為非策又從而殺之失衆心矣徳明從之吾甞使人覘元昊狀貎異常他日必為邊患鬷未以為然比再入樞宻元昊果反帝數問邊事鬷不能對及劉平敗議刺鄉兵久未决帝怒遂與執中觀同免鬷始歎瑋之明識
  以晏殊宋綬知樞密院事王貽永同知院事○夏五月張士遜致仕以吕夷簡同平章事
  先是詔簡輦官為禁軍輦官携妻子遮宰相樞密院喧訴士遜馬驚墜地移造家居時軍興機務填委士遜位首相無所補諫官以為言士遜不自安上章請老至是以太傅致仕宰相得謝自士遜始發明士遜庸人也方軍興機務填委既位首相碌碌無補至諫官交章論列乃請致仕使其移此請於前日豈不美哉綱目書之文無貶詞而義則在其中矣
  以夏竦為陜西經畧安撫招討使韓琦范仲淹副之召夏守贇王守忠還
  夏守贇庸怯寡方畧詔與王守忠赴闕以竦等代之仲淹言今邊城之備十有五七闗中之備十無二三若昊賊深入乗闗中之虚東阻潼闗隔兩川貢賦則朝廷不得髙枕矣為今之計宜嚴戒邊城使持久可守實其闗内使無虛可乘㓂至邊城清野不得大戰闗中稍實不能深入二三年間彼自困弱此上策也今邊城請五路入討臣恐承平嵗久無宿將精兵一旦興深入之謀國之安危未可知也
  廣義分注載文正之策即尚書傳所謂先自衛而後攻人者也若文正者可謂不負魏公之所知也
  元昊陷塞門諸砦
  執砦主髙延徳以去又陷安逺承平砦時著作佐郎張方平上平戎十策其畧以為宜屯重兵河東示以形勢賊入㓂必自延渭而興州巢穴之守必虚我師自麟府渡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謂攻其所必救形格勢禁之道也宰臣吕夷簡見之謂知樞密院宋綬曰大科得人矣
  發明直書陷塞門諸砦不聞有攻戰之說則宋之邊備亦踈畧矣安能折衝禦侮犁庭掃穴哉故書以譏之
  六月以夏守贇同知樞密院事秋八月守贇罷以杜衍同知樞密院事
  右正言梁適等皆言守贇經畧西事無功不可復處樞密遂罷
  以范仲淹兼知延州
  延州諸砦多失守仲淹請自行詔兼知延州先是詔分邊兵總管領萬人鈐轄領五千人都監領三千人㓂至禦之則官卑者先出仲淹曰將不擇人以官為序取敗之道也於是大閲州兵得萬八千人分六將領之日夜訓練量賊衆寡使更出禦敵人聞之相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大范盖指雍也仲淹以民逺輸勞苦請建鄜城為軍以河中府同華州中下戸租稅就輸之春夏徙兵就食可省糴十之三他所減不與詔以為康定軍仲淹又脩承平永平等砦稍招還流亡定堡障通斥堠城十二砦於是羌漢之民相踵歸業
  九月李若谷罷以宋綬晁宗慤參知政事○以晏殊為樞密使王貽永杜衍鄭戩為副使○元昊㓂三川諸砦環慶副總管任福攻其白豹城克之
  元昊之㓂三川也韓琦使任福等領兵七千聲言廵邊部分諸將夜趨七十里至白豹城平明克之破四十一族焚其積聚而還
  發明韓琦料敵之心至是可見矣元昊之㓂三川官軍不為捍禦乃使任福夜攻白豹破其族屬焚其積聚此所謂攻其所必救形格勢禁之道也師貞丈人吉無咎韓琦有焉
  鄜州將种世衡城青澗
  時塞門諸砦既陷鄜州判官种世衡言延安東北二百里有故寛州請因廢壘而興之以當㓂衝右可固延安之勢左可致河東之粟北可圗銀夏之舊朝廷從之命世衡董其役夏人屢来争世衡且戰且城然處險無泉議不可守鑿池百五十尺至石不及泉工辭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畚酧百錢卒得泉以濟城成賜名青澗以世衡知城事世衡開營田募商賈通貨利城遂富實
  發明城青澗耳何以書所以予其守要地也自是營田通商城遂富實可以固延安之勢可以致河東之粟矣非無故勞民者比也
  冬十月詔内降升遷者許執奏
  先是韓琦言祖宗於賞罰任使必與兩省大臣升朝公議自莊獻垂簾遂有假托因緣或於内中下表或口為奏求以致僥倖日滋賞罰倒置蠧壊綱紀為害至深臣乞自今於凡因緣陳乞者即降出姓名并為奏求人並重行貶責則聖政無私朝規有叙矣帝嘉納之詔禁皇族及諸命婦女冠尼等非時入内至是復詔凡有内降升遷及差遣者許執奏
  十二月宋綬卒
  綬清介博學言動有常朝廷大議論多所裁定
  鑄當十錢
  助邊費也
  辛巳慶厯元年春正月詔鄜延涇原會兵討李元昊不果行
  帝以元昊勢益猖獗遣翰林學士晁宗慤即陕西問攻守之策夏竦等具二說令副使韓琦判官尹洙詣闕奏之帝取攻策執政以為難杜衍亦曰徼倖成功非萬全計帝不聽詔鄜延涇原㑹兵期以正月進討范仲淹言正月塞外大寒我師𭧂露不如俟春深賊馬痩人饑勢易制且鄜延密邇靈夏西羌必由之地第按兵不動以觀其釁許臣稍以恩信招徕之不然情意阻絶臣恐偃兵無期矣乞留鄜延一路以備招納或擇利進城廢砦以牽制元昊帝從之仍詔仲淹與琦等同謀可以應機乗便即仍出師琦亦奏言兩路恊力尚懼未能大剉黠虜若鄜延以牽制為名則是委涇原孤軍甞於賊手非計之得乞督令鄜延進兵同入帝以奏示仲淹仲淹言臣與琦等皆一心非有怯弱但戰者危事一或差失則平定之期轉延嵗月况横山藩部散居亦多設堡控扼兵少則難追多則難進未見其利琦又令尹洙至延州議仲淹堅執不可琦復上奏曰仲淹意在招納使朝廷強之終非已謀將佐聞之必無銳志臣以賊昊傾國入㓂不過四五萬老弱婦女舉族而行吾逐路之兵自守勢分力弱故遇敵不支若大軍併出鼔行而前乗賊驕惰破之必矣今中外不究此故遂乃待賊太過屯二十萬重兵只守界壕中夏之弱自古未有臣恐邊障日虚士氣日䘮經費益蹙師老思歸賊乗此有吞陕右之心乞别命近臣以觀賊隙如可進討斷在不疑朝廷終難之
  發明事有可為而不可已者機有可乗而不可失者故齊人有曰雖有智慧不如乗勢元昊叛逆法所必討大臣謀國義所當告此皆事有可為而機不可失者當時戰守二策迄無定論范仲淹意在招納韓琦意在用兵以二說評之仲淹招納之言不為非策然以夏州事勢觀之李氏累世䟦扈朝廷每存姑息况元昊入㓂邊城陷沒則其輕侮之心必不能已宋不討罪則是徒示削弱無補於事堂堂中國將多兵衆元昊舉族而行不過五萬寡固不可以敵衆弱固不可以敵強併力攻之賊必破滅顧乃縱其猖獗保境自守䘮師失地閲歳無休豈不失策之甚哉故書㑹兵討以致其喜之之意書不果行以致其惜之之意噫韓范之是非斷矣綱目之書法明矣
  元昊遣人至延州議和范仲淹以書諭之
  元昊遣髙延徳還延州與范仲淹約和仲淹自為書遺元昊反覆戒諭令去帝號盡臣節以報累朝厚待之恩韓琦聞之曰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命諸將戒嚴而自行邊
  二月元昊㓂渭州任福與戰于好水川敗死貶韓琦知秦州
  韓琦行邊至髙平元昊果遣衆㓂渭州薄懐逺城琦乃趨鎮戎軍盡出其兵又募勇士萬八千人命環慶副總管任福將之以耿傳參軍事涇原都監桑懌為先鋒朱觀武英王珪各以所部從福將行琦令福併兵自懐逺趨徳勝砦至羊牧隆城出敵之後諸砦相距才四十里道近糧餉便度勢未可戰即據險置伏要其歸路戒之再三且曰苟違節制有功亦斬福引輕騎數千趨懐逺捺龍川遇鎮戎西路廵檢常鼎劉肅與敵戰于張家堡南斬首數百敵棄馬羊槖駝佯北桑懌引騎趨之福踵其後諜傳敵兵少福等頗易之薄暮與懌合軍屯好水川觀英屯籠絡川相距五里約翌日㑹兵川口必使夏人匹騎無還然不知已陷其伏中矣路既逺芻餉不繼士馬乏食者三日時元昊自將精兵十萬營于川口候者言夏人有砦不多詰旦福與懌循好水川西行出六盤山下距羊牧隆城五里與夏軍遇諸將方知墮敵計勢不可留遂前格戰懌於道傍得數銀泥合封襲謹宻中有動躍聲疑莫敢發福至發之乃懸哨家鴿百餘自中起盤飛軍上於是夏兵四合懌馳犯其鋒福陣未成列賊縱鐵騎突之自辰至午陣動衆欲據勝地忽夏人陣中樹鮑老旗懌等莫測既而旗左麾左伏起右麾右伏起自山背下擊士卒多墜崖塹相覆壓懌肅戰死敵分兵數千斷官軍後福力戰身被十餘矢有小校劉進勸福自免福曰吾為大將兵敗以死報國耳揮四刃鐵簡挺身决鬬鎗中左頬絶其喉而死子懐亮亦死之敵乃併兵攻觀英戰既合珪自羊牧隆城引屯兵四千五百陣于觀軍之西渭川駐泊都監趙津將瓦亭騎兵二千繼至珪屢出畧陣陣堅不可破英被重傷不能視軍敵兵益至官軍大潰英津珪傳皆死士卒死者萬三百人惟觀以兵千餘保民垣四向縱射㑹暮敵引去得還闗右大震時元昊傾國入㓂福臨敵受命所統皆非素撫之兵又分出趨利故至甚敗奏至帝震悼為之旰食夏竦使人收散兵得琦檄於福衣帶間言罪不在琦琦亦上章自劾猶奪一官徙知秦州
  發明任福親冒矢石與賊决戰兵敗而死非苟免也觀其諭衆之言曰吾為大將兵敗以死報國爾是亦忠於王事者何不書死之而書敗死原其情而貶之也福違韓琦禁令趨利邀功以至於敗不為無罪故雖身死於敵不以全節予之然則畫策者韓琦違命者任福琦非有罪者也但其所託非人而少知人之明耳故既削其官以著其失復不書罪以恕其情綱目權衡亦審矣廣義敗軍之罪在任福非由魏公也使福一遵魏公之律則敗在元昊也必矣安有䘮師如是之甚乎今魏公自劾敗軍則可以見其公忠矣
  三月貶仲淹知耀州
  元昊答仲淹書語多不遜仲淹對来使焚之朝議以仲淹不當擅通書又不當擅焚之宋庠請斬仲淹杜衍曰仲淹志在招納盖忠於朝廷也何可深罪帝悟乃降戸部員外郎徙知耀州
  發明仲淹志在招納通書元昊以致曠日持久邊備益疎不為無過故書貶而削其官然專任為難任事不易仁宗因浮言揺奪踈斥忠賢則其愧唐憲專任裴度以成克蔡之功多矣故又不書有罪
  廣義大易履之九五曰夬履貞厲盖言任其剛决而行雖正亦危文正焚書之事其剛决何如耶向非祁公之回䕶則其危也盖有不可勝言者矣
  夏四月以陳執中同陜西安撫經畧招討使
  時夏竦判永興軍執中知軍事議多異同故分命竦屯鄜州執中屯涇州竦雅意在朝廷及任以西事頗依違顧避甞出廵邊置侍婢中軍帳下幾至兵變元昊命募得竦首者與錢三千其見輕侮如此
  五月宋庠鄭戩罷
  庠練習典故遇事輙分别是非戩果敢任氣皆與吕夷簡不合罷凡庠與善者夷簡悉指為朋黨斥之
  以王舉正參知政事任中師任布為樞宻副使○秋八月元昊陷豐州冬十月夏竦陳執中免
  元昊㓂麟府州折繼閔敗之尋㓂金明砦破寧逺砦進圍豐州孤城無援遂陷元昊遣兵分屯要害以絶麟州餉道管勾麟府軍馬事張亢擊賊瑠璃堡破之又戰于栢子砦及兔毛川皆敗之遂築建寧等五堡河外始固知諫院張方平言竦為統帥三歲于兹師惟不出出則䘮敗㓂惟不来来必殘蕩安用為統帥也今將校被斥而帥不加罪非刑賞之公乃改竦判河中執中知陕州
  發明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是知人臣當國家蹇難之時竭力匡救不有其身可也夏竦執中皆為招討西賊陷城坐視不救則其辱命失律之罪不能辭矣安用其為統帥哉故夫書夏竦陳執中免所以明其可免若曰自免之云爾君子合韓琦范仲淹書法觀之始可以知綱目褒貶深意矣
  分陜西為四路以韓琦王㳂范仲淹龎籍兼經畧安撫招討使
  分秦鳳涇原環慶鄜延為四路各置使時琦知秦州㳂知渭州仲淹知慶州籍知延州詔分領之張方平言涇原最當賊衝王㳂未惬人望不當與琦等同列不報琦上言請於鄜慶渭三州各更益兵三萬人㧞用有勇畧將帥統領訓練預分部曲逺斥□於西賊舉動之時先據要害来則命駐劄之兵觀利整陣併力擊之又於西賊未集之時出三州已整之兵淺入大掠或破其和市招其種洛築壘拓地别立經制朝朝節儉省費傾内帑三分之一分助邊用使行間覘賊如此則二三年間賊力漸屈平定有期矣自元昊反延州城砦焚掠殆盡籍至稍葺治之戍兵十萬無壁壘皆散處城中畏籍莫敢犯法籍命部將狄青將萬人築招安砦於橋子谷旁以斷㓂出入之路又使周美襲取承平砦王信築龍安砦悉復所亡地築十一城延民以安初元昊隂誘屬羌為助而環慶酋長六百餘人約為鄉導事尋露仲淹以其反覆不常至部即奏行邊以詔書犒賞諸羌閲其人馬為立條約諸羌皆受命自是為中國用羌人親愛之呼為龍圗老子仲淹以慶州西北馬鋪砦當後橋川口在賊腹中欲城之度賊必争宻遣其子純佑與蕃將趙明先據其地引兵隨之諸將不知所向行至柔逺版築皆具旬日城成即大順城也賊覺以三萬騎来戰佯北仲淹戒勿追已而果有伏大順既城而白豹金湯皆不敢犯環慶自此㓂盗益少仲淹在邊純佑年方冠與將卒錯處鈎深摘隠得其材否由是仲淹任人無失所向有功矣
  壬午二年春正月復𣙜鹽法
  自元昊反軍興用度不足因聽並邊入中芻粟予劵趨京師𣙜貨務受錢若金銀入中他貨予劵價以池鹽由是羽毛筋角膠漆鐵炭瓦木之類一切以鹽易之猾商貪吏表裏為姦至入椽木二估錢千給鹽二百二十斤鹽直益賤販者不行至是詔凡商人虚估受劵及巳受鹽未粥者皆計直輸虧官錢内地州軍民間鹽悉收市入官官為置塲增價出之復禁永興等十一州軍商鹽官自輦運以衙前主之又禁商鹽私入蜀置析博務於永興鳳翔聽人入錢若蜀貨易鹽趨蜀中以售已而東南末鹽悉復禁𣙜
  二月置義勇保㨗軍
  詔選河北諸州强壯者為軍刺手背為義勇字各營于其州給以俸廩分畨訓練不願者釋之尋又刺陕西秦鳳路義勇為保㨗軍
  三月晁宗慤罷○契丹來求闗南之地夏四月遣知制誥富弼報之
  契丹主有南侵意㑹元昊反欲乗釁取瓦橋闗以南十縣地乃集羣臣議南院樞宻使蕭惠曰宋人西征有年師老民疲陛下親帥六軍臨之其勝必矣北院樞宻使蕭孝穆曰我先朝與宋和好無罪伐之其曲在我况勝負未可逆料願熟察之契丹主從惠言乃遣南院宣徽使蕭特黙翰林學士劉六符来致書取故地及問興師伐夏及沿邊疏濬水澤增益兵戍之故特黙至吕夷簡奏弼為接伴使與中使迎勞之特黙託疾不拜弼曰吾甞使北病卧車中聞命輙起今中使至而子不拜何也特黙等矍然起拜弼開懐與語特黙感說亦不復隠其情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且曰可從從之不然以一事塞之弼具以聞帝唯許增嵗幣或以宗室女嫁其子且令夷簡擇報聘者夷簡不恱弼因薦之集賢校理歐陽修引顔真卿使李希烈事請留之不報弼得命即入對叩頭曰主憂臣辱臣不敢愛其死帝為動色進弼樞密直學士弼辭曰國家冇急義不憚勞奈何逆以官爵賂之遂往
  發明契丹舉號外之也然則来聘則書遣使弔祭則書遣使此直書契丹所以惡其邀求無厭故外之也先正有曰國勢之强弱使命之重輕係焉使命之重輕敵情之敬忽係焉宋之富弼使契丹雖出於吕夷簡私意然而不勞寸兵終成和好則弼之不辱君命可知矣故特具官以予之
  五月以大名府為北京
  契丹聚兵幽薊聲言南下朝議請城洛陽吕夷簡曰此子囊城郢計也使契丹得渡河雖髙城深池何可持耶我聞契丹畏壯侮怯景徳之役非乗輿濟河則未易服也宜建都大名示將親征以伐其謀帝從之建大名為北京即真宗駐蹕之所城焉識者韙之
  六月以王徳用判定州
  以契丹兵壓境詔徳用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徳用時教士卒習戰頃之士勇皆可用契丹遣人来覘或請捕之徳用曰彼得其實以告是服人之兵以不戰也明日大閲于郊下令具糗糧聽吾鼓視吾旗所向覘者歸告敵中謂漢兵將大至和議益决
  秋七月任布罷○以呂夷簡章得象兼樞密使加晏殊同平章事
  初富弼建議宰相兼樞密使帝曰軍國之務當悉歸中書樞密非古官然未欲遽廢故止令中書同議樞密院事及張方平請廢樞宻院帝乃追用弼議命夷簡判樞密事議者以判名太重夷簡亦不敢當遂改兼樞宻使
  富弼還復如契丹
  弼至契丹見契丹主宗真言曰兩朝人主父子繼好垂四十年一旦求割地何也契丹主曰南朝違約塞鴈門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將以何為羣臣請舉兵而南吾謂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獲舉兵未晚弼曰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徳乎澶淵之役苟從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勸用兵者皆為身謀爾契丹主驚曰何謂也弼曰晉髙祖欺天叛君末帝昏亂土宇狭小上下離叛故契丹全師獨克然擄獲金幣充牣諸臣之家而壯士健馬物故大半今中國提封萬里精兵百萬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勝乎就使其勝所亡士馬羣臣當之歟抑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絶嵗幣盡歸人主羣臣何利焉契丹主大悟首肯者久之弼又曰塞鴈門者備元昊也塘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城隍皆修舊民兵亦補闕非違約也契丹主曰㣲卿言吾不知其詳雖然吾祖宗故地當見還也弼曰晉以盧龍賂契丹周世宗復取闗南地皆異代事若各求地豈北朝之利哉既退劉六符曰吾主耻受金幣堅欲十縣何如弼曰夲朝皇帝甞言為祖宗守國豈敢妄以土地與人北朝所欲不過租賦爾朕不忍多殺兩朝赤子故屈巳增幣以代之若必欲得地是志在敗盟假此為辭爾澶淵之盟天地鬼神實臨之北朝首發兵端過不在我天地鬼神其可欺乎六符謂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當共奏使兩主意通明日契丹主召弼同獵引弼馬自近謂曰得地則歡好可久弼反覆陳其不可狀且言北朝既以得地為榮南朝必以失地為辱兄弟之間豈可使一榮一辱哉獵罷六符曰吾主聞公榮辱之言意甚感悟今惟有結昏可議爾弼曰結昏易生嫌隙本朝長公主出降齎送不過十萬緡豈若嵗幣無窮之利哉契丹主諭弼使還曰俟卿再至當擇一事受之卿其遂以誓書来弼還具以白帝帝復使弼持和親增幣二議及誓書往契丹且命受口傳之詞于政府既行次樂夀謂副使張茂實曰吾為使而不見國書脫書詞與口傳異吾事敗矣啟視果不同馳還都以晡時入見曰政府故為此以陷臣臣死不足惜如國事何帝以問晏殊殊曰吕夷簡决不為此誠恐誤爾弼曰晏殊姦邪黨夷簡以欺陛下遂易書而行
  廣義昔盧杞之陷顔真卿讀史者每為之太息夷簡何為而踵其故智耶嗚呼真卿死於希烈鄭公不屈契丹事雖不同而忠義則同也若夫夷簡之事仁宗首倡廢后之謀繼以排斥忠良今又欲陷鄭公君子原情定罪不當置夷簡於盧杞之下
  九月暨契丹平
  弼至契丹不復議昬專欲增幣且曰南朝既增我嵗幣其遺我之辭當曰獻弼曰南朝為兄豈有兄獻於弟乎契丹主曰然則為納字弼曰亦不可契丹主曰南朝既以厚幣遺我是懼我矣於一字何有若我擁兵而南得無悔乎弼曰夲朝兼愛南北之民故屈已增幣何名為懼或不得已而用兵則當以曲直為勝負非使臣之所知也契丹主曰卿勿固執古有之矣弼曰自古唯唐髙祖借兵突厥當時贈遺或稱獻納然後頡利為太宗所擒豈復有此禮哉聲色俱厲契丹主知不可奪乃曰吾當自遣人議之乃留增幣誓書而使其北院樞宻副使耶律仁先及劉六符持誓書與弼偕来且議獻納二字弼至入對曰二字臣以死拒之敵氣折矣可勿許也帝用晏殊議竟以納字許之於是嵗增銀絹各十萬匹兩送至白溝仍遣知制誥梁適持誓書與仁先如契丹報之契丹亦遣使再致誓書来報撤兵自是通好如故李燾曰時契丹實惜盟好特為虚聲以動中國吕夷簡等乃許與過厚遂為無窮之害矣
  發明使之有職尚矣詩有皇華之章語有專對之責富弼煉金煆鐵言傾人聽而使契丹日無損於無厭之求不動干戈和好復定故司馬温公曰國之致治在於審官官之得人在於選士豈不信哉故上書富弼還復如契丹下書暨契丹平所以深嘉而樂予之耳語曰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富弼以之
  廣義鄭公之使契丹其忠義之言溢于簡冊至今讀之令人慨慕孔子曰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鄭公有焉乃若夷簡之於鄭公將以死之適以生之將以毁之適以譽之噫九原可作蓋當起夷簡而愧之
  元昊㓂鎮戎軍副總管葛懐敏會兵禦之敗死元昊遂大掠渭州
  元昊雖數勝而死亡創痍者相半國人困於㸃集財用不給多怨之知延州龎籍言夏境鼠食稼且旱元昊思納欵詔命知保安軍劉拯諭元昊親信雅爾剛哩凌裕勒且等言公方持靈夏兵儻内附當以西平茅土分冊之剛哩凌令凌宻桑結瑪尼三人詣种世衡乞降世衡知其詐曰與其殺之不若因以為間留使監稅出入騎從甚寵而遣王嵩以棗及畫龜為書置蠟丸中遺剛哩凌諭以旱歸之意欲元昊得之而致疑剛哩凌笑曰种使君年亦長矣何兒戲尚爾元昊果疑剛哩凌囚嵩窖中剛哩凌使其教練使李文貴至青澗報世衡言用兵以来資用困乏人情便於和籍曰此詐也乃屯兵青澗留文貴不遣已而元吴果大舉入㓂攻鎮戎軍王沿使懐敏督諸砦兵禦之分諸將為四路趨定州砦賊毁橋斷其歸路四面圍之懐敏突圍走由是大潰懐敏馳至長城濠路已斷遂及將校十四人死焉餘軍九千四百馬六百皆為敵所得元昊乘勝直抵渭州焚蕩廬舍屠掠民畜自涇邠以東皆閉壘自守范仲淹自將慶州蕃漢兵援之元昊乃還議者欲以金繒啖契丹使攻元昊命御史中丞賈昌朝往使昌朝力辭使命且上疏曰太祖收方鎮之權以為萬世利及太宗時將帥率多舊人猶能仗威靈所向有功近嵗因西羌之叛驟擇將領而士不練習以屢易之將馭不練之士故戰則必敗此削方鎮太過之𡚁也况今武臣多親舊恩倖出即為將素不知兵一旦付與千萬人之命是驅之死地矣此用親舊恩倖之弊也請自今方鎮守臣無數更易刺史以上宜慎所授以待有功且命將之時去疑貳推恩惠務責以大効使一切便宜從事庶得馭將之道帝嘉納之
  發明不曰帥兵而曰會兵以見諸砦之兵皆歸統率力足以拒賊明矣臨事而懼好謀而成此用兵之大要懐敏輕率六軍殊無紀律墮賊計中不為無罪故不曰死之而書敗死以示貶書大掠所以賊元昊也嗚呼自元昊叛逆䘮師失地殆無虚日而官軍未聞一㨗則宋之武功不競亦可見矣慶歴盛時不過如此况靖康之世乎有天下者不可不鑒
  冬十一月以韓琦范仲淹龎籍為陕西安撫經畧招討使置司涇州
  初翰林學士王堯臣體量安撫陕西歸上疏論兵因言韓琦范仲淹皆忠義智勇不當置之散地及葛懐敏敗死中外震懼帝思堯臣之言㑹仲淹附王懐徳入奏乞與韓琦同經畧涇原並駐涇州琦兼秦鳳臣兼環慶涇原有警臣與琦合秦鳳環慶之兵犄角而進若秦鳳環慶有警亦可率涇原之師為援臣當與琦練兵選將漸復横山以斷賊臂不數年間可期平定願詔龎籍兼領環慶以成首尾之勢秦州委文彦博慶州用滕宗諒總之渭州一武臣足矣帝采用其策乃復置陕西路經畧安撫招討使總四路之事置府涇州益屯兵三萬以琦仲淹籍分領之復以堯臣為體量安撫使徙彦博帥秦宗諒帥慶張亢帥渭州堯臣復言琦等既為陕西四路招討等使則四路當禀節制不當復帶使名各置司行事使所禀不一於是諸路並罷經畧使琦與仲淹在兵間久名重一時人心歸之朝廷倚以為重二人號令嚴明愛撫士卒諸羌来者推誠撫接咸感恩畏威不敢輙犯邊境邊人為之謡曰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膽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
  廣義方元昊㓂邊日甚朝廷震駭向非韓范二公出而共當其任吾知囊中必無脫頴之錐而西邊之事何人能辦乎易曰大車以載冇攸往无咎韓范以之
  徴處士孫復為國子監直講
  復晉州平陽人舉進士不第退居泰山著春秋尊王發㣲十二篇國子直講石介甞師事之語人曰孫先生非隠者也於是范仲淹富弼皆言復有經術宜在朝廷故召用之
  發明舉逸民盛徳事也孫復心存著述甘於韜晦誠非偽隠以徼名者也今因推薦舉而用之其樂善之誠可見矣書以予之宜矣
  以富弼為翰林學士辭不拜
  弼始受命使契丹聞一女卒再徃聞一男生皆不顧得家書未甞發輙焚之曰徒亂人意於是帝復申樞宻直學士之命弼辭又除翰林學士弼懇辭曰增嵗幣非臣夲意特以方討元昊未暇與角故不敢以死爭安敢受賞乎
  癸未三年春正月元昊上書請和
  西鄙用兵日久帝心厭之會契丹使言元昊欲歸欵乃宻詔龎籍招納之籍遣李文貴還以通意元昊聞之大喜亟出王嵩厚禮之使與文貴以剛哩凌書至延州議和然猶倔强不肯削僣號且云如日方中止可順天西行安可逆天東下籍以其言未服乃令自請而詔籍復書許之使呼剛哩凌為太尉籍曰太尉三公非倍臣所得稱使剛哩凌當之則元昊不得臣矣今其書自稱寧令或謨寧令皆其官名也於義無嫌至是元昊知朝廷許和有緒乃遣其六宅使賀從勗與文貴至延州上書自稱男邦尼鼎國烏珠上書父大宋皇帝更名曩霄而不稱臣烏珠譯之為吾祖如汗號籍言名體未正不敢以聞從朂曰子事父猶臣事君也若得至京師天子不許更歸議之籍送使者闕下因陳便宜言羌久不通和市國人愁怨今辭理寖順必有改事中國之心請遣使諭之
  發明嗚呼宋室柔弱從可見矣宋人無謀益可知矣考之分注西鄙用兵仁宋已厭頃因契丹之傳言遂許夏人之通好由是變君臣之號為父子之稱更名曩霄戲譯吾祖則其侮慢不恭莫此為甚宋之君臣惟存姑息罔敢正名其罪豈不深可惜哉故綱目不曰表而曰書不曰乞而曰請其義可見矣
  二月立四門學○三月以吕夷簡為司徒同議軍國大事
  先是夷簡感風眩詔拜司空平章軍國重事疾稍愈命數日一至中書裁决可否夷簡力辭帝降手詔曰古謂髭可療疾今剪以賜卿至是帝御延和殿召見敇乗馬至殿門命内侍取兀子輿以前夷簡辭避久之詔給扶毋拜乃罷相改授司徒同議軍國大事
  以晏殊同平章事兼樞宻使賈昌朝參知政事富弼為樞宻副使弼固辭不拜
  弼見帝言契丹既結好議者便謂無事萬一敗盟臣死且有罪願陛下思其輕侮之恥坐薪甞膽不忘脩政且收臣新命使天下知使臣不受賞和好未可保其於守備决不敢懈帝察其意堅改授資政殿學士發明富弼謙徳之心至是益見矣前為翰林學士而不受此為樞宻副使而固辭回視少得寸功嘵嘵自鳴患得患失者豈可同日語哉觀其契丹萬一敗盟臣死且有罪之言詎非仁人之量君子之心乎易曰謙謙君子卑以自牧富弼近之矣
  召夏竦為樞宻使○以歐陽修王素蔡襄知諫院余靖為右正言
  增置諫官以修等為之襄喜賢路開而慮正人難久立乃上疏曰任諫非難聽諫為難聽諫非難用諫為難修等三人忠誠剛正必能盡言臣恐邪人不利必造為禦之之說其禦之不過有三曰好名好進彰君過爾願陛下察之毋使有好諫之名而無其實修每入對帝必延問執政咨所宜行既多所宜行小人翕翕不便修慮善人必不勝數為帝分别言之初范仲淹之貶饒州修及尹洙余靖皆以直仲淹見逐羣邪目之曰黨人於是朋黨之論起修乃進朋黨論以為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以同利為朋皆自然之理也然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盖小人所好者利祿所貪者財貨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反相賊害雖兄弟親戚不能相保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修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故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修論事切直人視之如仇帝獨奬其敢言顧侍臣曰如歐陽修者何處得来發明仁宗以歐陽修王素蔡襄知諫院以余靖為右正言則賢路開而正人得矣觀修之所進朋黨一論豈不切中時之膏肓哉掲而書之意有在矣
  廣義大易泰之初九㧞茅茹以其彚征吉盖言君子同類而進則吉也今以衆君子而任言責其得泰之初九者乎
  夏四月遣使如夏州
  賀從朂至京帝用龎籍言命著作佐郎邵良佐更往議之許封冊元昊為夏國主嵗賜絹十萬匹茶三萬斤富弼言元吴臣契丹而不臣我朝則是契丹為無敵於天下矣須令稱臣乃可許和蔡襄亦言元昊自稱烏珠既又譯為吾祖特以侮慢朝廷使朝廷賜之詔而亦曰吾祖是何等語耶不可許其請帝皆不聽良佐至夏州元昊亦遣儒鼎伊實張延夀等来議和及嵗幣
  以韓琦范仲淹為樞密副使
  以元昊請和故召還命知永興軍鄭戩代之富弼言西㓂未殄亦須藉材若二人俱来或恐闕事願召一
  人使處於内一人就授副樞且令在邊表裏相濟事無不集不聽時元昊倚契丹邀索無厭晏殊等厭兵將一切從之琦力陳其不便帝嘉納之
  夏竦至京師罷之以杜衍為樞密使
  初召竦諫官歐陽脩蔡襄等交章論竦在陕西畏懦不肯盡力兼之挟詐任數姦邪傾險陛下孜孜政事首用懐詐不忠之臣何以求治中丞王拱宸亦言竦經畧西師無功而歸今置諸二府何以厲世因對極論之帝未省遽起拱宸前引裾畢其說帝乃悟㑹竦已至國門言者論益力乞毋令入見右正言余靖言竦累表引疾及聞召命即兼驛而馳若不早决竦必堅求面對叙恩感泣復有左右為之地者則聖聽惑矣章累上即日詔竦歸鎮拜杜衍為樞密使竦亦自請還節龯徙知亳州竦至亳上書萬言自辨乃徙判并州蔡襄言於帝曰陛下罷竦而用琦仲淹士大夫賀于朝庶民歌於路至飲酒呌號以為歡且退一邪進一賢豈能關天下輕重哉盖一邪退則其類退一賢進則其類進衆邪並退衆賢並進海内有不泰乎雖然臣竊憂之天下之勢譬猶病者陛下既得良醫矣信任不疑非徒愈病而又夀民醫雖良術不得盡用則病且日深雖有和扁難責效矣國子監直講石介篤學尚志樂善嫉惡喜聲名遇事奮然敢為㑹吕夷簡罷相章得象晏殊賈昌朝韓琦范仲淹富弼同時執政而歐陽修蔡襄王素余靖並為諫官夏竦既拜復奪之以衍代因大喜曰此盛事也歌頌吾職其可已乎作慶厯聖德詩有曰衆賢之進如茅斯㧞大姦之去如距斯脫其言大姦盖斥竦也詩且出孫復聞之曰介禍始于此矣范仲淹亦謂韓琦曰為此鬼怪輩壊事也
  發明書曰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惡德惟其賢仁宗用韓琦范仲淹杜衍而罷夏竦可謂得好惡之公矣盖由蔡襄歐陽修諸賢諫之也所謂一邪退則其類退一賢進則其類進衆邪並退衆賢並進海内其有不泰乎是以治天下者當辨其賢不肖而黜陟之否則如莠之亂苖其不為害榢者幾希矣綱目備書盖予之也
  廣義夬之上六曰無號終有凶盖言衆陽君子决去一隂小人故小人無用號咷而終必有凶也修等去夏竦其得夬之上六者歟宜乎石介之形于歌頌也
  自正月不雨至于是月帝禱于西太乙宫是日雨京師久旱遣使祠禱嶽瀆羣臣請帝親檮于郊帝曰太史言月二日當雨今將以旦日出禱王素曰臣非太史然度是日必不雨帝問其故素對曰陛下知其且雨而禱之應天不以誠故也帝竦然詔明日詣西太乙宫諫官故不在屬車間時命素扈從日甚熾埃氛翳空比車駕還未薄城天大雷電而雨時王徳用進二女素論之帝曰朕真宗皇帝子卿王旦子也有世舊非他人比徳用實進女然已在朕左右奈何素曰臣之憂正恐在左右爾帝動容立命遣女出宫而賜素銀緋
  發明春秋之法歴時而總書不憂雨者也不憂雨者無志乎民者也僖三年書六月雨傳曰雨云者喜雨也是時亢陽不雨仁宗焦勞禱于太乙是日即雨天之感應何若是之速耶觀此義則知綱目有懼天災恤民隠之意遇天災而不懼視民隠而不恤自樂其樂而不與民同也國之亡無日矣
  廣義昔王旦受賂真宗釀成天書之醜今有骨鯁之子而仁宗隨致禱雨之應其可謂能盖父之愆者歟
  吕夷簡罷
  先是陕西轉運使孫沔上書言自夷簡當國黜忠言廢直道以姑息為安以避謗為智柔而易制者升為心腹姦而可使者保為羽翼是張禹不獨生於漢而李林甫之復見於今也書上帝不之罪夷簡見書謂人曰元規藥石之言但恨聞此遲十年爾至是蔡襄復言夷簡被病以来兩府大臣並笏受事於門貪尚權勢病不知止乃罷同議軍國大事未幾以太尉致仕
  廣義昔吕蒙正曰有姪夷簡宰相才也今觀孫沔之言則知夷簡正大學所謂不能絜矩之小人也豈宰相才耶嗚呼蒙正之於夷簡雖以同氣之親尚不能知况他人乎書稱知人之難觀此益信
  五月朔日食○秋七月王舉正罷八月范仲淹參知政事富弼為樞密副使
  歐陽修余靖論舉正懦黙不任事范仲淹有相才請罷舉正而用仲淹帝然之舉正遂罷拜仲淹參知政事仲淹曰執政可由諌官而得乎固辭不拜願與韓琦出行邊命為陕西宣撫使未行復除參知政事帝方銳意太平數問當世事仲淹語人曰上用我至矣事有先後久安之弊非朝夕可革也帝再賜手詔又為之開天章閣召輔臣條對仲淹退而上十事曰明黜陟抑僥倖精貢舉擇長官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推恩信重命令减徭役悉采用之宜著令者皆以詔書畫一頒下○帝復申副樞之命弼猶固辭帝使宰相諭之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遼故也時元昊使辭帝至紫宸殿俟弼綴樞宻院班乃坐弼不得已受命帝以平治責成輔相命弼主北事仲淹主西事弼上當世之務十餘條及安邊十三策大畧以進賢退不肖止僥倖去宿弊欲漸易監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於是小人始不恱矣
  以韓琦為陜西宣撫使
  時二府合班奏事琦必盡言雖事屬中書亦指陳其實同列或不恱帝獨識之曰韓琦性直琦甞條所宜先行者七事曰清政夲念邊計擢材賢備河北固河東收民心營洛邑繼又陳救弊八事曰選將帥明按察豐財利遏僥倖進能吏退不才謹入官去冗食謂數者之舉謗必隨之願委計輔臣聽其注措帝嘉納之遂命宣撫陕西琦討平羣盗張海郭邈山等汰禁卒羸老不任用者修鄜延城障賑河中同華諸州饑民所活百餘萬人
  九月任中師罷○冬十月以張昷之王素等為都轉運按察使
  先是知諫院歐陽修言天下官吏既多朝廷無由遍知其賢愚善惡乞立按察之法於内外朝官三丞郎官中選强幹廉明者為之使至州縣遍見官吏其公廉無狀皆以朱書於名之下其中材之人以墨書之歲具以聞詔從之富弼范仲淹復請詔中書樞宻通選逐路轉運按察使即委使自擇知州知州擇知縣不任事者皆罷之於是昷之等首被兹選昷之河北王素淮南沈邈京東施昌言河東李絢京西 仲淹之選監司也取班簿視不才者一筆勾之弼曰一筆勾之甚易焉知一家哭矣仲淹曰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遂悉罷之
  廣義范文正富鄭公千載偉人也觀二公論勾官之事則知其識見亦不能無軒輊矣
  更定磨勘法
  初太祖以舊制文武常參官各以曹務閑劇為月限考滿即遷非循名責實之道乃罷之淳化中置審官院考課中外職事受代京朝官引對磨勘盖復序進之制其後立法文臣五年武臣七年無贓私罪始得遷秩曾犯贓罪則文臣七年武臣十年中書樞宻取㫖其七階選人則考第資歴無過犯或有勞績者逓遷謂之循資至是用范仲淹言詔兩地臣僚非有勲徳善狀不得非時進秩京朝官磨勘年限内有無勞績及舉者數取㫖朝官須三年無私罪而有監司及清望官五人為保任方遷員外郎舉者數不足增二年遷郎中少卿監亦如之遷太卿監諫議悉聽㫖其法始宻于舊矣
  十一月更定䕃子法
  太祖初定任子之法臺省六品諸司五品登朝甞歴兩任然後得請太宗即位諸州進奏者授以試銜及三班職尋特定選人七等凡誕聖節及三年南郊皆聽奏一人而特恩不預焉由是奏薦之恩寖廣至是范仲淹富弼始裁損奏補入仕之路罷聖節奏䕃恩凡長子不限年諸子孫必年過十五弟姪年過二十乃得䕃至是任子之恩殺矣
  發明定磨勘則考官之法愈宻定䕃子則任子之恩愈殺此皆革故鼎新之善政也故備書予之
  十二月河北雨赤雪河東地震
  諫官孫甫上疏言赤雪者赤眚也人君舒緩之應地震者隂盛也隂之象為臣為後宫為小人盛則隂變而動矣天地災變固無虚應陛下救舒緩之失莫若自主威福時出英斷以懾姦邪救隂盛之變莫若外修徳政内制後宫此應天之實也
  發明凡隂陽之道順則為常變則為異然變不虚生必因人為之感而生夫雪乃常理雪焉而赤則是變常而為異地乃常理地焉而震則是變常而為異是故明王順徳則四時順序隂陽和暢海宇乂寧善乎孫甫有曰赤雪者赤眚也人君舒緩之應地震者隂盛也隂之象為臣為後宫為小人得非是之應歟苟能納甫之言益加愓厲則庶乎其可矣易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噫降災雖在乎天弭災則在乎君後世之有天下者不可不勉於為善也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四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巻五
  起甲申宋仁宗慶厯四年盡癸夘宋仁宗嘉祐八年凡二十年
  甲申四年春正月帝復御經筵
  自元昊反罷進講崇政殿説書趙師民言帝王治經與品庶異不獨玩空文占古語也今方外小有事臣等即不復進見是以為先王遺籍可以講無事之朝不足賛有為之世臣愚以為過矣又獻勸講箴帝嘉納之於是復命曾公亮等講讀經史甞謂公亮等曰卿等宿儒博學多所發明朕雖盛暑亦未甞倦但恐卿等勞爾
  發明人主不可一日不學仁宗因西鄙多故遂罷進講經筵久曠于兹有年昔漢光武受命中興東西誅戰不遑寧處而且投戈講藝息馬論道孝明帝庶政萬機無不簡心而垂情古典遊意經義兹以西方小警久廢進講之規失之甚矣葢自即位之初書御經筵至是垂二十年僅克再見豈不深可惜哉故書復御既喜之而又譏之也
  荆王元儼卒
  元儼太宗第八子廣顙豐頥嚴毅不可犯天下崇憚之名聞外夷呼為八大王遼人入使必問王安否及所在荘獻臨朝自以属尊望重恐為太后所忌深自沈晦既有疾帝親視之屛人與語所對皆忠言至是卒有司以年嵗不利財用方困請緩𦵏期范仲淹言荆王太宗愛子真宗愛弟屢被讒惑陛下仁聖力能
  保全豈忍送𦵏之際却惜財利而廢典禮請賜内藏庫金帛備𦵏事帝從之
  發眀書曰荆王元儼卒者為天下得人之惜也
  三月詔天下州縣立學行科舉新法
  時范仲淹意欲復古勸學數言興學校本行實詔近臣議於是宋祁等奏教不本於學校士不察於鄉里則不能覈名實有司束以聲病學者専於記誦則不足盡人材參考衆説擇其便于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於學校然後州縣察其履行則學者脩飭矣先策論則文詞者留心於治亂矣簡程式則閎博者得以馳騁矣問大義則執經者不専於記誦矣帝從之乃詔天下皆立學本道使者選部属官為教授員不足取於鄉里宿學有道業者士須在學三百日乃聽預秋試舊嘗克試者百日而止試于州者令相保任有匿服刑虧行冒名等禁三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先策次論次詩賦通考為去取而罷帖經墨義士通經術願對大義者試十道
  廣義分註載宋祁之論即三代取士之法備書于冊其美可知
  契丹党項諸部叛附于夏
  元昊侵党項契丹遣使讓之元昊不聽党項等部及夾山部若岱爾族八百户與山西部族節度使庫哩皆叛契丹降于元昊
  宜州蠻歐希範作亂討平之○夏四月作太學五月帝謁孔子
  判國子監王拱辰田況王洙余靖等言漢太學二百四十房千八百室生徒三萬人唐學舍亦千二百間今取才養士之法盛矣而國子監才二百楹制度狭小不足以容詔以錫慶院為太學置内舍生二百人講殿既備帝謁孔子故事止肅揖帝特再拜賜直講孫復五品服初海陵人胡瑗為湖州教授訓人有法科條纎悉備具以身率先雖盛暑必公服坐堂上嚴師弟子之禮視諸生如其子弟諸生亦信愛如其父兄從之㳺者常數百人時方尚詞賦湖學獨立經義治事齊以敦實學及興太學詔下湖州取其法著為令式
  發明善治天下者莫大乎育賢才而崇先哲育賢才則得人以資國家之用崇先哲則褒善以為斯道之倡此皆治天下之善政而王者之盛心焉仁宗自三月詔天下立學行科舉新法則育賢才之道著是月作太學謁孔子則崇先哲之義𨺚其所以培植國本振作斯文而為有宋盛徳守文之主豈不從可見哉綱目特舉而備書之其予之之意有在矣
  廣義書曰帝謁孔子所以著仁宗尊師重道之美
  契丹伐党項夏人救之
  發明聲罪致討曰伐党項契丹之藩服既書叛以正其罪於前復書伐以定其罪於後夏人納叛不為無罪故書救者非善詞也所以惡其助逆之非耳美惡不嫌同詞其義自見
  ○元昊復遣使來上表
  元昊遣使上誓表言兩失和好遂厯七年立誓自今願藏盟府其前日所掠将校民户各不復還自此有邉人逃亡亦毋得襲逐臣近以本國城砦進納朝廷其栲栲䥥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邉境蕃漢所居乞畫中為界於内聽築城堡凡嵗賜銀綺絹茶二十五萬五千乞如常數臣不復以他相干乞頒誓詔葢欲世世遵守永以為好儻君親之義不存或臣子之心渝變當使宗祀不永子孫罹殃帝遣使賜元昊詔曰俯閲來誓一皆如約時韓琦自陜西還與范仲淹並對言為今之䇿當以和好為權宜戰守為實務因畫和守戰三䇿又言北戎久強今乘元昊議和其勢愈重茍不大為之備禍未可量夫京師坦而無備若北戎一朝稱兵深入必促河朔重兵與之力戰彼戰勝則直趨澶淵若京城堅固戒河朔之兵勿與戰彼不得戰欲深入則前有堅城後有重兵必沮而自退退而邀之擊之皆可也故修京師非徒禦宼誠以伐深入之謀諌官余靖言王者守在四夷今無故而修京城是舍天下之大而為嬰城自守之計遂不果行發明書元昊遣使來上表則其歸欵之誠與前上書者異矣故恕其跋扈不恭之心而特書遣使所以嘉其悔過而進之也雖然元昊之來上表者非心服也力不瞻也時方有事於契丹苟不求和於宋則南北受敵自取敗亡耳故上一札之書以結中朝之好殊不知為緩兵之計也使宋室君臣茍能知此併力伐之安有西顧之憂哉惜乎不足以語此
  六月開寶寺塔火
  余靖上疏言五行之占本是災變宜戒懼以荅天意而開有詔取舊瘞舍利入禁中竊恐巧佞之人推為靈異再圖營造廣事浮費以奉佛求福非天下所望也宜一塔不能自衛為火所毁況藉其福以庇於民哉
  發明開寶寺塔乃太宗所建以藏舍利者其淫名無謂莫此為甚厯朝因之而不能毁深可惜也大抵天地之間一義氣之周流開寶寺塔乃非義之建非義之建天必厭之故一夕大火焚燒俱盡豈不快哉凡人不能毁而天毁之者此類是也
  以范仲淹為陜西河東宣撫使
  初仲淹以忤吕夷簡放逐者數年及陜西用兵帝以其士望所属拔用䕶邉及夷簡罷召還倚以為治中外想望其功業仲淹亦以天下為己任與富弼日夜謀慮興致太平然更張無漸規模闊大論者籍籍及按察使出多所舉劾衆心不悦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宻僥倖者不便由是謗毁稍行先是石介奏記于弼責以行伊周之事夏竦怨介又欲因以傾弼等乃使女奴隂習介書久之習成遂改伊周曰伊霍且偽作介為弼撰廢立詔草飛語上聞帝雖不信而弼與仲淹恐懼不自安適聞契丹伐夏遂請行邉羅從彦曰小人之權幸可畏也以仁宗之英明急於圖治而富范等衂於讒間不果其志何耶古者人君立政立事君臣相與合心同謀明足以照之仁足以守之勇足以㫁之為之不𭧂而持之以久故小人不得措其私權幸不得揺其成若慶厯之事鋭之於始而不究其終君臣之間毋乃有未至邪
  廣義文正功業不就豈文正之不幸耶仁宗之不幸也使得遂其初志則宋國不虚而契丹西夏不足平矣嗚呼惜哉
  京師旱蝗
  上謂輔臣曰方嵗旱而飛蝗百姓何罪罹此黙禱上帝願歸咎朕躬余靖等言災異之來實由人事闕失今陛下既有引過之言逹於天地神祇伏乞必踐其言必行其實専聽㫁攬威權號令信於人恩澤及於下則災異消和氣應矣
  發明書曰惟吉凶不僣在人惟天降災祥在徳旱蝗雖由於天其實則在乎人茍能敬天恤民則旱不為災蝗不為厲反是則災異之害民必矣考之分註帝苦旱蝗憂及百姓黙禱上帝願歸朕躬庶㡬有恐懼脩省之心矣故又曰慎乃儉徳惟懐永圖仁宗其近之
  契丹初脩國史○秋七月大封宗室
  先是富弼言北人率以近親為名王將相以治國事掌兵柄今嵗荆王之薨識者憂之臣願陛下擇宗室中賢者數人封之内以藩屏王室外以威示四夷時祖宗之後未有封王爵者帝用弼議封秦王廷美子徳文為東平王潤王元份子允讓為汝南王燕王徳昭孫從藹為潁國公岐王徳芳孫從照為安國公同時封王公者凡十人
  廣義封建重事也趙宋開國至此始封宗室不亦後乎孟子曰堯舜之仁不偏愛人急親賢也堯舜之知不偏愛物急先務也鄭公有焉
  契丹來告伐夏八月遣右正言余靖報之
  契丹主以夏援党項之故徵諸道兵將討元昊遣使來告曰請為中國討賊慎無與和也時朝廷欲加元昊封冊而契丹之使適至帝疑契丹與元昊同謀以見欺欲調發為備召羣臣議之富弼言契丹實有怨於元昊耳保無他也余靖言契丹挾詐不可輕許乃命靖致贐禮且覘其誠否而留夏國封冊不發發明夷狄雖春秋所外者然能盡禮於中國則未嘗不進之如書荆人來聘之類是也契丹惡夏納叛將欲伐之又恐名義不正遣人來告則其尊中國之心可見矣因其來告遣使報之宋得體焉綱目有中國外邦交予之者此類是也
  以富弼為河北宣撫使
  從弼請也弼及范仲淹既去石介不自安亦請外得濮州通判
  許公吕夷簡卒
  諡文靖自荘獻太后臨朝十餘年間天下晏然夷簡之力為多及西夏用師契丹求地夷簡選將命使二邉以寧獨建募萬勝軍加契丹嵗幣大為後日之患又成郭后之廢逐孔道輔范仲淹干外時論少之然所斥士旋復收用亦不終廢其於天下之事屈伸舒巻動有操術故當國最久雖數為言者所詆而帝眷倚不衰朱熹曰當許公用事之時其舉措不合衆心者多矣而又惡忠賢異巳必力排之逮其晚節知天下公議不可終拂又慮天下之事或至危亂而忠賢之排去者將起復用是以寧損故怨以為收之桑榆之計其慮患之意雖未必盡出於至公而補過之善天下實被其賜則與世之遂非長惡力戰天下之公議以貽患國家者相去逺矣
  發明夷簡輔相二紀得君専而行政久然其卒也何不具其官而獨存其爵葢必有説焉自太后臨朝天下無事故其功也及募萬勝之軍加契丹之幣雖偷目前之安大為後日之患況以私忿而譛廢郭后惡直言而黜逐正人則是伐休休有容之量而愧是職亦多矣故削其官此予而未盡予之意也
  九月晏殊罷
  殊平居好賢及為相務進人材擢歐陽脩等為諌官既而苦其論事煩數或面折之至是脩出為河北都轉運使諌官奏留之殊獨不許孫甫蔡襄因上言殊為李宸妃碑不言生帝又役官兵治僦舍以規利乃降授工部尚書出知潁州殊剛簡清儉博學洽聞文章膽麗為世推重
  以杜衍同平章事兼樞宻使賈昌朝為樞宻使陳執中參知政事
  衍務裁僥倖每有内降率寢格不行積詔㫖至十數輙納帝前帝嘗語歐陽修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内降邪凡有求於朕毎以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執中自知青州召還諌官蔡襄孫甫等争言執中剛愎不學若任以政天下不幸帝不聽諫官論不止乃命中使賫勑告即青州賜之明日諌官上殿帝作色迎謂之曰豈非論陳執中邪朕已召之矣乃不敢言
  發明分註載仁宗用陳執中之决則其拒諫不亦甚乎惡得賢
  契丹伐夏冬十月夏人誘而敗之契丹及夏平
  契丹主宗真親將騎兵十萬出金肅城遣弟重元將騎七千出南路樞宻使蕭惠將兵六萬出北路三路濟河長驅入夏境四百里不見敵據徳勝寺南壁以待惠與元昊戰于賀蘭山北敗之元昊見契丹兵盛乃請和退師十里請收叛黨以獻且進方物契丹主遣樞宻副使蕭革迓之而進軍次于河曲元昊親率党項三部以待罪契丹命革詰其納叛背盟之故賜之酒許其自新惠以為大軍既集宜加伐不可許和契丹主猶豫未決元昊以未得成言又退師三十里以候凡三退將百里每退必赭其地契丹馬無所食因許和元昊乃遷延以老之度其馬饑士疲因縱兵急攻惠營敗之乘勝攻南壁契丹主大敗從數騎走得免元昊入樞宻使蕭孝友砦執駙馬蕭呼敦以去已而遣使歸其先所俘獲契丹亦遣所留夏使還之契丹主遂引兵還
  發明觀綱目所書則知契丹可謂勇而無謀者也而元昊則能勇而能怯者焉噫二國桀黠于當時有如此者仁宗雖欲髙枕得乎
  十一月詔戒朋黨相訐
  并戒按察恣為苛刻及文人肆言行怪者
  廣義國有朋黨非美名也掲而書之所以譏慶厯治亂邪正之雜揉耳君臣同心上下輯睦惡在其有朋黨哉
  契丹以雲州為西京
  雲州即雲中也契丹建為西京大同府於是契丹境内凡五京六州軍城百五十六縣二百九部族五千二属國六十東至于海西至金山暨于流沙北至臚朐河南至白溝幅員萬里
  十二月冊元昊為夏國主
  余靖使還知契丹已與夏和帝乃遣尚書員外郎張子奭克冊禮使冊元昊為夏國主仍賜對衣黄金帯銀鞍勒馬銀二萬兩絹二萬匹茶三萬斤冊以漆書竹冊籍以錦金塗銀印文曰夏國主印約稱臣奉正朔改所賜勅書為詔而不名許自置官属使至京就驛貿賣宴坐朶殿使至其國相見用賔客禮置𣙜場於保安軍及髙平砦第不通青鹽命國子博士髙良夫等㑹夏人畫疆界然朝使往止留館宥州終不復至興靈而元昊帝其國中自若也
  發明宋以仁義為本而國勢恒病於不振何者以方興之師而不能克乆疲之遼以全盛之師而不能制蕞爾之夏陵夷而至於宣靖建紹以後浸不足道也豈非積弱之勢有以致之耶昔孟子告齊宣王曰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是時元昊雖臣而稱帝自若所陷城邑不能復取而反贈以王爵賜以銀絹失策甚矣觀元昊不欲臣宋之意契丹請為討賊之言豈不見譏于外邦哉或者以元昊小醜不足與較嗚呼義當為而不為則過於弱義不當為而為之則失於強元昊父事宋朝臣事契丹則有輕宋之心在義之所當伐而不可逭者茍行姑息則是失國之體驕敵之情其如國法何哉此姑息元昊是非之㫁也
  環州种世衡卒
  環原間敏珠爾宻藏康努卜三族最大其北有二川交通西界宣撫使范仲淹議築古細腰城㫁其路命世衡及知原州蔣偕董其事世衡時知環州方卧病檄至即將所部甲士晝夜興築城成而卒世衡善撫士卒得人死力教土人習弧矢以佐官軍吏民有謀某事辭某事者咸使之射從其中否而與奪之坐過失者亦用此得贖吏農工啇無不樂射在邉數年積毅通貨所至不煩縣官益兵増饋而武功自振夏戎聞属羌不可誘土人皆善射乃不復以環為意及卒青澗及環人皆畫像祠之
  乙酉五年春正月罷杜衍范仲淹富弼以賈昌朝同平章事兼樞宻使宋庠參知政事王貽永為樞宻使吳育龐籍為副使
  仲淹弼既出宣撫攻者益衆二人在朝所為亦稍沮止衍獨左右之衍好薦引賢士而抑僥倖羣小咸怨衍壻蘓舜欽易簡子也能文章論議稍侵權貴時監進奏院循例祠神以伎樂娱賔集賢校理王益柔曙之子也於席上戲作傲歌御史中丞王拱辰聞之以二人皆仲淹所薦而舜欽又衍壻欲因是傾衍及仲淹乃諷御史魚周詢劉元瑜舉劾其事拱辰及張方平列狀請誅益柔章得象無所可否賈昌朝隂主之韓琦言于帝曰益柔狂語何足深計方平等皆陛下近臣今西陲用兵大事何限俱不為陛下論列而同狀攻一王益柔此其意可見矣帝感悟乃止黜益柔監復州酒税而除舜欽名同席被斥者十餘人皆知名之士拱辰喜曰吾一舉網盡矣舜欽既得罪衍由是不安求去不許㑹諫官錢明逸論仲淹弼更張綱紀紛擾國經凡所推薦多挾朋黨陳執中復譛衍庇二人帝不悦遂併黜之衍罷知充州仲淹知邠州弼知鄆州衍清介有大節其去也君子惜之
  發明禮曰為人君者謹其好惡而已矣其臣果忠耶雖有浮言而勿去其臣果佞耶雖有譽言而必去斯得好惡之公也今杜衍等因羣吠紛紜同日罷職然三人素著忠直仁宗所目擊者而且信讒擯棄茍平日所不知者其能免於黜逐哉綱目不書杜衍等罷而書罷杜衍等其義可見耳吁廣義仲淹之服西夏富弼之使契丹其豐功偉績豈惟當時之罕及亦後世之所難能也𡗜何仁宗一聽讒人而遽罷二公耶況乎二公無罪可徵特指其與杜祁公為朋比而去之耳意若仁宗者可謂自壊其萬里長城者也其不智孰甚焉
  罷磨勘䕃子新法○三月罷樞宻副使韓琦
  范仲淹富弼罷去琦不能獨居上疏辨析且言近日臣僚多務攻擊忠良取抉私忿不報初陜西四路總管鄭戩遣静邉砦主劉滬著作佐郎董士亷城水洛以通秦渭援兵知渭州尹洙以為前此屢困於賊者正由城砦多而兵勢分也今又益城不可奏罷其役㑹戩罷而滬等督役如故洙不平以張忠代之滬不受代洙乃諭裨將狄青往械滬及士亷下吏而罷水洛之役戩論奏不已琦是洙而朝議右戩竟徙洙知慶州釋滬等獄而復城水洛琦乃請外遂出知揚州河東轉運使歐陽修上䟽曰杜衍范仲淹韓琦富弼天下皆知其有可用之賢而不聞其有可罷之罪自古小人讒害其識不逺欲廣陷良善則指為朋黨欲動揺大臣則誣以専權葢去一善人而衆善人尚在則未為小人之利欲盡去之則善人少過唯指為朋黨則可盡逐自古大臣被主知䝉信任則難以他事動揺唯有専權是上之所惡方可傾之夫正士在朝羣邪所忌謀臣不用敵國之福也竊為陛下惜之羣邪益忌修因𫝊致修罪左遷知滁州洙博學有識度以為自唐以來文格卑弱至栁開始為古文而世未知宗尚乃與穆修復振起之為文簡而有法元昊反洙未嘗不在兵間故於西事尤為練習未幾卒
  發明禮曰大臣不可不敬也是民之表也邇臣不可不慎也是民之道也韓琦憤正人之悉去救尹洙之直言諫之不行琦力請外仁宗無辨出知揚州則於敬大臣之心為益疏矣涇渭何由而别哉綱目具官而書罷所以明其不宜罷也
  廣義范仲淹富弼韓琦一時罷去則宋國可謂空虚矣烏得不起契丹西夏之侮哉所謂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也奚足怪哉
  罷科舉新法
  范仲淹既去執政以新定科舉入學預試為不便且言詩賦聲病易考而策論汗漫難知祖宗以來莫之有改且得人嘗多矣帝下其議有司請如舊法乃詔前所更令悉罷之
  發明科舉之法國之得實才者莫切於此士之期進用者亦莫切於此誠治世之良規保邦之要法也自唐以詩賦取士雖亦求賢之國未免浮譁之失宋去唐未逺因之不革猶未盡善惟范仲淹定以策論則庶㡬有性理之學焉仲淹去國朝議罷之豈不深可嘆哉上書罷磨勘䕃子新法此書罷科舉新法皆惜之之意也
  夏四月朔日食○五月夏人歸石元孫
  諫官御史奏元孫軍敗不死為國辱請斬于塞下以示西人賈昌朝獨引春秋榖臣知罃故事請赦之因人對又袖出魏于禁傳以奏曰前代將臣覆沒而還多不加罪帝乃貸元孫編管全州子弟嘗受陣亡恩澤者並追奪之
  發明元孫之事當以臺諫之言為是而以宰相之言為非是時元昊反叛邉城未復正宜明君臣之義辨逆順之理今石元孫以總管敗沒于賊不能死義罪逆當誅況臺諫論奏尤為明切仁宗乃惑賈昌朝之言從而赦之是使偷生之徒横行於天下而誅亂討逆之法亦不必立矣故綱目於此書夏人歸石元孫以深貶之嗚呼失節之臣猶且赦之況下於失節者乎綱目不書赦免猶為中國諱之也
  章得象罷
  得象在中書畏逺名勢宗黨親戚一切抑而不進然亦無所建明御史孫抗數論之得象乃上章求去遂出知陳州
  廣義既已罷黜諸賢則得象之才徳果有出于諸賢之右者哉罷去宜矣
  以陳執中同平章事兼樞宻使吳育參知政事丁度為樞宻副使
  未幾執中與賈昌朝言西夏來庭乞免兼樞宻使從之
  冬十月罷轉運兼按察使○十一月罷京東安撫使富弼
  滁州狂人孔直溫謀反伏誅搜其家得石介書時介已死宣㣲南院使夏竦言介詐死乃弼遣介結契丹起兵期以一路兵為内應請發介棺騐之詔下充州訪介存亡杜衍以闔族保介必死提刑吕居簡亦言無故發棺何以示後始獲免遂罷弼安撫使伐孫復監䖍州税介子孫覊管他州
  發明甚矣小人之心至酷而不恕也茍有中傷君子者則必投間抵隙務致傾䧟而後已是時夏竦深憾石介詞連富弼誣以謀通契丹之事嗚呼弼以赤心報國帝所深知安有潛結北敵如夏竦所云哉茍富弼欲反SKchar不於出使之時迨至今日而復懐疑貳耶此理甚明無可疑者信讒而罷非其罪矣故書罷而不去其官
  丙戌六年春三月朔日食○秋八月以吳育為樞宻副使丁度參知政事
  育在政府遇事敢言時知永静軍何綬疑通判江中立譛巳因誣以罪迫令自殺育欲坐綬死賈昌朝不可遂争議帝前殿中皆失色育論辯不已曰臣所辯者職也顧力不勝願罷臣職知審刑院髙若訥附昌朝議綬竟減死一等帝以昌朝故乃命育與度易位謂近臣曰吳育剛正可用第嫉惡太過耳
  丁亥七年春二月大旱詔求直言賈昌朝吳育免
  昌朝育議不協論者多不直昌朝時方憫雨昌朝引漢冊免三公故事乞罷御史中丞髙若訥上言大臣喧争為不肅故雨不時若於是昌朝出判大名育出知許州
  發明人君所敬者天所寶者民不能敬天而災咎之來必矣不能保民而四海之叛必矣古之善治天下者未始不以敬天勤民為心焉呉元年六月久旱我太祖皇帝日減膳素食宫中皆然既而大雨羣臣請復膳曰亢陽為災實吾不徳所致今雖得雨然苗稼焦損必多縱肉食奚能甘味得乎民心則得乎天心今欲弭天災但謹於修巳誠以愛民庶可荅天之眷大哉王言萬世之鑒仁宗因大旱詔求直言其於敬天勤民之心誠庶幾矣宰相所以燮理隂陽隂陽不和咎將誰執故書昌朝吴育免於下以明其可免者也臣故敢併及之
  以夏竦同平章事尋改授樞宻使
  竦制下諫官御史交章言大臣和則政事修竦前在闗中與首相陳執中論議不合今不可使共事故改之
  以文彦博參知政事髙若訥為樞宻副使○帝禱于西太乙宫是日雨
  帝出禱雨于太乙宫日方炎赫帝𨚫葢不御及還而雨大浹
  發明春秋書六月雨志喜雨也上書大旱詔求直言此書帝禱于太乙宫是日雨則仁宗勤民之心益見矣是日雨者言天感應之速也是故人君不敬天則已茍或敬之而天必隨應捷如影響世豈可以常事忽天變乎直書于冊所以深美之也
  冬十一月貝州卒王則據城反以明鎬為河北安撫使初涿人王則以嵗饑流至貝州自賣為人牧羊後𨽻宣毅軍為小校貝冀俗尚妖幻相與習五龍滴淚等經及諸圖䜟書言釋迦佛衰謝彌勒佛當持世妖人争信事之州吏張巒卜吉主其謀黨與連徳齊諸州約以明年正旦斷澶州浮梁作亂㑹其黨以書謁北京留守賈昌朝事覺被報則故不待期亟以冬至日反時知州張得一方與官屬謁天慶觀則率其徒刼庫兵執得一囚之從通判董元亨索庫鑰元亨厲聲罵賊賊遂殺之又殺司理王奬等兵馬都監田斌以從卒巷戰不勝而出城扉闔提等刑獄田京等縋城出保南闗入驍徤營撫士卒凡有欲應賊者京以計盡誅之由是營兵在外者皆懾服南闗得不陷則僣稱東平王建國曰安陽改元得聖旗幟號令率以佛為稱城以一樓為一州書州名補其徒為知州每面置一總管然縋城下者曰衆於是令民伍伍為保一人縋餘悉斬事聞以知開封府明鎬為體量安撫使而詔貝州有能獲賊者授諸衛上將軍鎬至貝州民汪文慶等自城上繫書射鎬帳約為内應夜垂絙以引官軍入城者數百人賊覺率衆拒戰官軍不利乃與文慶等復縋而出
  廣義觀綱目備載王則之事乃知去淫祠禁妖術實理國之要務也然以一小卒作亂尚干國慮如此況其他乎有國者當知先務云
  太子太傅致仕李廸卒
  諡文定
  戊子八年春正月以文彦博為河北宣撫使明鎬副之閏月執王則檻送京師誅之彦博同平章事
  鎬以貝州城峻不可攻乃為距闉將成為賊所焚鎬乃即南城為地道日攻其北以牽制之朝廷以則未下命彦博宣撫鎬為之副夏竦惡鎬恐其成功凡鎬所奏輒從中沮之彦博既受命請軍事得専行許之彦博至貝鎬穿道適通遂選壯士夜半由地道入城衆登城賊縱火牛官軍以槍中牛鼻牛還攻之賊大潰開東門遁總管王信追則擒之餘衆保村舍者皆被焚死竦復言所獲恐非真盜乃詔檻逆則京師磔于市則據城凡六十六日而敗改貝州為恩州張得一以降賊伏誅詔以彦博同平章事加明鎬端明殿學士封賈昌朝為安國公侍讀學士楊偕言賊發昌朝部中至出大臣乃能平昌朝為有罪不當賞弗聽發明上書以文彦博為河北宣撫使下書執王則檻送京師既見仁宗用人得其宜又見彦博任事得其當也據事直書義自見矣
  夏元昊卒
  年四十六子諒祚方期嵗宻藏氏所生也養于母族鄂特彭遂因以三大將分治國政諡元昊曰武烈皇帝廟號景宗尊宻藏氏為皇太后○李燾曰元昊初娶裕勒且女雅爾氏生寧令格特愛之以為太子既而為寧令格納瑪伊克氏為妻見其美自娶之寧令格憤殺元昊不死劓其鼻而去匿鄂特彭家為其所殺元昊因鼻創死王偁曰自徳明欵塞西鄙息肩矣元昊強梁兇悍乃謀僣尊以天下之力臨區區一方然未嘗少挫及敗於女色禍發其子彼能叛君而子亦能殺父此天道也
  發明元昊既嘗稱帝今而止斥其名者不予其僣也然宋亦冊為夏國主今卒而削之者元昊叛逆之賊宋不能討而反冊之非其義矣故不以僣國例待之若生不加誅死不示貶則亂賊何所懲戒哉
  衞士作亂伏誅
  帝將以閏月望夕復張燈皇后諌止之越三日親從官顔秀等四人謀為亂夜入禁中越屋叩寢殿皇后方侍帝聞變遽起帝欲出后閍閤擁持趣召都知王守忠使引卒入衞賊傷宫嬪殿下聲徹帝所宦者以乳嫗毆小女子紿奏后叱之曰賊在近殺人敢妄言邪隂遣人挈水踵後賊果舉炬焚簾水隨滅之是夕所遣宦侍后皆親翦其髮曰以是徵賞故爭盡死力守忠兵至賊就擒滅詔領皇城司者皆坐斥事連副都知楊懐敏夏竦與懐敏相結欲曲庇之乃請御史與宦官同鞫于禁中丁度曰宿衛有變事闗社稷請付外臺窮治因争于帝前帝從竦議由是懐敏止降官領内職如故
  三月詔羣臣言時政闕失
  帝幸龍圖天章閣以手詔問輔臣及御史中丞以上時政闕失皆給筆札令即坐以對時陳執中不學少文固辭不對宋庠亦請至中書合議條奏乃聽兩府歸而上之翰林學士張方平方鎖院草制夜半與所條對俱上言汰冗兵退剩員慎磨勘擇將帥四事帝覽奏驚異詰旦更賜手札問詔所不及者方平復上備邉恤刑二事又言古今治亂之變只在上下之勢離合而已北來朝廷頗引輕險之人内為言官外為按察多發人曖昧之事議論展轉縁飾沽激天下承風靡然一變故將相以至卿大夫士一動一為輒曰恐致人言更相姑息専避嫌疑茍且因循求免謗咎何暇展布四體為國立事者哉願陛下深為留神務在通上下之情欲上下之情合惟審于聽受而已殿中侍御史何郯上言古者人君以天下至廣非一人總明所能盡故内則公卿大夫謀于朝外採百土庶人議于下今國家設侍從之官自學士以至待制皆自文學選以備顧問公卿之才並由此出自卿相承朝廷惟以文翰待之而不責其言議臣下亦以職分當爾自安循黙以天下利害之大備言責者惟御史諫官僅十人而欲陛下聰明無所遺政理無所失不可得矣欲乞頒詔告諭兩制臣寮自今有聞朝政闕失並許上章論列欲進用臣寮取其裨補多者用為選首庶使親侍之臣各知責任務圖傾竭以助政化帝嘉納之
  發明人君有求治之心則必有求治之事夫治天下之道無他其在乎行善政而已大戴禮曰政善則民悦民悦則歸之如流水親之如父母仁宗幸天章龍圖之閤以手詔問輔弼御史之臣皆給筆札令即坐對盖欲聞時政之闕失則其求治之心切矣憂國之心勤矣宜乎有以享太平之治也故綱目特書以著其美
  夏四月冊諒祚為夏國主
  夏遣使來告哀朝廷及契丹皆遣使慰奠議者請因諒祚㓜弱母族専國以節鉞啖其三大將使各有所部分以披其勢可以得志陕西安撫使程琳曰幸人之䘮非所以柔逺人不如因而撫之帝乃遣使冊諒祚為夏國主議者深惜朝廷之失機㑹
  發明冊諒祚予之乎曰非也是時元昊甫殁諒祚襁褓況母族専國民心皇皇此正恢復靈夏削平僣叛之時也夫何君臣優柔不㫁坐失機㑹而為子孫終身之憂自是而後不過踵行故事耳豈不深可惜哉特書曰冊葢譏之也
  廣義程琳此舉乃宋㐮陳餘之仁義也果何益于人國也哉于時即當興師問罪則憂國立可郡縣矣不此之務而乃為煦煦孑孑之事此議者所以深惜之也
  罷丁度為觀文殿學士以明鎬參知政事
  度以與夏竦議事不合求觧政事乃置觀文殿學士以授之度性淳質在翰林十五年數論天下事未嘗及私帝雅重之文彦博數推鎬貝州之功且薦其才可大用帝遂以代度
  五月無雲而震夏竦免以宋庠為樞宻使龎籍參知政事
  何郯論竦姦邪不可任樞要㑹京師一日無雲而震者五帝方坐便殿趣召翰林學士張方平至謂曰夏竦姦邪以致天變如此宜免之乃出知河南
  發明胡氏曰天人一理也萬物一氣也觀於隂陽寒暑之變以察其消息盈虚此制治於未亂慎於微之意也葢天象之垂戒實人為之所感雲而震乃理之常無雲而震此理之變焉夏竦姦邪致傷和氣免之誠是也故以可免例書雖然仁宗因何郯之言罷夏竦之職庶幾有從善之心曷亦反求諸身而已矣惜乎仁宗徒知責人而不知責已也豈不深可惜哉特書於冊其義自見
  六月明鎬卒○河北京東大水○冬十月以美人張氏為貴妃
  初衞士之變帝以美人有扈蹕功夏竦建議欲尊之同知諫院王贄因言賊本起皇后閣前請究其事冀動揺中宫隂為美人地上以問御史何郯郯曰此姦人之謀不可不察上悟事遂寢然美人卒以功進貴妃
  發明張氏一貴妃耳何以書所以譏仁宗偏愛之失也是時河北京東同時大水仁宗未聞有省已責躬之實却乃垂情嬖媵亟立貴妃謂之何哉葢大水者隂沴婦人者隂類以氣感氣自然之理耳仁宗迷而不悟悲夫識者試觀之綱目之㫖思過半矣
  己丑皇祐元年春正月朔日食○二月彗星見
  發明仁宗頻年以來災異屢矣上書河北京東大水此書正月朔日食二月彗星見然則大水者隂逆之氣日食者陽道之虧彗星者惡氣所積皆非善變也胡氐有曰克謹天戒則雖有其象而無其應弗克畏天災咎之來必矣仁宗敬天勤民初無過舉意者宫闈偏寵而金革將興歟不五月而有儂智髙之反兵連禍結災不妄作信哉是以人君當克謹天戒不敢縱逸也
  ○夏五月加知青州富弼禮部侍郎辭不受
  河北京東大水民流就食青州富弼勸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廩得公私盧舍十餘萬區散處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資待缺寄居者皆給其禄使即民所聚選老弱病瘠者廩之仍書其勞約他日為奏請受賞率五日輙遣人持酒肉飯糗慰藉出於至誠人人為盡力山林陂澤之利可資以生者聽民擅取死者為大冢𦵏之目日叢冢及麥大熟民各以逺近受糧而歸凡活五十餘萬人募為兵者萬計前此救災者皆聚民城郭中為粥食之蒸為疾疫及相蹈藉或待哺數曰不得粥而仆名為救之而實殺之自弼立法簡便周盡天下𫝊以為式帝聞遣使褒勞加拜禮部侍郎弼曰救災守臣職也固辭不受
  發明甞以易謙之彖觀之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君子之終也然則謙之之道乃君子之徳富弼始終勞謙其志可尚前使契丹有功加官而不受今救荒歉有功加官而固辭誠乃仁人之量君子之心乎後之頗竊寸功矜已誇人者豈不為富弼之罪人哉直書不受深予之也
  廣義富弼公青州救荒至今膾炙人口況乎以功受賞古今令典鄭公辭而不受其與鰥官冒進者不啻天淵矣故記其時月而備書之者褒之也
  帝幸後苑觀刈麥
  帝御寶岐殿觀之謂輔臣曰朕作此殿不欲植花卉而嵗以種麥庶知稼穡之不易也
  發明綱目於兩宋之篇有書觀燈者有書觀芝者皆譏詞也此觀刈麥譏之歟曰非也觀燈觀芝皆無益之觀玩物䘮志不恤國政如春秋書觀魚于棠之類皆譏也人君深居九重羅八珍而列九鼎稼穡之艱漠乎其為聞也是以瓊其宫而瑶其臺丘其糟而池其酒肆欲敗度可勝言哉仁宗之觀刈麥乃敦本之意耳非玩物䘮志之比焉觀其宣諭輔臣之言其務本抑末之心可見耳又豈聞蟇問糜者所能彷彿耶故綱目特書以著其美
  廣義自古人君未有不以逸欲而亡奢侈而敗也觀於煬帝後主可見矣雖以成王之賢而周公尚有無逸之戒況其他乎今仁宗此舉正無逸所謂以勤而居逸者也綱目書此以昭千古之美不亦宜乎
  六月以賈昌朝為觀文殿大學士判尚書都省
  帝以昌朝舊學特置觀文殿大學士以寵之仍兼判尚書都省詔自今非甞為相者毋得除後昌朝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入見召赴邇英閣講乾卦帝曰將相侍講天下盛事昌朝頓首謝
  秋八月陳執中罷
  執中居位無所建明但延接卜相術士言者屢攻之遂以足疾求罷出知陳州
  以宋庠同平章事髙若訥參知政事龎籍為樞宻使梁適為副使
  庠初執政遇事輙分别可否及再登用遂浮沉自安然天資忠厚甞曰逆詐恃明殘人矜才吾終身不為也
  汰諸路兵
  文彦博龎籍建議省兵衆以為不可帝以為疑彦博籍共奏曰公私困竭正坐冗兵果有患臣請死之帝意遂決於是簡汰陜西及河北諸路羸兵為民者六萬减廩糧之半者二萬又詔減陜西兵屯内地以省邉費
  九月廣源州蠻儂智髙反寇邕州
  儂氏自唐初即雄於西原世為廣源州首領唐末交趾強盛廣源服屬之知儻猶州儂全福為交人所殺其妻改適商人生智髙冒姓儂氏既壯與其母據儻猶州建國曰大厯交人攻而執之釋其罪使知廣源州智髙怨交趾乃乘間襲據安徳州僣稱南天國改元景瑞因招納亡命貢獻中國求内附朝廷不許復奉金函書以請亦不報智髙怒與廣州進士黄師宓等謀據廣南乃數出敝衣易穀食紿言洞中饑饉部落離散知邕州陳珙信之不設備智髙一夕忽縱火焚其居因紿衆曰平生積聚今為天火所焚生計窮矣當取邕廣以自王否則兵死衆從之遂率衆五千沿江東下攻邕州横江寨守將張日新等戰死詔江南福建等路發兵備之
  罷武舉○契丹伐夏夏人襲敗之
  契丹北院樞宻使蕭惠帥師自河南進以伐夏戰艦糧艘綿亘數百里既入敵境偵候不逺鎧甲載于車軍士不得乘馬諸將請備不虞惠曰諒祚必自迎車駕何暇及我無故設備徒自𡚁耳契丹主既還惠師尚進未立營柵夏人奄至惠與麾下不及甲而走追者射之惠幾不得脱士卒死傷者不可勝計
  冬十月契丹復伐夏獲諒祚之母于賀蘭以歸
  發明復伐者已甚之辭獲諒祚之母以歸其惡𢡚矣伐人之國而虜其父母非至不仁者弗克忍為是時契丹夏人遞相報伐殊無義戰書之于冊足以志強暴之相凌耳
  庚寅二年春二月夏侵契丹○三月契丹伐夏○秋九月大享天地于明堂赦
  自太祖以來未甞親享明堂惟命有司攝事是嵗帝謂輔臣曰今年欲以季秋行大享明堂之禮夫明堂者布政之宫朝諸侯之位天子之路寢乃今大慶殿也其以大慶殿為明堂仍詔有司詳定儀注於是新作禮神王製樂八曲九月朝享景靈宫又享太廟乃大享天地于明堂以太祖太宗真宗配儀如圜丘大赦百官皆進秩
  發明明堂乃布政之宫非享祭之所葢郊祀之禮國典攸存而大享天地于明堂此何禮也凡祭祀常禮則不書此特書之者所以著其失君臣俱罪之也
  廣義仁宗明堂之舉其義得矣然以太祖太宗真宗配者果何見哉必如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則庶乎無𡚁矣
  冬十月夏請平于契丹契丹不許
  夏兩遣使于契丹乞依舊稱藩契丹主遣北院都監蕭伊克等使夏索党項叛户夏表契丹乞伐党項權進駞馬牛羊等物而求唐隆鎮及罷所建城邑契丹主不許安置所獲曩霄妻屬于蘇州
  十一月詔外戚毋得任二府
  時張貴妃寵冠後庭堯佐其伯父也驟除宣徽節度景靈羣牧四使殿中侍御史唐介與知諫院包拯吳塗等力争之中丞王舉正又留百官班廷論故有是詔且罷堯佐宣徽景靈二使
  閏月詔太子中舍致仕胡瑗定雅樂
  置局于秘閣詔太子中舍致仕胡瑗典作雅樂知制誥王洙言舊樂宫小而商大是臣強君弱之象乃參酌鏄鐘特罄制度與瑗等更造鐘磬上之賜名大安之樂其法與李照一律由是黄鍾律短而所奏樂音髙又其鐘弇而直聲鬱不發著作佐郎劉義叟曰此謂害金帝將感心腹之疾乎已而果然瑗等既上樂議者以為鐘磬皆不合古遂復命詳定而當議者各安所習久而不定乃命諸家作鍾律以獻而郊廟仍用舊樂益州鄉貢進士房庶甞著樂書補亡二卷其説以為甞得古本漢志云度起於黄鍾之長以子榖秬黍中者一黍之起積一千二百黍之廣度之九十分黄鍾之長一為一分今文脱之起積一千二百黍八字故自前世以來累黍為尺以制律是律生於尺尺非起於黄鍾也葢漢一為一分者九十分之一後儒誤以一黍為一分其法非是當以秬黍中者一千二百實管中黍盡得九十分為黄鍾之長九寸加為一尺則律定矣直秘閣范鎮是之時胡瑗等製樂已定故授庶校書郎而遣之惟集賢校理司馬光不以鎮言為是數與論難然世鮮鍾律之學竟不能決矣
  發明雅樂未易定惟能知音律之學者可定之宋世三定而迄無成功羣臣㑹議而卒無定論謂之何哉一書再書葢惜之也
  廣義音律之學自古為難雖以胡安定司馬光范鎮諸賢尚不能精到況其他乎惟季通律吕新書為考亭之所尚焉
  辛卯三年春正月帝幸魏國大長公主第
  公主太宗女幼不好弄貌類太宗下嫁李遵朂賔客皆一時賢士大夫毎燕集主必親視饔饎之節莊獻太后甞賜金龍小冠辭不敢服太后訪以政事多語祖宗舊事以諷遵朂守許州暴得疾主亟欲往視不待奏而行從者纔五六人居夫䘮衰麻未嘗去身服除不復御鮮華嘗燕禁中帝親為簮花主辭曰自誓不復為此久矣未㡬病目帝自臨視親䑛主目左右感泣帝亦悲慟問子孫所欲主曰豈可以母疾而邀賞邪賚白金三千兩不受至是以暴疾聞帝促駕往視未至而主卒乃即主堂易服奠哭謚獻穆發明公主太宗之女仁宗之姑考之分注仁宗奉姑之心可謂至矣因主有疾親往視之因主病目親為䑛之則其篤於天倫之愛豈不切哉特書于冊葢美之也
  三月宋庠免以劉沆參知政事
  時有僞造勅牒者庠弟祁之子與遊事覺包拯等言庠不戢子弟且在政府無所建明庠遂求去出知河南府
  夏六月詔州郡勿獻瑞物
  知無為軍茹孝標獻芝草帝曰朕以豐年為瑞賢臣為寳草木之異焉足尚哉免孝標罪而戒州郡勿復獻
  發明仁宗踐祚閲三十年觀綱目之所書自災異分擾之外凡前人宦官女寵奢侈聚歛神仙浮屠之事一亳無有可不謂之賢哉故綱目上書詔外戚無得任二府下書詔州郡勿獻瑞物等事皆所以予之也嗚呼使仁宗有不邇聲色不殖貨利之徳而又有布昭聖武表正萬邦之才豈不為有宋盛徳之主惜哉
  廣義仁宗詔州郡勿復獻瑞其過于真宗逺矣特書于冊豈溢美哉
  作隆儒殿○秋八月京東淮浙饑
  諫官吴奎言近嵗以來水不潤下盜賊横起皆隂盛所致今内𠖥驕恣近習回撓夷狄桀鷔讒邪交傷隂盛如此寧不致大異哉且朝廷之過常在乎無事之時因循而不為有事之後顛沛而失錯中外臣寮平時建一䇿主一官雖有可取皆抑而不行又從而媒蘖謂之生事如兩河盜賊行路之人皆已𫝊布而大臣不以為事至執殺官吏然後倉皇移易官守不亦晚乎事將有大于此者幸陛下留意
  發明禮曰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雖有凶旱水溢民無菜色然後天子食日以舉樂用是而觀則宋之儲蓄亦歉矣救荒亦疎矣以致京東淮浙同時饑饉豈不深可惜哉是以有國家者要當廣其儲蓄以為凶年之資勿作無益以耗有用之財則國富而民歸矣反是則民有饑色野有餓莩雖有臺池鳥獸人君豈得而獨樂之哉
  冬十月以張堯佐為宣徽南院使貶殿中侍御史裏行唐介為英州别駕文彦博免
  堯佐復除宣徽使知河陽命下介謂同列曰是欲與宣徽而假河陽為名耳獨抗言之帝謂曰除擬本出中書介遂効文彦博知益州日造間金竒錦縁閹侍通宫掖以得執政今顯用堯佐益自固結請罷之而相富弼語甚切直帝怒郤其奏不視且曰将逺竄介徐讀疏畢曰臣忠憤所激鼎鑊不避何辭於謫帝急召執政示之曰介論事是其職至於彦博由妃嬪至宰相此何言也進用冢司豈應得預而乃薦弼時彦博在帝前介責之曰彦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𨼆彦博拜謝不已帝怒益甚梁適叱介使下殿脩起居注蔡㐮趨進救之貶春州别駕王舉正言其太重帝亦悟明日取其疏入改英州而罷彦博知許州吴奎亦以介黨出知宻州帝慮介或道死有殺直臣名命中使䕶之由是介直聲聞天下然彦博事之有無卒莫能辨王偁曰彦博雖有過宰相也使廷辱宰相而不問則於眷禮大臣之道有所未盡故斥介以慰彦博介雖訐臺諫也或偏信大臣而抑臺諫則於聽言之美為有媿故罷彦博而行介之言使之俱無怨焉嗚呼忘巳以用人虚心而從諫後之君人者當以仁宗為法
  發明臣謂王偁氏之論過矣何者人君謹其好惡察其是非勿以私意而廢羣議之公勿以邪謀而妨衆情之正茍或臺諫是而宰相非則納臺諫而黜宰相茍或宰相是而臺諫非則納宰相而黜臺諫此是非之公論也人臣事君當面折廷争宰相非是廷辱何害介以直言而貶黜彦博徇私而免官是可謂之慰彦博而行介言乎新序有曰聖賢之君不以禄私親功多者授之不以官隨愛能當者處之故曰察能而授官者或功之君也堯佐以貴妃之弟而授宣徽之職彦博以宰相之任而存阿附之容羣臣不能言介獨言之仁宗則當行介之言賞介之直罷堯佐宣徽之職降彦博從官之列斯得好惡之至公賞罰之正理夫何堯佐職任如故彦博僅克免官而唐介乃貶英州奚以見其忘己用人虚心從諫之實乎觀綱目之所書則其義自見而王氏之説不攻自破矣此法明書法之意也
  廣義富弼有青州之功尚辭禮部侍郎堯佐果何人斯而欲驟除宣徽邪葢于時張貴妃𠖥冠後宫堯佐其伯父也仁宗除其官乃私也非公也宜乎子方之力争焉然則貶子方而卒除堯佐者仁宗私勝公㣲也書曰官不及私昵爵罔及惡徳仁宗何足以知之
  夏竦卒
  賜謚文正同知禮院司馬光言謚之美者極于文正竦何人乃得此謚判考功劉敞言諡者有司之事竦姦邪而諡之以正不應法且侵臣官詔更諡文莊
  以龎籍同平章事髙若訥為樞宻使梁適參知政事王堯臣為樞宻副使
  壬辰四年夏五月資政殿學士汝南公范仲淹卒
  贈兵部尚書諡文正仲淹為政忠厚所至有恩邠慶二州之民與属羌皆畫像立生祠其卒也哀號如父吕中曰先儒論本朝人物以仲淹為第一觀其所學必忠孝為本其所志則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其有所為必盡其方曰為之自我者當如是其成與否有不在我者雖聖賢不能必此諸葛武侯不計成敗利鈍之誠心也仁宗晚年欲大用之而淹已即世豈天未欲平治天下歟
  發明仲淹立心正大為政忠厚吕氏中論之詳矣故卒而特具官爵以予之然則剛目於夏竦姦邪則削其官仲淹忠直則具其官此所以為筆削之權衡是非之明鑑也
  廣義文正佐宋皆聖賢事業白璧無瑕者也故綱目於其卒也備記時月於年之下不惟書其官而又尊其爵者美之至也
  儂智髙䧟邕横諸州遂圍廣川詔鈐轄陳曙等發兵討之
  智髙攻䧟邕州執知州陳珙等欲任司户孔宗旦以事宗旦不屈大罵而死智髙即州建大南國自稱仁惠皇帝改元啟厯置官屬時天下久安廣南州郡無備智髙所向守臣輙棄城走遂䧟横貴藤梧康瑞龔封八州知封州曹覲知康州趙師旦皆戰死智髙進圍廣州知州魏瓘力戰禦之知英州蘇緘蒐募壯勇合數千人赴援扼賊歸路得黄師宓父斬之以狥而轉運使王罕亦自外至募民兵益修守備城得不䧟事聞命陳曙討之又以余靖為廣西安撫使同提刑李樞及曙經制賊盗事復以楊畋體量安撫廣南發廣東鈴轄兵赴之
  以狄青為樞宻副使
  初尹洙與青談兵善之薦於韓琦范仲淹曰此良將材也二人待之甚厚仲淹授以左氏春秋且曰將不知古今匹夫勇耳青由是折節讀書悉通秦漢以來將帥兵法累進馬軍副都指揮使青起行伍十餘年而顯責面涅猶存帝甞勑青𫝊藥除之青指其面曰陛下以功擢臣不問門地臣所以有今日由此涅耳臣願留以勸軍中不敢奉詔帝益重之至是自知延州召拜副使臺諫王舉正等諫其不可帝不聽
  秋七月儂智髙䧟昭州九月以孫沔為廣南安撫使初以沔知秦州入見帝以秦事勉之對曰秦州不足煩聖慮陛下當以嶺南為憂臣觀賊勢方張官軍朝夕當有敗秦既而昭州鈐轄張忠以敗聞帝乃除沔湖南江西安撫使沔請發騎兵求武庫精甲梁適折沔曰毋張皇沔曰前日惟亡備故至此今乃欲示鎮静邪夫實備不至而貌為鎮静危亡之道也乃與兵七百人沔憂賊度嶺而北乃檄湖南江西曰大兵且至其繕治營壘多具燕犒賊疑不敢北侵行至鼎州加廣南安撫使
  以狄青為荆湖宣撫使督諸軍討儂智髙
  智髙寇擾日甚嶺外騷動楊畋等久無功帝以為憂智髙移書行營求邕桂節度使帝將受其降梁適曰若爾則嶺表非朝廷有矣㑹狄青上表請行遂以為宣撫使提舉廣南經制盜賊事青入對自言曰臣起行伍非戰伐無以報國願得蕃落數百騎益以禁兵覊賊首致闕下帝壯其言時命入内都知任守忠為青副知諫院李兑言唐失其政以宦者觀軍容致主掣肘是不足法遂罷守忠諫官韓絳復言青武人不宜専任帝以問龎籍籍力賛青可用且言號令不専不如不遣乃詔嶺南諸軍皆受青節度廣義或曰韓絳龎籍之言果有得失乎曰有曰何以言之曰如絳言則青不能立功如籍言則青必能立功籍之見乃武后去監軍御史之識也非得而何絳之見即仁宗用宦者監軍之左計也非失而何大臣謀國而有得失如此人主奚可不慎其所與哉
  以范祥為陜西轉運使制置觧鹽事
  自復𣙜法兵民賛運不勝其苦並邉務誘人入中芻粟皆為虚估騰踊至數倍大耗京師錢幣太常博士范祥闗中人也熟其利害常謂兩地之利甚博而不能少助邉計者公私浸漁之害也儻一變法嵗可省度支緡錢數十百萬乃畫䇿以獻遂命制置其事使推行之論者争言其非是遣户部使包拯馳視還言其便論者猶籍籍驛召祥至與三司雜議皆是祥所建詔從之田況請久任祥以専其事乃擢祥為轉運使於是舊禁鹽地一切通商聽鹽入蜀罷九州軍入中芻粟令入實錢償以鹽授以要劵即池驗劵按數而出盡弛兵民輦運之役以商所入緡錢䨀粟輸並邉九州軍而悉留𣙜貸物錢幣以實中都由是㸃商貪古無所僥倖闗内之民得安其業公私便之
  冬十月以胡瑗為國子監直講
  瑗既居太學其徒至不能容取旁官舍處之禮部所得士瑗弟子十常居四五隨材髙下喜自修飭衣服容止往往相類人遇之不問可知為瑗弟子也時與孫復同為直講復教養不及瑗而治經過之然二人論見多不合常相避不見
  廣義孫復胡瑗為世通儒至於論見不合而常相避者要亦渣滓之未盡也人之全者豈得多見哉
  儂智髙䧟賔州復入于邕
  時交趾請出兵助討智髙余靖以便宜許之請于朝狄青奏曰假兵于外以除内寇非我利也以一智髙横踐二廣力不能制乃假蠻夷兵蠻夷貪得忘義因而啟亂何以禦之願罷交阯助兵帝從之發明皇祐元年書智髙反至是閲四載如䧟邕横圍廣州䧟昭州䧟賔州恣其攻略如䧟無人之境守臣戍將非死則逃罔敢與敵於乎以烏合小醜横行嶺南卒難𠞰捕宋之武備亦甚疏畧矣易曰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有天下者不可不鑒
  廣義余靖儒者也狄青武人也靖之見不逮于青逺矣青豈武人也哉
  十一月朔日食○十二月狄青勒兵賔州陳曙兵敗青斬之以徇
  青行軍立行伍明約束野宿皆成營柵至廣南合孫沔余靖之兵進次賔州戒諸將無得妄與賊鬭聽吾所為廣西鈐轄陳曙承青未至輙以步兵八千擊賊潰于崑崙闗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齊兵所以敗晨㑹諸將堂上揖曙起并召用等三十二人按以敗亡狀驅出軍門斬之沔靖相顧𥈭眙諸將股栗莫敢仰視
  發明師之初六爻曰師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師出以律失律凶也然則行師之道貴乎正紀律而肅號令否則未免輿尸之凶也狄青部分諸將號令嚴明陳曙邀功無謀王師敗績茍不正法則軍令不肅人無鬬志於是按罪行誅一軍股栗攻戰圖取卒能成功雖然青固能執法葢亦朝廷委任之専耳所以任將不可不専行師不可不肅綱目不書殺而書斬葢予青而罪曙也
  癸巳五年春正月㑹靈觀火
  發明人火曰火厯觀宋之宫觀非義之建者未始不為天之所毁如開寳寺塔玉清昭應宫㑹靈觀皆毁于烈焰之中靡有孑遺是知人為不善天必厭之綱目特書于冊者一以見作非義者之無益一以見逆天道者之有徵也然則人君豈可不修省以荅天變乎合前後書法觀之然後可見綱目垂世立法之意深矣
  ○狄青夜度崑崙闗大敗儂智髙于邕州智髙走大理廣南平
  青既誅陳曙因按兵止營令軍休十日衆莫測賊覘者還言軍未即進青明日即整兵自將前軍孫沔將次軍余靖為殿夕次崑崙闗黎明整大將旗鼓諸將環立帳前待令乃發而青已微服與先鋒度闗趣諸將㑹食闗外賊方覺悉出逆戰右將孫節搏賊死山下賊氣鋭甚沔等懼失色青執白旗麾蕃落騎兵從左右翼擊之縱横開合部伍不亂賊不知所為大敗走追奔五十里斬首數千級賊黨黄師宓儂建中等及偽官屬死者百五十七人生擒賊五百餘死者萬計智髙夜縱火燒城遁去由合江口入大理遅明青按兵入賊獲金帛鉅萬招復老壯七千二百嘗為賊所俘脇者慰遣之梟師宓等于城下歛屍築京觀于城北隅時賊屍有衣金龍衣者衆謂智髙已死欲以上聞青曰安知其非詐邪寧失智髙不敢誣朝廷以貪功也廣南悉平捷至帝喜曰青破賊龎籍之力也又曰向非梁適言南方安危未可知也詔余靖經制廣西追捕智髙而召青沔還朝後二年靖遣都監蕭注入特磨道生獲智髙母及其弟智光子繼宗繼封又募死士使大理求智髙重譯得至㑹智髙已死於大理函首至京師乃誅其母及其弟子發明觀狄青之用兵可謂好謀而成出人意表者矣夜度崑崙出賊不意罪人斯得廣南悉平其峻功偉績為何如哉據事直書深予之也
  廣義分注載秋青之言以為寧失智髙不敢誣朝廷以貪功其心事明白雖儒者何以過之噫青雖起於行伍而能人之所不能此其功之所以立也雖然向非龎籍之賛襄必將受制於閹竪矣況望其能立功哉詩曰侯誰在矣張仲孝友此之謂也
  夏五月髙若訥罷以狄青為樞宻使孫沔為副使賞平廣南功也龎籍及臺諫朝士皆論青不可長省府帝不聽
  以孫抃為御史中丞
  韓絳奏抃非紏繩才抃即手疏曰臣觀方今士人趨進者多亷退者少以善求事為精神以能訐人為風采捷給者謂之有議論刻深者謂之有政事諫官所謂才者無乃謂是乎若然臣誠不能也上察其言趣令視事未㡬抃舉吳中復為監察御史抃未始識其面或問之抃曰昔人恥為呈身御史今豈薦識面臺官邪
  秋七月龎籍罷
  籍長於吏事持法深峭士卒畏服及為相聲名減於治郡時
  閏月詔定内侍員
  詔自今内侍供奉至黄門以一百八十人為額仍詔内侍省都知押班須年五十以上厯任無贓私罪者乃得為之
  八月以陳執中梁適同平章事○九月夏及契丹平冬十月朔日食○十一月詔減畿内諸縣税
  端明殿學士張方平言王畿賦歛之重詔開封府諸縣兩税於元額減二分永為定式
  發明真氏曰有修徳之實心然後有修徳之實事有愛民之實心然後有愛民之實事未能無是心之實而能有其事之實者也上書詔定内侍員則其革𡚁之法嚴此書詔減畿内諸縣税則其憂民之心切豈非修徳愛民之實事乎一書再書深予之耳
  甲午至和元年春正月貴妃張氏卒追冊為温成皇后二月孫沔罷
  貴妃巧慧多智數善承迎至贈其父堯封為郡王世父堯佐至太師婣戚莫不顯貴然帝守法度事無大小悉付外廷議凡宫禁干請雖已賜可或輙中郤妃嬖幸少比然終不得紊政及卒帝憂悼甚至輟朝七日禁京城舉樂一月追冊為皇后治䘮皇儀殿知制誥王洙鈎摭非禮隂與内侍石全斌附㑹欲令孫沔讀冊宰相䕶𦵏帝從之沔曰陛下若以臣沔讀冊則可以樞宻副使讀冊則不可遂求罷乃知杭州時陳執中為首相奉行唯謹且引洙為員外翰林學士士論由是争咎執中
  發明觀此則仁宗溺愛之心益著矣張氏以美人進位貴妃已為過寵今卒而追冊為后失禮甚焉當時宰臣附㑹無敢可否者獨孫沔力辭讀冊遂求罷政然亦不能辨正是非較諸羣臣則彼善於此耳綱目書沔罷於冊后之下則其因是事而罷從可知矣比事而觀其義自見廣義五百之主尚曰無以妾為妻何中國之主而反以妃為后邪人謂宋朝家法過漢唐觀於此則所謂過者乃稱之過也豈真所謂過人之過者哉此綱目所以不書罷孫沔而書曰孫沔罷者以見罷出於沔而非出於上也沔之剛正豈常人之可及哉
  京師疫
  内出犀角二令太醫和藥以療民其一通天犀也左右請留供奉御帝曰吾豈貴異物而賤百姓哉立命碎之
  以田況為樞宻副使三月王貽永罷以王徳用為樞宻使
  貽永尚真宗女鄭國公主自以祖宗來無外婣輔政者恒懼𠖥禄過盛故在樞府十五年能逺權勢帝由是益加尊禮至是以疾罷徳用時以太子太師致仕㑹乾元節上夀立班廷中契丹使語譯者曰黒王相公乃復起邪帝聞之遂拜樞使
  夏四月朔日食用牲于社
  發明春秋莊二十五年辛未朔日有食之皷用牲于社傳曰諸侯用幣于社伐皷于朝退而自責皆恐懼修省以答天意而不敢忽也然則皷用牲于社何以書譏不皷于朝而皷于社又用牲則非禮矣魯以諸侯之國用牲于社春秋譏之矧堂堂中國天子不知修省而乃效尤豈不誠可惜哉綱目特掲而書之所以深譏之耳
  ○秋七月以程戡參知政事○梁適免
  適曉暢法令臨事有膽量而多挾智數貪黷怙權不戢子弟御史中丞孫抃御史馬遵吴中復論之出知鄭州
  八月以劉沆同平章事冬十月葬温成皇后袝其主于太廟
  劉沆克温成皇后園陵監䕶使既葬袝廟賜后閤中金器數百兩沆力辭而為其子請試學士院遂授館職
  發明於戲宋人是舉可謂徇私滅公全恩棄禮者矣葢名不正則言不順張氏後宫之媵妾仁宗以溺愛之故生榮死哀追冊為后則亦已矣相主太廟此何禮耶凡皇后之崩止書曰葬而不書袝主此特書者所以譏其溺愛不明違法悖禮之失也當時羣臣㒺敢正名其失者則其阿諛苟容亦可見矣劉沆袝㑹𦵏事得授平章可恥之甚觀綱目之所書驗當時之得失其義可見
  乙未二年春三月改封孔子後世愿為衍聖公
  世愿孔子四十七代孫襲封文宣公太常博士祖無擇言祖謚不可加後嗣乃詔改封仍令世襲廣義按無擇所言不惟不敢黷先聖而且為先聖衍慶澤矣美號一加而至今作式無擇其有功于聖門也多矣
  夏四月定差衙前法
  初太宗立九等差役法後承平既久姦偽滋生而里正衙前主運官物陪償折耗役為至重民多破産者知并州韓琦請罷其法蔡襄亦為帝言之乃視貲産多寡差排鄉户衙前置籍分為五則定役輕重而罷里正衙前自是民稍休息
  以趙抃為殿中侍御史
  抃彈劾不避權倖聲稱凜然京師目為鐵面御史其言務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以為小人雖小過當力遏而絶之君子不幸詿誤當保全愛惜以成就其徳時吳克鞠真卿馬遵吳中復等皆以直言居外歐陽修賈黯復求郡抃言近日正人端士紛紛引去者以正色立朝不能謟事權要傷之者衆耳由是克等悉得召還
  廣義人君用骨鯁之臣朝廷享清平之福清獻公一言見用則衆陽並進而羣隂自消孔子所謂一言興邦不其諒哉
  六月陳執中免
  知諫院范鎮論執中無學術非宰相器㑹執中嬖妾笞小婢出外舍死孫抃趙抃等論之不報至是以旱録囚范鎮言執中為相不病而家居陛下欲弭災變宜速退執中以快天下之望今臺臣不以隂陽不和責宰相而舍大索小暴揚燕私若因此為進退是因一婢逐一相非所以明等級辨堂陛也孫抃復與其屬合班論奏執中過失執中竟免然執中在中書八年人莫敢干以私
  以文彦博富弼同平章事
  帝嘗問置相於王素素對曰惟宦官宫妾不知姓名者可充其選帝曰如是則富弼爾至是彦博與弼同召至郊詔百官迎之范鎮言曰隆之以虚禮不若推之以至誠及宣制士大夫相慶于朝帝遣小黄門覘知之語翰林學士歐陽脩曰古之命相或得諸夢卜今朕用二相人情如此豈不賢於夢卜哉脩頓首賀㑹契丹使者耶律防至王徳用與射于玉津園防曰天子以公典樞宻而用富公為相將相皆得人矣廣義文富二公素望碩徳華夷著稱今特舉以為相可謂厭天下之心矣故特書曰以文彦博富弼同平章事文無羙辭而美在其中矣
  以張昪為御史中丞
  昪指切時政無所避畏帝謂之曰卿孤立乃能如是昪對曰臣仰托聖主致位侍從是為不孤今陛下之臣持禄養望者多而赤心謀國者少竊以為陛下乃孤立耳帝為感動
  發明仁宗以孫抃為御史中丞以趙抃為殿中侍御史以文彦博富弼同平章事以張昪為御史中丞則是宰相臺諫皆得其人矣綱目備書深予之也
  秋八月契丹宗真死子洪基立
  宗真入秋山有疾翌日而殂廟號興宗長子燕趙國王洪基即位以太第重元為太叔大赦改元清寧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遣使來告哀宗真性佻侻嘗因夜宴自入樂隊又數變服入酒肆寺觀尤重浮屠法僧有正拜三公三師兼政事令者其臣馬保忠嘗勸以臣下無勲勞宜序進之宗真怫然怒曰若爾則是君不得専豈社稷之福耶自是欲有遷除必先厚賜近臣以絶其言
  冬十月知辰州宋守信擊下溪蠻不克
  下溪州自彭允林至仕義相繼為刺史五世矣至是仕義子師寳怨父取其妻來奔辰州訴仕羲嘗殺誓下十三州將奪其印符而并其地自號如意大王補置官屬將起為亂知辰州宋守信聞之乃以師寳為鄉導帥兵數千深入討伐仕義遁入他洞不可得俘其孥官軍戰死者十八九守信等皆坐貶自是蠻䝤數入寇掠邉吏不能制矣
  明不曰討伐而曰擊惡黷武也自是蠻䝤數入寇掠邉吏不能制矣擅開邉釁者果何益乎綱目貴義不貴功其㫖深哉
  十二月脩六塔河
  河入中國行太行西曲折山間不能為大患既出太岯東更平地二千餘里特以隄防為之限夏秋霖潦百川所㑹不免決溢而大名鄆澶滑孟濮齊淄滄隶濵徳愽懐衞鄭等郡及開封往往受其害於是詔諸州長吏兼河隄使防塞之法甚備而決溢之患時有説者以河隨時漲落自立春後凍觧候人量水初至凡一寸則夏秋當至一尺頗為信驗謂之信水非時暴漲謂之客水隨決隨塞瀕河苦之至是河決大名館陶殿中丞李仲昌請自澶州商胡河穿六塔渠入横隴故道以披其勢富弼是其䇿詔發三十萬丁修六塔河以回河道以仲昌提舉河渠翰材學士歐陽修三上疏力諫其不可行帝不聽
  發明唐憲元和十三年書浚龍首池綱目譏之甚矣驕侈之念未易克也災異迭見未果修為而役民之事已駸駸乎不可遏獨不思夫廣南盜發士卒暴露攻䧟城邑民無寧居僅克逋誅未聞撫馭此正勞心焦思講求致理之時豈宜髙枕面肆宴安者哉等而上之正使外邦臣服河北克清四海寧謐在聖人處此猶且兢兢業業圖惟克終況十僅一二者乎書修六塔河則慶厯之駕已税於此矣易曰其亡其亡君子得不為仁宗惜之
  丙申嘉祐元年春正月帝有疾文彦博等𪧐衛禁中二月帝疾瘳
  正月朔帝御大慶殿受朝暴感風眩趣行禮而罷翌日文彦博召内侍都知史志聰問狀對曰禁宻不敢漏言彦博叱曰爾曹出入禁闥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欲何為邪自今疾勢増損必以告不爾當行軍法又與劉沆富弼謀啟醮于大慶殿因留宿殿廬志聰白無故事彦博曰此豈論故事邪因赦死罪以下令輔臣禱天地宗廟社稷知開封府王素夜叩宫門上變彦博不使入明旦有言禁卒告都虞候欲為亂劉沆欲捕治彦博召都指揮使許懐徳問都虞候何如人懐徳稱其愿可保彦博曰然則卒有怨誣之耳當亟誅之以靖衆乃請沆判狀尾斬卒于軍門北京留守賈昌朝素惡富弼隂結内侍武繼隆令司天官二人言國家不當穿河于北方致上體不安後數日二人又上言請皇后同聽治亦繼隆所教也志聰以其狀白執政彦博視而懐之徐召二人詰之曰天文變異汝職所當言也何得輙預國家大事汝罪當族二人懼色變彦博曰觀汝直狂愚耳未忍治汝罪自今無得復然二人退乃出狀示同列同列皆憤怒曰奴敢爾僣言何不斬之彦博曰斬之則事彰灼於中宫不安衆皆曰善既而議遣司天官定六塔方位復使二人往繼隆白請留之彦博曰彼本不敢妄言有教之者耳繼隆黙不敢對二人至六塔恐治前罪更言六塔在東北非正北也二月帝疾愈御延和殿彦博等還私第當是時京師業業頼彦博弼持重衆心乃安已而劉沆白帝曰陛下違豫時彦博擅斬告反者彦博以沆判呈帝乃觧
  發明是時仁宗有疾民心遑遑謀變者衆苟非文富諸賢宿衛禁中盡心調䕶則帝位易矣豈不甚可畏哉故綱目特表而出之葢予之也
  廣義仁宗有疾中外疑之況羣邪投間抵隙者不勝其衆于時若非潞公砥柱其間則仁宗或不能保厥躬矣易曰以杞包𤓰含章有隕自天潞公有焉
  閏三月以王堯臣參知政事程戡為樞宻副使
  戡以文彦博親故改授副使
  以唐介知諫院
  御史吴中復請召還唐介文彦博因言于帝曰介頃言臣事多中臣病其問雖有風聞之誤然當時責之太深請如中復奏乃召介知諫院時稱彦博長者
  夏四月河決六塔流殿中丞李仲昌于英州
  李仲昌等塞商胡北流入六塔河不能容是夕復決溺兵夫漂芻藁不可勝計詔三司判官沈立往行視内侍劉恢遂奏六塔之役水死者數千萬人穿土干犯忌禁且河口乃趙征村於國姓御名有嫌而大興鍾斸非便詔罷其役令御史吳中復内侍鄧守恭置獄于澶劾仲昌等違詔㫖不俟秋冬塞北流以致決潰于是流仲昌于英州餘各被謫有差
  發明修六塔仲昌之謀耳今而河決六塔則仲昌不為無罪曷為以無罪例書然謀之者仲昌主之者富弼況河決亦天變之告戒非人力所能為當恐懼修省以答天變可也夫何君臣之間殊未見更相戒飭之意而徒流仲昌置獄犴豈應變之道哉綱目書流仲昌而不著所坐君臣交罪之也
  廣義六塔之役富鄭公是之文忠公非之至是將四月矣竟無成功而徒損人夫國用者則二公識見亦於是可占矣
  五月罷知諫院范鎮
  帝性寛仁言事者競為激訐鎮獨務引大體非闗朝廷安危生民利疚則未嘗言及帝暴疾文彦博因請帝建儲帝許之㑹疾瘳而止至是鎮奮然曰天下事尚有大於此者乎即上疏曰置諫官者為宗廟社稷計也諫官而不以宗廟社稷計事陛下是愛死嗜利之人臣不為也方陛下不豫海内皇皇莫之所為陛下獨以祖宗後裔為念是為宗廟社稷之慮至深且明也昔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天下之大公也真宗以周王薨養宗子于宫中天下之大慮也願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拔近屬賢者優其禮秩而試以政事俟有聖嗣復遣還邸章累上不報執政諭之曰奈何效希名于進之人鎮貽書曰比天象見變當有急兵鎮義當死職不可死亂兵之下此乃鎮擇死之時尚何顧希名干進之嫌哉因復上疏言之愈切除兼侍御史知雜事鎮以言不從固辭執政諭之曰今間言已入為之甚難鎮曰事當論其是非不當問其難易諸公謂今日難于前日安知異日不難於今日乎凡見帝面陳者三因泣下帝亦泣謂曰朕知卿忠當更俟二三年鎮前後章凡十九上待命百餘日鬚髮皆白朝廷知不可奪乃罷知諫院改紏察在京刑獄時并州通判司馬光亦言建儲事且勸鎮以死争之翰林學士歐陽修殿中侍御史包拯吕景初趙知知制誥吴奎劉敞等皆上疏力請於是文彦博富弼王堯臣等相繼勸帝早定大計皆不見聽發明歐陽氏曰人主之善馭下者嘗欲聞難言之言然後下無隱情上無壅聽姦宄不作禍亂不生難言之言人主當聞況易言之言乎葢建儲國家之大計不可不早為之定仁宗春秋鼎盛儲位久曠范鎮職當言責理合備陳仁宗不聽則已罷而黜之夫豈從善之道哉故書罷知諫院范鎮則其以無故而罷諫臣之意可見矣
  廣義建儲國之大事也大事者何大本也大本不立則懐奸蓄慝者誰無覬覦之心哉范公不顧成敗利鈍而極言其事者此仁人君子正誼明道而無謀利計功之説也復之六四曰中行獨復范公有焉
  六月大水社稷壇壞詔求直言
  京師自四月大雨水注安上門門闗折壊官私廬舍數萬區諸路言江河決溢河北尤甚至是雨壊太社太稷壇詔羣臣實封言闕失而分遣使賑䘏被傷者
  發明大水者隂逆而與怨氣并之所致也水壞社稷其異大矣人君行逆徳者必致隂沴仁宗無其逆徳而致隂沴何葢太子社稷之本是時太子未建社稷未固故水壊社稷者得非此之慮歟仁宗但能詔求直言而不能反求諸心則是雖有求言之名而無求言之實災變何從而弭哉所謂人無釁焉妖不妄作信斯言矣
  廣義范鎮諫立儲則凡言之直者無有直于此也至是又詔求直言是猶舍玉而求玉也奚可哉
  彗出紫㣲垣○秋八月朔日食○罷狄青判陳州以韓琦為樞宻使
  青在樞府每出入士卒輙指目以相矜誇至壅馬足不得行又其家數有光怪㑹大水青避于相國寺行止殿上人情頗疑翰林學士歐陽修言青掌國機宻而得軍情非國家之利知制誥劉敞出知揚州陛辭亦言陛下幸愛青不如出之以全其終帝然之乃以使相判陳州
  冬十一月王徳用罷以賈昌朝為樞宻使
  徳用將家子習知軍中情偽善以恩撫下故多得士心雖屢臨邉境未嘗親矢石督攻戰而名聞四夷閭閻婦女小兒亦呼為黑王相公
  十二月劉沆免以曽公亮參知政事
  沆初以附張貴妃得進數為御史論列沆深疾之因上言自慶厯後臺諫官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無當否悉論之必勝而後已専務決人隂私莫辨之事以中傷士大夫執政畏其言進擢尤速請行御史遷次之格滿二嵗者與知州帝從之㑹御史范師道趙抃嵗滿求補郡沆引格出之中丞張昪曰天子耳目之官而宰相挾私斥之可乎上疏極言沆遂出知應天沆長於吏事然任數善刺探權近過失隂持之以軒輊取事
  以包拯知開封府
  拯立朝剛毅貴戚宦官為之歛手聞者皆憚之以其笑比黄河清童穉婦女亦知其名呼曰包待制京師為之語曰闗節不到有閻羅包老
  丁酉二年春二月祁公杜衍卒
  衍臨終作遺疏畧曰無以久安而忽邉防無以既富而輕財用宜早建儲副以安人心語不及私諡正獻
  以翰林學士歐陽修知貢舉
  帝切於求士進士諸科一舉而獲選者至千三百餘人士子習尚險怪竒澁之文號太學體張方平嘗言文章之變與政通邇來文格日失其舊各出新意相勝為竒驅扇浮薄重虧雅俗非取賢歛才備治具之意雖下詔掲示而士習不改翰林學士歐陽修知貢舉痛抑新體凡為時所推譽者皆被黜榜出澆薄之士候脩晨朝聚譟于馬首街司邏卒不能禁止然自是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屋之習遂為之變
  三月䕶國節度使同平章事狄青卒
  青為人慎宻寡言其計事必審中機㑹而後發行師先正部伍明賞罰與士卒同饑寒勞苦雖敵猝犯之無一士敢先後者故數有功嘗有持狄梁公畫像及告身詣青獻之以為青之逺祖青謝之曰一時遭際安敢自附梁公厚贈其人而遣之卒諡武襄
  發明杜衍卒而不具其官狄青則具其官豈厚於青而薄於衍乎徇名責實也然則青衍之優劣叛矣綱目之予奪嚴矣
  夏四月幽州地大震
  壞城郭覆壓死者數萬人
  發明自元年至是災異多矣如大水社稷壇壊彗出紫㣲垣八月朔日食幽州地大震綱目備書于冊而宋之君臣殊未見其脩徳應天之實而皆視為泛常恝不之顧可勝惜哉即綱目之所書驗當時之得失則政治之得失從可知矣
  秋八月諸州置廣惠倉
  初天下没入户絶田官自粥之至是韓琦請留勿粥募人耕而收其租别為倉貯之以給州縣之老幼貧疾不能自存者謂之廣惠倉以提刑領其事嵗終具出納之數上三司每千户留田租百石以是為差户寡而田有餘則粥如舊
  廣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是知田與民皆國之所有者韓魏公請置廣惠倉于諸州則是因其人之田而給養其民所謂惠而不費者也易曰弗損益之无咎貞吉利有攸往得臣無家魏公其庶幾矣
  九月契丹來聘遣翰林學士胡𪧐報之
  初契丹主宗真來求御容㑹卒乃已至是洪基復遣使來求欲成先志帝遣張昪報聘且諭之曰昔文成第也弟先面兄於禮為順今南朝乃伯父之尊當先致恭於是復使其臣蕭扈來致其像𪧐乃奉御容如契丹契丹主具儀仗迎謁及瞻視驚肅再拜謂左右曰我若生中國不過與之持鞭持葢一都虞候耳發明凡夷狄書來聘嘉其慕義自通故進之也契丹之來求御容耳能求御容則是有尊敬中國之心故特進之綱目於契丹侵邉則書入境於契丹求地則書來求於契丹求通則書來聘見君子之心樂與人為善因其侵夏則黜之因其慕義則進之其謹尊卑之辯嚴上下之防審矣然來而後報禮之宜耳故又書遣報以予之
  冬十二月詔間嵗一舉士置明經科
  進士諸科待試京師者恒六七千人一不幸有故不應詔往往沈淪十數年以此毁行干進者不可勝數王洙侍邇英閣講周禮至三年大比帝曰古者選士如此今率四五嵗一下詔故士有抑而不得進者孰若栽其數而屢舉也下有司議咸請易以間嵗之法則無滯才之歎薦舉數既減半主司易以詳較得士必精於是下詔間嵗貢舉進士諸科悉觧舊額之半増設明經試法凡明兩經或三經五經各問大義十條兩經通八三經通六五經通五為合格兼以論語孝經䇿時務三條出身與進士等未㡬以登第者衆驟致顯擢復下詔定其遷次之格以裁抑之
  發明間嵗舉士置明經科則仁宗求賢之心可謂切矣人才疊出豈不宜哉特書于冊葢予之也
  戊戌三年夏六月文彦博賈昌朝罷
  彦博以老求罷以使相判河南封潞國公知諫院陳旭等恐昌朝遂代為相乃率僚屬上言昌朝通交女謁建大第别剏客位以待宦者宦官有矯制者樞密院釋不治昌朝竟出判許州昌朝在侍從中多得名譽及執政始不為正人所與
  以韓琦同平章事宋庠田況為樞宻使張昪為副使時羣臣皆以建儲為言帝依違不決琦既相乗間進曰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繫自昔禍亂之起皆由䇿不早定陛下何不擇宗室之賢以為宗廟社稷計帝曰後宫將有就館者姑待之已而又生女琦懐漢書孔光傳以進曰成帝無嗣立弟之子彼中才之主猶能如是況陛下乎願以太祖之心為心則無不可者帝不答
  以包拯為御史中丞
  拯言東宫虚位日久天下以為憂夫萬物皆有根本而太子者天下之根本也根本不立禍孰大焉帝曰
  卿欲誰立拯曰臣非材備位所以乞豫建太子者為宗廟萬世計耳陛下問臣欲誰立是疑臣也臣年七十且無子非邀後福者帝喜曰徐當議之
  廣義嗚呼堯舜以子不肖即傳於賢者正以見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己之所得私也苟不𫝊賢以定之無乃啟天下後世禍亂之源乎堯舜所以為萬世法者此也仁宗無子而貪戀厥位其私孰甚焉迹其本心是營莬裘者之不若也何足貴哉
  秋八月朔日食○王堯臣卒○下溪蠻降
  先是彭仕羲陳乞内屬帝遣殿中丞雷簡夫往視之簡夫度仕羲未可專用恩澤誘化至則督諸將進兵築明溪上下二寨據其險要拓取故地五百餘里仕羲計窮遂歸連嵗所掠甲仗士卒詔辰州還其弩及銅柱自是復通中國然黠鷔益甚
  冬閏十二月罷伎吏知州軍提㸃刑獄
  己亥四年春正月朔日食用牲于社
  知制誥劉敞言社者上公之神羣隂之長故日食則伐皷于社所以責上公退羣隂今反祠而請之是屈天子之禮從諸侯之制抑陽扶隂降尊貶重非承天戒尊朝廷之義也
  發明元旦日食非小變也仁宗未聞修己之實而徒用牲于社失禮甚焉夫社者羣隂之長日食伐皷所以退羣隂春秋用牲于社君子譏之今反祠而請之則是屈天子之禮從諸侯之制抑陽扶隂降尊貶重其不可也明矣綱目前書日食而用牲于社此書日食而用牲于社然則當時羣臣無敢言其非能言其非者惟劉敞一人而已帝不見聽惜哉
  二月更𣙜茶法
  自茶為官𣙜民私蓄盗販皆有禁臘茶之禁尤嚴園户困於征取官司並縁侵擾因䧟罪戾至破産逃匿者嵗比有之著作佐郎何鬲三班奉職王嘉麟皆上書請罷給茶本錢縱園户貿易而官收租錢與所在征𮅕歸𣙜貨務以償邉䨀之費可以疏利源寛民力富粥韓琦曽公亮然其䇿請于帝行之下三司議三司言茶課給本收利所獲甚㣲而煩擾為患園户輸納侵害日甚小民趨利犯法益繁宜約嵗入息錢之數均賦於民恣其買賣所在收算而不給本錢遂詔弛舊禁俾通商利凡嵗輸緡錢三十三萬八千有竒謂之租錢與諸路本錢悉儲以待邉糴自是惟臘茶禁如舊餘茶肆行天下矣論者又謂茶户困於輸錢良民賦不時入刑亦及之商賈利薄販鬻者少必致嵗額不登經費日⿱戚𠯁 = 蹙翰林學士歐陽修知制誥劉敞皆請除前令帝不聽
  夏四月封周世宗後柴詠為崇義公
  給田十頃以奉周祀從著作佐郎何鬲請也
  廣義昔成王封微子於宋聖人定為書之一篇其公平廣大氣象至今藹然可想綱目書曰夏四月封周世宗後柴詠為崇義公且給田十頃以奉周祀則是周成王復見于宋也仁宗其賢矣乎
  五月除猜防大臣條約
  前兩制不許至執政私第執政所薦士不得充臺官詔並除之
  秋七月放宫人
  帝以月食幾盡修隂教以應天變前後出宫女幾五百人時後宫得幸者十人謂之十閣而劉氏黄氏在十閣中尤驕恣通請謁御史中丞韓絳宻以聞帝曰非卿言朕不知也當審騐之遂并出二人發明月食者隂道之虧仁宗以月食幾盡修隂教以應天變前後出宫女幾五百人則其應天之變為如何哉大書特書盖予之也
  田況罷
  況寛厚明敏有文武材好論天下事言甚明切以疾罷
  冬十月大祫于太廟
  帝將親祫下禮官集議東向之位同判宗正寺趙良規請正太祖東向之位而知太常禮院韓維請如故事虚東向之位便時禮官不敢決乃與待制以上及臺諫官同議太祖為受命之君然僖祖以降四廟在上故大祫止列昭穆而虚東向魏晉以來已用此禮詔從之
  十一月汝南王允讓卒追封濮王
  允讓天資渾厚内寛外莊知太宗正寺二十年宗子有好學者勉進之以善若不率教則勸戒之至不變始正其罪故皆畏服及薨謚安懿以其子宗實育宫中故䘏典有加
  召河南處士邵雍不至
  雍河南人少時自雄其才慷慨欲樹功名於書無所不讀始為學即堅苦刻勵寒不爐暑不扇夜不就枕者數年既而踰河汾涉淮漢周流齊魯宋鄭久之幡然來歸曰道在是矣遂不復出初北海李之才受易於河南穆修修受於种放而放受之於陳摶源流最逺之才攝共城令雍時居母憂于蘇門山躬㸑以養父之才叩門來謁勞苦之曰好學篤志果何似雍曰簡䇿迹外未有適也之才曰君非迹簡䇿者其如物理之學何他日則又曰物理之學學矣不有性命之學乎雍再拜願受業之才遂授以河圖洛書伏羲八卦六十四卦圖象雍由是探𧷤索隱妙悟神契玩心髙明深造曲暢遂衍伏羲先天之㫖著書十餘萬言富弼司馬光吕公著諸賢居洛中雅敬雍恒相從㳺為市園宅雍徳氣粹然望之知其賢然不事表暴不設防畛羣居燕笑終日不為甚異人無貴賤少長一接以誠故賢者悦其徳不賢者服其化留守王拱辰薦雍遺逸授將作主簿後復舉逸士補潁州團練推官皆固辭乃受命竟稱疾不之官
  發明書處士予雍也雍躬逢盛世而以孔孟之道自樂於巳不以孔孟之道見屈於人誠蠱之上九衆方有為而獨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者也迨夫朝廷聘召力辭不就其泥塗軒冕之心著矣若雍者天下豈得而多見哉厥後卒老衡茅終身不仕而其名譽道徳推重當時惡在其能仕宦也故書美之
  廣義或曰康節當治朝而召之不至者無乃不可乎曰康節非惡此而逃之也盖其心樂乎道無徳無䘮心與道俱知有道之可貴而不知有官爵之可榮也譬猶魚樂乎水鳥欣於木皆出自然非由勉強然非深於通者孰能與於此哉
  庚子五年春正月鑿二股河
  自李仲昌貶河事久無議者河北都轉運使韓贄言四界首古大河所經宜浚二股渠分河流入金赤河可以紓決溢之患朝廷如其䇿役三千人幾月而成未幾又併五股而浚之
  發明魯人浚洙春秋譏之古之人君知民為國之本不作無益以勞民而使之耕食鑿飲無妨農時所以百姓充足倉廪富饒而長享雍熈之治也仁宗敬天勤民之心不為無有然前書修六塔河此書鑿二股河曽謂是役非民力乎盖由中心無主易於惑動云爾民者國之根本斧其根則枝葉豈有不凋瘁者哉此君子所以深為仁宗惜也
  夏四月程戡免以孫抃為樞宻副使
  戡與宋庠不合數争議於帝前臺諫以為言帝不悦殿中侍御史吕誨復論戡結貴倖以致位乃免
  置寛恤民力司
  詔置于三司遣官分路訪寛恤民力事
  五月召王安石為三司度支判官
  安石臨川人好讀書善屬文曽鞏携其所撰以示歐陽修修為之延譽擢進士上第授淮南判官故事秩滿許獻文求試館職安石獨否調知鄞縣通判舒州文彦博為相薦其恬退乞不次進用以激奔競之風歐陽修薦為諫官安石皆以祖母年髙辭修以其湏祿養復言于朝召為羣牧判官改度支判官安石議論髙竒能以辨博濟其説果於自用慨然有矯世變俗之志於是上萬言書其大要以為今天下之財力日以困窮風俗日以衰壊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駭天下之耳目囂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刀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自吉治世未嘗以財不足為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耳先是館閣之命屢下安石輒辭不起士大夫謂其無意於世恨不識其面朝廷毎欲畀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及赴是職聞者莫不喜悦吕祖謙曰安石變法之藴亦畧見於此書特其學不用於嘉祐而盡用於熈寜世道升降之機識者於此三致意馬
  發明始之初六曰繫於金柅貞吉有攸往見凶羸豕孚蹢躅傳曰一隂始生靜正則吉往進則凶故以二義戎小人使不害於君子則有吉而無凶然其勢不可止也故以羸豕孚蹢躅曉君子使深為之備云古之聖人於一隂始生之時其道雖徴其勢必盛故謹㣲之意至於如此宋自用安石變更法制毒流四海其禍至耗宣靖而未巳然觀其所上之書則其矯世變俗之志昭然可見雖得遂志於熈豐其進實甚耗嘉祐綱目因其召用而特書于册者以明小人肇禍之始此正姤之初六羸豕晡躅之戒耳其謹㣲之意益深切哉
  廣義朱子綱目載李林甫柔佞多狡深結宦官嬪妃故得居相位今文潞文忠交薦安石之賢則君子反被其賣其奸豈林甫之可及哉書曰召者以見朝廷與一時羣賢皆被其愚又所以著其亂政之漸也易曰履霜堅氷至書曰始㷔熖厥攸灼敘弗其絶詩曰維彼雨雪先集維霰皆安石之謂乎
  六月契丹新置國子監
  契丹主自即位求直言者再復詔設學養士頒五經傳疏置博士助教各一人
  歐陽脩等上新唐書
  先是帝以劉煦等所撰唐史卑弱淺陋命翰林學士歐陽脩端明殿學士宋祁刋脩之曽公亮提舉其事十有七年而成凡二百二十五卷事増於前文省於舊脩撰紀志表祁撰傳故事每書首止列官尊一人脩以祁為先進且於唐書功多故各著其名以自異
  發明唐書何以曰新考之分注仁宗以劉煦等所撰唐史卑弱淺陋命脩等刋脩之故書曰新然事増於前文省於舊積之十有七年而始成蓋亦難矣綱目特書于冊一以美帝之存心古典一以美脩等迪君於美也其與上㑹計錄者豈不大相懸絶哉
  各十一月宋庠免以曽公亮為樞宻使
  庠前後所至以慎静為治然愛信幼子縱其與小人逰殿中侍御史吕誨論庠昏惰乃罷判鄭州
  以張昪孫抃參知政事歐陽脩陳旭趙槩為樞宻副使辛丑六年春三月起復富弼同平章事弼固辭許之弼以母喪去位詔為罷春宴故事執政遭喪皆起復帝虛位五起之弼固辭終制且曰起復金革之變禮不可施於平世帝乃許之
  發明起復者乃金革之變禮非治世之常規無金革之變奪人之䘮自奪其䘮皆非也宋制執事遭喪皆起復則是背禮甚矣仁宗虚位五起而富弼固辭不就君子之存心有異於人信哉特書固辭深予之也
  廣義大抵以道事君不以寵利移易其心者大臣之體也今鄭公以母喪去位君起之頻公辭之固是誠不以𠖥利易其心而深得大臣之體者也綱目紀其年月而大書于冊者其垂訓之意至矣
  夏四月陳旭罷
  知諫院唐介趙抃御史范師道吕誨上疏論旭隂結宦者故得大用帝曰朕選用執政豈容内臣預議耶乃兩罷之旭知定州介等亦外補
  以包拯為樞密副使○六月朔日食
  司天言當食六分之半食四分而雨羣臣欲援至和例稱賀同判尚書禮部司馬光言日之所照周徧華夷雲之所蔽至為近狹雖京師不見四方必有見者天意若曰人君為隂邪所蔽災慝甚明天下皆知其憂危而朝廷獨不知也食不滿分者乃厯官術數不精當治其罪亦非所以為賀也帝從之
  以司馬光知諫院
  光入對首言臣昔通判并州所言三章願陛下果㫁力行帝沉思久之曰得非欲選宗室為繼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光對曰臣言此自謂必死不意陛下開納帝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光復以三劄子上其一論君徳有三曰仁曰明曰武仁者非嫗煦姑息之謂興教化脩政治養百姓利萬物此人君之仁也明者非煩苛伺察之謂知道誼識安危别賢愚辨是非此人君之明也武者非強亢暴戾之謂唯道所在㫁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陛下天性慈惠謹微接下子育元元汎愛羣生雖古先聖王之仁殆無過過然踐祚垂四十年而朝廷紀綱猶有虧缺閭里窮民猶有怨歎意者羣臣不能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聖化將陛下之於三徳萬分一亦有所未盡歟臣伏見陛下推心御物端拱淵黙羣臣各以其意有所敷奏陛下不復詢訪利害一皆可之誠使陛下左右前後之臣皆忠實正人則善矣或有一姦邪在焉則豈可不為之寒心哉其二論致治之道有三曰任官曰信賞曰必罰國家御羣臣之道累日月以進秩循資塗而授任苟日月積久則不問其人之賢愚而寘髙位資塗相值則不問其人之能否而居重職非特如是而已國家采名不采實誅文不誅意夫以名行賞則天下飾名以求功以文行罰則天下巧文以逃罪陛下誠能慎選在位之士而用之有功則増秩加賞而勿徙其官無功則降黜廢棄而更求能者有罪則流竄刑誅而勿加寛貸其三言養兵之術務精不務多赦書害多而利少非國家之善政又進五規曰保業惜時逺謀重微務實又言故事凡臣僚上殿奏事悉屏左右内臣今内臣不過去御坐數步君臣對問之言皆可聽聞恐漏泄機事非便帝皆嘉納之詔自今止令御藥侍臣及扶侍四人立殿角以備宣喚餘悉屏之
  以王安石知制誥
  安石自度支判官改同脩起居注辭之吏日閤門吏賫勅就付之拒不受吏隨而拜之則避于厠吏置勅於案而去又遣還之上章至八九乃受及徑除知制誥安石遂不復辭矣
  秋八月以曽公亮同平章事張昪為樞宻使胡𪧐為副使
  𪧐為人清慎忠實臨事不妄發既發亦不可回止其當重任尤能顧惜大體羣臣多務更張革弊𪧐曰變法古人所難不務守祖宗成法而徒紛紛無益於治也
  閏月䇿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
  王介蘇軾蘇轍皆在舉中轍對切直胡𪧐力請黜之帝不許曰以直言召人奈何以直棄之乃收入第四等王安石意轍右宰相專攻人主比之谷永不肯撰詞韓琦曰此人謂宰相不足用欲得婁師徳郝處浚而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改命沈遘為之詞 時有詔舍人院無得申請改除文字安石争之曰審如是則舍人不得復行其職而一聽大臣所為今大臣之弱者不敢為陛下守法而強者則挾上㫖以造令諫官御史無敢逆其意者臣實懼焉語皆侵執政執政者不悦曽以母喪遂去職
  發明漢文二年書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綱目美之盖人君之徳雖不一然敬天聽言乃其要者今仁宗乃能詔䇿賢良方正一舉而求賢聽言之意皆在其中天下之人自是欣躍感戴革故鼎新四海皆延丰采仁宗之徳不亦善乎言曰直言諫曰極諫書之于冊足為千古之美
  以歐陽脩參知政事
  時韓琦為首相法令典故問曽公亮文學之事問脩三人同心輔政百官奉法循理朝廷稱治脩以兵民官吏財利之要中書所當知者集為總目遇事取視之不復求諸有司
  冬十月起復宗實知宗正寺固辭不拜
  羣臣以儲位未建為憂言者雖切而帝未之允司馬光上疏曰向者臣進豫建太子之説意謂即行今寂無所聞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何遽為此不祥之事小人無逺慮特飲倉卒之際援立其所厚善者耳定䇿國老門生天子之禍可勝言哉帝大感動曰送中書光見韓琦等曰諸公不及今定議異日禁中夜半出寸紙以某人為嗣則天下莫敢違琦等拱手曰敢不盡力時知江州吕誨亦上疏言之及琦入對以光誨二疏進讀帝遽曰朕有意久矣誰可者琦皇恐對曰此非臣軰所可議當出自聖擇帝曰宫中嘗食二子小者甚純近不慧大者可也琦請其名帝曰宗實琦等遂力賛之議乃定宗實天性篤孝好讀書不為燕嬉䙝慢服御儉素如儒者時居濮王喪乃起復知宗正寺琦曰事若行不可中正陛下斷自不疑乞内中批出帝意不欲宫人知曰只中書行足矣命下宗實固辭乞終喪帝復以問琦琦對曰陛下既知其賢而選之今不敢遽當盖器識逺大所以為賢也願固起之帝曰然
  發明是時宗實居父濮王之喪仁宗將起為嗣是以命知宗正宗實固辭乞終喪制則其賢可知矣故書固辭不拜以深予之
  廣義大抵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人君之天下也昔者堯老而舜攝舜老而禹攝未聞堯舜之無子也特以其不肖而𫝊之于賢耳今也仁宗春秋既髙矣嫡嗣又無矣顧乃栖栖焉不肯建儲者何哉其心以為天意若錫吾胤則目可暝于晏駕之時所謂遺腹之植不猶愈於委裘之朝乎殊不知傳子傳賢皆出于天非人力之所能為也況仁宗既有遘疾之險又有猶子之賢于時不定儲貳可乎此羣賢所以深懼而力請也
  壬寅七年春三月孫抃罷以趙槩參知政事吳奎為樞宻副使○夏四月樞宻副使包拯卒
  拯性峭直耿介與人不苟合不一毫妄取平居無私書故人親黨于謁一切絶之然惡吏苛刻務敦厚于人未嘗不恕其飲食服用喜儉朴雖貴如布衣時卒贈禮部尚書謚孝肅
  發明包拯峭直耿介公正無私是誠宋室之賢臣也故卒而具官以著其公勤之績耳
  秋八月立宗實為皇子賜名曙九月進封鉅鹿郡公宗實既終喪韓琦言宗正之命初出外人皆知必為皇子不若遂正其名帝從之琦至中書召翰林學士王珪草詔珪曰此大事也非面受㫖不可明日請對曰海内望此舉久矣果出自聖意乎帝曰朕意決矣珪再拜賀始退而草詔詔下宗實復稱疾固辭章十餘上記室周孟陽請其故實實曰非敢徼福以避禍也孟陽曰今已有此迹設固辭不受中人别有所奉遂得燕安無患乎宗實始悟司馬光言于帝曰皇子辭不貲之富至于旬月其賢於人逺矣然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願以臣子大義責之宜必入帝從之宗實遂受命將入宫戒其舍人曰謹守吾舍上有適嗣吾歸矣因肩輿赴召良賤不滿三十人行李蕭然唯書數厨而已中外相賀
  冬十月賜諸路錢助糴常平倉
  詔天下常平倉多所移用而不足以支凶年其令内藏庫三司共出緡錢一百萬下諸路助糴之發明蘇氏曰善治天下者必明於天下之情而後得御天下之術仁宗以常平移用不足以支凶年復詔出錢諸路助糴則其勤恤民隱之心可見矣合前後所書觀之則仁宗憂國之誠而綱目樂予之意為可見爾後之治天下者當鑒於斯
  知府州折繼祖卒
  初繼祖欲觧去州事下河東安撫使梁適體量適言折氏世襲此州比年監司一以條約䋲之尤為煩宻繼祖不自安故欲觧去乞慰存之詔不許至是卒以其兄子克柔權領州事
  癸夘八年春三月帝崩鉅鹿公曙即位尊皇后為皇太后赦
  帝暴疾崩於福寧殿皇后聞之悉歛諸門鑰寘于前黎明召皇子入以遺詔令嗣位皇子驚再言曰曙不敢為因反走韓琦等共掖留之四月朔皇子即位欲亮隂三年命琦攝冢宰宰臣不可乃止史臣曰仁宗恭儉仁恕敬天重民有司嘗請以玉清舊址為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囿猶以為廣何以是為燕私嘗服浣濯帷帟衾裯多用繒絁嘗中夜飢思燒羊戒勿宣索曰恐膳夫自此𢦤賊物命以備不時之需大辟疑者皆令上讞嵗活千餘人毎諭輔臣曰朕未嘗詈人以死況敢濫用刑乎四十二年之間吏治若媮惰而任事蔑殘刻之人刑法似縱弛而決獄多平允之士國未嘗無𡚁倖而不足以累治世之體朝未嘗無小人而不足以勝善類之氣君臣上下惻怛之心忠厚之政所以培壅國基者厚矣子孫一矯其所為馴致于亂傳曰為人君止於仁帝誠無愧焉吕中曰國家之有天下強不如秦富不如隋形勢不如漢土地不如唐所恃者人心而已太祖肇之太宗真宗培之至仁宗四十二年深仁厚澤刑以不殺為威財以不畜為富兵以不用為功人才以不作聰明為賢以寛厚待民以恩禮待士夫而以至誠待夷狄蘇軾謂社稷長逺終必賴之者誠確論也
  廣義太抵文勝乎質史家之謬瑜不掩瑕斯為定論觀史臣吕氏之言固足以知仁宗之賢然無罪而廢正后飾非而謫諫官是誰之過與此有識君子所以不滿臣史臣吕中也
  帝有疾詔請皇太后權同聽政
  帝有暴疾詔請皇太后權同處分軍國事后乃御内東門小殿垂簾宰臣日奏事后性慈儉頗涉經史多援以決事中外章奏日數十上一一能記綱要有疑未決者則曰公軰更議之未嘗出己意檢柅曹氏及左右臣僕毫分不以假借官省肅然
  發明太后聽政固非清朝之令典是時英宗有疾而詔同聽政則非臨朝者比矣故書權同聽政以見非専輙之意也
  立皇后高氏
  后侍中瓊之曽孫母曹氏太后姊也故少育于宫中與帝同年生又俱撫育于太后仁宗嘗曰異日必以為配既長出宫婚于濮邸封京兆郡君生三子至是冊為皇后
  五月以富弼為樞宻使○秋七月帝疾瘳
  帝疾甚舉措或改常度遇宦者尤少恩左右多不悦乃共為讒間兩宫遂成隙内外洶懼知諫院吕誨上書兩宫開陳大義詞㫖深切多人所難言者然兩宫猶未釋然一日韓琦歐陽脩奏事簾前太后嗚咽流涕且道所以琦曰此病故爾疾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后意不觧脩進曰太后事先帝數十年仁徳著于天下昔温成之𠖥太后處之裕如今母子間反不能容邪后意稍和脩復曰先帝在位久徳澤在人故一日晏駕天下奉戴嗣君無敢異同者今太后一婦人臣等五六措大耳非先帝遺意天下誰肯聽從后黙然久之琦進曰臣等在外聖躬若失調䕶太后不得辭其責后驚曰是何言我心更切也同列聞者莫不流汗後數日琦獨見帝帝曰太后待我少恩琦對曰自古聖帝明王不為少矣獨稱舜為大孝豈其餘盡不孝哉父母慈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為可稱但恐陛下事之未至矣父母豈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帝自六月不御殿至是初御紫宸殿見百官琦因請乘輿禱雨具素服以出人情大安
  廣義書傳曰大臣一身百責攸萃震撼擊撞欲其鎮定甘辛燥濕欲其調劑盤結紛錯欲其觧紓黯闇汚濁欲其茹納然則事之震撼擊撞甘辛燥濕黯闇汚濁者孰有過于此哉今也韓吕歐陽各奮忠誠幹乾坤于再造復日月于既食非曠度洪量者能如是乎盖易曰大車以載有攸往無咎其韓吕歐陽之謂乎
  契丹耶律元重反兵敗自殺
  契丹主尊寵其叔重元甚至賜以金劵免拜不名而重元隂懐異圖是月契丹主田于欒水之太子山重元子楚王尼嚕古與樞宻同知蕭呼敦等四百人謀作亂敦睦官使耶律良上變契丹主召南院樞宻使耶律仁先語之且急召尼嚕古仁先曰此曹凶逆臣固疑之陛下宜謹為備臣請帥衛士討之尼嚕古聞
  召知事泄遂誘脅弩手軍犯帷殿契丹主急欲走南北院仁先曰陛下若舍扈從而行敵必躡其後且南北大王心未可知乃止仁先環車為營折行馬為兵仗帥官属近侍三十餘騎陣抵杻外使北院樞宻使
  耶律伊遜等率𪧐衛士卒數千人與尼嚕古戰敵衆多降尼嚕古躍馬突出為近侍渤海阿蘇等射殺之重元被傷而退其黨謂呼敦等曰行宫無備宜乘夜刼之若候明日外援必至其誰從我呼敦曰第圍之勿令外軍得入彼何能為黎明而發何遅之有重元從之令四面巡警待旦遂奉重元僣位以呼敦為樞宻使而率奚人二千薄行宫㑹五院部節度蕭塔喇聞召領兵適至仁先俟敵氣沮背營而陣乘便奮擊塔喇自外擾之其徒大奔追殺二十餘里重元走大漠嘆曰尼嚕古使我至此乃自殺黨與皆伏誅契丹主執仁先手曰平亂皆卿之力也加尚父進封宋王伊遜等加賞有差
  冬十月𦵏永昭陵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五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六
  起甲辰宋英宗台平元年盡辛亥宋神宗熈寧四年凡八年
  甲辰英宗皇帝治平元年夏五月太后還政于帝加韓琦尚書右僕射
  帝疾大瘳琦欲太后撤簾還政乃取十餘事禀帝帝裁决悉當琦即詣太后覆奏后毎事稱善琦因白后求去后曰相公不可去我當居深宫耳遂起琦即厲聲命撤簾簾既落猶於御屛後見后衣也帝親政加琦右僕射吕中曰當國家危疑之日大臣以能任事者一曰徳望二曰才智有才智而無徳望以鎮之則未足以服天下之心有徳望而無才智以充之則未足以辦天下之事故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莭而不可奪也魏公葢自慶厯嘉祐之時可属大事重厚如勃其徳望服人心久矣至於處事應變胸中才智又足以運用天下此其所以正英宗之始與在真宗之初則有吕端在仁宗之初則有王曾此皆安國家定社稷之名臣也
  發明牝雞之晨惟家之索葢自周赧八年綱目書秦芉氏治國事始有婦人與政之端至漢祖以神武得天下吕氏亦得與事幾危漢室然則女后之臨朝實世道之大變宋自仁宗幼冲而劉后専政英宗有疾而曹后臨朝皆不得已耳當時大臣身濟艱難經綸天天者莫如韓琦觀其設機處事逈出人表太后還政兩宫宴然易曰傾否先否後喜韓琦有焉吕氏曰在真宗之初則有吕端在
  仁宗之初則有王曽皆安國家定社稷之名臣也故綱目上書太后還政于帝下書加韓琦尚書右僕射其功盖可見矣
  廣義異哉曹后之貪權位也簾既撤矣而猶栖栖焉不忍去者所以見其居深宫之言為不得已也噫婦人尚爾而况不為婦人者乎
  六月増置宗室學官
  先是以王陶等為皇子伴讀司馬光言陶等雖為皇子官屬若不旬日得見或見而遽退語言不洽志意不通教者止於供職學者止於備禮而左右前後侍御僕從或有佞邪讒巧之人雜處其間雖皇子資性端慤難移然親近習習積久易遷雖有碩儒端士為之師傅終無益也臣願陛下博選學行之士使日與皇子居處燕游講論道徳其侍御僕從邪佞讒巧之人誘導為非者委伴讀官糾舉即時斥逐若皇子自有過失規誨不從亦聴以聞如此則進徳脩業日就月将善人益親邪人益踈天下之幸也帝嘉納之至是封皇子頊為潁王王陶等為翊善記室増置宗室學官
  秋八月内侍任守忠有罪竄蘄州
  初荘獻太后臨朝守忠與都知江徳明等交通請謁權寵過盛累遷宣政使入内都知仁宗以未有儲嗣屬意于帝守忠建議欲援立昏弱以邀大利及帝即位又乗帝疾交搆兩宫知諫院司馬光論守忠離間之罪國之大賊乞斬于都市吕誨亦上疏論之帝納其言翌日韓琦出空頭敇一道歐陽脩已簽趙槩難之脩曰第書之韓公必自有説既而琦坐政事堂召守忠立庭下曰汝罪當死遂責蘄州安置取空頭敕填與之即日押行琦意以為少緩則中變也其黨史昭錫等悉竄南方中外快之
  發明桯子曰君道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曉然趨道之至正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盖閹宦日侍左右伺察上意或竊主柄以驕人或鼓主怒以張勢是以利於立昏邀求大利也守忠在仁宗朝交通請謁權寵過盛援立昏弱以固己恩乗帝有疾交搆兩宫誠王法之所當誅而不赦者也向微歐韓吕馬諸賢同心協力宏濟艱難将来之禍可勝言哉昔孔子為政於魯先誅少正夘而後教化大行其以此耳綱目特書有罪竄蘄州則其疾惡之㫖嚴矣
  廣義大易解之上六曰公用射隼于髙墉之上獲之无不利魏公之去守忠其有得於此乎
  詔日開經筵
  重陽節當罷講吕公著司馬光言先帝時無事常開講筵近以聖體不安遂於端午及冬至後盛暑盛寒權罷數月今陛下始初清明宜親近儒雅講求治術願不借頃刻之間日御講筵從之
  發明天下之治亂未形而人事之善否可驗人君行政茍善則天下趨於善唐虞雍熈之治想見矣人君行政茍惡則天下趨於惡桀紂土崩之亂可知矣仁宗即位數十年間而經筵之御僅克兩見英宗因吕公著司馬光之言日開經筵從善之心切焉雖然有賢君而無賢臣則天下不可得而治有賢臣而無賢君則天下又可得而治乎故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庻事康哉反是則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矣天下何由而治乎故特書以著其美
  廣義大抵武以戡亂文以守成英宗當守成之日而頃刻不忘儒者其美可勝言哉
  九月復武舉○冬十一月刺陜西民為義勇軍
  韓琦言唐置府兵最為近古今之義勇河北㡬十五萬河東㡬八萬勇悍純實若稍加簡練亦唐之府兵也河東北陜西三路當西北控禦之地事當一體今若於陜西諸州刺手背以為義勇甚便乃命徐憶等往籍陜西五戸三丁之一刺之凡十五萬六千餘人人賜錢二千民情驚擾而紀律踈畧不可用知諫院司馬光上疏力諫不聴光至中書與韓琦辨琦曰兵貴先聲諒祚方桀驁使驟聞益兵二十萬豈不震慴光曰兵貴先聲為其無實也獨可欺於一日之間耳今吾雖益兵實不可用不過十日彼将知其詳尚何懼琦曰君但見慶㦄間鄉兵刺為保㨗憂今復然已降敇與民約永不充軍遣戍邊矣光曰朝廷嘗失信於民未敢以為然琦曰吾在此君無憂光曰公常在此地可也異日他人當位用以運糧戍邊反掌間耳琦不從竟為陜西之患
  廣義昔王述有言人非尭舜安得毎事盡善未嘗不以其言為當也且唐之府兵其制固為善矣當其制兵之時則尾大不掉之患固已胚胎於此不待變為彍騎彍騎變為蕃鎮而後見也且曰益兵二十萬則是軍也無疑矣又曰永不充軍嗚呼小民至愚而神奚可誑耶其末流之弊必将倒持太阿而授人以柄矣其禍可勝言哉温公所以力言其不可者此也噫魏公才智卓越而尚有此舉之非而况才智之屈於魏公者耶
  十二月吳奎罷以王疇為樞宻副使○吐蕃瑪爾戩以河州内附
  嘉勒斯賚娶李立遵女生轄藏瑪津嘉賚又娶喬氏生棟戩李氏寵衰斥為尼于廓州而錮其二子二子乃結李巴全竊母奔宗噶爾城嘉勒斯賚不能制瑪津嘉賚撫有其衆寳元中瑪津嘉賚死其子轄薩策丹繼立李氏懼孤弱不能守乃属嘉勒斯賚轄藏仍居龕谷而死二子長曰瑪爾戬居河州少曰轄鄂特且居銀川棟戩與母居㦄精城號令嚴明人憚服之有衆六萬日以盛强獨有河北之地而嘉勒斯賚所部分矣至是瑪爾戩率衆以河州乞内附
  以内侍為陜西諸路鈐轄
  帝遣王昭明等四人體量軍情治其詞訟有賞罰則與其帥議大事以聞各許嵗乗驛奏事諫官吕誨言唐舉兵不利未有不自監軍者我朝因循未革奈何又増置此員其權與安撫使均矣乞罷之精選帥臣専制閫外之權傅尭俞趙瞻皆有論列不聴
  發明宋公寵信閽寺春秋譏之陜西諸路適當夏人之衝正宜選将飭兵分守要害以遏慿陵之勢此當時之所急者夫何以刑餘小人為諸路鈐轄此實唐人監軍之轍耳是時吕誨等非不力諫悉皆不聴惜哉分注言遣王昭明等四人綱目削其名何以其微而畧之也盖本端則末正源潔則流清宋自太宗信任宦官後世因之而不革卒致徽宗寵用童貫天下分崩是由本源不謹末流滋甚綱目特書亦端本澄源之意也
  乙巳二年春二月罷三司使蔡襄
  帝自濮邸立為皇子聞近臣中有異議人疑為襄及即位數問襄何如人韓琦等為救解帝意不回襄請罷遂命知杭州
  發明朱子曰紀綱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術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後綱紀有所繫而立君心不能以自立必親賢臣逺小人講明義理之歸閉塞私邪之路然後可得而正也英宗見忌蔡襄浸懐疑貳然襄自請罷耳曷以上罷為文原情也蔡襄扼於危懼遂乞罷職英宗欲遂猜嫌竟從其意殊無一毫留難之心觀綱目之所書則英宗不能逭其責矣
  王疇卒○三月行明天⿸麻止 -- 歴
  判司天監周琮等所造也
  夏四月詔議崇奉濮王典禮
  初知諫院司馬光以帝必将追隆所生嘗因奏事言漢宣帝為孝昭後終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上繼元帝亦不追尊鉅鹿南頓君此萬世法也既而韓琦等言禮不忘本濮安懿王徳盛位隆所宜尊禮請下有司議王及夫人王氏韓氏仙遊縣君任氏合行典禮用宜稱情帝令須大祥後議之至是詔禮官與待制以上議翰林學士王珪等相視莫敢先發司馬光獨奮筆立議畧云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私親若恭爱之心分於彼則不得専於此秦漢以来帝王有自傍支入承大統者或推尊其父母以為帝后皆見非當時取譏後世臣等不敢引以為聖朝法况前代入繼者多宫車晏駕之後援立之策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齡未衰深惟宗廟之重於宗室中簡推聖明授以大業陛下親為先帝之子然後繼體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雖於陛下有天性之親顧復之恩然陛下所以負扆端冕子孫萬世相承皆先帝徳也臣等竊以為濮王宜凖先朝封贈期親尊属故事尊以髙官大國譙國襄國仙遊並封太夫人攷之古今為宜稱於是珪等命吏具以光手藁為按議上中書奏珪等所議未見詳定濮王當稱何親名與不名珪等議濮王於仁宗為兄於皇帝宜稱皇伯而不名歐陽脩引喪服大記以為為人後者為其父母降服三年為期而不沒父母之名以見服可降而名不可沒也若本生之親改稱皇伯㦄攷前世皆無典據進封大國則又禮無加爵之道請下尚書集三省御史臺議而太后手詔詰責執政帝乃詔曰如聞集議不一權宜罷之令有司博求典故以聞
  五月以陳旭為樞宻副使○詔皇子及宗室卑屬勿授師傅官
  時封皇子並除檢校師傅中丞賈黯以為子為父師於義未安故有是詔
  秋七月富弼張昪罷
  嘉祐中韓琦與弼同相或中書有疑事往往與樞宻謀之自弼使樞宻非得㫖合議者琦未嘗詢弼弼頗不懌及太后還政弼大驚曰弼備位輔佐他事固不可預聞此事韓公獨不能共之耶或以咎琦琦曰此事當如出太后意安可顯言於衆弼愈不懌帝親政加弼戸部尚書弼辭曰制詞取嘉祐中嘗議建儲推㤙此特絲髮之勞何足加賞仁宗太后於陛下有天地之恩尚未聞所以為報可謂倒置再奏不聴乃受至是以足疾力求解政章二十餘上遂以使相鄭國公判揚州未㡬改判汝州○昪請老帝曰太尉勤勞王家詎可遽去但命五日一至院進見無蹈舞司馬光亦䟽昪忠謹清直請留於朝而昪求去益力乃判許州先是韓琦曽公亮欲遷歐陽脩為樞宻使将進擬脩覺其意謂之曰今天子諒隂母后垂簾而二三大臣自相位置何以示天下琦等服其言而止
  廣義君子觀富鄭公争撤簾與夫文忠公辭樞宻則二公之器局深淺盖可見矣
  以文彦博為樞宻使吕公弼為副使
  彦博自河南入覲帝曰朕之立卿之功也彦博悚然對曰陛下入繼大統乃先帝意皇太后協賛之力臣何功之有且其時臣方在外皆韓琦等承聖志受顧命臣無預焉因避謝不敢當帝曰蹔煩卿西行即召還矣乃改判永興軍遂召為樞宻使
  八月京師大水詔求直言
  京師大雨平地涌水壊官私廬舍漂人民畜産不可勝計是日帝御崇政殿宰相而下朝叅者十數人而已詔開西華門以洩宫中積水水奔激東殿侍班屋皆摧沒人畜皆溺死官為𦵏祭其無主者千五百八十人下詔責躬求言且命罷宴减膳禱於山川司馬光上疏畧云陛下即位以来災異甚衆日有黒子江淮之水或溢或涸去夏霖雨渉秋不止老弱流離積尸成邱今夏疫癘大作彌數千里秋収未穫暴雨大至都城之内道路乗桴官府民居覆沒殆盡死于壓溺者不可勝紀陛下安得不側身恐懼思其所以致此者乎又曰先帝擢陛下於衆人中升為天子惟以一后數公主託陛下而梓宫在殯已失太后歡心長公主數人屏居閑宫此陛下所以失人心之始也又曰凡百奏請不肯與奪知人之賢不能舉知人不肖不能去知事之非不能改知事之是不能從此天下所以重失望也又曰臺諫天子之耳目其有所言當以聖意察其是非不宜一付之大臣帝嘉納之
  發明大水者隂逆而與怨氣并之所致也京師天下之本而大水形焉其異不亦甚乎要在人君端其心術以荅天譴則變災為祥反是則災咎之乗必矣董子曰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逺近莫不一於正而無邪氣奸其間者是以隂陽調而風雨時羣生和而萬民植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用是而觀則行政之善否由君心之邪正是以人君確守其正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無豐大自侈之念也三復董子之言為盖信矣英宗因大水之警詔求直言其敬天䘏民之心庻㡬焉爾書以予之宜也
  冬十一月吐蕃嘉勒斯賚死
  以其子棟戩為保順節度使
  丙午三年春正月翰林學士范鎮罷
  韓琦求去鎮草批荅引周公不之魯為辭帝不悦鎮遂請外罷知陳州時論或謂鎮以議濮王追崇事忤歐陽脩脩為帝言鎮以周公待琦是以孺子待陛下鎮之出脩為之也
  發明綱目書罷者多矣未有具官而書罷者具官而罷自必有其説焉是時韓琦求去范鎮草批至引周公不之魯為辭英宗不悦歐陽脩又從而譛之故其罷之者亦不得已焉耳嗚呼君子小人各有其黨故易曰方以類聚物以羣分吉凶生矣今君子而攻君子是失其類聚羣分之道其可乎哉觀綱目之所書按分注之所載則其深為宋惜可見矣
  契丹復改國號曰遼
  發明契丹改號曷為書復綱目於晉天福二年書契丹改號遼矣故書曰復盖春秋吳楚之君書其卒而不書其葬者所以避其號也契丹是時改國號遼盖與中國等耳然綱目雖紀其改號之始繼是亦止以遼書之其君卒則書曰死其侵邊則書入境正以存内外之防不使得同於正統也其㫖嚴矣
  ○温州火
  焚官民居萬四千間死者五千人
  發明人火曰火大抵有無形之感然後致有形之應未有無無形之感而致有形之應者無形之感何人事之乖戻也有形之應何災異之譴告也是時溫州大火焚官民居萬四千問死者五千人則非小變矣意者政刑虧缺賢否混淆人事感於下天變形於上耳夫豈無其故哉即綱目之所書則當時政治之得失昭然可見矣
  詔稱濮王為親立園廟謫侍御史吕誨等于州縣濮王崇奉之議久而未定侍御史吕誨范純仁監察御史吕大防引義固争以為王珪議是乞從之章七上而不報遂劾韓琦専權導䛕罪曰昭陵之土未乾遽欲追崇濮王使陛下厚所生而薄所繼隆小宗而絶大宗又共劾歐陽脩首開邪議以枉道説人主以近利負先帝陷陛下於過舉而韓琦曽公亮趙槩附㑹不正乞皆貶黜不報時中書亦上言請明詔中外以皇伯無稽决不可稱今所欲定者正名號耳至於立廟京師干亂統紀之事皆非朝廷本意帝意不能不嚮中書然未即下詔也既而皇太后手詔中書宜尊濮王為皇夫人為后皇帝稱親帝下詔謙讓不受尊號但稱親即園立廟以王子宗樸為濮國公奉祀事仍令臣民避王諱時論以為太后之追崇及帝之謙讓皆中書之謀也於是吕誨等以所論奏不見聴用繳納御史敇告家居待罪帝合閤門以告還之誨力辭臺職且言與輔臣勢難兩立帝以問執政琦脩等對曰御史以為理難並立若臣等有罪當留御史帝猶豫久之命出御史乃下遷誨知蘄州純仁通判安州大防知休寕縣時趙鼎趙瞻傅尭俞使契丹還以嘗與吕誨言濮王事即上疏乞同貶乃出鼎通判淄州瞻通判汾州帝眷注尭俞獨進除侍御史堯俞曰誨等已逐臣義不當止帝不得已命知和州知制誥韓維及司馬光皆上疏乞留誨等不報遂請與俱貶亦不許侍讀吕公著言陛下即位以来納諫之風未彰而屢詘言者何以風天下帝不聴公著乞補外乃出知蔡州誨等既出濮議亦寝程頥曰言事之臣知稱親之非而不明尊崇之禮使濮王與諸父等若尊稱為皇伯父濮國大王則在濮王極尊崇之道於仁宗無嫌貳之失矣
  發明龜山楊氏曰人君所以御其臣只有一箇名分不可易名分既正上下自定盖英宗雖濮王之子仁宗既取之為嗣則是天下之大匹庻之衆皆在統握既尊濮王為親是棄仁宗名分紊亂其不可也必矣當時司馬公曰漢宣帝為孝昭後終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上繼元帝亦不追尊鉅鹿南頓君斯言是也然亦不求大義别立稱尊故使有為親之議不過子莫之執中耳非中庸之道也必如程子曰言事之臣知稱親之非而不明尊崇之禮使濮王與諸父等若尊稱為皇伯父濮國大王則在濮王極尊崇之道於仁宗無嫌貳之失斯言得之矣吕誨等力陳其非遂皆貶謫是豈從善之通者綱目詳書于冊所以深譏之也
  廣義于時在廷之臣皆無定議惟明道以為當稱皇伯父者㝡為有得詳見遺書
  三月彗星見西方
  如太白長文有五尺又孛于畢如月
  發明慧者惡氣所凝而又為兵象也西方属金而乃金革之象也此書慧見而下書夏人冦邊則其應豈不明且切㢤綱目不言事應而事應已在其中然則天人感應之理甚可畏也有天下國家者可不謹於持己以慎天道而無危溢之行乎
  夏四月胡宿罷以郭逵同簽書樞宻院事
  逵少𨽻范仲淹麾下㦄官殿前都虞𠉀遂同簽書樞宻院事知諫院趙亢等交章言祖宗朝樞府叅用武臣如曹彬父子馬知節王徳用狄青勲勞為天下所稱則可逵黠佞小人豈堪大用不報
  夏人寇邊環慶經畧使蔡挺擊走之
  先是夏主諒祚遣吴宗来賀即位宗語不遜詔諒祚懲約宗諒祚不奉詔而出兵秦鳯涇源抄熟户擾邊塞殺掠人畜以萬計遂冦大順城環慶經畧使蔡挺使蕃官趙明擊之諒祚襄銀甲氊帽督戰挺先遣强弩列壕外注天下射諒祚中流矢遁去徙冦柔逺挺又使副總管張玉以三千人夜出擾營賊驚潰退屯金湯聲言益發十萬騎圍大順㑹朝廷發嵗賜銀幣知延州陸詵曰朝廷積習姑息敵人侵擾不稍加折誚則國威不立因留止不與移牒宥州問故諒祚遂大沮盤桓塞下因遣使謝罪言邊吏擅興兵行且誅之初諒祚入冦韓琦議停其嵗賜絶其和市遣使問罪文彦博難之舉寳元康定時事琦曰諒祚狂童也非有元昊智計而吾之邊備過當時逺甚亟詰之必服㑹陸詵策與琦合而諒祚果歸欵帝顧琦曰一如卿料也
  秋九月朔日食○詔宰臣舉館職
  帝謂中書曰水潦為災言事者多言不進賢何也歐陽脩曰近年進賢路狹往時進士五人以上皆得試館職第一人及第不十年即至輔相今第一人兩任方得試而第二人以下無復得試往時大臣薦舉即召試今止令上簿𠉀闕人乃試唯有因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勞老病之人此所進賢路狹也帝嘉納之因命韓琦等四人舉士得二十人皆令召試琦等以人多難之帝曰茍賢豈患多也乃先召試十人餘須後試當時士人以登臺閣陞禁從為顯官而不以官之遲速為榮滯故為之語曰寕登瀛不為卿寕抱槧不為監
  冬十月以郭逵為陜西四路宣撫使
  自吕餘慶以叅知政事知成都其後見任執政無守藩者至逵始以同簽書樞宻院事出鎮兼判渭州
  詔禮部三嵗一貢舉○十一月帝有疾十二月立子頊為皇太子大赦
  時帝久疾韓琦入問起居因進言曰陛下久不視朝願早建儲以安社稷帝頷之琦請帝親筆指麾帝乃書曰立大大王為皇太子琦曰必潁王也煩聖躬更親書之帝又批于後曰潁王頊琦即召學士承㫖張方平至福寕殿草制帝慿几言言不可辨方平復進筆請書其名帝力疾書之太子既立帝因泫然下涙文彦博退謂琦曰見上顔色否人生至此雖父子亦不能不動也
  發明英宗有疾 亟立太子此亦隆國本安民心之大經也 非韓琦之碩徳重望竭力以匡濟之曷克臻此哉特書于冊深予之也
  丁未四年春正月帝崩太子即位大赦
  帝崩年三十六史臣曰英宗以明哲之資膺繼統之命執心固讓若将終身而卒踐帝祚及其臨政必問故事與古治所宜毎裁决皆出羣臣意表雖以疾疢不𠑽大有所為然使後世咏嘆至徳何其盛也彼隋晉王廣唐魏王泰窺覦神器遂啟禍原誠何心哉
  廣義英宗讓位于受命之初是未知魚與熊掌之為美也至其傳位于子而猶有難色者是不忍舍魚與熊掌之味也然則堯舜者是不有魚與熊掌者也故至人無欲
  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以吳奎為樞宻副使○以韓琦為司空兼侍中○二月立皇后向氏后太尉敏中之曽孫定國留後經之女帝為潁王時納焉至是冊為后
  始命公主行見舅姑禮
  英宗嘗謂帝曰舊制帝女出降輙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義甚無謂朕嘗思此寤寐不平豈可以富貴之故屈人倫長糹之序也可詔有司革之㑹疾不果至是始詔令公主行見舅姑禮著為令
  發明唐徳宗建中元年書始定公主見舅姑禮綱目予之盖自唐太宗朝下嫁公主已異前代尚主之法然其意久而復失有宋之而不不改則知世俗承𥫄未易遽革今神宗始定其制可謂善之善者故特書始命公主行見舅姑禮曰始則見前世未嘗行之曰見則見公主知尊舅姑神宗此舉亦可以為後世法矣
  廣義大抵夫婦人倫大綱也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有君臣臣夫婦者非三綱之大者乎書曰始命者以見前此未嘗有此大綱也若神宗者可謂立大綱之主也不賢而能之乎
  三月歐陽脩罷
  脩既以議濮王典禮為吕誨所詆惟蒋之竒以脩議為是及誨等斥而脩薦之竒為御史衆因目為奸邪之竒患焉思所以自解㑹脩婦弟薛良孺有憾于脩誣脩以帷簿不根之謗逹于中丞彭思永思永以告之竒之竒即上章刻脩脩杜門請推治帝使詰所從来皆辭窮乃黜思永知黄州之竒監道州酒税脩因力求退乃以觀文殿學士知亳州
  以吳奎參知政事
  奎入謝進治説三篇又嘗言帝王所職惟在判正邪使君子常居要近小人不得以害之則自治矣帝因言尭時四凶猶在朝金曰四凶雖在不能惑尭之聪明聖人以天下為度未有顯過固容包容但不可居居近要地耳帝然之
  以司馬光為翰林學士固辭不許
  光力辭帝曰古之君子或學而不文或文而不學惟董仲舒揚雄兼之卿有文學何辭焉光對曰臣不能為四六帝曰如兩漢制誥可也且卿能進士取高第而云不能四六何耶光乃就職
  閏月以王安石知江寧府
  終英宗之世安石被召未嘗起韓維吕公著兄弟更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帝在潁邸維為記室毎講説見稱輒曰此非維之説維友王安石之説也維遷庶子又薦安石自代帝由是想見其人及即位召之安石不至帝謂輔臣曰安石⿸麻止 -- 歴先帝朝召不起頗以為不恭今又不至果病耶有所要耶曽公亮曰安石真輔相材必不欺㒺吳奎曰臣嘗與安石同領羣牧見其䕶非自用所為迂闊萬一用之必紊綱紀帝不聴命知江寕府衆謂安石必辭及詔至即起視事
  發明辭受取與所繫甚大聖人於其一介之取與而千駟萬鍾從可知焉是故欲知君子小人之分當觀辭受取與之頃盖由公私之際毫釐之差耳神宗以司馬光為學士乃固辭之以王安石知江寕府即起視事于以見君子小人之心勢猶冰炭在乎人主熟察而審擇之果君子與則用之果小人與則擯之然後君子小人判為二途朝廷正而天下治矣惡有鄭聲之亂雅樂哉比而觀之其義自見
  廣義王安石之奸李師中知之韓魏公知之吕誨知之吳奎知之而唐介孫固亦知之獨韓維吕公著兄弟不知之也使其知而薦之則韓吕不惟為諸公之罪人而且為萬世之罪人也
  夏四月以司馬光為御史中丞
  中丞王陶謀欲易置大臣自規重位因刻韓琦不押文徳殿當朝班為䟦扈琦閉門侍罪吴奎以陶為過言詔陶與光兩易其任奎又言唐徳宗疑大臣信任羣小斥陸贄而以裴延齡等為腹心天下至今稱為至闇之主今陶排抑端良不黜無以責大臣展布陶遂言奎附宰相欺天子帝以陶過毁大臣出知陳州而奎亦罷知青州光言陶論宰相不押班未行而罷則中丞不可復為請俟琦押班然後就職復言吴奎名望素重於陶今與並黜恐大臣皆不自安各求引去陛下新即位於四方觀聴非宜帝從之奎乃復還中書
  秋八月葬永厚陵○京師地震○九月召王安石為翰林學士罷司空侍中韓琦
  琦執政三朝或言其専帝頗不悦曽公亮因力薦安石覬以間琦琦求去益力帝不得已以琦為鎮安武勝軍莭度使司徒兼侍中判相州入對帝泣曰侍中必欲去今日已降制矣然卿去誰可属國者王安石何如琦對曰安石為翰林學士則有餘處輔弼之地則不足帝不荅琦早有盛名識量英偉臨事喜愠不見于色居相位再决大策以安社稷當是時朝廷多故琦處危疑之際知無不為或曰公所為誠善萬一蹉跌豈惟身不自保恐家無所處矣琦歎曰是何言耶人臣當盡力事君死生以之至於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濟遂輟不為哉聞者愧服
  發明孔子傳姤之彖曰姤之時義大矣哉𫝊曰㡬㣲之際聖人所謹遯之彖曰遯之時義大矣哉𫝊曰隂方浸長處之為難故其時義為尤大也姤以一隂生生遯以二隂浸長故聖人於防隂之道其嚴如此安石自仁宗末年始見綱目乃姤之時也至是漸進用事非遯之時乎曽公亮力薦安石韓琦遂求罷政可謂得退避之義矣雖然神宗繼體守成之初正宜求賢輔治之日而乃棄其老成之人用其浮薄之士則其不足與有為明矣綱目書此以為後世冰霜之戒
  廣義用安石罷魏公此泰之終否之初也可不慎哉
  吳奎陳升之罷
  升之舊名旭避帝嫌名以字行
  以吕公弼為樞宻使張方平趙抃參知政事韓絳趙亢為樞宻副使
  抃自知成都召知諫院故事近臣召自外州将大用者必更省府及命下大臣以為疑帝曰吾賴其言耳茍欲用之無傷也及入謝帝曰聞卿匹馬入蜀以一琴一鶴自随為治簡易亦稱是乎遂拜參知政事抃感顧知遇朝政有未協者必宻啟聞帝嘉其忠恒褒荅之
  復以司馬光為翰林學士冬十月張方平罷
  光論張方平不協物望難居政府帝不從命徙光翰林知通進銀臺司吕公著封還除目曰光以舉職賜罷是為有言責者不得盡其言也詔以告直付閤門公著又言制命不由門下則封駁之職因臣而廢願正臣罪乞解銀臺司不報未㡬方平以父喪亦罷方平慷慨有氣莭平居未嘗以言徇物以色假人所至有政績然乏公輔之望
  青澗守将种諤襲虜夏監軍嵬名山遂復綏州
  嵬名山部落在故綏州名山弟夷山請降于知青澗城种諤諤使人因夷山以誘名山賂以金盂名山小吏李文喜受之隂許歸欵而名山未之知也諤即以聞且欲因取河南地知延州陸詵言以衆来降情偽未可知戒諤毋妄動諤持之力詔詵召諤問状且與轉運使薛向議納納乃共畫三策令幕府張穆之入奏穆之因受向指詭言必可成帝意詵不協力徙之秦鳯諤不待命悉起所部兵長驅而進圍名山帳名山不得已舉衆從諤而南得首領三百戸萬五千兵萬人遂城其地夏人来争諤擊敗之詵劾諤擅興之罪欲捕治之未果而徙秦之命至西方用兵自此始
  發明輕行而掩之曰襲譏説也遂者繼事之詞罪専也然綏州何以書復宋故地也夏人叛逆不為無罪然自仁宗之朝元昊請和姑息既久今而未聞犯邊諤當城守而已縱使夏人䟦扈亦宜請命天子聲罪致討以脩連帥之職可也夫何輕慮淺謀以啟邊釁遂為西方用兵之端然則諤之責不能免焉綱目貴義不貴功此類是矣
  十一月夏人誘殺知保安軍楊定等詔韓琦經畧陜西竄种諤于随州
  种諤既受嵬名山降夏主諒祚乃詐為㑹議誘知保安軍楊定䓁殺之邊釁復起朝議以諤生事欲棄綏誅諤陜西宣撫主管機宜文字趙卨言虜既殺王官而又棄綏不守示弱已甚且名山舉族來歸當何以處又移書執政請存綏以張兵勢規度大理河川建堡畫稼穡之地三十里以處降者不從乃命琦判永興軍經畧陜西琦初言綏不當取及定䓁被殺復言綏不可棄樞宻以初議詰之琦具論其故卒存綏州時言者交論种諤乃下吏貶其官安置随州
  發明种諤擅開邊釁不為無罪曷為書竄而不著坐坐恕之也盖李氏宋之逆竪法固當討綏州宋之故地義所當復但其専輒為可惡焉雖禾种諤啟覺為朝廷耳豈因己利而為之者耶當時議者欲棄綏誅諤嗚呼亦過矣此何異唐人維州之議與綏州宋之故地不幸陷於賊穴在宋之人子所必取者得而復棄謂之何哉向微韓琦排衆議而保全之則當時之是非無由可决耳吁
  十二月夏主諒祚卒子秉常立
  郭逵詗得殺楊定䓁首領姓名李崇貴韓道善諒祚乃錮崇貴䓁以獻既而諒祚子子秉常立遣其臣薛宗道䓁来告哀帝問殺楊定事宗道言殺人者已執送之矣及崇貴䓁至言定奉使諒祚嘗拜稱臣且許以歸沿邊熟户諒祚遺之寳劍寳鑑及金銀物初定歸時上其劍鑑而匿其金銀言諒祚可刺帝喜遂擢知保安軍既而夏人失綏州以為定賣己故殺之至是事露帝薄責崇貴䓁而削定官沒其田宅萬計遣劉航冊秉常為夏國主遼遣使冊為夏國王諒祚之世嘗請去蕃禮從漢儀服中國衣冠往往以漢官命其臣且數上表求九經唐史冊府元龜正旦朝賀儀仁宗以九經賜之
  戊申神宗皇帝熙寧元年春正月朔日食
  帝不受朝詔宰臣極言闕失帝嘗謂文彦博曰天下敝事至多不可不革彦博對曰譬如琴瑟不調必更張之韓絳曰為政立事當有大小先後之序帝曰大抵威克厥愛乃能有濟又謂彦博曰當今理財㝡為急務養兵備邊府庫不可不充大臣共宜留意莭用因稱太宗朝有御侍乞増俸命給十千輒差薄所賜太宗曰朕昔為供奉官俸止十千爾敢以為少耶遂幽囚至死以此言之事不可不勉也
  發明日食正旦大變也神宗於改元之初日食正旦則其異可知矣是時賢否雜進邊釁復開人事之舛錯既形天道之變異即見是以人君脩徳則日月星辰必順其序隂陽風而各適其宜謂之日月薄蝕三辰失行山崩川竭者無有也自然天地位而萬物育吾之氣正而天地之氣亦正吾之氣順而天地之氣亦順神宗時事乖違而致天變豈偶然而已哉綱目書日食一百六十而正旦日食十有三焉則其謹天變垂後戒之意深切而著明矣
  廣義大抵元年者人君繼統之首春者四時之長正月者嵗之首月朔日者月之首日日食于此天□嚴矣厥後神宗受制安石豈非君弱臣强之象於兹兆乎天道昭昭可畏也已
  趙槩罷
  槩秉心和平與人無怨惡在官如不能言然隂以利物者為多時議比之劉寛婁師徳以老求罷
  以唐介參知政事
  先是宰相省閲所進文書于待漏院同列不得聞介謂曽公亮曰身在政府而事不預知上或有所問何辭以對乃與同視後遂為常
  夏四月詔王安石越次入對
  安石受命歴七月始至京師詔越次入對帝問為治所先安石對曰擇術為先帝曰唐太宗何如曰陛下當法尭舜何以太宗為哉尭舜之道至簡而不煩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難但末世學者不能通知以為髙不可及耳帝曰卿可謂責難於君一日講席羣臣退帝留安石坐因言唐太宗必得魏徴漢昭烈必得諸葛亮然後可以有為二子誠不世出之人也安石曰陛下誠能為尭舜則必有皋夔稷契誠能為髙宗則必有傅説彼二子者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常患無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擇術未明推誠未至雖有皋夔稷契傅説之賢亦将為小人所蔽卷懐而去耳帝曰何世無小人雖尭舜之時不能無四凶安石曰惟能辨四凶而誅之此其所以為尭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䜛慝則皋夔稷契亦安肯茍食其禄以終身乎
  發明否之初六曰㧞茅茹以其彚貞吉亨𫝊曰三隂在下當否之時小人連類而進之象而初之惡則未形也故戒其貞則吉而亨今安石之越次入對是誠否之初六小人豈不連類而進乎綱自有特書而示褒者復以司馬光為翰林學士是也有特書而示貶者詔王安石越次入對是也廣義安石以尭舜望神宗而自任以皋䕫稷契以商髙宗望神宗而以傅説為己任其志可謂大矣然而此五臣者未嘗有要君之心亦未嘗以聚斂掊克事其君也惟是明刑作樂播榖敷教講學而已豈王氏所謂事其君者哉嗚呼安石駕言之美如此雖聪明之主亦且崇信矣况神宗乎故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荘者乎取人者當審諸此
  六月河決恩冀瀛州○秋七月以陳升之知樞宻院事升之前與文彦博同争楊定不可使上不聴定既殺上思其言於是復召用之
  京師地震
  自七月至十一月京師地震者六河朔地亦大震
  八月復行崇天厯
  以月食不效詔㦄官雜𠉀星晷重造新㦄至是上之占驗亦差遂復行崇天㦄削奪司天少監周琮等一官
  九月初封太祖曽孫從式為安定郡王
  帝謂創業垂統實自太祖顧無以稱乃下詔封太祖諸孫行尊者一人奉太祖祀世世勿絶同知太常禮院劉攽言禮請侯不得祖天子太祖𫝊天下于太宗繼體之君皆太祖子孫不當别為天子置後若崇徳昭徳芳之後世世勿降爵宗廟祭祀使之在位則所以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藝祖者著矣帝從之遂有是命從式徳芳之孫也
  發明封太祖後則其於天理民彛不可得而泯沒者宋⿸麻止 -- 歴四世弗克舉行惟神宗行之此亦從厚之深意也書以予之宜也
  冬十一月郊
  執政以河朔旱傷國用不足乞南郊勿賜金帛詔學士議司馬光曰救災莭用當自貴近始可聴也王安石曰常衮辭堂饌時以為衮自知不能當辭職不當辭禄且國用不足以未得善理財者故也光曰善理財者不過頭㑹箕斂耳安石曰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國用足光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財貨百物不在民則在官彼設法奪民其害乃甚於加賦此盖桑宏羊欺武帝之言太史公書之以見其不明耳争議不已帝曰朕意與光同然姑以不允荅之㑹安石草制引常衮事責兩府兩府不敢復辭發明郊不以時春秋譏之盖郊祀常禮不書此何以書是時恩冀有河决之災京師有地震之異河朔旱傷國用不足而南郊毎賜金帛恬不之懼雖執政曉告神宗弗從亦可謂迷而不悟者矣特書曰郊盖陋之也
  廣義孔子曰有徳者必有言觀温公之斥安石則聖人之言益驗矣
  十二月邵亢罷
  己酉二年春二月以富弼同平章事王安石參知政事初弼自汝州入覲詔許肩輿至殿門令其子掖以進且命毋拜坐語從容訪以治道弼知帝果於有為對曰人君好惡不可令人窺測可測則姦人得以傅㑹當如天之監人善惡皆所自取然後誅賞随之則功罪皆得其實矣又問邊事弼對曰陛下臨御未久當布徳恵願二十年口不言兵帝黙然至日昃乃退欲以集禧觀使留之力辭赴郡至是召拜司空兼侍中賜甲第悉辭之乃詔以左僕射同平章事時帝以災變避殿减膳撤樂王安石言災異皆天數非關人事得失所致弼在道聞之嘆曰人君所畏者天耳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者此必姦人欲進邪説以揺上心使輔弼諫諍之臣無所施其力是治亂之機不可以不速救即上書數千言力論之及入對又曰君子小人之進退繫王道之消長願深加辨察勿以同異為喜怒喜怒為用舍陛下好使人伺察外事故姦憸得志又令中外之務漸有更張此必小人獻説於陛下也大抵小人惟喜動作生事則其間有所希覬若朝廷守静則事有常法小人何望哉願深燭其然無使有悔帝欲用安石唐介言安石難大任帝曰文學不可任耶經術不可任耶吏事不可任耶介對曰安石好學而泥古故議論迂□若使為政必多所更變介退謂曽公亮曰安石果大用天下必困擾諸公當自知之帝問侍讀孫固曰安石可相否固對曰安石文行甚髙處侍從獻納之職可矣宰相自有度安石狷狹少容必欲求賢相吕公著司馬光韓維其人也帝不以為然竟以安石參知政事謂之曰人皆不能知卿以卿但知經術不曉世務安石對曰經術正所以經世務帝曰然則卿設施以何為先安石對曰變風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所急也帝深納之
  廣義安石懐奸以堅神宗之意乆矣又非諸賢所能易也嗚呼安石天且不畏况人乎哉
  創制置三司條例司議行新法命陳升之王安石領其事王安石言周置泉府之官以榷制兼併均濟貧乏變通天下之財後世唯桑宏羊劉晏粗合此意學者不能推明先王法意更以為人主不當與民争利今欲理財則當脩泉府之法以収利權帝納其説安石猶恐帝不能决意任之乃復言人才難得亦難知今使十人理財其中容有一二敗事則異論乗之而起尭與羣臣共擇一人治水尚不能無敗事况所擇而使非一人豈能無失要當計利害多少不為異論所惑帝曰有一人敗事而遂廢所圖此所以少成事也乃立制置三司條例司掌經畫邦訐議變舊法以通天下之利命升之安石領其事初泉人吕恵卿自真州推官秩滿入都與安石論經義意多合遂定交因言於帝曰恵卿之賢雖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學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獨恵卿而已遂以恵卿及蘇轍並為檢詳文字事無大小安石必與恵卿謀之凡所建請章奏皆恵卿筆也又以章惇為三司條例官曽布檢正中書五房凡有奏請朝臣以為不便者布必上疏條析以堅帝意使専任安石以威脇衆俾毋敢言由是安石信任布亞於惠卿而農田水利青苖均輸保甲免役市易保馬方田諸役相繼並興號為法法頒行天下安石與劉恕友善欲引置三司條例恕以不習金榖為辭且曰天子方属公以大政宜恢張尭舜之道以佐明主不宜以利為先安石遂與之絶
  發明小人之状言之似忠信行之似㢘潔人君茍不用之則已茍或用之則天下悖亂矣𫝊曰徳者本也財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奪又曰與其有聚斂之臣寕有盗臣安石以財利之事瞽惑神宗創條例司議行新法末流至於靖康而不止然則小人之禍可勝言哉盖綱目書此亦不得已焉耳亦傷時之意耳
  夏人寇秦州
  夏人寇秦州陷劉溝堡殺守将范愿死者不可勝計
  夏四月河決地震
  廣義神宗纔用安石行新法未㡬河决地震此主臣下専權之應也孰謂天道之果遼邈哉
  ○旱
  發明神宗即位纔二年爾京師地震二正旦日食一河决恩冀瀛州一紛紛見於史冊至是又書河决地震旱禾㡬果有變法之漸天下擾擾豈非有舛政逆令以干天地之和者乎賢否混淆祖法盡改而天變若此五峯胡氏曰天道至大至正者也王者至大至正奉行天道乃可謂之天之子也神宗初無過惡特以信邪變法而災異應之㨗如影響然則人君一念之間所繫如是觀之綱目之所書則知微之顯誠之不可揜也可不謹諸
  參知政事唐介卒
  介簡伉敢言居政府數與王安石争辯而安石强解帝主其説介不勝其憤遂疽發背而卒謚忠肅發明介簡伉敢言扼於權奸齎志以沒哀哉綱目卒而特具其官所以示其褒耳
  以薛向為江浙荊淮發運使
  初仁宗時范祥為制置解鹽使以鹽募商旅輸芻粟于陜西實邊公私便之祥卒以向繼領向請兼以鹽易馬王安石時領羣牧主其説請久任向至治平末向坐與种諤開邊始罷去㑹淮南轉運使張靖言向壊鹽法且有所欺隐帝召向與靖對錢公輔范純仁皆言向罪安石排羣議抵靖于法以向代之
  罷知開封府滕甫
  初甫同脩起居注帝召問治亂之道對曰治亂之道如黒白東西所以變色易位者朋黨汩之也帝曰卿知君子小人之黨乎曰君子無黨譬諸草木綢繆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栢也朝廷無朋黨雖中主可以濟不然雖上聖亦殆帝以為名言乃以為翰林學士知開封府甫在帝前論事如家人父子言無文飾洞見肺鬲帝知其誠藎事無巨細人無親踈輒皆問之甫随事解荅不少嫌隐王安石嘗與甫同考試語言不相能深惡甫㑹議新法恐甫言而帝信之因極力排甫出知鄆州
  遣使察農田水利賦役于天下
  從三司條例司之請遣劉彛謝卿材侯叔獻程顥盧秉王汝翼曽伉王廣廉八人行諸路相度農田水利税賦科率徭役利害
  廣義明道在當時而與其列者必有所處也惜乎不能知其所以處之之道焉
  置賣鹽塲于永興軍罷通商法
  官自鬻之從薛向之請也
  五月罷翰林學士鄭獬宣徽北院使王拱辰知制誥錢公輔
  獬權開封府不肯行新法拱辰與王安石議新法不合公輔言滕甫不宜去薛向變法當黜安石惡之出獬知杭州拱辰判應天府公輔知江寕府御史中丞吕誨上疏言三人者無罪被黜甚非公議上出奏示執政安石曰此三人者出臣但愧不能盡理論情暴其罪状使小人知有所憚不意言者乃更如此
  六月罷御史中丞吕誨
  王安石既執政士大夫多以為得人吕誨獨言其不通時事大用之則非所宜将對學士司馬光亦将詣經筵相遇並行光宻問今日所言何事誨曰袖中彈文乃新參也光愕然曰衆喜得人奈何論之誨曰君實亦為是言耶安石雖有時名然好執偏見輕信姦回喜人佞已聴其言則美施於用則踈置諸宰輔天下必受其禍且上新即位所與圖治者二三執政而已茍非其人将敗國事此乃心腹之疾顧可緩耶上疏言大姦似忠大詐似信安石外示朴野中藏巧詐驕蹇慢上隂賊害物誠恐陛下悦其才辯久而倚毘大姦得路羣隂彚進則賢者盡去亂由是生臣究安石之迹固無逺畧惟務改作立異於人徒文言而飾非将㒺上而欺下臣竊憂之誤天下蒼生必斯人也疏奏帝方眷注安石還其章奏誨遂求去安石亦求去帝謂曽公亮曰若出誨恐安石不自安安石曰臣以身許國陛下處之有義臣何敢以形迹自嫌茍為去就乃出誨知鄧州誨既斥安石益横光由是服誨之先見自以為不及也誨三居言職始論陳旭次論歐陽脩最後論王安石凡三見黜人推其鯁直○王安石嫌吕公弼不附己乃白用公弼弟知開封府公著為中丞以偪之公弼果力求去帝不許公著言於帝曰惟人君去偏聴獨任之弊而不主先入之言則不為邪説所亂矣帝善其言而不能用
  秋七月朔日食○行均輸法
  條例司言諸路上供嵗有常數年豐可以多致而不能贏餘年歉難於供億而不敢不足逺方有倍蓰之輸中都有半價之鬻徒使富商大賈乗公私之急以擅輕重斂散之權今江浙荊淮發運使實縂六路賦入宜假以錢貨資其用度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因近易逺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辨者得以便宜蓄買而制其有無庶㡬國用可足民財不匱詔以發運使薛向領均輸平凖専行于六路賜内蔵錢五百萬緡上供米三百萬石時議者慮其為擾多言非便帝不聴薛向既董其事乃請設置官属從之蘇轍言今先設官置吏簿書廪禄為費已厚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官買之價比民必貴及其賣也弊復如前此錢一出恐不可復縱使其間薄有所獲而征商之額所損必多矣帝方惑於王安石不納其言然均輸法亦迄不能就
  八月罷判國子監范純仁
  初純仁自陜西轉運副使召還帝問陜西城郭甲兵糧儲如何對曰城郭粗全甲兵粗脩糧儲粗備帝愕然曰卿之才朕所倚信何為皆言粗對曰粗者未精之辭如是足矣願陛下且無留意邊功若邊臣觀望将貽他曰意外之患遂拜起居舍人同知諫院純仁奏言王安石變祖宗法度掊克財利民心不寕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願陛下圖不見之怨帝曰何謂不見之怨對曰杜牧所謂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帝曰卿善論事宜為朕條陳古今治亂可為監戒者遂作尚書解以進時帝切於求治多延見踈逖小臣咨訪闕失純仁言小人之言聴之若可采行之必有累盖知小忘大貪近昧逺願加深察及薛向行均輸法於六路純仁言臣嘗親奉徳音欲脩先王補助之政今乃使小人掊克生靈斂怨基禍安石以富國强兵之術啟廸上心欲求近功忘其舊學鄙老成為因循棄公論為流俗異己者為不肖合意者為賢人在廷之臣方大半趨附陛下又從而驅之其将何所不至道逺者理當馴致事大者不可速成人材不可急求積𡚁不可頓革倘欲事功急就必為憸佞所乗宜連還言者而退安石留章不下純仁遂力求去不許未㡬罷諫職改判國子監純仁去意愈確安石使諭之曰已議院知制誥矣純仁曰是以利訹我也言不用萬鍾何加焉遂録所上章申中書安石大怒乞加重貶帝曰宜與一善地命知河中府尋徙成都轉運使以新法不便戒州縣未得遽行安石怒其沮格以事左遷知和州
  發明值斯之際羣隂浸盛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之時也夫以君子當儉徳避難不可榮以禄與然食君之禄必死君之事而去之為不義焉君子當揚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與然昬曀之時難盡忠厥職而留之為不可焉歴觀四月以来賢臣之被黜者六人滕甫以見忌安石而罷出鄭獬王拱辰以梗新法而去官錢公輔吕誨以直言得罪范純仁以沮法而左遷嗚呼信一小人如是其専棄衆君子如是其易謂之得計乎哉綱目皆書罷而不去其官責有所歸矣
  以程顥權監察御史裏行
  初顥舉進士再調晉城令民以事至縣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度鄉村逺近為五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難相恤凡孤㷀殘廢使無失所行旅疾病皆有所養鄉必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為正句讀鄉民為社㑹為立科條旌其善惡在縣三年民爱之如父母去之日哭聲振野用薦者改著作佐郎至是吕公著薦為御史帝素知其名數召見毎退必曰頻求對欲常常見卿一日從容咨訪報正午始趨出庭中人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顥前後進説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言育才為言務以誠意感悟人主嘗勸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輕天下士帝俯躬曰當為卿戒之
  廣義神宗願治之心可謂至矣向非王安石蠱其心志則諸賢並進而世道必為之泰矣又豈漢唐之君所可及哉
  定謀殺傷首原法貶判刑部劉述等六人
  初知登州許遵上州獄有婦謀殺夫傷而未死及按問遂自承法因犯殺傷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請從減論帝命司馬光與王安石議安石以遵言為是光謂因他罪致殺傷者他罪得首原豈可以謀與殺分為兩事而謂謀為所因得以首原乎帝方意向安石而文彦博富弼䓁多主光議踰年不決至是詔從安石議凡謀殺已傷按問自首者減罪二䓁著為令侍御史知雜事兼判刑部劉述封還其詔執奏不已安石白帝詔開封府推官王克臣劾述罪述遂率侍御史劉琦錢顗共上疏曰安石執政以来未踰數月中外囂然陛下置安石政府必欲致時如唐虞而反操管商權詐之術與陳升之合謀侵三司利權取為己功開局設官分行天下驚駭物聴去年因許遵妄議按問自首之法安石任偏見而立新議陛下不察而從之遂害天下大公先朝所立制度自宜世守勿失乃事更張廢而不用姦詐専權之人豈宜處之廟堂以亂國紀願早罷逐以慰天下曽公亮畏避安石隂自結援以固寵趙抃則括囊拱手但務依違皆宜斥免疏上安石奏先貶琦監處州鹽酒務顗監衢州鹽税殿中侍御史孫昌齡始以附安石得進顗将出臺罵昌齡而去於是昌齡亦言王克臣阿奉當權欺蔽聪明遂黜昌齡通判蘄州安石欲置述于獄司馬光范純仁争之乃貶知江州同判刑部丁諷審刑院詳議官王師元皆以附述忤安石諷貶通判復州師元貶監安州税
  發明謀殺天下之大惡王法所必誅謀殺雖傷而不死然原其情則不可恕也輕事首原理或宜然謀殺首原悖理甚矣安石立主此議神宗偏信安石雖司馬光之忠言劉述䓁之正議皆不悔悟是知天下之事一小人敗之為有餘衆君子救之為不足可勝惜哉據事直書其失自見廣義妻殺夫天下之大逆也夫雖傷而未死亦當以殺夫之罪罪之此天下之大公也安石准其首原而與常人同科則是亂天下之法也亂法者而可以秉鈞衡乎安石動以皋䕫稷契自□觀此則知安石之法其亦異乎皋陶之法也
  罷條例司檢詳文字蘇轍
  轍與吕恵卿論多不合㑹遣八使于四方求遺利轍以書抵王安石力陳其不可安石怒将加之罪陳升之止之乃以為河南府推官
  九月行青苗法
  初陜西轉運使李参以部内多戍兵而糧儲不足令民自隐度麥粟之贏先貸以錢俟榖熟還官號青苗錢經數年廪有餘糧至是條例司請以諸路常平廣惠倉錢榖依陜西青留錢例民願預借者給之令出息二分随夏秋税輸納願輸錢者從其便如遇災傷許展至豐熟日納非惟足以待凶年之患民既受貸則兼并之家不得乗新陳不接以邀倍息又常平廣恵之物収藏積滯必待年儉物貴然後出糶所及者不過城市㳺手之人今通一路有無貴發賤斂以廣蓄積平物價使農人有以赴時趨事而兼并不得乗其急凡此皆以為民而公家無所利其入是亦先王散恵興利以為耕斂補助之意也欲量諸路錢榖多寡分遣官提舉毎州選通判幕職官一員典幹轉移出納仍先自河北京東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緒推之諸路詔曰可乃出内庫緡錢百萬糴河北常平粟而常平廣恵倉之法遂變為青苖矣初王安石既與吕恵卿議定出示蘇轍䓁曰此青苖法也有不便以告勿疑轍曰以錢貸民本以救民然出納之際吏縁為奸雖冇法不能禁錢入民手雖良民不免妄用及其納錢雖富民不免踰限如此則恐鞭箠必用州縣之事煩矣唐劉晏掌國計未嘗有所假貸而四方豐凶貴賤知之未嘗逾時有賤必糴有貴必糶以此四方無甚貴甚賤之病今此法見在而患不脩公誠能有意於此舉而行之則晏之功可立竢也安石曰君言誠有理當徐思之由是逾月不言青苖㑹京東轉運使王廣淵言春農事興而民苦乏兼并之家得以乗急要利乞留本道錢帛五十萬貸之貧民嵗可獲息二十五萬從之其事與青苗法合安石始以為可用召廣淵至京師與之議於是决意行焉
  發明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周康王為太子成王将崩懼其不任乃命召公畢公相而立之成王崩二公率諸侯以康王見于先王廟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為王業之不易務在莭儉毋多欲以篤信臨之遂即位徧告諸侯宣告以文武之業以申之故成康之際天下安寕刑措不用漢明帝自臨萬㡬約身率禮遵奉建武制度無違海内乂安四夷賔服是皆率由乎舊章者也我太宗皇帝諭羣臣曰我皇考肇造鴻業垂法萬年其為子孫計思慮至周比者建文承任姦回悉皆更改使天下臣民無所遵法兹予既承天位恪遵成憲然則明哲之君兢業守成一遵祖法㒺敢變易如此神宗溺爱安石創立新法雖忠言曉告愎不能從嗚呼青苗法行天下困疲矣是斯世斯民之不幸也故綱目特書以著其失
  廣義安石青苗之法向非廣淵之啟禍䝉必見沮于子由矣君子於廣淵惡乎誅
  以吕恵卿為崇政殿説書
  王安石薦恵卿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説書司馬光諫曰恵卿憸巧非佳士使王安石負謗于中外者皆其所為安石賢而愎不閑世務恵卿為之謀主而安石力行之故天下並指為奸邪近者進擢不次大不厭衆心帝曰恵卿進對明辯亦似美才光對曰恵卿誠文學辯㨗然用心不正願陛下徐察之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動人主帝黙然光又貽書安石曰諂諛之士於公今日誠有順適之快一旦失勢将必賣公自售矣安石不悦帝嘗御邇英閣聴講光讀曹參代蕭何帝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光對曰寕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守禹湯之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漢武取髙帝約束紛更之盗賊半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漢業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恵卿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變者巡狩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光言非是其意以風朝廷耳帝問光光對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諸侯變禮易樂者王廵狩則誅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是為世輕世重也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脩之非大壊不更造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之可也不可使執政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徳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恵卿辭塞乃以他語抵光帝曰相與語是非耳何至是光又言青苖之𡚁曰平民舉錢出息尚能蠶食下户至饑寒流離况縣官督責之威乎恵卿曰青苗法願則與不願不强也光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太宗平河東立糴法時斗米十錢民樂與官為市其後物貴而和糴不解遂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亦猶是也帝曰陜西行之久民不為病光曰臣陜西人也見其病不見其利朝廷初不許有司尚能以病民况法許之乎他日又對帝曰今天下洶洶者孫叔敖所謂國之有是衆之所惡也光曰然陛下當論其是非今條例司所為獨安石韓絳恵卿以為是耳陛下豈能獨與此三人共為天下耶
  發明既書陳升之領新法事又書薛向為發運使吕恵卿為崇政殿説書是皆一時之小人也神宗無明見而所用之人若此亦由其心頗僻使此徒相繼擢用故一旦漸執大權耳况是時神宗既信安石此曹安得不恣行其志乎書之亦所以為戒也其與唐順宗用王伾王叔文同義廣義憸邪侍講君徳必為之耗神宗之業盖可知矣
  冬十月富弼罷
  王安石用事雅不與弼合弼度不能争多稱疾求退章數十上帝曰卿即去誰可代卿者弼薦文彦博帝黙然良久曰王安石何如弼亦黙然遂出判亳州弼恭儉孝敬好善嫉惡常言君子與小人並處其勢必不勝君子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小人不勝則交結搆扇千歧萬轍必勝而後已待其得志遂肆毒於善良求天下無亂不可得也
  以陳升之同平章事
  升之既相帝問司馬光曰近相升之外議云何對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将援引鄉黨之士充塞朝廷風俗何以更得淳厚帝曰升之有才智曉民政光曰但不能臨大莭而不可奪耳故凡才智之士必得忠直之人從旁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帝又曰王安石何如對曰人言安石奸邪則毁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抝耳
  城綏州
  夏主秉常既寇秦州復上誓表請納安逺塞門二砦以乞綏州詔将許之鄜延宣撫郭逵上言曰此正商於六百里之策也非先交二砦不可與綏朝議以為然賜以誓誥夏主遣臣剛明鄂特来言欲先得綏逵命機宜文字趙卨䓁如夏交所納二砦且定地界剛明鄂特曰朝廷本欲得二砦地界非所約卨曰然則塞門安逺二墻墟耳安用之二砦之北舊有三十六堡且以長城嶺為界西平王祥符之書固在也剛明鄂特語塞卨以夏人渝盟請城綏州不以易二砦從之改名綏徳城
  發明成九年城中城春秋譏之傳曰經世安民視道之得失不倚城郭溝池以為固也榖梁謂城之誌皆譏其説是矣宋雖邊備踈畧致使西賊跳梁苟有令政能使民效死而不潰寇亦豈能入也城非春秋所貴亦非綱目所貴而書城綏州其為儆守亦微矣雖云王公設險以守其國然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徒得地利而無人和則金城湯池奚足貴哉綱目取法春秋故書法如此
  十一月命韓絳制置三司條例
  初陳升之欲傅㑹王安石以固其位安石亦患正論盈廷引升之為助升之知其不可而竭力為之用安石徳之故先使正相位升之既相乃時為小異陽若不與之同者因言于帝曰宰相無所不統所領職事豈可稱司請罷制置三司條例司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之執政有司馬司徒司宼司空各名一職何害于理升之曰若制置百司條例則可但令制置三司一官則不可安石曰今中書支百錢以上物及轉補三司吏人皆奏得㫖乃行至於制置三司條例何為不可由是二人遂判安石乃薦絳共事安石毎奏事絳必曰臣見安石所陳非一皆至當可用陛下宜省察安石亦恃以為助
  頒農田水利約束
  自是進計者紛然數年間諸路凡得廢田萬七百九十三處二十六萬一千一百七十八頃有竒而民給役勞擾
  置諸路提舉官
  條例司上言民間多願借貸青苖錢乞遍下諸路轉運司施行仍詔諸路各置提舉二員管當一員掌行青苗免役農田水利諸路凡四十一人提舉官既置往往迎合王安石意務以多散為功富民不願取貧者乃欲得之即令随户䓁髙下品配又令貧富相兼十人為保首王廣淵在京東一䓁戸給十五千䓁而下之至五䓁猶給一千民間喧然以為不便廣淵入奏謂民皆歡呼感徳諫官李常御史程顥論廣淵抑配掊克迎朝廷㫖意以困百姓㑹河北轉運使劉庠不散青苗錢奏適至安石曰廣淵力主新法而遭刻劉庠欲壊新法而不問舉事如此安得人無向背由是常顥之言皆不行
  十二月下龍圖閣學士祖無擇秀州獄貶為忠正節度副使
  初無擇與王安石同知制誥安石嘗辭一人所饋潤筆物不獲取置諸院梁上安石憂去無擇用為公費安石聞而惡之及安石得政乃諷監司求無擇罪㑹知明州苗振以貪聞御史王子韶使兩浙亷其状因迎安石意遂連無擇在杭州貪賄時無擇知通進銀䑓司自京師逮赴秀州獄巧詆無所得遂誣以他事謫為忠正軍莭度副使安石因言于帝曰陛下遣一御史出即得無擇罪乃知朝廷於事但不為未有為之而無效者無擇以言語政事為時名卿被誣放棄士論惜之
  發明凡書下某人獄無罪之詞也夫以小人之心喜同己而惡異己者以其滿遂所欲而無沮撓之失也安石惡無擇以私蓄作公費羅織其罪貶謫忠州而朝論殊無可否於其間者則是國家大計聴一小人之所為天下烏可得而治哉綱目據事直書則安石之罪不能逭矣
  廣義安石置此物於梁間正欲揚己之清譽以釣名于一時也無擇取為公用毋乃咈其私之甚乎此其所以有揺牙齒之毒也噫神宗置此苐一䓁小人于具瞻其貽禍也豈淺淺哉
  増置宫觀官
  帝以監司郡守有老不任職者則與閑局王安石亦欲以處異議者遂增置三京留司御史臺國子監及諸州宫觀官使不限員
  發明書頒農田水利約束書置諸路提舉官書増置宫觀官所以著當時之失為後世之鑒也綱目豈無故而書之哉
  以張載為崇文院校書尋辭歸
  載長安人少喜談兵至欲結客取洮西之地年二十以書謁范仲淹仲淹謂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樂何事於兵因勸之讀中庸載讀其書猶以為未足又訪諸釋老累年究極其説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與程顥程頤論道學之要渙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於是盡棄異學淳如也舉進士調雲巖令以敦本善俗為先毎月吉具酒食召鄉人髙年㑹縣庭親勸酬之使人知養老事長之義因訪民疾苦及告所以訓戒子弟之意帝初即位一新百度思得才哲之士謀之吕公著薦載有古學召見問治道載對曰為政不法三代者終茍道也帝悦以為崇文院校書一日見王安石安石問以新政載曰公與人為善則人以善歸公如教玉人琢玉則人宜有不受命者矣未㡬移疾屛居南山下
  發明書尋辭歸予載也夫君子莫大乎知㡬茍不知㡬禍必及己是時大奸得路羣隂盈朝君子之當退避也茍不能然安能免小人之禍哉故寕違一時之命而嘉遁焉豈不為知㡬者乎故曰君子見㡬而作不俟終日邦有道榖恥也邦無道榖恥也於載乎何有故特書辭歸所以深嘉而樂予之也
  廣義大抵奸邪當路正道莫行横渠辭歸者見㡬明决也豫之介石横渠有焉
  庚戌三年春正月罷判尚書省張方平
  初帝欲用王安石方平以為不可方平尋以䘮去服闋以觀文殿學士判尚書省安石言留之不便遂出知陳州及陛辭極論新法之害帝為之憮然未㡬召為宣徽北院使留京師安石深沮之方平亦力求去乃復出判應天府
  二月河北安撫使韓琦請罷青苗法王安石稱疾不朝詔諭起之
  河北安撫使韓琦上疏曰臣凖散青苗詔書務在恵小民不使兼并乗急以要倍息而公家無所利其入今所立條約乃令鄉戸及坊郭户借錢一千納錢一千三百是官自放錢取息與初詔相違又條約雖禁抑勒然不抑勒則上戸必不願請下户雖或願請請時甚易納時甚難将来必有督索同保均賠之患陛下躬行莭儉以化天下自然國用不乏何必使興利之臣紛紛四出以致遠邇之疑哉乞罷提舉官第委提㸃刑獄依常平舊法施行帝袖其疏以示執政曰琦真忠臣雖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謂可以利民今乃害民如此且坊郭安得青苗而使者亦强與之王安石勃然進曰苟從其所欲雖坊郭何害因難琦奏曰如桑宏羊籠天下之財以奉人主私用乃可謂興利之臣今陛下脩周公遺法抑兼并振貧弱非所以佐私欲安可謂興利之臣乎帝終以琦説為疑安石遂稱疾不出帝諭執政罷青苗法趙抃請俟安石出安石求去帝命司馬光草荅詔有士大夫沸騰黎民騷動之語安石抗章自辯帝為巽辭謝之且命吕恵卿諭㫖韓絳又勸帝留安石安石入謝因言中外大臣從官臺諫朋比欲敗先王正道以沮陛下此所以紛紛也帝以為然安石乃起視持新法益堅以琦奏付條例司令曽布疏駁刋石頒之天下琦申辯愈切且論安石妄引周禮以惑上聼皆不報時文彦博亦以青苗之害為言帝曰吾遣二中使親問民間皆云甚便彦博曰韓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先是安石隂結入内副都知張若水押班藍元震為助帝遣使潛察府界俵錢事適命二人二人使還極言民情深願無抑配者故帝信之不疑
  發明請罷青苗法所以予琦也稱者不宜稱者也無疾而偽稱之者也尚書曰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當時青苖之害無敢言其非者韓琦上疏力諫神宗惕然悔悟而安石小人方且强辯飾非稱疾不起則其詐誕矯誣之心著矣要君者無上然則安石之罪可勝誅哉綱目直書于冊君臣交罪之也
  廣義趙清獻素號剛直今欲安石之出者則知新法之禍乃清獻不能剛果之所致也惡在其為剛直哉劉錡謂其囊括拱手但務依違信矣乎
  以司馬光為樞宻副使固辭不拜
  光素與王安石厚及行新法貽書開陳再三又與吕恵卿辯論于經筵安石不樂帝欲大用光訪之安右安石曰光外託劘上之名内懐附下之實所言盡害政之事所與盡害政之人而欲寘之左右使預國論此消長之機也光才豈能害政但在髙位則異論之人倚以為重韓信立漢赤幟趙卒氣奪今用光是與異論者立赤幟也及安石稱疾不出帝乃以光為樞宻副使光辭曰陛下所以用臣盖察其狂直庻有補於國家若徒以禄位榮之而不取其言是以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禄位自榮而不能救生民之患是盗竊名器以私其身也陛下誠能罷制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苗助役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青苗之散使者恐其逋負必使貧富相保貧者無可償則散而之四方富者不能去必責使代償十年之外貧者既盡富者亦貧常平又廢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飢饉民之羸者必委死溝壑壮者必聚而為盗賊此事之必至者也疏凡九上帝使謂之曰樞宻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辭光對曰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㑹安石復起視事乃下詔允光辭収還敕誥知通進銀臺司范鎮封還詔㫖者再帝以詔直付光不由門下鎮奏曰由臣不才使陛下廢法乞解其職許之
  廣義綱目書光固辭不拜者所以著其制行之勇也
  解韓琦河北安撫使
  琦以論青苗不見聴上䟽請解河北安撫使止領大名府路王安石欲沮琦即從之
  發明君子立心正大操守剛方富貴不能滛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而辭受取予一合於禮不以淫名無謂之寵揺奪其心觀於司馬光韓琦見之矣光以不革新法固辭樞副之官琦以不改青苗請觧安撫之職此皆行人之所不能行苟非立心正大操守剛方者曷克臻是哉比而觀之義自見矣
  三月始以䇿試進士
  初同知貢舉吕公著在貢院中宻奏言天子臨軒策士而用詩賦非舉賢求治之意乞出自宸衷以咨訪治道至是上御集英殿試進士遂専用策賜葉祖洽以下三百人及第出身祖洽策言祖宗多因循茍簡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得擢第一時直史館蘇軾謂祖洽詆祖宗以媚時君而魁多士何以正風化乃擬荅進士策獻之上以示王安石安石言軾才亦髙但所學不正又以不得逞之故其言遂跌蕩至此數請絀之
  發明祖洽之策乃阿附安石而牴牾蘇軾者也其小人之志見乎
  置刑法科
  帝因王安石議謀殺刑名疑學者多不通律意遂立刑法科許有官無贓罪者試律令刑統大義斷按取其通曉者補刑法官未㡬選人任子亦試律令始出官或言試刑法世指為俗吏故應者少盖髙科不試人不以為榮乃詔悉試
  貶知審官院孫覺知廣徳軍
  帝初即位覺為石正言以言事忤帝意罷去王安石早與覺善将援以為助自知通州召還累改知審官院時吕恵卿用事帝問於覺覺對曰恵卿辯而有才過於人數䓁特以為利之故屈身安石安石不悟臣竊以為憂帝曰朕亦疑之青苖法行首議者謂周官泉府民之貸者至輸息二十而五國事之財用取具焉覺條奏其妄曰成周賒貸特以備民之緩急不可徒與也故以國服為之息然國服之息説者不明鄭康成釋經乃引王莽計贏受息無過嵗什一為據不應周公取息重於莽時况國用専取具於泉府則冡宰九賦将安用耶聖世宜講求先王之法不當取疑文虚説以圖治安石覽之怒始有逐覺意㑹曽公亮言畿縣散青苗錢有追呼抑配之擾安石遣覺行視虚實覺言民實不願與官相交望賜寝罷遂坐奉詔反覆貶知廣徳軍
  夏四月貶御史中丞吕公著知潁州
  青苗法行公著上疏曰自古有為之君未有失人心而能圖治亦未有脇之以咸勝之以辯而能得人心者也昔日之所謂賢者今皆以此舉為非而主議者一切詆為流俗浮論豈昔皆賢而今皆不肖乎㑹帝使公著舉吕恵卿為御史公著曰恵卿固有才然奸邪不可用王安石以是積怒公著誣其言韓琦欲因人心如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奸貶知潁州且命知制誥宋敏求草制明著罪状但求不從但言敷陳失實安石怒命陳升之改其語行之
  發明禮曰為人臣下者有諫而無訕有亡而無疾公而無諂諫而無驕怠則張而相之廢則掃而更之謂之社稷之役張方平孫覺皆諫用安石吕公著言青苗之害是乃諫而非訕社稷之後莫大於此神宗曲庇奸回皆罹罷貶嗚呼退一小人如是其難去衆君子如是其易神宗亦可謂寄生之君耳為人君者在辨是非察臧否舉措如此烏足以語治天下之道哉合前後書法觀之其傷時之意切矣
  趙抃罷
  安石持新法益堅抃大悔恨上疏言制置條例司建使者四十餘軰騒動天下安石强辯自用詆公論為流俗違衆罔民順非文過近者臺諫侍從多以言不聴而去司馬光除樞宻不肯拜且事有重輕體有大小財利於事為輕而民心得失為重青苖使者於體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為大今去重而取輕失大而得小懼非宗廟社稷之福也奏入懇求去位乃出知杭州抃長厚清脩為政善因俗施教寛猛不同以恵利為本韓琦稱為人中儀表已不及也
  廣義抑觀清獻之于安石既啟其新法之端於前復抑其新法之𡚁於後是猶容盗入室而禁其取也得乎其罷也宜矣
  以韓絳參知政事
  侍御史陳襄言王安石參預大政首為興利之説先與知樞宻院事陳升之同領條例司未㡬升之用是為相而絳繼之曽未數月遂預政事則是中書大臣皆以利進乞罷絳新命而求道徳經術之賢以處之庶不害于王政而足以全大臣之節矣不報
  以李定為監察御史裏行罷知制誥宋敏求蘇頌李大臨定少受學于王安石舉進士為秀州判官孫覺薦之朝召至京師李常見之問曰君從南方来民謂青苗法如何定曰民便之無不喜者常曰舉朝方共争是事君勿為此言定即往白安石且曰定但知據實以言不知京師乃不許安石大喜立薦對帝問青苗事定曰民甚便之於是諸言新法不便者帝皆不聴命定知諫院宰相言前無選人除諫官之比遂拜監察御史裏行知制誥宋敏求蘇頌吕大臨言定不由銓考擢授朝列不縁御史薦寘憲臺雖朝廷急於用才度越常格然隳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損者大封還制書詔諭數四頌䓁執奏不已並坐累格詔命落知制誥天下謂之三舍人未㡬監察御史陳薦言定頃為涇縣主簿聞母仇氏死匿不為服定自辯實不知為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養辭官曽公亮謂當行進服安石力主之罷薦御史而改定為崇政殿説書監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復言定不孝之人不宜在勸講之地并論安石之罪安石又白罷三人定亦不自安求解説書乃檢正中書吏房直舍人院發明真氏曰人主之心與天地相為流通而善惡吉凶之符甚于影響是時天下皆知青苖之害神宗亦嘗聞而知之者李定受學安石力賛新法而擢為御史古之建官惟賢位事惟能豈若是乎宋敏求䓁憤姦人之進用懼正道之湮㣲見忤安石遂皆罷黜嗚呼君子小人之不容並立如隂陽晝夜毎毎相反信斯言矣此綱目所以為是非之斷案也
  詔百官坐罪免杖黥著為令
  知金州張仲宣坐枉法賍法官援例杖脊黥配海島判審刑院蘇頌言于帝曰古者刑不上夫夫仲宣官五品今黥之使與徒𨽻為伍雖其人無可矜所重者汙辱衣冠耳帝曰善詔免杖黥而流海外因著為令廣義頌之所言深為有得即賈傅禮大臣之遺意也其言一入即著為令不亦美乎使諫新法者咸若此則神宗必為宋之令主而王安石抑豈遺臭萬年哉
  罷監察御史裏行程顥張戩右正言李常以謝景温為侍御史知雜事
  顥言自古興治立事未有中外人情交謂不可而能有成者况於排斥忠良沮廢公議用賤凌貴以邪奸正者乎正使僥倖小有事成而興利之臣日進尚徳之風浸衰尤非朝廷之福帝令顥詣中書議安石方怒言者厲色待之顥徐言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議願平氣以聴之安石為之媿屈戩與臺官王子韶論新法不便乞召還孫覺吕公著戩又上疏論王安石亂法曽公亮陳升之依違不能救正韓絳左右徇從李定以邪諂竊臺諫吕恵卿刻薄便給假經術以文姦言豈宜勸講君側又詣中書争之安石舉扇掩面而笑戩曰戩之狂直宜為公笑然天下之笑公者不少矣陳升之從旁解之戩曰公亦不得為無罪升之有愧色常上言均輸青苖斂散取息傅㑹經義何異王莽猥析周官片言以流毒天下安石遣所親宻諭意常不為止又言州縣散常平錢實不出本勒民出息帝詰安石安石請令常具官吏主名常以非諫官體不奉詔安石既積怒言者而顥䓁以言不行亦各乞罷乃罷常通判滑州戩知公安縣子韶知上元縣安石素善顥及是雖不合猶敬其忠信但出為京西路提刑顥固辭乃改簽書鎮寕節度判官數日之間臺諫一空安石以外議紛紛請以姻家謝景温為侍御史知雜事帝從之
  發明是時安石用事排斥忠良沮廢公議而君子為之斂迹矣顥論之於前戩劾之於後皆忠於所事者諫不行言不聴復為罷出不已甚乎賈誼曰為人臣者主爾忘身國爾忘家公爾忘私利不茍就害不苟去唯義所在豈以昬亂之世而貶其道以徇人哉景温安右姻黨以之居臺諫時事可知矣觀綱目之所書驗當時之得失天下之治亂於斯可見
  廣義數日之間臺諫一空神宗猶不知省其信安石之深也為何如哉傳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正此類乎
  五月詔罷制置條例歸中書以吕恵卿兼判司農寺先是言者皆請罷條例司帝問安石可併入中書否安石言脩條例未畢且臣與韓絳共領是司毎請間奏事今絳在宻院未可倂請緩之至是絳入中書乃降詔以其事還中書又以手札諭安石凡脩條例掾属悉授以官青苗免役農田水利䓁法付司農寺命吕恵卿掌之
  廣義嗚呼恵卿韓絳王氏黨也一入中書一判司農則新法之根益固矣雖賁獲豈能㧞哉諸賢無以為也
  遼立賢良科
  令進是科者先以所業十萬言進
  發明遼立賢良科曷為書嘉其求賢於國故進之也遼居外夷志切求賢宋乃中華反棄正士是何中外之不一乎語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美在夷狄則罪在中國矣
  分審官東西院六月罷知諫院胡宗愈
  舊制文選属審官武選属樞宻至是帝與王安石議分審官為東西院東主文西主武以奪樞宻之權且沮文彦博也彦博言于帝曰若是則臣無由與武臣相接何由知其才而委令之哉帝不聴宗愈亦力言其不可且言李定非才帝惡之手詔宗愈潜伏姦意中傷善類罷通判真州
  發明文選属審官院武選属樞宻院乃祖宗之舊制也神宗與安石定議東主文西主武以奪樞宻之權其矯枉無謂可見矣宗愈職當言路力諫其非神宗苟能因言訪察别其是否從而用舍之可也夫何遽聞其言怒而罷黜古之求治者豈若此之愎諫哉綱目特書其失自見
  以朱夀昌通判河中府
  夀昌父巽守京兆時妾劉有娠而出生夀昌數嵗乃還父家母子不相聞者五十年夀昌行四方求之不得飲食罕御酒肉與人言輙流涕及知廣州軍與家人訣棄官入秦誓不見母不還行次同州得焉劉氏時年七十餘矣京兆守臣錢明逸以聞詔夀昌赴闕時言者共攻李定不服母喪王安石立主定因忌夀昌及夀昌至但付審官院折資通判河中府居數嵗其母卒夀昌居喪㡬喪明天下稱其孝廣義夀昌天資純孝何預于李定不服母喪王安石亦忌之何耶盖夀昌之正李定之邪相反者也若右夀昌必左李定李定一去則安石之𤓰牙失矣何人助行新法哉此其所以左夀昌而右李定也嗚呼夀昌無預新法而安石尚忌之而况其諫者乎
  秋七月罷吕公弼知太原府以馮京為樞宻副使公弼以王安石變法數勸其務安静安石不悦公弼具䟽将論之從孫嘉問竊其藁以示安石安石先白之帝怒遂罷公弼知太原府吕氏號嘉問為家賊京為御史中丞言薛向縂利權無績效近者復除天章閣待制於侍從為㝡親非向人村所堪處帝不悦以語安石安石請改用京帝從之以為樞宻副使
  出直史館蘇軾通判杭州
  軾自直史館議貢舉與帝合即日召見問方今政令得失軾對曰陛下天縱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斷但患求治太急聴言太廣進人太鋭願鎮以安静待時之來然後應之帝竦然曰卿三言朕當熟之凡在館閣皆當為朕深思治亂無有所隐軾退於同列王安石不悦命權開封推官将困之以事
  軾決斷精敏聲聞益逺嘗以新法不便上疏極論且曰臣之所言者三言而已願陛下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衆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来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今陛下又創制置三司條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於内使者四十餘軰分行營幹於外以萬乗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財君臣宵旰㡬一年矣而富國之效茫如捕風徒聞内帑出數百萬緡祠部度五千餘人耳以此為術人皆知其難也汴水濁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種稻今欲陂而清之萬頃之稻必用千頃之陂一嵗一淤三嵗而滿矣陛下使相視地形所在鑿空訪尋水利隄防一開水失故道雖食議者之肉何補於民自古役人必用鄉戸徒聞江浙之間數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楊炎為兩税租調與庸既兼之矣奈何復欲取庸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毎嵗常行雖云不許抑配而數世之後暴君汙吏陛下能保之與昔漢武以財力匱竭用桑宏羊之説買賤賣貴謂之均輸于時商賈不行盗賊滋熾㡬至於亂臣願陛下結人心者此也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徳之淺深不在乎强與弱⿸麻止 -- 歴數之所以脩短者在風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貧臣願陛下務崇道徳而厚風俗不願陛下急於有功而貪富强仁祖持法至寛而用人有序専務掩覆過失未嘗輕改舊章考其成功則曰未至言乎用兵則十出而九敗言乎府庫則僅足而無餘徒以徳澤在人風俗知義故升遐之日天下歸仁議者見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舉乃欲矯之以苛察濟之以智能招来新進勇鋭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已成欲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臣願陛下厚風俗者此也祖宗委任䑓諫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貴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闗廊廟則宰相待罪䑓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鋭氣而借之重權者将以折姦臣之萌也臣聞長老之談皆謂䑓諫所言常随天下公議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已往習慣成風書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臣願陛下存紀綱者此也時王安石賛帝以獨斷軾因試進士發策以晉武平吳獨斷而克苻堅伐晉獨斷而亡齊桓専任管仲而覇燕噲専任子之而敗事同功異為問安石滋不悦使侍御史謝景溫論奏其過窮治無所得軾遂請外通判杭州
  發明朱子曰聚斂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盗臣竊君之府庫以自私而禍必及下仁者之心至誠惻怛寕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所以與其有聚斂之㠯寕有盗臣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織蒲而直斥其不仁以冉求聚斂於季氏而欲鳴鼓以聲其罪以聖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愛而所以責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可見矣時新法害民天下擾擾生民之塗炭已極姦宄之侈心益甚不言則已言則受貶不諫則已諫則受謫夫乃鉗天下之口膠天下之舌而孰肯為之赴愬乎蘇軾憤安石之欺君疾新法之不便上疏備陳深切時務神宗既不見聴而反出之謂之何哉盖由蔽固已深弗克省悟而沒齒無悔焉綱目掲而書之則是非判矣權衡審矣廣義分注載子瞻之疏可謂切於時病之甚者也向非子瞻之得君烏能獲盡言如是哉雖然君臣道合者尚罹斥逐况疎逺者耶嗚呼安石蠱惑神宗即易所謂入于左腹獲明夷之心于出門庭者也可駭也夫
  八月夏人寇環慶州以韓絳為陜西宣撫使
  先是夏人築閙訛堡知慶州李復圭合蕃漢兵三千遣禆将李信劉甫禦之信䓁大敗而還復圭懼欲自解既執信䓁斬之復出兵追夏人殺其老幼二百以功告㨗至是夏人大舉入環慶攻大順城柔逺砦荔原堡兵多者號二十萬少者不下一二萬屯于榆林游騎至慶州城下九日乃退鈐轄郭慶䓁數人死焉韓絳請行邊王安石亦請絳曰朝廷方頼安石臣宜行乃以絳為陜西宣撫使授以空名告敕得自除吏尋命兼河東宣撫使
  九月以曽布為崇政殿説書判司農寺
  王安石常欲置其黨一二人于經筵以防察奏對者吕恵卿遭父喪去職安石遂薦布代之布資序淺人尤不服尋罷○山隂陸佃嘗受經于安石至是應舉入京師安石問以新政佃曰法非不善但推行不能如初意還為擾民安石驚曰何乃爾吾與恵卿議之又訪外議佃曰公樂聞善古所未有然外間頗以為拒諫安石笑曰吾豈拒諫者但邪説營營顧無足聴佃曰是乃所以致人言也明日召佃謂之曰恵卿言私家取債亦須一雞半豚已遣李承之使淮南質究矣既而承之還詭言民無不便佃説遂不行
  以劉庠知開封府
  庠不肯屈事王安石安石欲見之或以為言庠曰安石自執政未嘗一事合人情往将何語耶卒不往而上䟽極言新法非是帝曰奈何不與大臣協心以濟冶乎庠對曰臣知事陛下而已不敢附安石也
  曽公亮罷
  公亮初嫉韓琦故薦王安石以間之及同輔政知帝方向安石凡更張庶事一切隂助之而外若不與同者嘗遣其子孝寛參其謀至帝前畧無所異由是帝盖信任安石安石深徳之公亮以老求去遂拜司空侍中集禧觀使蘇軾嘗從容責其不能救正變更公亮曰上與介甫如一人此乃天也然安石猶以公亮不盡阿附己於是聴其罷相
  以馮京參知政事吳充為樞宻副使○䇿賢良方正之士黜台州司戸參軍孔文仲
  詔舉賢良帝親䇿之太原判官吕陶對曰陛下初即位願不惑理財之説不問老成之謀不興疆場之事陛下措意立法自謂庶㡬尭舜然以陛下之心如此天下之論如彼獨不反而思之乎及奏第帝顧安石取卷讀讀未半神色頓沮帝覺之使馮京竟讀稱其言有理台州司户參軍孔文仲策凡九千餘言力論安石所建之法非是宋敏求第為異䓁安石怒啟帝御批罷文仲還故官齊恢孫固封還御批范鎮上疏言臣所薦孔文仲草茅踈逺不識忌諱且以直言求之而又罪之恐為聖明之累不聴吕陶亦止授通判蜀州
  發明人君莫大乎求言而亦莫大乎用言茍有求言之名而無用言之實則是徒求而已天下烏能盡言乎是時詔舉賢良神宗親䇿廷試可謂有求言之意耳迨夫文仲之䇿急切時𡚁乃忠於宋者當優荅以開言路可也奚以忤安石之故而黜之耶荀况曰諫諍輔弼之臣社稷之臣也國君之寳也明君之所尊厚也神宗未能尊厚諫臣而毎為貶黜是有求言之名而無用言之實矣安用其為求言哉綱目上書䇿賢良方正之士下書黜孔文仲則不再貶而其義自見矣
  廣義詔舉賢良方正之士必用賢良方正之言可也今吕陶文仲之言正所謂方正之言也是以安石讀之有愧焉且神宗既覺其愧而使馮京竟其讀則是知陶之正而安石之邪矣又何以右安石之邪而左吕陶文仲之正者哉𫝊曰見賢而不能舉見不善而不能退其神宗之謂乎
  罷翰林學士司馬光
  光求去上曰王安石與卿素善何自疑光曰安石執政几忤其意如蘇軾軰者皆毁其素履中以危法臣不敢避削黜但欲茍全素履且臣善安石孰如吕公著安石初舉公著後亦毁之彼一人之身何前是而後非必有不信者矣求益力乃以端明殿學士知永興軍
  發明君子小人不容並立其故何也君子所居者仁所由者義所治者正事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不得乎君則熱中是與君子之心判為兩途故君子用事則小人不能容小人用事則君子不能立是時安石用權勢傾人主順之者則為刎頸逆之者則為寇讐君子見㡬而作詎肯阿循詭随以亂小人之羣乎然光自求罷昌為以上罷為文徇名責實也光雖求去上遂罷出神宗待小人如是其誠而待君子如是其忽尚可與論治道哉
  冬十月陳升之罷
  升之既與安石忤安石數侵辱之升之不能堪稱疾卧家逾十旬乃出㑹母喪去位
  貶秦鳳經畧使李師中知舒州
  先是建昌軍司理王韶詣闕上平戎三䇿以為西夏可取欲取西夏當先復河湟欲復河湟當以以息信招撫㳂邊諸種自武威之南至于洮河蘭鄯皆故漢郡其地可以耕而食其民可以役而使幸今諸𦍑𤓰分莫相統一此正可併合而兼撫之時也嘉勒氏子孫轄戩差盛為諸戎所畏若招撫之使糾合宗黨制其部族於漢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無所連結䇿之上也帝異其言召問方畧王安石以為竒請以韶管幹秦鳯經畧司機宜文字韶請築渭涇上下兩城屯兵以撫納洮河諸部下師中議師中以為不便詔師中罷帥事韶又言渭源至秦州良田不耕者萬頃願置市易司頗籠商賈之利取其贏以治田乞假官錢為本詔秦鳯經畧司以川交子易物貨給之命韶領市易事師中言韶所指田乃極邊弓箭手地耳又将移市易司於古渭恐秦州自此益多事所得不補所亡王安石主韶議為削師中職徙知舒州而以竇舜卿知秦州與内侍李若愚按問田所在僅得地一頃地主有訟乂歸之矣舜卿若愚奏其欺安石又為謫舜卿而命韓縝縝遂附㑹實其事乃進韶太子中允初師中仕州縣邸状報包拯參知政事或曰朝廷自此多事矣師中曰包公何能為今知鄞縣王安石者眼多白甚似王敦他日亂天下者必斯人也世貴其先識
  發明兵乃凶器戰乃危事禁暴誅亂謂之義兵故曰善戰者服上刑又曰我能為君闢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時夏人雖常寇擾啟釁實由邊臣李氏自太宗以来姑息既乆然與和好五朝于兹縱使夏人䟦扈宋則懐之以㤙迨其不服繼之以怒斯為王者撫馭外夷之道夫何因王韶上平戎之䇿君臣興黷武之謀豈以大字小之意乎師中力言不便見忤權姦遂遭謫貶抑何罪哉觀綱目之所書則其義盖可見矣
  翰林學士范鎮致仕
  鎮上疏曰臣言青苗不見聴一宜去薦蘇軾孔文仲不見用二宜去李定避持服遂不認毋壊人倫逆天理而欲以為御史反為之罷舍人逐臺諫王韶上書肆意欺㒺以興造邊事事敗則置而不問反為之罪帥臣及不用蘇軾則掎摭其過不悦歸任以此二人况彼二人是非得失孔能文仲則遣之逃聖鑑乎因復極言青苖之害且曰陛下有納諫之資大臣進拒諫之計陛下有爱民之性大臣用殘民之術疏入王安石大怒持其疏至手顫乃自草制極詆之遂以戸部侍郎致仕凡所宜得㤙典悉不與鎮表謝畧曰願陛下集羣議為耳目以除壅蔽之姦任老成為腹心以養中和之福天下聞而壮之蘇軾往賀曰公雖退而名孟重矣鎮愀然曰君子言聴計從消患於未萌使天下隂受其賜無智名無勇功吾獨不得為此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
  發明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固君子知㡬之道然諫則不行言則不聴又不可茍仕于朝肥遯邱園以避小人之難尤為見㡬之先務也吴氏澄曰穆生得免申白之禍者能見㡬而作也劉栁竟陷叔文之黨者不能見㡬而作也鎮於斯時一陽處羣隂之中凛乎剥落之象耳諫新法則安石不悦論安石則神宗不聴與其尸位于上孰若恬退於下豈不高潔云哉特書致仕深予之也後倣此
  十二月改諸路更戍法
  初太祖懲五代之𡚁用趙普䇿定兵制天子衛兵以守京師更畨戍邊者曰禁軍諸州鎮兵以分給役使者曰廂軍選於戸藉或應募使之團結以為所在防守者曰鄉軍具藉塞下以為藩籬者曰蕃軍大抵四者而已至是議者以更戍法雖無難制之患而兵将不相識緩急不可恃乃部分諸路将兵縂𨽻禁旅使兵知其将将練其兵平居知有訓厲而無畨戍之勞尋置京畿河北京東西路三十七将陜西五路四十二将然禁旅盡属将官飲食嬉游養成驕惰又将官遂與州郡長吏争衡毎将各有部隊将訓練官䓁數十人而諸州舊有縂管鈐轄都監監押設官重復虚破廩禄知兵者皆知其非卒不能奪也
  立保甲法
  王安石言先王以農為兵今欲公私財用不匱為宗社長久計當罷募兵用民兵乃立保甲其法十家為保有保長五十家為大保有大保長十大保為都保有都保正副主客戸兩丁以上選一人為保丁附保兩丁以上冇餘丁而壮勇者亦附之内家資㝡厚材勇過人者亦充保丁授之弓弩教之戰陣毎一大保夜輪五人警盗凡告捕所獲以賞格從事同保犯强盗殺人强奸畧人傳習妖教造畜蠱毒知而不告依律伍保法餘事非干己又非敕律所聴糾皆毋得告雖知情亦不坐若於法鄰保合坐罪者乃坐之其居停强盗三人經三日保鄰雖不知情科失覺罪逃移死絶同保不及五家併他保有自外入保者収為同保戸數足則附之俟及十家則别為保置牌以書其户數姓名提㸃刑獄趙子㡬迎安石意請先行于畿甸詔從之遂推行於永興秦鳯河北京東西五路以逹於天下於是諸州籍保甲聚民而教之禁令苛急往往去為盗郡縣不敢以聞判大名府王拱辰抗言其害曰非止困其財力奪其農時是以法驅之使陷於罪罟也浸淫為大盗其兆已見縱未能 罷願裁損下戸以紆之主者指拱辰為沮法拱辰 此老臣所以報國也抗章不已帝悟由是下户得免
  以韓絳王安石同平章事王珪參知政事
  時絳開幕府於延安詔即軍中拜之尋命安石提舉編脩三司令式珪為翰林學士承㫖典内外制十八年嘗因齋宫賦詩有所感歎帝聞而憐之遂拜參知政事
  發明三公坐而論道宰相代天理物明明穆穆聚精㑹神與天子交相唯諾於一堂之上者也皋夔稷契有都俞而無吁咈伊傅周召有誥命而無戒飭皋伊諸公不可多得而世有故相與輔佐其臻太平若漢之蕭曹丙魏唐之房杜姚宋皆一時人傑弼亮天工古人以夢卜而求輔相者盖由宰相佐天子理隂陽不可苟用故也神宗以韓絳安石為相是皆一時之小人夢卜求賢果若是乎同惡相濟輾轉成風欲求天下之治平不可得矣於戯惜哉據事直書不再貶而其失自見
  行募役法
  先是詔條例司講立役法條例司言使民出錢募人充役即先王𦤺民財以禄庻人在官者之意命吕恵卿曽布相繼草具條貫踰年始成計民之貧富分五䓁輸錢名免役錢若官戸女戸寺觀單丁未成丁者亦䓁苐輸錢名助役錢凡敷錢先視州若縣應用雇直多少随戸䓁均取雇直又増取二分以備水旱欠闕謂之免役寛剰錢用其錢募人代役既試用其法于開封府遂推行于諸路既而東明縣民數百紛然詣開封府訴帝知之以詰安石安石力言外間扇揺役法者謂輸多必有贏餘若羣訴必可免彼既聚衆僥倖茍受其訴與免輸錢當仍役之帝乃盡用其言尋以臺諌多論奏因謂安石宜少裁之安石對曰朝廷制法當斷以義豈須規規恤淺近之人議論耶司馬光言上䓁戸自来更互充役有時休息今使嵗出錢是常無休息之期下䓁戸及單丁女戸從来無役今盡使之出錢是鰥寡孤獨之人俱不免役夫力者民之所生而有榖帛者民可耕桑而得至於錢者縣官之所鑄民之所不得私為也今有司立法惟錢是求嵗豐則民賤糶其榖嵗凶則伐桑𬃷殺牛賣田得錢以輸民何以為生乎此法卒行富室差得自寛貧者困窮日甚矣帝不聴
  發明人君莫切於愛民而爱民莫先於善政何者有愛民之心則必有愛民之政有厲民之念則必有厲民之為此理勢之必然也曰改諸路更戍法曰立保甲法曰行募役法層見迭出繼書於冊綱目豈好為是書之哉盖由傷時之亂而為後世有天下者之大戒耳神宗沉湎物欲傾心奸宄而為天地祖宗之所棄者烏足責耶
  辛亥四年春正月韓絳使种諤襲夏人敗之遂城婁韓絳素不習兵事開幕府于延安措置乖方選蕃兵為七軍復以种諤為鄜延鈐轄知青澗城信任之命諸将皆受其莭制蕃兵皆怨望諤謀取横山乃帥師襲夏人于婁遂大敗之因以衆二萬城焉自是夏人日聚兵為報復計吕公弼言諤稔邊患不便宜戒之弗聴已而絳言諤入夏之功乞加旌賞詔從之發明輕行而掩之曰襲詭道而勝之曰敗譏之也遂者繼事之詞罪専也程子曰師之興必以蠻夷猾夏寇賊奸宄為生民之害不可懷来然後奉詞以伐之若車騎入于田中侵害稼穡於義宜防拒則防拒之如此而動乃得毋咎若禹之征有苖啟之伐有扈𦙍之征羲和自虞夏以来其伐有罪必執言不但鳴條以後也宋信淺謀之士時興無名之師争城以戰殺人盈城豈王者之心哉厥後撫寕諸城相繼陷沒宋之啟釁何益乎綱目之法貴義不貴功觀於此類盖可見矣
  粥廣恵倉田
  廣惠倉田本絶戸業以賑濟者也王安石請鬻之以為河北東西陜西京東四路青苗本錢詔從之廣義廣恵倉者仁宗因韓魏公之言置之以給老稚貧疾不能存者所謂惠而不費息至涇也今鬻其田則廣恵之㤙絶矣安石之罪可勝誅耶
  二月更定科舉法専以經義論䇿試士
  初上篤意經學深憫貢舉之𡚁且以西北人材多不在選遂議更法王安石謂古之取士俱本於學請興建學校以復古其明經諸科欲行廢罷詔近臣雜議久而不決他日安石言於帝曰進士科試詩賦亦多得人自縁仕進别無他路其間不容無賢若謂科法已善則未也士少壮時正當講求天下正理乃閉門學作詩賦及其入官世事皆所未習此科法敗壊人材致不如古既而中書門下言今欲追復古制則患於無漸宜先除去聲律對偶之文使學者得専意經術以俟朝廷興建學校然後講求三代所以教盲選舉之法施之天下則庶㡬可以復古矣於是改法罷詩賦帖經墨義士各占治易詩書周禮禮記一經兼論語孟子毎試四塲初本經次兼經大義凡十道次論一首次策三道禮部試即増二道中書撰大義式頒行試義者須通經有文采乃為中格不但如明經墨義麄解章句而已其殿試則専以䇿限千字以上分五䓁苐一䓁二䓁賜進士及第苐三䓁賜進士出身苐四䓁賜同進士出身五䓁賜同學究出身舊制進士入對謝恩銀百兩至是亦罷之仍賜錢二千為期集費
  廣義安石定科之法㝡為得之觀其言曰士少壮時正當講求天下正理乃閉門學作詩賦及其入官世事皆所未習此科舉敗壊人材𦤺不如古其識見髙於人逺矣但曰士各占治一經而春秋獨不與者此所以為千古叛經之罪人也
  三月夏人陷撫寧諸城詔安置种諤于潭州韓絳免諤進築永樂川賞逋嶺二砦分遣都監趙璞燕逹築撫寕故城及分荒堆三泉吐渾川開光嶺葭蘆川四砦與河東路脩築各相去四十餘里已而夏人来攻順寕砦遂圍撫寕折繼世髙永能䓁擁兵至細浮圖去撫寕咫尺婁城兵勢尚完諤在綏徳莭制諸軍聞夏人至茫然失措欲作書召燕達載悸不能下筆顧運判李南公涕泗不已由是新築諸堡悉陷将士沒者千餘人詔棄婁城窮治諤罪責授汝州團練副使潭州安置絳坐興師敗衂罷知鄧州
  發明韓絳奉命宣撫但當保境安民飭兵勵将宣上之威徳撫下之恩信可也夫何玩矣⿰至支 -- 𦤺寇喪師失地任用非人邊患日熾則将安用彼相哉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然則韓种之罪可勝誅乎故皆削去其官以示貶然而何以不書有罪二人罪重罰輕免而安置不足以盡其罪故也此綱目正道之權衡書法之深意耳
  詔察奉行新法不職者
  陳留知縣姜潛到官纔數月青苗令下潛印榜于縣門又移之鄉村各三日無人至遂撤榜紂吏曰民不願矣即移疾去山隂知縣陳舜俞上書極論新法謫監南康軍鹽酒税至是復上書言青苗法實便初迷不知爾識者笑之
  發明説苑曰賢君之治國其政平其吏不苛其賦斂莭其自奉薄不以私善害公法夫以政之善者天下樂於遵行四海喜於趨事不啻如水之趨下獸之走壙矣安有一臣之不行一民之不服哉不能以理自明而乃詔諭天下察其不職於乎亦陋矣苟天下之人相率背逆不行新法其奈何耶盖由中心疑惑惟恐天下以法為弊而不行故汲汲以察之悲夫據事直書其失自見
  浚漳河
  從都水監丞宋昌言内侍程昉之議也役兵萬人袤一百六十里帝患財用不足文彦博曰足財用在乎安百姓安百姓在乎省力役且河久不開不出於東則出於西利害一也今發開治治徙東從西何利之有王安石謂使漳河不由地中行則或東或西為害一也治之使行地中則有利而無害㑹京東河北風變異常民大恐帝手詔中書令省事安民以應天變漳河之役妨農来嵗為之未晚王安石格詔不下發明唐文宗太和九年書浚曲江及昆明池綱目譏之神宗天性剛愎易於惑蔽而書浚漳河則亦惑於宋昌言程昉之議王安石之謀然卒無所益亦可以為輕用民力不䘏國費者之戒也
  夏四月以司馬光判西京留臺
  光在永興以言不用乞判西京留臺不報又上疏曰臣之不才㝡出羣臣之下先見不如吕誨公直不如范純仁程顥敢言不如蘇軾孔文仲勇決不如范鎮今陛下唯安石是信附之者謂之忠良攻之者謂之讒慝臣今日所言陛下之所謂讒慝者也若臣罪與范鎮同即乞依鎮例致仕若罪重於鎮或竄或誅所不敢逃久之乃從其請光既歸洛自是絶口不復論新法
  以鄧綰為侍御史判司農寺
  初綰通判寕州知王安石得君専政乃條上時事數十以為宋興百年習安玩治當事更化且言陛下得伊周之佐作青苗免役䓁法民莫不歌舞聖澤願勿移以浮議而堅行之復遺安石書極其佞諛由是安石力薦於帝遂驛召對方慶州有夏寇綰敷陳甚悉帝問識王安石吕恵卿否綰對曰不識也帝曰安石今之古人惠卿賢人也退見安石欣然如素交属安石𦤺齋陳升之以綰練習邊事使復知寕州綰聞之不樂誦言急召我来乃使還耶或問君今當作何官綰曰不失為館職得毋為諫官乎明日果除集賢校理檢正中書孔目房鄉人在都者皆笑且罵綰曰笑駡從他笑駡好官還我為之尋同知諫院時新法皆出司農曽布不能獨任其事安石欲藉綰以威衆故有是命
  五月右諫議大夫吕誨卒
  誨以疾表求致仕曰臣本無宿疾偶值醫者用術乖方妄投藥劑寖成風痺遂艱行歩非秪憚𨂂戾之苦又将虞心腹之變勢已及此為之奈何雖然一身之微固未足恤其如九族之託良以為憂盖以身疾諭朝政也至是病亟司馬光往省之至則目已瞑聞光哭張目强視曰天下事尚可為君實勉之遂卒海内聞者痛惜之
  發明吕誨居官直諒敢言誠足以不負是職矣卒而具官豈過予乎此綱目勸善之大法也
  高麗来貢
  高麗為遼所阻不通中國者四十三年至是福建轉運使羅拯令商人黄真招接通好高麗主徽乃因真還移牒福建願備禮朝貢拯以聞朝議謂可結以謀遼乃命拯諭意徽遂遣其民官侍郎金悌䓁由登州貢自是與中國復通聘貢相繼
  罷知開封府韓維
  保甲法行帝聞鄉民憂無錢買弓矢加以𫝊惑徙之戍邊父子聚泣語王安石曰保甲宜緩而宻安石對曰日力可惜維時知開封上言諸縣團結保甲鄉民驚擾至有截指斷腕以避丁者乞𠉀農隙排定帝以問安石安石對曰此固未可知就令有之亦不足怪帝言民言合而聴之則聖亦不可不畏也安石對曰為天下者如止欲順民情所願而已則何必立君而為之張官置吏也大抵保甲法不特除盗固可漸藉為兵且省財費惟陛下果斷不恤人言以行之帝遂變河東北陜西三路義勇如府畿保甲法安石由此益惡維帝欲命維為御史中丞維以兄絳居政府力辭安石因言維善附流俗以非上所建立乞允其請㑹文彦博求去帝曰宻院事劇當除韓維佐卿明日維奏事殿中以言不用力請外郡帝曰卿東宫舊人當留輔政維對曰使臣言得行賢於富貴若縁攀附舊恩以進非臣之願也乃出知襄州
  廣義王安石曲為辯説古今苐一箇小人又加以神宗之昏庸得不被其蠱惑哉孟子所謂妾婦之道張釋之謂嗇夫利口皆安石之謂乎
  六月知蔡州歐陽脩致仕
  脩以風節自持既連被汙衊年六十即乞謝事及守青州上疏請止散青苗錢帝欲復召執政王安石力詆之乃徙蔡州至是求歸益切馮京請留之安石曰脩附麗韓琦以琦為社稷臣如此人在一郡則壊一郡在朝廷則壊朝廷留之安用乃以太子少師致仕
  貶富弼官徙判汝州
  弼判亳州青苖法行弼謂如是則財聚於上人散於下持不行提舉官趙濟劾弼沮格詔㫖鄧綰乞付有司鞫治乃落弼武寕莭度使同平章事以左僕射移判汝州王安石曰弼雖責猶不失富貴昔鯀以方命殛共工以象恭流弼兼二罪止奪使相何由沮姦帝不荅弼行過應天謂判府張方平曰人固難知也方平曰謂王安石乎亦豈難知者方平頃知皇祐貢舉或稱其文學辟以考校既至院中之事皆欲紛更方平惡其為人檄之使出自是未嘗與語弼有愧色盖弼亦素喜安石也
  秋七月貶御史中丞一楊繪知鄭州監察御史裏行劉摯監衡州鹽倉
  初繪言提舉常平張靚䓁科配助役錢一戸多者至三百千乞少裁損以安民心不聴時賢士多引去以避王安石繪又上䟽言老成人不可不惜當今舊臣多引疾求去范鎮年六十有三吕誨年五十有八歐陽脩年六十有五而致仕富弼年六十有八而引疾司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散地陛下可不思其故乎安石聞而深惡之摯為安石所器拜監察御史裏行始就職即奏言陛下有勸農之志今變而為煩擾陛下有均役之意今倚以為聚歛天下有喜於敢為有樂於無事彼以此為流俗此以彼為亂常此風浸成漢唐黨禍必起矣因陳率錢助役十害㑹繪又論提刑趙子㡬怒知東明縣賈蕃不禁遏縣民使訟助役事摭以他故下蕃於獄而自鞫之是希安石意㫖又言助役之難行者有五而摯亦論趙子㡬捃摭賈蕃是欲鉗天下之口乞按其罪於是安石大怒使知諫院張璪取繪摯所論助役十害五難行之事作十難以詰之璪辭不為曽布請為之既作十難且劾繪摯欺誕懐向背詔下其疏於繪摯使各言状繪録前復四奏以自辯摯奮然曰為人臣豈可壓於權勢使天子不知利害之實即條對所難以伸其説曰助役斂錢之法有大臣及御史主之於内有大臣親黨為監司提舉官行之於諸路其勢順易矣然曠日彌年終未有定論者為不順乎民心也臣待罪言責采士民之説以聞職也今乃遽令分析交口相值無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所謂向背則臣所向者義所背者利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權臣願以臣章并司農奏宣示百官考定當否不報明日復上疏曰陛下夙夜勵精以親庶政天下未致於安且治者誰政之耶陛下注意以望太平而自以太平為己任得君専政者是也二三年間開闔揺動舉天地之内無一民一物得安其所者其議財則市井屠販之人皆召至政事堂其征利則至㦄日而官自鬻之推此以往不可究言輕用名器淆混賢否忠厚老成者擯之為無能俠少儇辯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流俗敗常害民者謂之通變凡政府謀議經畫除用進退獨與一掾属曽布者論定然後落筆同列預聞反在其後故奔走乞丐之人布門如市今西夏之欵未入反側之兵未安三邊瘡痍流潰未定河北大旱諸路大水民勞財乏縣官减耗聖上憂勤念治之時而政事如此皆大臣誤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誤大臣也疏奏王安石欲竄摯嶺外帝不許詔貶繪知鄭州謫摯監衡州鹽倉璪亦落職遣察訪使遍行諸路促成役書發明劉向曰賢君之治國賞賜不加於無功刑罰不施於無罪不因喜以賞不因怒以誅害民者有罪進賢舉過者有賞善言進則不善無由入矣不進善言則善無由入矣是時新法之行流毒海内韓維因論保甲法而罷黜歐陽脩因論青苗錢而致仕富弼楊繪劉摯皆梗新法救正人而貶謫於乎以有限之才恣無窮之逐正道之不行未有疎於此時者也綱目備書於冊所以深惡之耳
  八月以王雱為崇政殿説書
  雱安石子也為人慓悍隂刻無所顧忌性敏甚年十三時得秦卒言洮河事嘆曰此可撫而有也使西夏得之則吾敵强而邊患博矣故安石聞王韶開熈河議因力主之未冠已著書數十萬言舉進士調旌徳尉雱氣豪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安石執政所用多少年雱亦欲預選乃與父謀曰執政于雖不可預事而經筵可處安石欲帝知而自用乃以雱所作䇿及注道徳經鏤版鬻于市遂傳逹于帝鄧綰曽布又力薦之召見除太子中允崇政殿説書安石更張庻政雱實導之常稱商鞅為豪傑之士且言不誅異議者則法不行安石一日與程顥語雱囚首跣足擕婦人冠以出問父所言何事曰以新法為人所沮故與程君議之雱大言曰梟韓琦富弼之首于市則法行矣安石遽曰兒誤矣顥曰方與參政論國是子弟不可預始退雱不樂
  廣義昔杜鵑啼天津邵子以卜南人作相今安石以臨川鼫䑕而壞宋人之國當時羣賢一綱打盡然猶未為酷也又有王雱一狠竪出焉幸而宋祚未克告終而雱也早隕厥軀是亦宋之不幸中之一幸耳曽公亮以此事歸之于天斯言亦未必為無理
  命王韶主洮河安撫司事
  時議取河湟自古渭砦接青唐武勝軍應招納蕃部市易募人營田䓁事並令王韶主之韶至秦㑹諸将以蕃部裕勒格在青唐㝡大渭源𦍑與夏人皆欲羈縻之議先致討韶因按邊引數騎直抵其帳諭以成敗遂留宿明旦兩種皆遣其豪随韶以東裕勒格率属十二萬口内附裕勒格歸朝自言平生聞包中丞朝廷忠臣乞賜姓包氏帝如其請賜名順
  發明鄧綰安石之犬而使之為侍御史判司農寺王雱安石之子而使之為崇政殿説書王韶安石之黨而使之主洮河安撫司事則是内外左右皆小人也觀綱目之所書是可以占時事之成敗矣
  九月粥坊塲河渡祠廟○冬十月以鮮于侁為利州轉運副使
  初詔監司各定所部助役錢數利州路轉運使李瑜欲定四十萬侁時為判官争之曰利州民貧地瘠半此可矣瑜不從遂各為奏帝是侁議諭司農曽布使頒以為式囚黜瑜而擢侁副使兼提舉常平侁惡王安石沽激要君嘗語人曰是人若用必壞亂天下及安石用事侁乃上書論時政以為逆治體而召民怨者不可㮣舉其意専指安石安石怒毁短之帝稱其有文學可用安石曰何以知之帝曰有章奏在安石乃不敢言既為副使部民不請青苖錢安石遣吏詰之侁曰青苖之法願取則與民自不願豈能强之哉蘇軾稱侁上不害法中不廢親下不傷民以為三難
  廣義觀分注載侁曰願取則與民自不願豈能强之哉此㝡善處青苖之法者也子瞻稱其為三難不亦當乎
  立太學生三舍法
  初國子生以京朝七品以上子孫應䕃者為之太學生以八品以下若庻人子孫之俊異者為之試藝如進士法及帝即位尤垂意儒學自京師至郡縣既皆有學至是因言者論太學假錫慶院西北廊甚狹隘乃盡以錫慶院及朝集院西廡廣太學増直講為十員率二員共講一經生員釐為三䓁始入太學為外舍定額為七百人外舍升内舎員三百内舍升上舍員百各執一經從所講官受學月考試其業優䓁以次升舎上舍免發解及禮部試召試賜第其正録學諭以上舍生為之經各二員學行卓異者主判直講復薦之于中書除官具後増置八十齋齋三十人外舍生至二千人嵗一試補内舍生間嵗一試補上舍生彌封謄録如貢舉法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六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七
  起壬子宋神宗𤋮寧五年盡乙丑宋神宗元豐八年凡十四年
  壬子五年春正月置京城邏卒察謗時政者
  發明虞舜謂禹曰□違汝弼汝無靣從退有後言夏禹即天子位懸鐘鼓磬鐸鞀以待四方之士為銘於簨簴曰教寡人以道擊鼓喻以義者擊鐘告以事者振鐸語以憂者擊磬有訟獄者揺鞀商太甲謂伊尹曰既徃背師保之訓弗克于厥初尚頼匡救之徳惟厥終高宗命傅説曰㫖哉説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聞于行觀之古昔聖王惟慮聞言之弗及而竭誠以求之所以治隆俗美天下乂寜拒諫飾非如桀紂者國隨以滅身且不保是以有天下者當宵旰求言以匡不逮焉神宗即位于兹五年聞善如探湯信䜛如飲醴去年書詔察奉行新法不職者今年書置京城邏卒察謗時政者一舉而拒諫飾非之事皆在其中能保邦於没身而不亂者亦幸焉耳一書再書深譏之也廣義此即商鞅誹謗之禁耳然則宋之所以不秦者幸也春秋傳曰諸𠉀有道守在四方况堂堂中國而致察于謗上者乎使時政皆得則四海之人皆為君守何以察為否則舟人皆敵國也雖置邏卒徧天下且不可况京城乎書之者譏之也
  二月以蔡挺為樞密副使
  挺知渭州甲兵整習常若㓂至故多立功効然譎智深險在位歳久欝欝不得志寓意詞曲有玉關人老
  之句中使至使優伶歌之傳逹禁中帝聞而愍之故有是命
  三月南平王李日尊死子乾徳嗣
  日尊公蘊之孫也既死乾徳遣使來告哀詔封乾徳交阯郡王
  判汝州富弼致仕
  弼至汝州兩月即上言新法臣所不曉不可以治郡願歸洛養疾許之遂請老復授司空武寧節度使致仕弼雖家居朝廷有大利害知無不言帝雖不盡用而眷禮不衰嘗因王安石有所建明却之日富弼手䟽稱老臣無所告訴但仰屋竊嘆者即當至矣其敬之如此
  發明邦有道榖固君子之所耻邦無道榖亦君子之所耻故君有過則當諫反覆之而不聽則當去葢君臣皆以義合義合者何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之類是也否則雖榮之以高爵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之以厚禄君子不能以茍食焉富弼前因論事之而貶判汝州則是諫不行而言不聽矣君子豈可以素餐乎故以老而乞致仕則於義為當去也前書范鎮歐陽修致仕此書富弼致仕皆子其知止也子在富弼則罪在神宗矣
  行市易法
  自王韶倡為縁邉市易之説王安石善之以為與漢平凖法同可以制物低昻而均通之遂用草澤魏繼宗議以内藏庫錢帛置市昜務于京師凡貨之可市及滯於民而不售者平其價市之願以昜官物者聽若次市於官者則度其田宅或金帛為抵當而貸之錢責期使償半歳輸息十一嵗倍之過期不輸息外毎月更加罰錢以户部判官吕嘉問為提舉嘉問上建置十三事其一欲於律外禁兼并之家輙取利帝去之安石執不可已而帝聞其大煩碎人皆怨讟欲罷之以問安石安石對曰立法當論有害於人與否不當以煩碎廢也自是諸州上供薦席黄蘆之類六十色悉令計直從民願粥者市之以給用尋改提舉在京市易務為都提舉市易之司秦鳯兩浙黔州成都廣州鄆州六市易司皆𨽻焉
  廣義大抵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者乃所以為利也葢所謂利者義也易曰利用安身以崇徳也若為國者不以義為利而以利為利則所謂私也豈利也哉然則為人上者與民争利而不以義處之則是出警入蹕之中奉一啇人耳其不義孰甚焉况乎桑𢎞羊平凖之法實萬年願治者之罵名安石乃眯其目而𠂀心踵此覆轍者其意何也不過溺於功名不顧敺神宗於不可為之地也善乎司馬公曰天地所生百物貨財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澇則秋旱不加賦而上用足者不過設法隂奪民利其害甚於加賦此乃桑𢎞羊欺武帝之言太史書之以見武帝之不明至其未年盗賊蜂起幾至於亂茍若武帝不悔過昭帝不變法則漢幾亡矣此真萬世之藥石也綱目書曰行市易法而分註云置市易務于京師者以見京師為天下之首置務於此則是神宗乃天下商賈之倡也噫以天下之君乃為天下商賈之首不亦陋哉
  夏五月詔宗室非袒免親者許應舉
  初試黜其不成文理者餘令覆試累覆試不中者亦量材擢用
  行保馬法
  王安石建保甲養馬之法文彦博呉充以為不便安石持論益堅乃詔曾布等上其條約保甲願養馬者户一匹物力高願養二匹者聽皆以監牧見馬給之或官與其直令自市先于行開封府及陜西五路府界無過三千匹五路毋過五千匹襲逐盗賊外乗越三百里者有禁歳一閱其肥瘠死病者補償在府界者免體量草二百五十束加給以錢布在五路者歳免折變縁納錢三等以上十户為一保四等以下十户為一社以待病斃逋償者保戸馬死保戸獨償社尸馬死社戸半償之其後遂徧行于諸路發明說苑曰聖人之於天下百姓也其猶赤子乎饑者則食之寒者則衣之將之養之育之長之惟恐其不至於大也古之聖王愛養其民大率類此是以民之親君有不啻子弟之衛父兄手足之捍頭目也神宗惑於安石之邪説制作紛紛無一中禮上書行市易法此書行保馬法皆剥民奉君損下益上之事譬猶割肉以充腹飽而身斃其及救乎茍非元祐之政一新舊染則宋室之亂不不俟宣靖而可見也然則小人之禍可勝言哉故備書惡之
  王安石求去位帝不許
  先是樞密都承㫖李評喜論事帝多從其言又嘗極言助役不便安石惡之㑹評妾奏罷閤門官吏安石言其作威福必欲罪之帝亦謂評有罪然未始罪評也明日安石入見乞東南一郡帝曰自古君臣如鄉與朕相知極少朕鄙鈍初未有知自卿在翰林始聞道徳之説心稍開悟天下事方有緒卿何去安石固請帝曰卿得非以李評事謂朕有疑心朕自知制誥知卿屬以天下事如吕誨比卿少正卯盧𣏌朕不為惑豈更有人能惑朕者未幾安石復自齎表入請帝不視以表授安石固令就職
  發明嘗觀神宗之待安石可謂過於厚安石之報神宗可謂過於薄因其稱疾則諭起之因其求去則不許之言聽計從心孚意契雖稷契臯䕫之得君不過如此說苑曰王者知所以臨下而御衆則群臣服矣知所以聽言受事則不蔽欺矣知所以安利萬民則海内必定矣安石為政妨賢病國無一而非失人心之事竊寵禄於一己貽禍患於國家豈非報神宗若是其薄乎雖然葢由神宗無知人之明耳茍有知人之明如說苑所云者烏能為小人所惑哉於戯此宋所以終於宋不能進而為三代之宋也故綱目直書以交罪之
  秋閏七月以章惇為湖北察訪使
  時帝思用兵以威四方湖北提㸃刑獄趙鼎上言峽州峒酋刻剥無度蠻衆願内附辰州布衣張翹亦上書言南北江利害遂詔中書檢正官章惇察訪荆湖北路經制蠻事
  八月王韶擊吐蕃敗之遂城武勝
  秦鳯駐泊都監張守約請名古渭砦為軍以根本隴右詔從之遂建為通逺軍使王韶知軍事以圖武勝韶引兵築乞神平堡而蕃酋瑪爾結日巴等族入境韶率兵度竹牛嶺逼之斬首百餘級焚其廬帳洮西震動瑪爾戩渡河來援瑪爾依其聲勢保集瑪爾本山知徳順軍景思立以涇原兵出南路分遣諸將擊瑪爾于納木嘉勒撃瑪爾戩于古凌城制二酋不得動韶將大軍從東谷徑趨武勝未至數里敵迎戰敗還追至其城首領轄裕勒棄城遁衆出降遂城武勝建為鎮洮軍時瑪爾戩亦敗於古凌城初韶言措置洮河只用回易息錢未嘗輙費官本文彦博曰工師造屋初必小計冀人易於動工及既興作知不可已乃方増多帝曰屋壊豈可不脩王安石曰主者善計自有忖度豈為工師所欺也彦博不復敢言由是韶進討敢肆欺誕朝廷不與計財
  發明天子討而不伐其日擊者譏黷武也説苑曰上不玩兵下不廢武聖人之治天下也先文徳而後武力凡武之興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後加征王韶竭天下之財力較勝負於外方罪不容於誅矣雖其功葢世烏足尚哉綱目於黷武者毎書擊而不書討則其不貴功之意為可見爾後之不脩文徳而専尚武力者要當以神宗為鑒
  廣義分註載王安石文彦博論邉事則知神宗之與安石牢不可破者以其心徳之一也雖使潞公如聖人則亦未如之何矣故曾公亮嘗曰介甫與帝如一人豈非天乎信哉使神宗移任介甫者以任潞公則貽謀必善而子孫亦未必有如金人之禍有天下者於任人之術不可不慎
  觀文殿學士致仕歐陽脩卒
  是歳有詔求脩所撰五代史而脩卒矣脩天資剛勁見義勇為平生與人盡言無隠奬引後進如恐不及賞識之下率為聞人及在政府士大夫有所干請輙靣諭可否雖臺諌論事亦必以是非詰之怨誹益衆自五代以來文體卑弱脩遊隨州得唐韓愈遺藁讀而心慕之苦心探賾至忘寢食遂以文章名冠天下學者翕然師尊之謚文忠
  發明脩以文章徳行高一世見忌䜛邪弗果大用誠可惜也故卒而具官特書致仕者所以明賢人處於散地則其不滿當時之意為可見矣
  貶唐坰為潮州别駕
  坰以父任得官嘗上書言秦二世制于趙高乃失之弱非失之彊帝悦其言又言青苗法不行宜斬大臣異議如韓琦者數人王安石尤喜之薦使對賜進士出身為崇文校書安石復令鄧綰舉為御史遂除太子中允將用為諌官書安石疑其輕脱将背已立名不除軄以本官同知諫院非故事也坰果怒安石易已凡奏二干䟽論時事皆留中不出坰乃因百官起居日扣陛請對帝令諭以他日坰伏地不起遂召升殿坰至御座前進曰臣所言皆大臣不法請對陛下一一陳之乃搢笏展䟽目安石曰王安石近御座聽劄子安石遲遲坰訶曰陛下前猶敢如此在外可知安石竦然而進坰大聲宣讀凡六十條大抵言安石専作威福曾布表裏擅權天下但知憚安石不復知有陛下彦博馮京知而不敢言王珪曲事安石無異厮僕且讀且目珪珪慙懼俯首先降又言薛向陳繹安石頥指氣使無異家奴張璪李定為安石爪牙張商英乃安石鷹犬逆意者雖賢為不肖附己者雖不肖為賢至詆安石為李林甫盧𣏌帝屢止之坰慷慨自若畧不退懾讀已下殿再拜而退侍臣衛士相顧失色閤門紏其凟亂朝儀貶潮州别駕
  發明唐坰言事而貶曷為削去其官誅心也坰初附安石神宗悦而用之然其心冀得美軄耳迨夫授官不恊遂背安石是亦反覆之小人也故特削去其官雖然過則必憚改聖人之格言坰能力劾安石不懼艱險是葢小人變為君子則能以愛君為念而不計其私矣觀其六十餘條之奏靣折廷争其志為可矜耳故又嘉其悔悟而不書有罪此綱目筆削之至公褒貶之深意凡若此類非君子莫能脩之
  廣義分註載唐坰劾安石似乎剛且直矣然而綱目不書其官者惡其私也
  頒方田均税法
  帝惠田賦不均詔司農重定方田及均税法頒之天下方田之法以東西南北各千步當四十一頃六十六畆一百六十步為一方歳以九月縣委令佐分地計量隨陂原平澤而定其地因赤淤黒壚而辨其色方量畢以地及色參定肥瘠而分五等以定其税則至明年三月異揭以示民一季無訟即書戸帖連莊
  帳付之以為地符均税之法縣各以其租額税數為限舊嘗收蹙竒零如米不及十合而收為升絹不滿十分而收為寸之類今不得用其數均攤増展致溢舊額凡越額増數皆禁若瘠鹵不毛及衆所食利山林陂塘溝路墳墓皆不立税凡田方之角立士為峯植其野之所宜木以封表之有方帳有莊帳有甲帳有户帖其分烟析産典賣割移官給契縣置簿皆以今所方之田為正令既具乃以鉅野縣尉王㬅為指教官先自京東路行之諸路倣焉
  廣義神宗紛紛謬舉黷于簡冊至于方田均税之法粗為可觀然亦不見其所謂什一也綱目特書之者猶為彼善於此
  九月少華山崩
  其下地裂䧟居民數百戸
  發明朱子曰自古衰亂之世所以病乎中和者多矣天地之位萬物之育豈以是而失其常耶曰三辰失行山崩川竭則不必天翻地覆然後為不位矣兵亂凶荒胎殰卵殈則不必人消物盡然
  後為不育矣凡若此者豈非不中不和之所致而又安可誣哉神宗惑於邪僻而行逆徳其中和之氣斵喪既乆故少華山崩䧟民數百而地道為之不位焉是知人君一心天鑒所繫君心靡正天變應之而不可須㬰之怠荒也山崩雖㣲災異甚大故綱目必揭而書之則其重天變垂後戒亦深切而著明矣
  冬十月置熈河路以王韶為經畧安撫使
  置熈河路領熈河洮岷州通逺軍升鎮洮軍為熈州以韶為經畧安撫使兼知熈州然河洮岷三州猶未能復也
  十一月章惇招降梅山峒蠻置安化縣
  梅山峒蠻蘇氏舊不通中國其地東接潭南接邵西接辰北接鼎灃章惇招降之籍其民萬四千八百餘戸其田二十六萬四百餘畆均定其税使歳一輸築武陽開峽二城置安化縣𨽻邵州
  十二月以陳升之為樞宻使
  癸丑六年春二月王韶克河州
  獲瑪爾戩妻子
  以沈起知桂州
  自王安石用事始求邉功知邕州蕭注喜言兵羡王韶等獲高位乃上䟽言交趾雖奉朝貫實包禍心失今不取必為後憂㑹交人為占城所敗或言其餘衆不滿萬取之易詔即以注知桂州經畧之注入朝帝問攻取之䇿注復以為難度支判官沈起言南交小醜無不可取之理乃以起代注起受㫖於安石遂一意事攻擾交阯始貳
  三月置經義局
  訓詩書周禮義以王安石提舉吕惠卿王雱同脩撰帝欲召程顥預其事安石不可
  夏四月朔日食
  先是司天奏四月朔日當食帝自三月即避殿减膳降天下罪囚一等至是雲隂日不見王安石等進賀
  以為聖徳所感乞御殿復膳從之
  文彦愽罷
  彦博乆居樞宻以王安石多變舊典言于帝曰朝廷行事務合人心宜兼采衆論以靜重為先陛下勵精求治而人心未安葢更張之過也祖宗法未必皆不可行但有偏而不舉之𡚁爾安石知為己發奮然排之曰求去民害何為不可若萬事隳脞乃西晉之風何益于治及市易司立至果實亦官監賣彦博以為損國體歛民怨致華嶽山崩為帝極言之安石曰華山變殆天意為小人發市易之起自為細民乆困以抑兼并爾於官何利焉彦慱求去益力遂以司空河東節度使判河陽徒大名府身雖在外而帝眷有加
  置律學
  詔士之蒞官以法從事今所習非所學宜置律學命官舉人皆得入學習律令
  以范子淵提舉濬河司
  河溢北京夏津帝語執政聞京東調夫脩河有壊産者且河决不過占一河之地或西或東利害無所校聽其所趨如何王安石曰北流不塞占公私田至多又水散漫久復澱塞昨脩二股費至少而公私田皆出向之瀉鹵俱為沃壊庸非利乎况調夫已减於去嵗若復葺理隄防則夫愈减矣帝從之乃始置䟽濬黄河司先有選人李公義者獻鐡龍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泥車法以濬河其法用鐡為爪形繫舟尾乗流相繼而下一再過水深數尺宦官黄懐信以為可用而患其太輕安石請令懐信公義同議増損乃别置濬川杷其法以巨木長八尺齒長一尺列於木下如杷狀以石壓之兩傍繫大船各用滑車絞之撓蕩泥沙或謂水深則杷不及底淺則齒礙泥沙人皆知不可用惟安石善其法乃賞懐信而命公義官以杷法下大名令都大提舉河隄范子淵與通判知縣共試之皆言不可用㑹子淵以事至京師安石問其故子淵意附㑹遽曰法誠善苐同官議不合爾安石大悦及置濬河司將自衛州濬至海口差子淵都大提舉公議為之屬
  五月以熊本為梓䕫察訪使
  瀘人叛詔遣中書檢正官熊本察訪梓䕫得以便宜措置諸瀘事
  六月置軍器監
  王雱言今天下甲胄弓弩以千萬計而無一堅利者莫若更置其法斂數州之所作而聚以為一若今錢監之比擇知工事之臣使典其職且募良工為匠師帝頗采雱説置軍器監縂内外軍器之政以吕惠卿判監事
  知南康軍周敦頥卒
  敦頥道州營道人初因舅鄭向任為分寧主簿有獄久不决敦頥至一訊立辯邑人驚曰老吏不如也調南安司理有囚法當不死轉運使王逵欲深治之敦頥力與辯逵不聽敦頥委手板將棄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殺人以媚人吾不為也逵悟囚得釋調桂陽令改知南昌富家大姓黠吏惡少惴惴焉不獨以得罪為憂而又以汙穢善政為耻歴知南康軍年五十七而卒敦頥愽學力行著太極圖易通明天理之根原究萬物之終始言約而道大文質而義精得孔孟之本原大有功於學者為南安司理時通判程珦以其為學知道使二子顥頥徃受業敦頥毎令尋孔顔樂處所樂何事顥嘗曰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侯師聖學於程頥未悟因見敦頥敦頥留與對榻夜談越三日乃還程頥驚異之曰非從周茂叔來邪其善開發人類此既至南康即築室于蓮花峯下前有溪合于湓江取營道所居濓溪以名之學者稱為濓溪先生
  發明周子得孔孟之本原大有功於學者誠當代之大儒也神宗親小人逺賢人而使之僅處南康弗為大用以終其身豈不深可歎哉故卒而具其官者不惟美周子乃所以譏神宗也廣義葢嘗論之神宗之於濓溪當如成湯之於伊尹武丁之於𫝊説先主之於孔明置諸左右近其人以學之不可頃刻之或舍可也今則煩之以州縣未聞其一日之在廷然則神宗之朝尚可謂之有人哉及觀與神宗之相遇者不過王安石等憸邪之軰而已一時忠良擯斥殆盡况賢如濓溪者奚能見用邪雖然濓溪樂天知命安土敦仁使神宗得以大用於濂溪乎何加不用於濓溪乎何損嗚呼在濓溪固無所加損而神宗棄賢之罪不能免焉大易既濟之六二有曰婦喪其茀勿逐七日得之臣敢以為濓溪頌焉
  大蝗
  發明蝗食榖之蟲蝗曰大蝗其災甚矣然不言其地者為天下記異故耳夫以蝗之傷稼其為害大矣宋人察之以聞于朝宋史異之以書于冊何也葢蝗隂物也是時神宗上不能脩徳格天下又不能庇其民陽淑消而隂慝長矣此惡氣之應然也綱目書物象應欲人主慎所感也其㫖深哉
  秋九月初䇿武舉之士
  凡武舉試義䇿于秘閣武藝于殿前司及殿試則又試騎射及䇿于庭䇿武藝俱優為右班殿直武藝次優為三班奉軄又次借軄末等三班差役初樞宻院脩武舉法不能答䇿者答兵書墨義王安石曰武舉而試墨義何異學究誦書不曉理者無補於事先王収勇力之士皆屬於車右者欲以備禦侮之用記誦何所施帝從之至是始䇿武舉之士
  發明説苑曰夫有文無武無以威下有武無文民畏不親文武俱行威徳乃成既成威徳民親乃服用是而觀則知有天下者文武之道可以並用而不可以相無者也宋世未嘗䇿武舉之士至神宗而始䇿之其庻幾不忘武事者矣特書曰初葢予之也
  吐蕃瑪爾戩復入河州王韶破之遂取岷宕洮疊四城帝御殿受賀
  韶既復河州降羌復入韶趨擊之瑪爾戩以其間據河州韶進破格納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道陿隘釋馬徒行日至六七瑪爾戩留其黨守河州自將㞑官軍韶力戰破走之河州復平岷州首領摩琳沁以城降韶入之於是宕洮疊三州羌酋皆以城附韶軍行五十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斬首數千級獲牛羊馬以萬計㨗書至帝御紫宸殿受群臣賀觧所服玉帶賜王安石進韶左諌議大夫端明殿學士發明入者逆而不順之詞存中國也取者收奪之名聲罪伐人而强奪其土地者也魯取汶陽春秋所罪況非其有而取之乎宋恃大國之兵力非義奪人之土地誠春秋之所耻也神宗驕侈喜功御殿受賀其樂於自欺輕佻滿足之心見矣夫王者以天地之心為心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何有恃其兵力强奪土地驕矜肆大而可以君臨天下哉直書于冊不再貶而其失自見
  廣義王韶此㨗神宗喜而受賀由君子觀之惡乎取葢羌夷之屬地無賦税居無宫室所得者不過牛羊駝馬而已抑不知朝廷軍費可償否乎故孟子有曰善戰者服上刑闢草萊任土地者次之或曰羌情不義動犯邉陲何以處之曰備禦之而已何以伐為用宣王之於獫狁逐之出塞未聞其興師動衆也趙充國之於西羌屯田守備未聞其窮兵黷武也今韶之舉乃安石生事之謀暫得一幸神宗即有賜帶之喜然不知嗜慾一躭而元氣索矣何其見之淺而慮之短邪易曰或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之鞶帶終朝三禠之此其安石之謂乎
  收免行錢
  先是京師百物有行官司所須俱以責辦下逮貧民浮販類有陪折吕嘉問請約諸行利入厚薄令納錢以賦吏禄與免行戸祗應而禁中賣買百貨並下雜買塲務仍置市司估物低昻凡内外官司欲占物價則取辦焉至是行之
  冬十月開直河
  時河北流閉已久水或横决散漫常虞壅遏外都水監丞王令圖獻議於大名第四第五埽等處開脩直河使大河還二股故道王安石主其議言于帝曰開直河則水勢分其不可開者以近河每開數尺即見水不容施功爾今苐見水即以濬川杷濬之茍置數千杷則諸河淺澱皆非所患歳可省開濬之費幾百千萬帝曰果爾甚善乃命范子淵領其事開直河深八尺凡退背魚肋河則塞之
  發明大戴禮曰上之親下也如腹心則下之親上也如赤子之見慈母也上下之相親如此然後令則從施則行神宗愛民之心一毫無有疲民之事相繼而興行新法則囿民以歸於水火矣事征伐則驅民以䧟於鋒鏑矣開直河則率民以入於塗炭矣國以民為本茍傷其本則枝葉凋瘁雖有金城湯池孰與為守堅甲利兵孰與為敵乎自古迷而不悟者未有甚於神宗焉綱目凡有所興作而必書於冊者見勞民為重事示後世治天下之大法也
  章惇擊南江蠻平之置沅州
  湖北蠻向永晤舒光銀各以其地降惇獨田氏有元猛者頗桀鷔惇遣左侍禁李資招諭之被殺因進兵破懿州南江州峒悉平遂置沅州以懿州新城為治所後城徽州蠻酋楊光富亦率其族姓二十三州峒歸附因置靖州
  行折二錢
  自王安石為政始罷銅禁姦民日銷錢為器邉關海舶不復譏錢之出國錢日耗張方平因對極論其害請詰問安石舉累朝令典一旦削而除之其意安在安石深惡之至是行折二錢除在京及府界外諸路並通行
  甲寅七年春正月熊本討瀘夷降之
  本嘗通判戎州習夷中俗及至部以為彼能擾邉者介十二村豪為鄉導爾乃以計致百餘入梟之瀘川其徒股栗願矢死自贖獨柯隂一酋不至本合晏州千九姓之衆發黔南義軍强弩遣大將王宣等帥以進討瀘悉力旅拒宣敗之黄葛下追奔深入柯隂窘迫乞降本受之盡籍丁口土田及其重寶善馬歸之官以其酋箇怒知歸徠州其子乞弟為畨部廵檢於是淯井長寧烏蠻羅氏鬼主諸夷皆願世為漢官本帝勞之曰卿不傷財不害民一旦去百年之患至於檄奏詳明近時鮮儷擢集賢殿脩撰賜三品服西南用兵自此始
  發明宋自用兵以來未嘗書討此書討者瀘夷久臣中國一旦不朝正王法之所必討而不原者其餘窮兵黷武大不侔矣故變文而書討所以予其伐有罪也綱目之脩循名責實而已廣義熊本開邉生事者王韶導之也
  二月知河州景思立與吐蕃别將戰于踏白城敗死三月瑪爾戬冦岷州刺史高遵裕擊走之
  瑪爾戩屢破屢敗而棟戩别將青宜結果莊之衆復數擾河州屬蕃時王韶入朝思立與戰于踏白城敗死瑪爾戩勢復熾冦岷州遵裕遣包順擊走之
  發明思立死於王事何不書死之而書敗死葢内書與則主是戰者思立内為曲而外為直也故恕吐蕃而罪思立是以不以全節予之而直書敗死以示貶不然綱目何不書吐蕃冦河州而特書知何州景思立與吐蕃别將戰于踏白城其義葢可見矣茍不求其實而概以全節予之則是非無别何以謂之綱目哉此㣲顯闡幽之意也
  遼使人來議疆事遣太常少卿劉忱報之
  遼以河東路沿邉増脩戍壘起舖舍侵八蔚應朔三州界内使林牙蕭禧來言乞行毁撤别立界至禧歸帝靣諭以三州地界俟遣官與北朝官即境上議之遂詔忱如遼遼遣樞宻副使蕭素㑹忱于代州境上詔下樞宻院議且手詔判相州韓琦司空富弼判河南府文彦博判永興軍曽公亮條代北事宜以聞琦言臣觀近年朝廷舉事似不以大敵為䘏彼見形生疑必謂我有復燕之意故引先發制人之説造為釁端所以致疑其事有七招高麗朝貢一也取吐蕃之地建熈河二也植榆柳於西山以制蕃騎三也剏保甲四也築河北城池五也置都作院頒弓矢新式六也置河北三十七將七也契丹素為敵國因事起疑不得不然臣嘗竊計始為陛下謀者必曰治國之本當先聚財積榖募兵于農則可以鞭笞四夷故㪚青苗錢為免役法置市易務次第取錢新制日下更改無常而監司督責以刻為明今農怨於畎畆商嘆于道路長吏不安其軄陛下不盡知也夫欲攘斥四夷以興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揺衆心離怨此則為陛下始謀者大誤也臣今為陛下計宜遣報使具言向來興作乃脩備之常疆土素定悉如舊境不可持此造端以隳累世之好可疑之形如將官之類因而罷去益養民愛力選賢任能使天下悦服邉備日充若其果自敗盟則可一振威武恢復故疆攄累朝之宿憤矣弼彦愽公亮亦皆有言大抵度上以敵為憂故深指時事云
  大旱詔求直言夏四月權罷新法雨
  自去秋七月不兩至夏四月帝憂形于色欲盡罷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曰水旱常數堯湯所不免伹當脩人事以應之帝曰朕所以恐懼者正為人事之未脩爾今取免行錢大重人情咨怨自近臣以至后族無不言其害者馮京曰臣亦聞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為歸故京獨聞此言臣未之聞也翰林學士韓維言陛下損膳殿乃舉行故事恐不足以應變當痛自責已廣求直言帝即命韓維草詔行之初光州司法叅軍鄭俠為安石所奬㧞感其知已思欲盡忠及滿秩入京安石問以所聞俠曰青苖免役保甲市易數事與邉鄙用兵在俠心不能無區區也安石不答久之監安上門㑹歳饑征歛苛急東北流民毎風沙霾曀扶携塞道羸疾愁苦身無完衣或茹木實草根至身被鎻械而負瓦掲木賣以償官累累不絶乃繪所見為圖奏䟽詣閤門不納遂假稱宻急發馬逓上之銀臺司且云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十日不雨即乞斬臣宣徳門外以正欺君之罪䟽奏帝反覆觀圖長吁數四䄂以入内是夕寢不能寐翌日遂命開封體放免行錢三司察市易司農發常平倉三衛具熈河所用兵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苖免役權息追呼方田保甲並罷凡十有八事民問讙呼相賀是日果大雨逺近沾洽
  發明國之所寶者民天之所愛者君民有疾苦君不能䘏怨氣交并天必降災以警君故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信斯言也是時新法害民天怒既久大旱之來是誠逆氣之所致也神宗能求直言胸中之惻隠頗萌矣迨夫權罷新法即日大雨則天人感應之理安可誣哉然不曰罷而曰權所以譏其偶值天變姑且罷之非真能革者去也嗚呼吾誰欺欺天乎即綱目所書觀之則人心天道可以觀而政治得失可以見是即王道之權衡爾
  下監安上門鄭俠獄復行新法
  輔臣入賀雨帝示以俠所進圖狀且責之皆再拜安石上章求去外間始知所行之由群姦切齒遂以俠付御史治其擅發馬逓罪吕恵卿鄧綰言于帝曰陛下數年忘寢與食成此美政天下方被其賜一旦用狂夫之言罷廢殆盡豈不惜哉相與環泣于帝前於是新法一切如故惟方田蹔罷
  發明甚矣神宗易惑而難曉也天子深居九重生民休戚固難悉知幸而鄭俠繪圖以進時方大旱改法即雨驗諸天時人事新法果便民歟抑病民歟茍新法便民則人心必不咨嗟天意必不譴告耳不能以此自思而乃惑群姦之言下鄭俠于獄噫神宗何信善言之難而用邪言之易耶葢由其素無禮義以養心因物有遷易於恐動云爾神宗所為如此則其欺天㒺人於斯益見不足與有為審矣是以君子深為神宗惜也
  廣義新法之害朝士后族皆所不免况細民乎是以天人共怒卒不可觧神宗非不知之特信安石之深而不能斷然罷去之耳今因大旱詔求直言嗚呼向來諌新法者其言直久矣但神宗蔽固已深而不能用豈其言之不直而别有所謂直者耶今以鄭俠一圖而權罷新法天亦為之果雨况實罷哉觀此則知天之不雨者特以新法之故隂陽為之不和耳一罷新法是日即雨天人之際何其影響之若是邪借曰雨於明日無乃滋人之惑矣使神宗由此而不復新法其為宋朝之福也豈淺哉夫何一聽狗䑕之軰悲號揺尾而遽復之君子為之長太息也
  吐蕃瑪爾戩圍河州王韶擊降之
  瑪爾戩冦河州圍之勢方盛韶自京師還至興平聞之乃與李憲日夜馳至熈州熈方城守韶命撤之選兵得二萬人諸將欲趨河州韶曰賊所以圍城者恃有外援也攻其所恃則圍自解乃直趨定羌城破西蕃結河川族斷夏國通路進臨寧河分命偏將入南山瑪爾戩援絶㧞柵去韶還熈州以兵循西山繞踏白城後焚賊八千帳斬首七千餘級瑪爾戩乃率酋長八十餘人詣軍門乞降韶受之送瑪爾戩赴京初思立之覆師也羌勢復熾朝議欲棄熈河帝為之旰食數下詔戒韶持重勿出及是帝大喜授瑪爾戩營州團練使賜姓名趙思忠
  王安石免以韓絳同平章事吕惠卿參知政事
  安石執政六年更法度開邉疆老成正士廢黜殆盡獧慧少年超進用事天下怨之而帝倚任益專太皇太后嘗乗問語帝曰祖宗法度不宜輕改吾聞民間甚苦青苗助役宜罷之帝曰此以利民非若之也后又曰安石誠有才學然怨之者甚衆欲保全之不若蹔出之於外帝曰群臣惟安石為國家當事時帝弟岐王顥在側因進曰太后言至言也不可不思帝怒曰是我敗壊天下邪汝自為之顥泣曰何至是邪皆不樂而罷久之太后流涕謂帝曰安石亂天下柰何帝始疑之及鄭俠䟽進安石不自安遂求去位帝再四勉留安石請益堅乃以觀文殿大學士知江寧府吕惠卿使其黨變姓名日投匭留之安石感其意因乞韓絳代已而惠卿佐之帝從其請二人守其成規不少失時號絳為𫝊法沙門惠卿為䕶法善神惠卿懼中外有議新法者乃作書遍遺監司郡守使陳利害又從容白帝下詔言終不以吏違法之故為之廢法故安石所建無所更改
  發明左氏傳曰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其草焉芟夷藴崇之絶其本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矣安石病國虐民滔天之罪神宗因太后之言不能貶黜以正王法而僅免其官果何謂哉矧韓絳惠卿安石之黨免安石而用韓吕則是安石實未嘗免也天下之痼疾何由而愈君側之蛇蝎何由而屏乎若神宗者真可為寄生之君焉綱目書此文無貶詞乃所以深貶之耳
  廣義太后與岐王於神宗為天合王安石於神宗為人合夫何神宗薄其所厚而厚其所薄哉嗚呼若神宗之昏庸闇弱當以赧獻桓靈目之宋之未亡特幸焉耳
  初㩁蜀茶
  王韶建開河湟之䇿遣三司幹當公事李𣏌入蜀經盡買茶於秦鳯熈河愽馬以著作佐郎蒲宗閔同領其事初蜀之茶園皆民兩税地不植五榖惟宜種茶賦税一例折輸税額緫三十萬杞乃即蜀諸州剏設官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更嚴私交易之令知彭州吕陶言市易司籠制百貨歳出息錢不過十之二今茶埸司盡𣙜民茶取息十之三茶户被害不可勝窮詔止收息十之一而陶亦以是得罪未幾以李稷都大提舉茶埸稷與宗閔務浚利刻急一年之間通課利及舊界息税七十六萬七千餘緡稷又辟陸師閔幹當公事以自輔發明尹氏曰凡良法美意行於盛帝明王之世者後世皆廢不舉至於刻剥掊歛之政出於暴君汙吏之手者後世則踵而行之又從而増益推廣之如鹽鐡𣙜酤之類是也𣙜茶之法前此未有神宗始創而行之自此遂為不可易之法書初𣙜蜀茶葢亦志作俑之端謹其始耳嗚呼民生口腹之物自是悉出於官矣
  五月罷制科
  自孔文仲對䇿忤王安石意因言于帝曰進士試䇿則是制科何必復置是邪帝然之吕恵卿執政復言制舉止於記誦非義理之學遂詔罷之
  三司使曾布提舉市易司吕嘉問免
  先是吕嘉問提舉市易連以羡課受賞帝聞其擾民以語王安石安石對曰嘉問奉法在公以是媒怨帝曰免行錢所收細𤨏市易鬻及果實氷炭太傷國體安石力辨至譏帝為叢脞不知帝王大畧帝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以為不便安石請言者姓名令嘉問條析及帝以旱故命韓維孫永集市人問之减坐賈錢千萬安石遂持嘉問條析奏曰朝廷所以許民輸錢免行者葢人情安於樂業厭於追擾若一切罷去則無人祇承又吏胥䘵廩薄勢不得不求於民非重法莫禁以薄廪申重法則法有時而屈今取於民鮮而吏知自重此臣等推行之本意也議者乃欲除去是殆不然民未嘗不畏吏方其以行役觸罪雖欲出錢亦不可得今吏之禄可謂厚矣然未及昔日取民所得之半也時市易𨽻三司嘉問恃勢陵使薛向出其上及曽布代向懐不能平㑹帝出手札詢布布訪于魏繼宗具上嘉問多收息干賞挾官府而為兼并之事帝將委布考之安石言二人有私忿於是詔布與吕惠卿同治惠卿故憾布脇繼宗使誣布繼宗不從布言惠卿不可共事帝欲聽之安石不可帝遂詔中書曰朝廷設市易本為平凖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今顧使中人之家失業若此吾民安得㤗然也宜釐定其制布見帝言曰臣毎聞徳音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為虐駸駸乎間架除陌之事矣如此之政書于牘不獨唐虞三代所無歴觀秦漢以來衰亂之世恐未之有也嘉問又請販鹽鬻帛豈不貽笑四方帝領之事未决安石去位嘉問持之以泣安石勞之曰吾已薦惠卿矣及惠卿執政遂治前獄刻布沮新法出知饒州嘉問亦出知常州以章惇為三司使
  六月作渾儀浮漏成
  時日官皆市井庸販法象圖器俱不能知乃以太常丞沈括提舉司天監括博學洽聞於天文方志律歴醫藥卜筭無所不通皆有所論著始制渾儀景表五壺浮漏招衛朴造新歴募天下上太史占書雜用士人分方伎科為五至是渾儀浮漏成以括為右正言
  秋七月立手實法
  時免役出錢或未均吕惠卿用其弟曲陽縣尉和卿計創手實法其法官為定立物價使民各以田畆屋宅資貨畜産隨價自占凡居錢五當蕃息之錢一非用器食粟而輙隐落者許告有實以三分之一充賞預具式示民令依式為狀縣受而籍之以其價列定高下分為五等既該見一縣之民物産錢數乃參㑹通縣役錢本額而定所當輸錢詔從其言於是民家尺椽寸土檢括無遺至於鷄豚亦徧抄之民不聊生初惠卿制是法然猶災傷五分以上不預荆湖察訪使蒲宗孟上言此天下良法使民自供初無所擾何待豐歲願詔有司勿以時豐凶弛張其法從之民於是益因矣
  九月三司火
  焚屋千八十楹案牘殆盡詔諸路熈寧五年文帳悉封上防其因火為姦也
  發明春秋之法人火曰火三司㑹計之所安石用事聚財瘠民民之銜怨久矣天之震怒深矣故上書立手實下書三司火則天意之於人心葢可見焉詩云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厥徳不回以受方國神宗敬天勤民之心一毫無有宜乎天怒民怨而災異頻仍也分注言焚屋千八十楹案牘殆盡此非小變焉綱目遇災必書所以為後世人君忽天變者之戒耳
  冬十月置三司會計司
  初帝嘗患増置官司費財王安石謂増置官司所以省費帝曰古者什一而税今取財百端安石謂古非特什一而已安石又欲盡禄天下之吏帝未之許而三司上新増吏禄歳至緡錢百十一萬有竒主新法者皆謂吏禄既厚則人知自重不敢冒法可以省刑然良吏實寡賕取如故徃徃䧟重辟議者不以為善詔三司帳司㑹計是歳天下財用出入之數以聞令宰相提舉其事至是韓絳請選官置司以天下户口人丁税賦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務坑冶河渡房園之類租額年課及一路錢榖出入之數去其重複歳比較増虧廢置及羡餘横費計贏闕之處使有無相通而以任職能否為黜陟則國計大綱可以省察三司使章惇亦以為言乃詔置三司㑹計司以絳提舉
  十二月以王韶為樞宻副使○遼女真部節度使阿庫納死
  五國佛寧部節度使巴哩美入遼遼將致討阿庫納襲而擒之獻于遼主遼主召見燕賜加等以為生女真部節度使始有官屬紀綱漸立然不肯受印繫遼籍其部内舊無鐡隣國有以甲胃徃粥者以厚價售之得鐡既多因以脩弓矢備器械兵勢稍振前後願附者衆至是五國穆延部舍音貝勒復入遼阿庫納伐之舍音敗走阿庫納將見遼邉將自陳敗舍音之功行次拉林水有疾而卒子和哩布嗣
  乙邜八年春正月蔡挺罷○竄鄭俠于英州罷參知政事馮京放秘閣校理王安國于田里
  俠上䟽論吕惠卿朋姦壅蔽仍取唐魏徴姚崇宋璟李林甫盧杞𫝊為兩軸題曰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業圖迹在位之臣與之暗合者各以其類復為書獻之且薦馮京可相并言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詬罵等事惠卿奏為謗訕令中丞鄧綰知制誥鄧潤甫治之遂編管俠于汀州御史臺吏楊忠信謁俠曰御史緘黙不言而君上書不已是言責在監門而臺中無人也取懐中名臣諌䟽二帙授俠曰以此為正人𦔳京在政府嘗與惠卿争辨而王安石弟安國素與俠善侍御史張璪承惠卿㫖劾京與俠交通有迹時俠已行惠卿遂令奉禮郎舒亶徃捕遇于陳州搜其篋得所録名臣諌䟽有言新法事及親朋書尺悉按姓名治之獄成惠卿欲致俠以死帝曰俠所言非為身也忠誠亦可嘉豈宜深罪但徒英州京罷政出知毫州安國奪秘閣校理放歸田里判檢院丁諷鹽鐡副使王堯臣等皆得罪俠至英得僧屋將壓者居之英人無貧賤富貴皆加敬争遣子弟從學為築室遷居之初安國任西京國子教授秩滿至京師帝以安石故特召對問曰漢文帝何如主安國對曰三代以後未有也帝曰但恨其才不能立法更制耳安國對曰文帝自代來入未央宫定變故我頃呼吸間恐無才者不能至用賈誼言待群臣有節専務以徳化民海内興於禮義幾致刑措則文帝加有才一等矣帝曰王猛佐苻堅以蕞爾國而令必行今朕以天下之大不能使人何也曰猛教堅以峻刑法殺人致秦祚不𫝊世今刻薄小人必有以是誤陛下者願専以堯舜三代為法則下豈有不從者乎帝又問卿兄秉政外論謂何安國對曰恨知人不明聚歛太急爾帝不悦由是正授崇文院校書尋改秘閣校理安國屢以新法之𡚁力諫安石又嘗以各佞人目惠卿故惠卿銜之發明春秋之法詞煩而不殺必有美惡存焉新序有曰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無所恨守節不移雖有鈇龯湯鑊之誅而不懼也尊官顯位而不榮也鄭俠論吕惠卿而為群奸所嫉竄逐英州馮京安國特立不阿而為群奸所誣罷放别郡皆非其罪也噫神宗於小人則信之如蓍龜於君子則疾之如芒刺葢由心術不端而邪氣乗間以入耳觀綱目之所書則其傷時之意可見廣義昔漢元帝知蕭望之之賢而不能用知𢎞恭石顯之奸而不能退今神宗知鄭俠之忠而不能用知安石之奸而不能退二君之昏庸合轍矣夫何神宗愚不知量反謂文帝不能立法更制及聞安國之對不識亦有愧於心否乎且安國者安石之弟也然其論安石之非在他人容或有傷於好惡而難以深信者人情然也至於人之親弟大非其兄之惡安敢輕議以傷天合人倫之重哉神宗於安國之論尚不悦况他人乎如是則向來諸賢之説宜其如水之沃石也吁若神宗者是誠亡宋之根柢也歟
  二月復以王安石同平章事
  初吕惠卿迎合安石建立新法安石故力援引驟至執政惠卿既得志忌安石復用遂欲逆閉其途凡可以害安石者無所不用其智安石聞而怨之時韓絳顓處中書事多稽留不決且數與惠卿争論度不能制宻請帝復用安石帝從之安石承命即倍道而進七日至汴京
  發明復以王安石同平章事貳過之辭也神宗既知其過免未踰年至此復相者葢由左右前後皆安石之黨以常情論之患得患失乃小人之素心蠅營狗茍亦小人之故態韓絳與惠卿不合請用安石安石承朝廷之命七日至汴何汲汲也小人之情狀豈不於斯而可見乎特書于䇿深譏之也
  廣義抑觀安石始欲要君之大用故君命屢及屢辭遷延顧盼不肯就道者若出于中心之誠也及乎人君求之之切大臣薦之之勤其心以為此正吾舞姦弄佞之秋也於是翻然而起其起也必合意者陟之咈意者黜之奸佞彚征忠良喪茀欺天罔人而絶無忌憚之心及其被黜又薦惠卿而預為起復之地柰何其主昬庸果欲召之即倍道而進無復一毫如向之遷延顧盼不肯就道者之心也噫安石於始也假君子之行以要君於終也逞小人之志以欺君要君欺君厥罪無律君子於安石乎何誅
  三月遼人復來議疆事遣知制誥沈括報之
  劉忱等與蕭素㑹于大黄平三議不能决遼初指蔚朔應三州分水嶺土壠為界及忱與之行視無土壠乃但云以分水嶺為界凡山皆有分水遼意至時可以罔取也相持久之至是遼主復遣蕭禧來致圖書以忱等遷延為言乃命韓縝代忱等與遼使議縝與禧争辨或至夜分禧執分水嶺之説不變留舘不肯辭曰必得請而後反帝不得已先遣知制誥沈括報聘括詣樞宻院閲故牘得頃嵗所議疆地書指石長城為分界今所争乃黄嵬山相逺三十餘里表論之帝喜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幾誤國事乃賜括白金千兩使行括至遼遼相楊益戒與議不能屈謾曰數里之地不忍而輕絶好乎括曰師直為壯曲為老今北朝棄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民非我朝不之利也凡六㑹竟不可奪乃還括在道圖其山川險易迂直風俗淳龎人情向背為使契丹圖上之
  夏四月以吳克為樞宻使○閠月陳升之罷
  升之深狡多數善傅㑹以取富貴初附安石及拜相即求觧條例司世以是議之號為筌相
  六月王安石上三經新義詔頒于學官
  王安石等以所訓釋詩書周禮三經上進帝謂之曰今談經者人人殊何以一道徳卿所著經其以頒行使學者歸一遂頒于學官號曰三經新義加安石左僕射吕惠卿給事中王雱龍圗閣直學士雱辭新命惠卿勸帝許之由是王吕之怨益深新義既頒一時學者無敢不𫝊習主司純用以取士先儒𫝊注一切廢而不用又黜春秋之書不列學官至詆之為斷爛朝報安石又以字學久不講後罷居金陵作字説二十四卷以進多穿鑿附㑹其流入于佛老
  發明嘗觀安石存心詭譎為學偏僻其自㓜有矯世變俗之志而設施罔非矯世變俗之為前行新法而害民此上新義而誤士葢可見矣夫以安石所釋詩書周禮三經上進先儒𫝊註一切廢棄而以春秋為斷爛不列于學官新義既頒天下𫝊習主司以之而取士學者以之而進身其惑世誣民充塞正道何異洪水禽獸之害乎說苑曰有國者不可不學春秋葢春秋聖人筆削之書寓一王之大法存褒貶之至公安石棄而不用者特以誅辭討逆而心常厭惡云爾經曰非聖人者無法其罪可勝誅哉他日又作字説穿鑿附㑹流於佛老是乃援儒入墨非特當世之罪人實萬世之罪人也雖然浮雲蔽日不能損其真明聖賢之道昭著于上下貫徹乎古今又豈安石鄙夫所能損益耶㨿事直書而貶在其中者葢此類是矣
  司徒侍中魏公韓琦卒
  琦卒前一夕大星隕州治櫪馬皆驚帝自為碑文載琦大節篆其首曰兩朝顧命定䇿元勲贈尚書令諡忠獻後追封魏王史臣曰琦相三朝立二帝厥功大矣當治平危疑之際兩宫幾成嫌隙琦處之裕如卒安社稷人服其量歐陽脩稱其臨大事决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色措天下於㤗山之安可謂社稷之臣豈不信哉
  秋七月詔韓縝如何東割地以畀遼
  遼使争議疆事不决帝問于安石安石勸帝曰將欲取之必姑與之於是詔於分水嶺為界禧乃去至是遣天章閣待制韓縝如河東割新疆與之凡東西失地七百里遂為異日興兵之端
  發明孟子曰諸𠉀所寳者三土地人民政事葢三事皆國之寳而土地為先何則土地者受之天命傳之先君子孫當以世守决不輕易與人此貞常之理也仁宗之朝契丹求地當時富弼諸賢僅克増其歳𡚁不勞寸兵卒成和好此固外邦無厭之求宜遏而不宜縱也自去年至今契丹議疆兩見綱目而割地之謀朝議未許迨夫惑安石姑以與之之言棄東西七百餘里於乎幽薊之地未復尚為中華之耻矧以中華之地復割以賂外邦乎葢由小人之必知有己而不知有人己之物則寳之如珠玉人之物則輕之如瓦礫云爾殊不知損今日之疆界為異日之争端然則小人之禍不獨貽之於一時而且貽之於後世豈不惜哉直書割地不再貶而其惡自見
  廣義安石以祖宗之地輕以與人則後之權奸誤國得以效尤矣是以汴宋之未有檜賊南宋亡之有賈賊焉一皆割地與人而略無顧惜之心者皆安石之作偏也詩曰誰生厲階于今為梗信矣哉
  八月朔日食○韓絳免
  先是絳與王安石議事不合㑹有劉佐者坐法免安石欲收佐用之絳執不可議于帝前不决絳即再拜求去帝驚曰此小事何必爾絳對曰小事尚不伸况大事乎帝為逐佐至是以疾求罷出知許州而三司㑹計司亦罷絳臨事果敢故韓琦以為有公輔器而薦用之特以素黨安石為清議所少
  冬十月吕惠卿有罪免
  御史蔡承禧論惠卿姦惡惠卿居家俟命中丞鄧綰亦欲彌縫前附惠卿之迹以媚安石安石子雱復深憾惠卿遂諷綰發惠卿兄弟强借秀州華亭富民錢五百萬與知華亭縣張若濟買田共為姦利事置獄鞫之惠卿竟罷出知陳州綰又論三司使章惇恊濟惠卿之姦出知湖州
  發明按劉氏書法凡免官書某免者可免者也著所坐者有罪者也韓絳惠卿皆安石之黨然何以一書免而一書有罪免原情定罪也絳雖黨於安石然遇事輙争非甚阿謏惠卿黨於安石頥指氣使罔敢異同考之分注參之書法則可知矣豈以小人之故而遂不别其涇渭哉綱目一字之褒美於華衮一字之貶感於鉄龯此之謂也
  彗星見詔求直言罷手實法
  彗出軫帝以災異數見避殿减膳詔求直言赦天下詢政事之未恊于民者王安石率同列上䟽言晉武帝五年彗出軫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二十八年與乙巳占所期不合葢天道逺先王雖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禆竈言火而驗欲禳之國僑不聽鄭亦不火有如禆竈未免妄誕况今星工哉竊聞兩宫以此為憂望以臣等所言力行開慰帝曰聞民間殊苦新法安石對曰祁寒暑雨民猶怨咨此無庸恤帝曰豈若并祁寒暑兩之怨亦無邪安石不悦退而屬疾卧帝慰勉起之其黨謀曰今不取上素所不喜者暴進用之則權輕將有窺人間隙者安石是其䇿帝喜其出凡所進用悉從之鄧綰言凡民養生之具日用而家有之今欲盡令䟽實則家有告訐之憂人懷隠匿之慮啇賈通殖貨利交易有無或春有之而夏已蕩析或秋貯之而冬已散亡公家簿書何由拘録其勢安得不犯徒使嚚訟者趨賞報怨畏怯者守死忍困而已詔罷手實法
  發明西山真氏曰君徳無愧則天為之喜而祥瑞生焉君徳有闕則天示之譴而災異形焉災祥雖異所以勉其為善一也天之愛君如此為人君者其可不以天之心為心乎日者人君之表彗者逆氣所并上書曰食下書彗見則其變甚矣神宗詔求直言罷手實法則庻幾有恐懼之心耳茍能自此而擴充之悉逺佞人盡革𡚁政則天意可回而人心可得惜乎神宗□固已深終莫能悟可深嘆哉是以弭災之道莫如弭心心正則物無不正而災不為害民不為厲矣
  廣義手實之法始於惠卿當惠卿得志之日曽無一人論其非者及其免黜鄧綰小人乃乗其敗而奏免之然罷手實之法當矣夫何綱目止書曰罷手實法若不預綰然者葢罷之者非綰之本心也特擠之以井上石耳此固春秋誅心之法也此綱目之深意也
  十一月交阯大舉入㓂䧟欽亷州
  初廣西屯北兵二十指揮以備邉交人畏之㑹沈起坐邉議罷以知處州劉彛代之彛至奏罷正兵而用槍仗手分戍聽偏校言以為安南可取乃大治戈船交人來互市率皆遏絶表䟽上訴亦不得逹至是遂分三道入㓂一自廣府一自欽州一自崐崘關連䧟欽亷二州殺土丁八千人事聞起坐貶安置郢州而
  除彛名
  熊夲擊渝州獠降之置南平軍
  渝州南川獠木斗叛詔本安撫之本進營銅佛埧破其衆木斗舉秦州地五百里來歸為四砦九保建銅佛埧為南平軍召本還知制誥本欲取媚安石因上䟽曰天下之治有因有革期於趣時適治而已陛下出大號發大政可謂極因革之理然改制之始安常習故之群交讙合譟或諍于廷或謗于市或投劾引
  去者不可勝數陛下燭見至理獨立不奪今雖少定彼將伺隙而逞願陛下深念之勿使彼有以窺其間而終萬世難就之業天下幸甚
  遼耶律洪基殺其妻蕭氏
  蕭氏姿容冠絶工詩善談論好音樂立為后生太子濬時北院樞宻使耶律伊遜專政勢傾一國而忌后明敏於是官婢單登等誣后與伶官趙惟一私通伊遜以聞詔伊遜劾狀遂族誅惟一而后賜自盡歸其尸於家後追諡宣懿
  發明易曰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是以夫婦之道誠人倫之大綱而不可忽者洪基惑權姦之譛遂殺其妻則其惡亦甚焉綱目特斥姓名而書殺所以惡而絶之也則其植人倫之本至深切矣
  十二月以元絳叅知政事曾孝寛簽書樞宻院事絳在翰林謟事王安石而安石嘗徳曾公亮之助已欲引公亮子孝寛於政地以報之由是二人同升
  罷直學士院陳襄
  襄福州侯官人舉進士歴知仙居河陽縣留意教化進縣之弟於學或䜛之於判府富弼謂其誘邑子以資過客弼疑焉人勸襄毁學舍以塞謗襄不從而講説不少解弼由是益竒之及弼相薦諸朝累擢侍御史上䟽論青苖之害曰臣觀制置司所議莫非引經以為言而其實則稱貸以取利是特管夷吾啇鞅之術望貶斥王安石吕惠卿以謝天下罷韓絳以杜大臣争利而進者不聼乃請外帝惜其去留脩起居注安石屢欲出之帝不許三遷直學士院帝嘗訪人材之可用者襄以司馬光韓維吕公著蘇頌范純仁蘇軾等三十三人對安石益惡之擿其書詔小失諷御史劾之遂知陳州
  發明書曰無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慎終于始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古之聖王治天下者其兢業如此尚何有怠荒之失乎陳喪因論新法初無大過言而不聽優容答之不當罷黜也神宗自變法以來諫者屢遭貶謫略無少恕噫茍親法便民則人必不言之矣何其䕶疾忌醫寧沒其身而不悟哉後之拒諫餙非者當以神宗為鑒
  更定解池鹽鈔法
  自薛向立鹽鈔本其後多虛鈔而鹽益輕至是多言官賣不便乞通商王安石主提舉張景温之言至課民買官鹽隨貧富作業為多少之差買賣私鹽聽人告以犯人家財給之買官鹽食不盡留經宿者同私鹽法於是民間騷怨鹽鈔舊法毎席六緍至是三緍有餘商不入粟邉儲失備
  丙辰九年春正月交阯䧟邕州知州事蘇緘死之
  交人圍邕知州蘇㨔悉力拒守外援不至城遂䧟緘義不死賊手命其家三十六人皆先死藏尸于坎乃縱火自焚城中人感緘之義無一人從賊者於是交人盡屠其民凡五萬八千餘口事聞詔贈緘奉國節度使諡曰忠勇
  發明見危授命君子本心殺身成仁賢者素志是時交人圍邕蘇緘拒守外援不至城䧟而亡則其大節凛乎不撓矣肥義曰貞臣也難至而節見忠臣也累至而行明茍不以忠貞自守確乎不㧞而臨難不偷生茍免者幾希雖然人臣受爵禄於無事之時而不效死於有事之日尚何犬馬之足齒乎故綱目以全節予緘者所以為後世人臣狥國之一勸耳
  廣義蘇緘死難始於王韶之開邉蕭注慕其功而釀成交阯之釁也旡妄之六三有曰或繫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此之謂與
  章惇招降五溪蠻遂城下溪州
  章惇使湖北提刑李平招納下溪州刺史彭師晏誓下州峒蠻張景謂彭徳儒向永勝覃丈猛覃彦覇各以其地歸版籍師晏遂降詔築下溪州城賜名㑹溪戍以兵𨽻辰州出租賦如漢民遣師晏詣闕授禮賔副使自是五溪皆平
  二月以郭逵為安南招討使
  王安石聞欽亷䧟不悦㑹得交人露布言中國作青苖助役之法窮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濟安石怒自革勅牓詆之而以天章閣待制趙卨為招討使宦者嘉州防禦使李憲為副將兵討之憲久在西北邉好論兵王韶之開熈河憲與有勞故用之既而卨與李憲議事不合帝因問卨孰可代憲卨言逵老於邉事願以為使而已副之帝從其言仍詔占城占臘合擊交阯
  吐蕃果莊冦五牟谷以种諤知岷州○秋七月御史中丞鄧綰有罪免
  吕惠卿既出守陳而張若濟之獄久不成王雱令門下客嘉問練亨甫共取鄧綰所列惠卿事雜他書之下制獄王安石不知也省吏告惠卿于陳惠卿以狀聞且訟安石盡棄所學隆尚縱横之末數方命矯令罔上要君帝以狀示安石安石謝無有歸以問雱雱言其情安石咎之雱忿患疽發背死帝頗厭安石所為綰慮安石去失勢乃上書言宜録安石子及壻仍賜第京師帝以語安石安石曰綰為國司直而為宰臣乞恩澤極傷國體當黜之帝以綰操心頗僻賦性姦回論事薦人不循分守斥知號州
  發明吕惠卿書有罪免則削其官此具其官何綰既當言責綱紀所司而乃為安石乞恩失軄之甚此固小人之羽翼耳故特具其官具官正所以著其罪也其疾惡之㫖嚴矣
  廣義自古小人比而不周觧克有終當惠卿秩滿赴京之時即與安石定交其同聲相和者豈有一事之出于天理之公事事人欲之私也譬諸盗焉謀起于穿窬之初投機如膠漆贓分於負版之日反目如仇讐及其敗露則自相責讓今觀安石父子何以異於是哉後之謀國不臧者可以鑒矣
  八月罷粥祠廟
  司農粥祠廟於民應天府閼伯微子廟皆在粥中判官劉摯嘆曰一至於此徃見判府張平曰獨不能為朝廷言之邪方平矍然託摯為奏曰閼伯遷商事丘主祀炎火為國家盛徳所乗微子宋始封之君開國此地亦本朝受命建號所因又有雙廟乃唐張廵許逺孤城死敗能捍大患今若令承買小人規利冗䙝瀆慢何所不為歳收微細實損國體乞留此三廟以慰邦人崇奉之意䟽上帝大震怒批牘尾曰慢神辱國無甚於斯於是天下祠廟皆得罷粥
  廣義葢聞所當去者淫祠耳未聞在祀典者得以去之也既不當去必尊敬奉承所謂以承上下神祗是也豈有粥之之理邪噫神宗於神尚敢慢之其於民也何有今於方平之奏罷粥乃爾其於未奏之前何為者邪
  冬十月王安石免以吳充王珪同平章事馮京知樞宻院事
  安石之再相也屢謝病求去及子雱死尤悲傷不堪力請解機務帝益厭之乃以使相判江寧府尋改集禧觀使安石既退處金陵徃徃冩福建子三字葢深悔為吕惠卿所誤也充子安持雖娶安石女而充心不善安石所為數為帝言新法不便帝察充中立無與及安石免遂相之充欲有所變革乞召還司馬光吕公著韓維蘇頌及薦孫覺李常程顥等數十人光自洛貽書充曰自新法之行中外洶洶民困於煩苛迫於誅歛□怨流離轉死溝壑日夜引領冀朝廷覺悟一變敝法今日救天下之急當罷青苖免役保甲市易而息征伐之謀欲去此五者必先别利害開言路以悟人主之心今病雖已深猶未至膏肓失今不治遂為痼疾矣充不能用吕惠卿告安石罪發其私書有無使上知及勿令齊年知之語京與安石同年生故云帝以安石為欺而賢京故召用之
  廣義人心之有天理猶天之有日月天理為人欲所蔽猶日月為隂霾雲霧翳之也然人血氣既衰則人欲漸消天理為之發見天地間隂雲之氣將散則日月為之漸明其理一也今安石當國
  既久𠂀心為惡朝士發言盈廷小民怨讟騰口自知向日所為被人所誤覺今是而昨非矣雖曰深悔悔將焉及曾子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信哉
  十二月郭逵敗交阯兵于富良江李乾徳降
  逵次長沙先遣將復邕亷而自將西進至富良江蠻以精兵乗船逆戰官軍不能濟趙卨分遣將吏伐木治攻具機石如兩蠻船皆壞因設伏擊之斬首數千殺其偽太子洪真李乾徳懼遣使奉表詣門軍納欵時官兵八萬人冐暑渉瘴地死者過半富良江去其國不逺逵不敢渡得其原州門州思浪州蘇茂州桄榔縣而還群有臣稱賀詔以廣源為順州赦乾徳罪治劉彛沈起開釁之罪安置隨秀州
  詔宦者李憲節制秦鳯熈河諸軍
  時棟戩將果莊聚兵珧岷脇新附羌多叛歸之帝遣内侍押班李憲乗驛徃秦鳯熈河措置邉事詔諸將皆受節制御史彭汝礪等極論其不可且言果莊之患小用憲之患大憲功不成其患小功成其患大章再上不聽
  發明嗚呼宦者之蠧至是深矣宦者之權至是極矣書以李憲節制熈河秦鳯諸軍是舉秦鳯熈河之大皆制於一閹宦之手使之措置邉事使之節制諸將合數鎮之兵權而歸之他時徽宗用貫卒覆天下是豈一朝一夕之故哉大書于册為後鑒也
  丁巳十年春二月王韶免
  韶與王安石有隙且以勤兵逺略歸曲朝廷帝亦不悦數以母老乞歸乃出知洪州韶鑿空開邉驟躋政地然用兵有機略臨出師召諸將授以指不復更問毎戰必㨗嘗夜卧帳中前部遇敵矢石已及呼聲振山谷侍者股栗而韶鼻息自如人服其量
  秋七月河决澶州
  自開直河水勢増漲田廬益壊外都水監丞程昉以不白水災憂死至是大决於澶州曹村北流斷絶河道南徙東匯于梁山張澤濼分為二𣲖一合南清河入于淮一合北清河入于海凡灌郡縣四十五而濮齊鄆徐尤甚壊田逾三十萬頃遣使脩閉判大名府文彦博言溺勢變移四散漫流兩岸俱被水患而都水止固䕶東流北岸希省費之賞未嘗増脩隄岸今者之决溢非天災實人力不至也逾年决口塞詔改曹村埽日靈平
  發明河决者隂逆而與怨氣交并之所致也變不虚生必俟人為之感而生災不妄見必俟人為之感而見故曰嚴恭寅畏小心翼翼時朝廷所用者皆小人天下所行者皆弊政民之所怨者非一日天之所警者非一事宋之君臣玩安忽危恬無戒懼悲夫尚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畏逹于上下敬哉有土古先哲王之治天下惟恐一念之惡或貽天怒故必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求其無過而後已詎敢縱慾無度而不知所警哉
  九月河南邵雍卒
  雍天性高邁逈出千古而坦夷温厚不見圭角時新法行吏牽廹不可為或投劾去雍門生故友居州縣者或貽書訪之雍曰此賢者所當盡力之時新法固嚴能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何益邪程顥嘗與雍議論終日退而嘆曰堯夫内聖外王之學也雍知慮絶人遇事能前知程頥嘗曰其心虛明自能知之及疾病司馬光張載顥頥晨夕𠉀之卒年六十七顥為銘墓稱雍之學純一不雜汪洋浩大就其所至而論之可謂安且成矣所著皇極經世觀物内外篇漁樵問對傳于世元祐中賜諡康節發明雍未嘗出仕乃布衣耳何以書録賢也然何為特書河南而不曰處士葢雍著書立言抱道自樂雖躬逄盛世而無一毫富貴之心天性高邁逈出千古而程子稱其純一不雜汪洋浩大就其所至而論之可謂安且成矣是誠豪傑之才聖賢之學耳豈他處士者之可比哉綱目書曰河南處士則不足以盡其美必曰河南邵雍卒表其為河南之人豪無出其右者其予之深矣此皆綱目之特筆也
  廣義康節先生道徳學行備本傳萬世學之者仰如山斗固非後生末學所可容喙然竊觀其語貽書者之言于以見其徳氣温厚如陽春可掬以至授之以官皆固辭乃受命既而竟稱疾不之官者感䳌聲之驗故也然一則不廢詔命一則能行己志敬君行己可謂兩得矣非深於道者孰能與於此哉先儒以復之六四贊朱子臣亦以此頌邵子云
  冬十一月遼魏王耶律伊遜殺其君之子濬
  濬㓜好學善騎射既立為太子兼北南院樞宻使時耶律伊遜擅政搆害宣懿皇后而立其黨蕭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黙之妹為后遂欲害濬㑹䕶衛蕭和克知伊遜姦狀伏橋下欲殺之適值暴雨橋壊所謀不遂乃下獄濬亦以母故有憂色副㸃檢蕭鍚沙謂伊遜曰臣民心屬太子一旦若立吾軰措身何地伊遜然之乃謀搆濬以罪隂令䕶衛耶律札喇誣告都宫使耶律薩喇及和克等謀廢立按驗無狀而罷既而伊遜復令蕭額都温等誣首札喇前告非妄臣實與謀欲殺伊遜然後立太子臣若不言恐事覺連坐遼主信之遂命伊遜及耶律孝傑等鞫治薩喇等誣伏皆殺之而幽濬于别室濬具陳枉狀謂耶律延格曰吾為儲副尚何所求公當為我辨之延格伊遜之黨也因易其言為欵伏遼主大怒乃廢濬為庻人徙于上京濬將出曰我何罪至此蕭鍚沙叱使登車命衛士闔其所而去伊遜與耶律孝傑謀遣其私人蕭達和克等夜引力士入囚室紿以有赦召濬出殺之函首以還詐云疾薨遼主命有司葬于龍門山既而伊遜復隂遣人殺濬妃蕭氏遼主後知其寃悔恨無及追諡濬曰昭懐太子
  發明伊遜之惡至是極矣前因私忿而譛殺君后此因妬忌而譛殺君儲是葢亂臣賊子積惡於有素其心以為吾君易欺而恣意忘誕吾君之子立焉必將正其罪而誅之故奸謀詭計浸潤之譛必欲害之而後已觸類而長則雖弑父與君亦何所憚而不為乎是以亂臣賊子要當謹之於㣲其㣲不謹其勢必盛迨至養成亂階則浸不能制矣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辨之不早辨也履霜堅氷至葢言慎也故綱目斥名直書殺其君之子濬正名定罪其㫖嚴哉
  同知太常禮院張載卒
  載自崇文歸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以燭書其志道精思未嘗須臾息也敝衣䟽食與諸生講學毎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已以為知人而不知天求為賢人而不求為聖人此㤗漢以來學者大𡚁也故其學以易為宗以中庸為體以孔孟為法黜怪妄辨鬼神其家婚喪𦵏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傅以今禮又論定井田學校之法皆欲條理成書使可舉而措諸事業吕大防薦之召同知太常禮院以疾歸而卒世稱横渠先生所著正䝉西銘行于世程頥言西銘明理一而分殊擴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
  發明横渠之學以易為宗以中庸為體以孔孟為法是深得乎道統之傳者也卒而具官葢予之耳
  廣義邵子未嘗實歴其官故於其卒也識其地而不衛之張子嘗實歴其官故於其卒也銜之而不識其地綱目參酌二賢之巔末此書法之所以異焉
  戊午元豐元年春閏正月曾孝寛罷以孫固同知樞宻院事
  初固與王安石議新法不合出知真定至是帝思其先見召用之
  夏六月朔日食○秋九月交阯來貢
  李乾徳遣使來貢表求所失州縣詔不許未㡬乾徳歸所掠民乃以順州賜之其後定交阯界復還其六縣二峒
  以吕公著薛向同知樞宻院事
  公著在翰林帝嘗以釋老之事語之公著問曰堯舜知此道乎帝曰堯舜豈不知公著曰堯舜雖知此而惟以知人安民為難所以為堯舜也帝黙然向幹局絶人尤善商財計算無遺䇿為陜西轉運副使八年改三司使洮河用兵資用浩繁向未嘗乏供給用心至到然不能不病民王安石方尚功利從中主之雖御史有言不聽也故益得展奮由文俗吏得大用
  議復肉刑
  帝初即位韓絳曾布建議復肉刑至是復詔輔臣議吕公著曰後世禮教未備而刑獄繁肉刑不可復將有踊貴屨賤之譏王珪欲取死囚試劓刖之公著曰不可刖而不死則此法遂行矣議遂寢
  冬十一月罷文武官功臣號○十二月復置大理獄帝以國初廢大理獄非是又開封囚猥多乃命復置
  發明刑以止邪不可不用然而國有常典奚必過求葢禮教未備則刑獄繁未聞禮教既備而刑獄繁者神宗議復肉刑置大理獄噫宋之刑獄不為不備奚屑屑以更張乎語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茍能以禮教服民則民親其上死其長自有刑措之風焉不能反本徒事於末民心何所適從哉故又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耻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耻且格
  己未二年春二月召程顥判武學既而罷之
  顥自知扶溝縣召判武學命下數日李定何正臣劾其學術迂闊趨向僻異且新法之初首為異論復罷之吕公著上䟽言方朝廷脩改法度之初凡在朝野孰無論議陛下兼包豈悉記録而小人賊害指目未已如顥者陛下早自知之其立身行己素有本末昔在言路時有論列皆辭意忠厚不失臣子之體兼所除武學亦未為仕宦要津而小人㫁斷必以為不可者直欲深梗正路其所措意非特一二人而已䟽奏不納顥竟歸故官
  發明曰既而罷之譏不果也傅曰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慢也時天下洶洶民思善政神宗知安石之奸而罷黜知程顥之賢而召還胸中之涇渭庻幾少明矣奈何群吠紛紜遂棄而勿用嗚呼此皆生民之大幾也吕公著上䟽切諫恝然不納抑不知神宗何信䜛之昜而樂善之難耶良由心中無主隨惑而隨遷云爾豈有明哲之君斷之以義而浮言安能揺奪哉善乎古人有曰用賢不難用賢不疑為難斯言信之矣綱目書此始焉喜之終焉惜之也
  夏五月元絳罷以蔡確參知政事
  確善觀人主意與時上下以王安石薦再調監察御史因為之用知帝已厭安石即論安石乗焉入宣徳門與衛士競以賈直文彦博言濬川杷非濬河之具帝遣知制誥熊本行視以文彦博言為是確遂論本附彦博本坐罷確因代其軄改知諌院判司農事覬欲得臺端因論中丞鄧潤甫御史上官均按獄失實潤甫均皆罷而確得中丞猶領司農凡常平免役之法皆成其手㑹太學生虞蕃訟博士受賄確深探其獄連引朝士自翰林學士許將及元絳子耆寧以下皆逮繫令獄卒與同寢處飲食旋溷共一室設大盆於前凡𡙡胾飯餅舉投其中以杓混攪分飼之如犬豕乆繫不問幸而得問無一事不承遂劾絳為子有所屬請出知亳州確遂代其位確自諌院為參知政事皆以起獄奪人位而居之士大夫交口叱罵而確自以為得計也呉充數為帝言新法不便欲稍去甚者確曰曹參與蕭何有隙至代為相一遵何約束今陛下所自建立豈容一人挾怨而壞之法遂不變絳工於文辭而無特操仕已顯猶謂遲晚時論鄙之廣義蔡確一出而奪人之位如拾芥折枝耳何其易邪然觀其排擠之術未免論疏進於神宗而後施行神宗何不審其情偽之一二乎若神宗者誠蔡確股掌中之物也于時吕公著以知人安民之語告之而神宗黙焉者不亦冝乎
  秋八月許二史直前奏事
  修起居注王存乞復唐貞觀二史之軄執筆隨宰相入殿帝是其言又故事左右史雖日侍立而欲奏事必禀中書俟㫖存與同修起居注王安禮因對及之乃詔許直前著為令
  冬十月立水居戸賦役法
  詔求水居船户五户至十户為一甲以輸賦役
  太皇太后曹氏崩
  帝事太后極誠孝后亦慈愛天至故事外家男子毋得入謁帝以后春秋高數請召弟佾入見久之乃許及見少頃后謂佾曰此非汝所當得留輙遣出焉帝嘗有意於燕薊已與大臣定議乃詣太后白其事后曰儲蓄賜予備乎鎧仗士卒精乎帝曰固已辦之矣后曰事體至大吉凶悔吝生乎動得之不過南面受賀而已萬一不諧則生靈所繫未易以言茍可取之太祖太宗收復久矣何待今日帝曰敢不受教廣義太皇太后者仁宗之后太尉彬之孫也觀其訓神宗之言宛然乃祖不嗜殺人之仁也當時仁宗廢郭后而立太皇則太尉之徳葢可見矣雖然要亦杜太后作則於其始也厥後英宗之后高氏史稱為女中堯舜神宗之后向氏哲宗之后孟氏皆有賢徳著稱豈非以其源流之深長也哉
  下知湖州蘇軾獄貶為黄州團練副使
  軾自徐徙湖上表以謝又以事不便民者不敢言以詩託諷庶有益於國中丞李定御史舒亶擿其語以為侮慢因論軾自熈寧以來作為文章怨謗君父交通戚里逮軾赴臺獄詔定與知諫院張璪御史何正臣舒亶等雜治之定等媒糵以為誹謗時事鍛錬久之且多引名士欲寘之死太皇太后曹氏違豫中聞之謂帝曰嘗憶仁宗以制科得軾兄弟喜曰吾為子孫得兩宰相今聞軾以作詩繫獄得非仇人中傷之乎捃至於詩其過微矣宜熟察之帝曰謹受教吳充申救甚力帝亦憐之會同修起居注王安禮從容白帝曰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言語罪人軾以才自奮謂爵祿可立取顧錄錄如此其心不能無觖望今一旦致於理恐後世謂陛下不能容才帝曰朕固不深譴也行為卿貰之第去勿漏言軾方賈怨於衆恐言者緣以害卿也王珪復舉軾詠檜詩曰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以為不臣帝曰彼自詠檜爾何預朕事軾遂得輕比舒亶又言駙馬都尉王詵輩公為朋比如盛僑周邠固不足論若司馬光張方平范鎮陳襄劉摯皆略能誦說先王之言而所懷如此可置而不誅乎帝不從但貶軾黄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弟轍及詵皆坐謫貶張方平司馬光范鎮等二十二人俱罰銅初鮮于侁為京東轉運使以王安石吕惠卿當國正人不得立朝嘆曰吾有薦舉之權而所列非賢耻也遂舉劉摯李常蘓軾蘓轍劉攽范祖禹等及知揚州會軾自湖赴獄親朋皆絶與交道出廣陵侁往見之臺吏不許通或曰公與軾相知久其所往來文字書問宜焚之勿留不然且獲罪侁曰欺君負友吾不忍為以忠義分譴則所願也至是以舉吏累謫主管西京御史臺
  發明甚矣小人之桀黠也茍欲中傷善類無所不至軾以詩諷政雖云小疵未為大咎而李定舒亶之徒摘其警詞以為侮慢嗟夫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正邪相反賢否殊塗是以君子少有微瑕即為小人羅織在乎人君辨之何如耳茍不能辨而為小人所蔽則善善惡惡不公天下亦不可得而治矣綱目於軾以無罪例書則其權衡亦審焉
  庚申三年春正月遼出耶律伊遜于興中府
  伊遜又欲害太子濬之子延禧因言宋魏王和羅噶之子淳可為儲嗣羣臣畏伊遜莫敢言北院宣徽使蕭烏納伊勒希巴蕭托輝曰舎嫡不立是以國與人也遼主猶豫不决㑹獵於黒山見扈從官屬多隨乙辛後始惡其專遂改伊遜知南院大王事伊遜入謝遼主即日出之興中府其黨多黜遂封延禧梁王為設旗鼓蘇拉六人以䕶衛之生六年矣
  發明伊遜之惡已著曷為不書有罪遼治之不以罪也惡而不治則惡日長伊遜譛殺君后誣害君儲在王法之所不原遼主既知其姦不能明正其罪是以欲葢彌張浸不能已而又欲害太子之子其惡益甚矣兹因臣諌僅出興中傳曰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過也旣不能肆諸市朝又不能投諸荒昩則亂臣賊子何所懲戒乎綱目書此非為遼之亂臣賊子慮為天下後世之亂臣賊子慮也故夫書遼出耶律伊遜若無罪焉者所以深斥遼之失政刑也
  以章惇參知政事三月吳充罷
  充欲有所為每為王珪蔡確所沮至是諌官張璪論充與郭逵書止其進兵故安南無功充既遭同列困毁素病瘤積憂畏疾益侵遂罷為西太乙宫使踰月卒充為相務安靜心正而力不足知不可為而不能勇退為世所譏
  塟慈聖光獻皇后○夏四月詔忠州團練使韓存寶經制瀘夷
  先是渝州獠冦南州其酋阿訛奔箇恕熊本重賞檄斬之阿訛桀黠習知邉隙箇恕匿不殺會箇恕老以兵屬其子乞弟遂與阿訛侵諸部時羅茍夷叛犯納溪提刑穆珦言羅茍起端不加誅則烏蠻觀望為害不細乃詔韓存寶擊之存寶召乞弟犄角討蕩五十六村十三囤蠻乞降承租賦乃罷兵至是乞弟率步騎六千至江安城下責平羅茍之賞數日乃引去知瀘州喬叙遣梓䕫都監王宣以兵二千守江安而以賄招乞弟與盟於納溪蠻以為畏己益悖慢盟五日遂率衆圍熟夷羅箇牟族宣救之一軍皆沒事遂張驛召存寳授方畧統三將兵萬八千趨東川存寳怯懦不敢進乞弟送款紿降存寶信之遂休兵於綿梓遂資間
  六月詔中書詳定官制
  國初承唐制三省無專職臺省寺監亦無定員類以他官主判三省長官不預朝政六曹不釐本務給舎不領本職諌議無言責起居不記注司諌正言非特旨供軄亦不任諫諍其官人受授之别有官有職有差遣凡任者以登臺閣升禁從為顯宦而不以官之遲速為榮滯以差遣要劇為貴途而不以階勲爵邑有無為輕重議者多以正名為請帝慨然欲更其制乃置詳定官制局於中書命翰林學士張璪樞宻副承旨張誠一領之
  詔秘書監劉几等定雅樂
  帝自即位於禮樂之事未遑制作至是將有事於明堂知禮院楊傑條上舊樂之失遂召致仕秘書監劉几侍郎范鎮與傑參議几傑請遵祖訓一切下王樸樂二律用仁宗時所制編鐘追考成周分樂之序辨正二舞容節而鎮欲求一桴二米真黍以律生尺改修鐘量廢四清聲詔悉從几傑議樂成第加恩賚鎮謝曰此劉几樂也臣何預焉復上疏論之不報
  發明制禮作樂固天子之當為然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未有功不成治不定而妄作禮樂者是時沿邉之塗炭未消天下之瘡痍未愈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於四方功之不成未有疎於此時者也治之不定未有甚於此時者也賈誼曰建久安之勢成長治之業以承祖廟以奉六親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羣生至仁也不能以此自明而遑遑汲汲惟以禮樂為事而生民之榮瘁置之度外是豈治天下者之心哉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此固謬妄焉耳直書定樂深譏之也
  秋七月彗出太微垣詔羣臣直言闕失
  王安石弟安禮應詔上疏曰人事失於下變象見於上陛下有仁民愛物之心而澤不下究意者左右大臣是非好惡不遵諸道乘權射利者用力殫於溝瘠取利究於圍夫足以干隂陽而召星變願察親近之行杜邪枉之門至於祈禳小數貶損舊章恐非所以應天者帝覽疏嘉歎諭之曰王珪欲使卿條具朕嘗謂不應沮格人言以自壅障今以一指蔽目雖泰華在前勿之見近習蔽其君何以異此卿當益自信遂進翰林學士知開封府
  發明神宗之世彗星兩見而此出太㣲垣其異尤甚然前書彗見而詔求直言此書彗出而詔言闕失則其於敬天求言之心庶幾少盡然卒不能見諸行事者由君心之蠧未除耳君心之蠧未除天變之來難遏君心之蠧者小人也是時小人盈朝迭興迭㓕君心之蠧牢不可㧞人事失於下變象見於上豈有人事不失而致變象者然則天心之與君心相為一體君心不臧天心垂戒董子仁愛之言至是益信矣後世人君其可不正其心術哉
  九月定百官寄禄格
  官制成下詔行之凡領空名者一切罷去而易之以階因以寄祿議者又欲罷樞宻院歸兵部帝曰祖宗不以兵柄歸有司故專命官以綂之互相維制何可廢也遂止帝嘗謂執政曰官制將行欲新舊人兩用指御史大夫曰非司馬光不可王珪蔡確相顧失色珪憂甚不知所出確日上久欲收靈武公能任責則相位可保也珪喜謝之因薦俞充帥慶使上平西夏策其意以為旣用兵深入必不召光雖召將不至已而光果不召
  以馮京為樞宻使薛向孫固吕公著為副使向尋免向旣在政地養威持重同列質以西北事多黙不對㑹詔民畜馬向旣奉命旋知民不便欲改議御史舒亶論其反覆無大臣體斥知潁州
  冬十一月朔日食
  辛酉四年春正月馮京罷以孫固知樞宻院事吕公著韓縝同知院事
  京再執政初與王安石不合後為吕惠卿所傾中立不倚人服其操宋進士自郷舉至廷試皆第一者才三人王曽宋庠為名宰相京為名執政不愧科名云
  廣義小人之在朝勢必不容於君子書曰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粃必見鋤治簸揚弗至於罷去不已也雖然安石惠卿不能容京於當時而千萬世士君子之公論自能容京也曽何損於京哉
  三月章惇有罪免以張璪參知政事
  朱服為御史惇宻使客達意於服為服所白惇父俞又彊占民田民遮訴惇惇繫之開封事併聞遂免知蔡州
  夏四月築河隄自大名至於瀛州
  河復大決澶州小吳掃詔都水監丞李立之經畫以聞帝謂輔臣曰河之為患久矣後世以事治水故常有礙夫水之趨下乃其性也如能順水所向遷徙城邑以避之復有何患已而立之言河流自乾寧軍至劈地口入海宜自北京至瀛州分立東西隄五十九掃詔從之立之在熈寧初已主立隄今竟行其言大抵熈寧專欲導河東流閉北流元豐以後因河決而北議者始欲復禹故迹帝愛惜民力思順水性而水官難其人王安石力主程昉范子淵二人尤以河事自任然糜費財用卒無成功
  發明河決之患雖因隄防不固然亦天變所致為神宗計者但當修政令明賞罰革𡚁事崇天道自然天意可囘河不為害葢君心無形之隄防人力有形之隄防無形之隄防旣修有形之隄防自固茍忽無形之隄防惟事有形之隄防則雖糜費財用何足恃乎故綱目據事直書非所以予之實所以譏之也
  五月立晉程嬰公孫杵臼廟於絳州
  報其存趙孤也追封嬰成信侯杵臼忠智侯
  發明程嬰杵臼一存孤一死節是誠晉之義士也蓋褒一善所以勸千萬人之不善者貶一惡所以戒千萬人之為惡者國語曰夫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神宗憫其忠節贈爵立廟可謂得其正矣神宗紛紛制作無一中禮獨此舉差恊輿情故特表而出之所以深予之爾
  廣義嗚呼自開闢以來忠義之士不為不少然能如二公之能以死生忠義把握如掌中之物千停萬當無毫髮爽者葢於二公之外不多見焉夫何自漢魏晉唐以來未聞其有封報之典至是忽有此舉不亦偉哉况乎所封之銜旣明且切之于冊足以見神宗激勸忠義之典嗚呼休哉
  夏人幽其主秉常秋七月詔李憲㑹陜西河東五路之師討之
  知慶州俞充知帝有用兵意屢請西伐又言諜報云夏將李清本秦人說秉常以河南地來歸秉常母梁氏知之遂誅清奪秉常政而幽之宜興師問罪此千載一時也帝然之遂詔熈河經制李憲等大舉征夏而召鄜延副總管种諤入對諤至大言曰夏國無人秉常儒子往持其臂以來耳帝壯之乃決意西伐方議出師孫固諫曰舉兵易解禍難不可帝曰夏有釁不取則為遼人所有不可失也固曰必不得已請聲其罪薄伐之分裂其地使其酋長自守帝笑曰此真酈生之說爾時執政有言便當直渡河不可留行固曰然則孰為陛下任此者帝曰朕已屬李憲固曰伐國大事而使宦者為之則士大夫孰肯為用帝不悅他日固又曰今五路進師而無大帥就使成功兵必為亂帝諭以無其人吕公著進曰問罪之師當先擇帥旣無其人曷若已之固曰公著言是也帝不聽竟命李憲出熈河种諤出鄜延高遵裕出環慶劉昌祚出涇原王中正出河東分道並進又詔吐蕃首領棟戬集兵㑹伐
  發明春秋之法凡亂臣賊子隣國不能討則罪隣國天子不能討則罪天子外邦不能討則罪外邦所以然者無非急欲討賊為天下法耳秉常不能立國而為母氏所幽禁暴誅亂王者義兵神宗能詔討之則天子之軄全矣故特以討予之然伐國大事而使宦者主之甚失國體此荀林父所以有邲之敗也綱目變文書討者以見師出有名故不計其人之美惡而亦予焉所以見君子之心急於討賊云爾至於以宦者為將夫豈無其失哉
  詔定選格
  太祖設官分職多襲五代之制凡入仕有貢舉奏䕃攝署流外從軍五等吏部銓惟注擬州縣官幕職帝自即位欲更制度詔内外官司舉官悉罷又用判吏部蘇頌議凡文武銓注之法悉歸選部分左右曹掌之初中書有堂選百司群縣有奏舉皆不𨽻於有司王安石以中書總庶務選徒留滯不能精擇言於帝欲罷堂選曾公亮執不可而止至是旣罷内外長吏舉官法堂選亦廢
  韓存寶棄市步軍都虞侯林廣撃瀘夷破之
  存寳坐逗遛無功斬於瀘州以廣代將乞弟復送欵帝以其反覆無降意督廣進兵廣遂敗乞弟於納江破樂共城斬首二千級乞弟遁廣帥兵深入自發納江即入叢箐無日不雨雪兵夫疾病死亡不可勝計往往取僵屍臠割食之過鴉飛不到山至歸徠州竟不得乞弟而還時朝廷懲安南無功方大舉伐夏故誅存寶以令諸將
  發明凡書棄市罪詞也存寶既承王命逗遛無功誠有罪矣故直書棄市以深絶之然何以不書有罪神宗喜事邉功無故擅興師旅經制瀘夷則其窮兵黷武之過不能無矣故不書有罪恕存寶也恕存寶乃所以責神宗也不然何以下書林廣擊瀘夷破之而不曰討乎權其輕重而書之於冊此綱目所以為是非之㫁案也
  九月李憲復蘭州
  憲總熈秦七軍及棟戩兵三萬敗夏人于西市新城復襲女遮谷破之遂復古蘭州城之請建為帥府
  种諤克米脂城
  諤率鄜延兵出綏徳城以攻米脂夏人八萬來救諤與戰於無定川敗之遂克米脂
  冬十月髙遵裕復清遠軍○内侍王中正以河東兵入宥州
  中正帥兵出麟州度無定河循水北行地皆沙濕士馬多䧟沒糗糧不能繼又耻無功遂入於宥州時夏人棄城走河北城中遺民百餘家中正遂屠之掠其牛馬以充食
  發明春秋之法以者不以者也入者逆而不順之詞然前皆書復書克而此特書入者徇名責實也能以衆正可為王師中正既入宥州屠民掠貨是亦盗賊而已矣非王者問罪之師也是以行師之道當得老成之人茍使君子用事而又使小人參之雖貞亦凶矣曰入宥州貶而為盗也然特書内侍者所以見閽寺之不足任因以譏神宗用人之非耳變文直書為後戒也
  十一月朔日食○高遵裕等兵潰李憲不至靈州而還劉昌祚率番漢兵五萬受遵裕節制令兩路合軍以進入境而慶兵不至昌祚次瑪伊克隘遇夏衆十萬扼險大破之遂薄靈州城兵幾入門遵裕嫉其功馳使止之昌祚按甲不敢進遵裕至圍城十八日不能下夏人決黃河七級渠以灌營復鈔絶餉道士卒凍溺死遂潰而還餘軍纔萬三千而已夏人躡之復敗焉昌祚亦還涇原种諤留千人守米脂而自帥大衆進攻銀石夏州遂破石堡城進至夏州駐軍索家平㑹大校劉歸仁以衆潰而軍食又乏復值大雪乃引還死者不可勝計入塞者僅三萬人王中正自宥州行至柰王井糧盡士卒死者二萬人亦引退初詔憲帥五路兵直趨興靈憲總師東上營於天都山下焚夏之南牟内殿幷其館庫追其統軍日木多凌丹敗之次於葫蘆河遂班師時五路兵皆至靈州獨憲不至
  發明昔程頥子傳易之詞曰任將授師之道當以長子帥師二在下而為師之主長子也若以弟子衆主之則所為雖正亦凶也自古任將不專而主覆敗者如晉荀林父邲之戰唐郭子儀相州之敗是也遵裕等妬功無策李憲等因人成事皆有罪也故書高遵裕等兵潰言兵不能潰乃遵裕等自潰之耳是時諸將皆至靈州獨憲不至故又書李憲不至靈州而還深罪之也此輕重之權衡耳
  以吳居厚為京東都轉運使
  居厚初為武安節度椎官奉行新法盡力核閒田以均給梅山徭計勞得補司農官屬轉提舉河北常平遂擢京東轉運副使時方興鹽鐵居厚精心計籠絡鈎稽收羨息錢數百萬卽萊蕪利國二冶官自鑄錢以能擢都轉運使議行河北鹽法搜剔無遺居厚起州縣凡流徒以言利得幸由是嗜進之士從風而靡
  壬戌五年春正月貶髙遵裕等官以李憲為涇原經畧安撫制置使
  初夏人聞朝廷大舉母梁氏問策於廷諸將少者盡請戰一老將獨曰但堅壁清野縱其深入聚勁兵於靈夏而遣輕騎抄絶其餽連可不戰而困也梁氏從之師卒無功而還帝曰朕始以孫固言為迂今悔無及矣至是計敗師罪高遵裕責授郢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种諤王中正劉昌祚並降官憲欲以開蘭㑹邀功弭責孫固曰兵法後期者斬况諸路皆至而憲獨不行不可赦帝以憲有功但令詰其擅還之由憲以餽餉不接為辭釋勿誅憲復上再舉之策詔以為涇原經畧安撫制置使知蘭州
  發明荀况曰公生明偏生闇王者之論無德不貴無能不官無功不賞無罪不罰朝無幸臣民無幸生遵裕等失律無功法固當黜然李憲既為首將衆至靈州違命不往推原其心厥罪已甚而反置之不問不惟不問而又加之以官則是神宗知有李憲而不知有國法也憲乃無知刑人而使之經畧使之安撫使之制置涇原之事在其掌握是豈建官惟賢之義哉據事詳書其失自見廣義李文靖嘗以土木甲兵之事為憂至是騐矣使神宗早從孫固之言必無今日之悔秦誓曰尚猷詢兹黄髮則罔所愆為國者可以鑑矣
  夏四月朔日食○御史中丞舒亶有罪免
  亶舉劾多私氣焰薰灼見者側目至是坐詐為錄目奪兩秩勒停遠近稱快
  發明御史中丞乃天子耳目之司激濁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清固其職也說苑曰人臣之術順從而復命無所敢專義不茍合位不茍尊必有益於國必有補於君亶舉劾多私氣焰薰灼是亦小人之流耳今坐詐偽奪秩勒停不亦宜乎故綱目具官而書有罪深絶之也
  以王珪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蔡確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章惇為門下侍郎張璪為中書侍郎蒲宗孟為尚書左丞王安禮為尚書右丞
  官制成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左右僕射參知政事為門下中書侍郎尚書左右丞初議官制葢倣唐六典事無大小並中書取旨門下審覆尚書受而行之三省分班奏事並歸中書確說珪曰公久在相位必得中書令珪信不疑確乃言於帝曰三省長官位髙不須置令但令左右僕射分兼兩省侍郎足矣帝以為然故確名為次相實顓大政珪以左僕射兼門下拱手而已帝雖以次叙相珪確然不加禮重屢因微失罰金每罰輙門謝宰相罰金門謝前此未有人皆耻之確旣相屢興羅織之獄縉紳士大夫重足而立富弼在洛上書確小人不宜大用帝不從帝嘗語輔臣有無人才之歎宗孟率爾對曰人才半為司馬光邪說所壞帝不語直視久之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馬光邪未論别事只辭樞宻一節朕自卽位以來惟見此一人他人則雖廹之使去亦不肯矣宗孟慚懼無以為容時李憲乞再舉伐夏帝以訪輔臣王珪對曰向所患者用不足朝廷今捐錢鈔五百萬緡以供軍食有餘矣安禮曰鈔不可噉必變而為錢錢又變為芻粟今距出征之期纔兩月安能集事帝曰李憲以為已有備彼宦者能如是卿等獨無意乎唐平淮蔡唯裴度謀議與主同今乃不出公卿而出於閹寺朕甚耻之安禮曰淮西三州爾有裴度之謀李光顔李愬之將然猶引天下之兵力歴嵗而後定今夏氏之强非淮蔡比憲才非度匹諸將非有光顔愬輩臣懼無以副聖志也
  發明王珪蔡確皆姦險之徒而使為宰相章惇張璪皆邪佞之黨而使為參政蒲宗孟之徒頑鈍無恥亦居執政之官可謂極一時之遴選者矣天下何由而不亂乎君心何由而不蠧乎書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者是已神宗即位一十五載其所退者皆一時之君子所進者皆一時之小人浸淫而至於哲徽二世壞亂極矣豈非端本澄源之大幾耶大書特書深譏之耳廣義此正小人彚征之時也安禮獨如宋王何
  以曾鞏為中書舎人
  鞏能文章為歐陽脩所重帝深知其才命充史舘修撰專典史事至是命為中書舎人時自三省百職事選授一新除書日至十數人人舉其職於訓辭典約而盡未幾卒吕公著嘗言於帝曰鞏為人行義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以是不大用
  吕公著罷○秋八月詔嵗以四孟月朝獻景靈宫帝以先朝御容多寓寺觀乃作十一殿于景靈宫凡神御皆迎入累朝文臣執政官武臣節度使以上並圖形於兩廡凡執政官除拜赴宮恭謝其後南郊先詣宮行薦享禮並如太廟
  廣義春祀夏禴秋嘗冬蒸與夫大禘之禮自有太廟常典神宗此舉其諸謂之何哉書曰黷於祭祀時謂勿欽其神宗之謂乎
  給事中徐禧䕶兵城永樂
  种諤西討不能如志知延州沈括欲盡城横山下瞰平夏使虜不得絶磧為冦諤遂上其䇿於朝且言興功當自銀州始帝以為然遣給事中徐禧内侍李舜舉往鄜延議之舜舉退詣執政王珪迎謂曰朝廷以邉事屬押班及李留後無西顧之憂矣舜舉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相公當國而以邉事屬二内臣可乎内臣止冝供禁廷灑掃之職爾豈可當將帥之任耶聞者代珪發慙禧至鄜延上言銀州雖據明堂川無定河之會而故城東南已為河水所吞其西北又阻天塹不如永樂之形勢險阨請先城永樂永樂依山無水泉种諤極言其不可帝從禧議乃詔禧䕶諸將往城之而命括移府並塞總兵為援陜西轉運判官李稷主餽銄禧以諤跋扈奏留諤守延州自率諸將往築十四日而成距故銀州治二十五里賜名銀州砦禧等退還米脂以兵萬人屬曲珍守之
  發明凡書城者完舊也築者創始也城者禦暴保民之所而城有制役有時魯嘗城費城郈城中邱城郎春秋譏之神宗惑徐禧之妄議䕶兵城之尋又失焉則亦何益之有况城以秋而收歛之時廢財妨農務而非時矣失其時制妄興大作無愛養斯民之意者其罪之輕重見矣
  九月夏人陷永樂徐禧等敗死
  禧等旣城去九日夏人以數千騎來攻曲珍使報禧禧遂與李舜舉李稷往援之留沈括守米脂比抵永樂夏人傾國而至大將高永能請及其未陳擊之禧曰爾何知王師不鼔不成列執刀自率士卒拒戰夏人益衆進薄城下珍兵陳於水際將士皆有懼色珍白禧曰今衆心已搖不可戰戰必敗請收兵入城禧曰君為大將奈何遇敵先自退耶乃以七萬人陳於城下夏人縱鐵騎渡河珍曰此鐵鷂子軍也當其半濟擊之乃可以逞得地則其鋒不可當也禧不從鐵騎旣濟震盪衝突大衆繼之珍銳卒敗奔還蹂後陳夏人乘之珍衆大潰珍收餘衆入城夏人圍之厚數里且據其水砦珍士卒晝夜血戰城中乏水已數日掘井不及泉渴死者十六七括與李憲援兵及饋餉皆為夏人所隔不得前种諤怨禧不遣救師城中大急㑹夜半大雨夏人環城急攻城遂陷禧舜舉稷永能皆為亂兵所害惟珍裸跣走免將校死者數百人喪士卒役夫二十餘萬夏人耀兵米脂城下而還自熈寧以來用兵得夏葭蘆吳保義合米脂浮圖塞門六堡而靈州永樂之役官軍熟羌義保死者六十萬人錢穀銀絹不可勝計事聞帝臨朝痛悼為之不食贈禧等官而貶括為均州團練副使隨州安置降珍為皇城使自靈武之敗秦晉困棘天下企望息兵而括諤進攻取之策禧素以邉事自任狂謀輕敵遂致覆敗自是帝始知邉臣不可倚信深自悔咎無意於西伐而夏人亦困敝矣初帝之遣禧也王安禮諫曰禧志大才疎必誤國事帝不聽及敗帝曰安禮毎勸朕勿用兵少置獄盖為是也
  發明不書死之而直書敗死貶之也師之六四曰師左次無咎未失常也春秋師次于郎次于召陵是已徐禧恃才妄作不能料敵卒以取敗遂使喪師失地身且不保是乃匹夫匹婦之為諒自經於溝瀆而英知之者矣茍信曲珍之謀全師入城徐圖進取則夏人必不如此猖獗王師必不如此挫衂焉孔子曰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詎不信哉禧死而不得以全節書者其以此耳廣義抑觀築永樂城者徐禧也陷永樂城者亦徐禧也今徐禧不度夏人來爭之勢惟邀築城永樂之功昔者子囊城郢尚爾取敗况永樂之懸居邉塞者乎嗚呼城永樂者是猶置羊牢於虎穴之傍也焉往而不被其吞陷哉神宗於禧輕信過聽而致喪師辱國之醜可謂噬臍無及矣故綱目書曰九月夏人陷永樂徐禧等敗死者以見永樂之城成於八月而九月即陷矣而徐禧敗死又所以見其敗其死冝也不然則當書曰徐禧死之此書法之所當辨也比而觀之其義見矣
  癸亥六年春二月夏人冦蘭州貶李憲為熈河都總管夏人數十萬圍蘭州已奪兩闋門鈐轄王文郁夜集死士七百餘人縋城擊走之未幾夏人復分道入冦亦多為諸路所敗中丞劉摯言熈河經畧使李憲貪功生事一出欺罔避興靈㑹師之期頓兵以城蘭州遺患至今詔貶憲為熈河安撫經畧都總管
  夏四月遼大雪
  平地丈餘馬死者十六七
  發明凡外災告則書所謂災者害及民物如水火兵戎之冦是也然此大雪耳何以書時當孟夏而大雪隨降則其異尤甚而與水火兵戎何殊焉天子於外夷有恤病救急之義則告為得禮而不可以不弔春秋四隣同災許人不弔君子是以知許之先亡也凡志災見綱目有謹天戒恤民隠之心王者之事也與春秋書宋大水同義
  閏六月夏人復來脩貢
  夏人亦敝於兵西南都統昴星嵬名濟移書示涇原劉昌祚乞通好如初昌祚以聞帝諭昌祚答之及入冦屢敗國用益竭乃遣謨箇咩迷乞遇來上表帝許之復詔陜西河東經畧司其新復城砦徼循毋出二三里夏之歳賜悉如其舊未幾夏主上書乞還侵疆帝不許
  司徒韓公富弼卒
  遺表大畧云陛下即位之初邪臣納說上誤聪明浸成禍患今上自輔臣下及多士畏禍圖利習成敝風去年永樂之役兵民死亡者數十萬今久戍未解百姓困窮豈悔過耻敗不思救禍之時乎天地至仁寧與羌夷校勝負願休兵息民使關陜之間稍遂生理兼陜西再團保甲州縣奉行勢侔星火人情惶駭不苦寢罷以綏懐之臣之所陳急於濟事若夫要道則在聖心所存與所用之人君子小人之辨爾弼早有公輔之望名聞夷狄遼使每至必問其出處安否臨事周悉不萬全不發當其敢言奮不顧身忠義之性老而彌篤家居一紀斯須未嘗忘朝廷訃聞贈太尉諡文忠
  發明弼厯仕三朝委身幹國忠義之性老而彌篤觀其所上遺表則為國憂民之心可見矣故卒而具其官爵者所以深嘉而亟予之也
  秋七月孫固罷以韓縝知樞宻院事安燾同知院事○八月蒲宗孟免以王安禮李清臣為尚書左右丞御史論宗孟荒於酒色及繕治府舎過制故免
  九月朔日食○冬十月遼耶律伊遜伏誅
  伊遜在興中府坐以禁物鬻人外國减死幽于萊州其黨耶律仁傑削爵為民至是伊遜復謀來奔及私藏兵甲事覺㐲誅
  十一月太師文彦博致仕
  彦博自河南入朝帝嘉其輔立英宗而不伐其功加兩鎮節度使將行賜燕瓊林苑兩遣中使遺詩祖道當世榮之至是請老以太師致仕彦博之在河南也與冨弼等用白居易故事就弼第置酒相樂尚齒不尚官洛陽多名園古刹諸老鬚眉皓白衣冠甚偉都人常隨觀之已而圖形妙覺僧舎謂之洛陽耆英會司馬光年未六十以狄兼謩故事與焉
  發明凡書致仕予知止也彦博厯仕三朝老於王事値斯之時弗克大用茍不致仕而去則不惟禍將及身抑且素飡之恥矣君子其可不知幾乎特書致仕蓋予之也
  以陸師閔提舉成都茶場
  李稷旣死以師閔代其任𣙜利尤刻稅息倍於稷
  十二月户部獻今嵗民數
  時天下凡二十三路東南際海西盡巴僰北極三關東西六千四百八十五里南北萬一千六百二十里天下主客户一千七百二十一萬一千七百一十三
  發明大中祥符七年户部奏户九百五萬五千七百二十九口二千一百九十七萬六千九百六十五至是所奏之數戸僅一千七百二十一萬一千七百一十三而口不與焉然自甲寅至癸亥一百十五年而所増者一萬九千四十一户神宗恃其戸口之數窮奢極欲自謂長享太平不料禍出目前生民塗炭較諸天寳不能三分之二然則有天下者豈可不知所戒哉
  甲子七年春正月夏人大舉冦蘭州
  初李憲以夏人數至蘭州河外而翺翔不進意必大舉乃増城守之備至是果大舉入冦步騎號八十萬圍蘭州意在必取督衆急攻矢如雨雹雲梯革洞百道並進凡十盡夜不充糧盡引去尋復冦延州順徳軍定西城及熈河諸砦
  夏五月詔以孟軻配食孔子
  先是判國子監常秩請立孟軻楊雄像於廟庭仍賜爵號又請追尊孔子為帝下兩制禮官詳議以為非是而止知鄆州曾孝寛復請加封孟子乃詔封為鄒國公至是復詔孟子與顔子並配孔子又追封荀况為蘭陵伯揚雄為成都伯韓愈為昌黎伯從祀廟庭
  發明揚雄曰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之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而言侏離矣故韓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自孔子旣沒天生孟氏以續斯道之傳斯民之類不至糜爛絶㓕者孟氏之功用也神宗惑於邪慝所為不正其視儒道不啻枘鑿之不相入然以孟軻配食孔子乃見於弊政倥偬之日故綱目特筆予之亦以見天理之在人心自有不可得而冺沒者神宗紛紛制作獨此為美故特表而出之所以不沒其善也
  廣義嗚呼孟軻配享其舉當矣然封荀况揚雄無乃不可乎彼荀况嘗曰亂天下者必孟子子思也其於孟氏之道同乎否乎揚雄賦反騷以詆屈原作美新以頌王莽是皆叛孔孟而反正道者也以二子從祀孔廟不亦謬乎
  秋七月王安禮罷○冬十二月端明殿學士司馬光上資治通鑑
  初光約戰國至秦二世如左氏體為通志以進英宗悅之命續其事就崇文殿開局許自選官屬得借龍圖天章三館秘閣書籍給御府筆墨繒帛及御前錢以供果餌以内臣為承受光遂與劉攽劉恕范祖禹及子康編集帝即位賜名資治通鑑製序文賜之會光出知永興軍以衰病乞閒乃差判西京留司御史
  臺及提舉崇福宫前後六任聽以書局自隨光於是徧閱舊史旁采小說抉摘幽隠較計毫釐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終五代又畧舉事目年經國緯以備檢尋為目錄又參考羣書評其同異俾歸一塗為考異合三百五十四卷厯十九年而成至是上之詔以光為資政殿學士降詔奬諭
  發明治鑑乃光等之自修總三百五十四卷厯十九年而成事非不備而功非不久亦所以寓一王之法存褒貶之功誠有天下者之所宜閱也光以是上之則庶幾有愛君之心耳其與上㑹計錄祥瑞圖者豈不異哉故綱目直書以著其美
  乙丑八年春正月帝有疾三月詔立延安郡王傭為皇太子賜名煦皇太后權同聽政
  帝疾甚羣臣請立皇太子及請皇太后高氏權同聽政許之三月甲午朔立傭為皇太子賜名煦先是岐王顥嘉王頵日問起居太后旣垂簾命二王毋輙入且隂敇中人梁惟簡妻製十嵗兒一黄袍懐以來蓋宻為踐祚倉卒備也初太子之未立也職方員外郎邢恕與蔡確成謀宻語太后之侄髙公繪公紀曰上疾不可諱延安糼沖宜早有定論岐嘉皆賢王也公繪驚曰此何言君欲禍吾家邪恕知計不行反宣言太后屬意岐王而與王珪表裏導確約珪入問疾陽鉤致珪語使知開封府蔡京伏劍士於外須珪小持異則執而誅之旣而珪言上自有子定議立延安恕益無所施及太子已立猶與確自謂有定策功傳播其語於朝
  發明是時神宗寢疾羣姦謀變向非哲后在内維持調䕶則儲位易矣是以有天下者當亟立太子以正國本國本正而天下罔不正矣故綱目特書於策所以深幸之也
  帝崩太子卽位赦
  帝崩年三十八太子卽位生十年矣史臣曰神宗孝友謙抑敬畏輔相不事遊幸勵精圖治將大有為未幾王安石入相安石為人悻悻自信知祖宗志吞幽薊而數敗兵帝奮然將雪數世之耻未有所當遂以偏見曲學起而乘之天下洶洶騷動帝終不覺悟方斷然廢逐元老擯斥諫士致祖宗之良法美意變壞幾盡自是邪佞日進人心日離禍亂日起惜哉
  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徳妃朱氏曰皇太妃
  徳妃帝生母也太皇太后旣聽政散遣修京城役夫止造軍器及禁庭工技出近侍尤無狀者戒中外無苛歛寛民間保戸馬事由中㫖王珪等弗預知也蔡確恩求媚於太后以自固太后從父高遵裕坐西征失律抵罪因上言乞復遵裕官后曰遵裕靈武之役塗炭百萬先帝中夜得報起環榻而行徹旦不能寐自是驚悸馴致大故禍由遵裕得免刑誅幸矣先帝肉未冷吾何敢顧私恩而違天下公議乎確悚慄而退
  廣義高遵裕太皇太后從父至親也觀其拒蔡確之請非其心之至公至明者能之乎且垂簾之始政事一新俱有可觀而神宗之不逮逺矣史稱其女中堯舜信哉此亦宋之大幸也
  罷京城邏卒及免行錢廢濬河司蠲逋賦
  尋詔寛民力有司或致廢格者監司御史紏劾之
  司馬光自洛入臨夏五月詔求直言
  光居洛十五年天下以為真宰相田夫野老皆號為司馬相公婦人女子亦知其為君實也神宗崩光欲入臨避嫌不敢時程顥在洛勸光行乃從之衛士見光皆以手加額曰此司馬相公也所至民遮道聚觀馬至不得行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光懼亟還太后遣内侍梁惟簡勞光問為政所當先光請開言路詔榜朝堂而大臣有不悅者設六語云若隂有所懐犯非其分或扇搖機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僥倖希進下以眩惑流俗若此者罰無赦后復命示光光曰此非求諫乃拒諫也人臣惟不言言則入六事矣乃具論其情改詔行之於是上封事者千數
  發明衰之極者盛之漸否之甚者泰之基易曰有命無咎疇離祉此之謂也時民苦𡚁政天下疲勞其曰罷京城邏卒罷免行錢廢濬河司蠲逋賦求直言皆當時之所急者今兹一舉而恤民求言之意已在其中誠傾否為泰撥亂反正之宏綱耳其後新法漸革正人漸用生民旣瘁而復蘇天下已傷而復愈蓋由太后之為母也故特詳書以著其美焉
  召程顥為宗正寺丞未至卒
  顥嘗曰新法之行乃吾黨激成之當時自愧不能以誠感上心遂致今日之禍豈可獨罪王安石也至是召為宗正丞未行而卒年五十四顥自十五六時與弟頥聞汝南周敦頥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資性過人充養有道純粹之氣盎於面背門人交友從之嵗久未嘗見其忿厲之容遇事優為雖當倉卒不動聲色深有意經濟方召用遽卒士大夫識與不識莫不哀傷焉文彦博采衆論題其墓曰明道先生弟頥序之曰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㓕矣先生生乎千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辯異端闢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葢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
  發明書召程顥喜之也書未至卒惜之也葢自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程子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辯異端闢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蓋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顥於神宗之朝弗果大用時方知其名而召用之而顥已告終矣豈非斯世斯民之大幾乎使天假之以年則其道大行而民被其澤不致邪說誣民充塞仁義焉是以君子深為顥惜而又為斯世惜也悲夫
  廣義書曰未至卒者傷吾道之不幸也
  吳居厚有罪貶知廬州
  居厚在京東最苛刻劇盗王沖因民怨聚衆數千欲乘其行部至徐簒取投諸鐵冶中居厚聞之間道遁去至是以言者論降知廬州尋謫為成州團練使黄州安置
  王珪卒
  珪以文學見推流輩然自執政至宰相凡十六年無所建明率道諛將順當時目為三旨相公以其上殿進呈云取聖旨上可否訖云領聖旨退諭禀事者云已得聖㫖也
  發明王珪為相無所建明率道諛將順而已豈非小人之魁桀乎故卒而削去其官以示貶
  以蔡確韓縝為尚書左右僕射兼門下中書侍郎章惇知樞宻院事○以司馬光為門下侍郎
  詔起光知陳州過闕留為門下侍郎旣而蘇軾自登州召還緣道人相聚號呼曰寄謝司馬相公毋去朝廷厚自愛以活我是時天下之民引領拭目以觀新政而議者猶謂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光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變也若王安石吕惠卿所建為天下害者改之當如救焚拯溺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也於是衆議少止羅從彦曰孔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此孝子居喪志存父在之道不必主事而言也况當易危為安易亂為治之時速則濟緩則不及改之乃所以為孝也天子之孝在於保天下光不即理言之乃曰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以此遏衆議則失之矣其後至紹聖時排陷忠良以害於治豈亦光有以召之邪
  六月賜楚州孝子徐積粟帛
  積事親孝旦夕必冠帶定省從胡瑗學所居一室寒一裘啜粟飲水雖瑗遺以食亦不受以父名石至終身不用石器行遇石則避而不踐中年屏居窮里而四方事無不知嘗借人書經夕還之借者紿言書中有金葉積賣衣償之不與辯後以近臣薦授楚州教授每升堂訓諸生曰諸生欲為君子而使勞己之力費己之財如此而不為君子猶可也不勞己之力不費己之財諸君何不為君子郷人賤之父母惡之如此而不為君子猶可也鄉人榮之父母欲之諸君何不為君子聞者敬服及卒賜諡節孝
  發明治天下者褒忠臣所以勸民忠褒孝子所以勸民孝褒義士所以勸民義褒節婦所以勸民節此皆為國之善政風化之大閑不可不講求之也徐積事親誠孝人無間言今能賜以粟帛則其褒孝之心極其切矣天下之人豈不觀感而興起於孝乎大書特書深予之也
  廣義徐積仕者也何不銜之而稱其孝子乎曰銜之不足貴也稱孝子者乃所以貴之也學者味之其義得矣
  秋七月以吕公著為尚書左丞
  公著知揚州被召侍讀太后遣使迎問所欲言公著曰先帝本意以寛省民力為先而建議者以變法侵民為務與己異者一切斥去故日久而弊愈深法行而民愈困誠得中正之士講求天下之利病協力而為之冝不難矣旣至拜左丞公著旣居政府與司馬光同心輔政推本先帝之志凡欲革而未暇與革而未定者一一舉行之民懽呼鼓舞稱便
  罷保甲法
  先是司馬光言於太后曰兵出民間雖云古法然古者八百家纔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閒民甚多三時務農一時講武不妨稼穡自兩司馬以上皆選賢士大夫為之無侵漁之患故卒乘輯睦動則有功今籍郷村之民二丁取一授以弓弩教之戰陳農民半為兵也三四年來又令三路置都教場無問四時毎五日一教一丁在閱一丁供送雖云五日而保正長以泥堋除草為名聚之教場得賂則縱否則留之是三路耕耘收穫稼穡之事幾盡廢也至是復力言其公私勞擾有害無益遂詔罷之廣義温公之罷新法所謂拯溺救焚不足以喻其快人心也使公之誠未信於上又何以致上
  之聽信如此哉易曰未占有孚温公有焉
  冬十一月復以鮮于侁為京東轉運使
  熈寧末侁已嘗為京東轉運使至是居厚貶復用之司馬光語人曰今復以子駿為轉運使誠非所冝然朝廷欲救東土之敝非子駿不可此一路福星也安得百子駿布在天下乎侁旣至奏罷萊蕪利國兩鐵
  冶又奏海鹽依河北通商民大悅
  葬永裕陵○罷方田法○十二月罷市易法貶吕嘉問知淮陽軍
  言者交論市易之患被於天下本錢無慮千二百萬緡率二分其息十有五年之間子本當數倍今乃僅
  足本錢蓋買物入官未轉售而先計息取償至於物貨苦惡上下相䝉虧折日多空有虛名而已監察御史韓川論市易以為雖曰平均物直而其實不免貨交取利就使有獲尚不可為况所獲不如所亡願趣罷其法於是詔罷市易而削前提舉市易光祿卿吕嘉問三秩貶知淮陽軍其黨皆降黜
  罷保馬法
  發明於戯民之憔悴於虐政可謂極其至矣今能於保甲方田市易保馬之法次第而罷之其革故鼎新為可見焉殆見天下之疾首蹙額者皆變為含哺鼔腹之俗耳茍或哲宗不改賢母之政一遵祖宗之法天下何由而亂耶惜乎哲宗不足以語此易曰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徳此之謂也綱目備書皆喜而予之之詞耳
  起居舎人邢恕有罪貶知隨州
  恕博貫經籍能文章從程頥學司馬光吕公著王安石吳充皆重之然天資詭詐冐進與蔡確謀立岐王顥事旣不成㑹王珪卒恕與確及章惇宣言太皇太后及吳充有異議賴確擁䕶而止自以為功至是復為髙公繪草奏乞尊崇朱太妃為高氏異日計太后怒黜知隨州
  發明直書有罪貶惡而絶之之詞也前書吳居厚有罪貶者居厚之在東京最為苛刻邢恕之在朝廷最為詭詐皆憸邪之小人也觀綱目之所書則其疾惡之㫖嚴矣
  廣義抑觀高后聽政之初起司馬光吕公著程顥貶嘉問邢恕罷保甲團教方田市易養馬諸法皆所以合天心而協人意者也孰謂女后當國而無足稱者哉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七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八
  起丙寅宋哲宗元祐元年盡庚辰宋哲宗元符三年凡十五年
  丙寅哲宗皇帝元祐元年春閏二月蔡確有罪免右司諫王覿上䟽言國家安危冶亂繫於大臣今執政八人而姦邪居半使一二元老何以行其志哉因極論蔡確章惇韓縝張璪朋邪害正章數十上㑹右諫議大夫孫覺侍御史劉摯左司諫蘇轍御史王巖叟朱光庭上官均等連江論確罪且言確在熈豐時寃獄苛政首尾預其間及至今日稍語於人曰當時確豈敢言此其意欲固竊名位反歸曲於先帝也司馬光吕公著進用蠲除煩苛確言皆己所建白於是公論亦不容太后不忍斥之但罷政出之陳州
  以司馬光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
  時光已得疾而青苖免役將官之法猶在西戎之議未决光歎曰四害未除吾死不瞑目矣折簡與吕公著曰光以身付醫以家事付愚子惟國事未有所托今以屬公既而詔免朝覲許乗肩輿三日一入省光不敢當曰不見君不可以視事詔令子康扶入對遼人聞之敕其邉吏曰中國相司馬矣母輕生事開邉隙
  發明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則不仁者逺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則不仁者逺矣蔡確姦邪而宋黜之則黜之得其宜也司馬光正直而宋相之則相之得其宜也治天下者愛賢如愛寳
  惡惡如惡臭然後君子得行其志小人亦歛其姦茍不能然則賢否溷淆而治亂靡定矣故綱目上書蔡確有罪免所以予其黜小人下書以司馬光為尚書左僕射所以予其用君子綱目非厚光而薄確也得好惡之正云爾下書章惇范純仁同意
  廣義哲宗初政即罷蔡確相司馬可謂知所先務矣書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哲宗其庶㡬矣
  以吕公著為門下侍郎李清臣吕大防為尚書左右丞元豐官制行三省並建而中書獨為取詣之地門下尚書奉行而已至是公著以為言乃詔事干三省者執政並同取㫖而各行之仍著為令
  以李常為户部尚書
  司馬光言户部尚書舊三司使之任其所管財榖事有散在五曹及寺監者並歸户部詔從之尋以常為尚書或疑其少幹局慮不勝任光曰用常主邦計則人知朝廷不急於征利聚歛少息矣
  章惇有罪免以范純仁同知樞密院事
  言者論惇讒賊狠戾㒺上蔽明不忠之罪與蔡確等惇不自安及確罷論者益力㑹與司馬光争辨役法于太后簾前其語甚悖太后怒斥知汝州以安燾代惇知樞密院事范純仁同知院事命既下給事中王巖叟侍御史劉摯等交章論燾附惇不當躐遷至封還誥命燾亦力辭乃詔仍同知院事
  罷青苖法
  復常平舊法累年積蓄錢榖財物盡委提㸃刑獄交管罷諸州常平新法提舉管勾官
  三月罷免役法
  司馬光請悉罷免役錢諸色役人皆如舊制其見在役錢撥充州縣常平本錢於是詔修定役書凡役錢惟元定額及額外寛剰二分已下許著為準餘並除之若寛剰元不及二分者自如舊則尋詔耆户長壯丁皆仍舊募人供役保正甲頭承帖人並罷侍御史劉摯乞並用祖宗差法監察御史王巖叟請立諸役相助法中書舎人蘇軾請行熈寧給田募役法因列其五利王巖叟言五利難信而有十弊軾議遂格司馬光復言免役之法其害有五上户舊充役固有陪備而得畨休今出錢比舊費特多年年無休息下户舊不充役今例使出錢舊所差皆土著良民今皆浮浪之人恣為姦欺又農民出錢難於出力凶年則賣莊田牛具以錢納官又提舉司惟務多歛役錢廣積寛剰以為功此五害也今莫若直降敕命委縣令佐掲簿定差其人不願身自供役許擇可任者雇代惟衙前一役最號重難今仍行差法陪備既少當不至破家若猶矜其力難獨任即乞如舊於官户寺觀單丁女户有屋産莊田者隨貧富以差出助役錢尚慮役人利害四方不能齊同乞許監司守令審其可否可則亟行如未䆒盡縣五日具措畫上之州州一月上轉運司以聞朝廷委執政審定隨一路一州各為之敕務要曲盡章惇取光所奏踈畧未盡者駁奏之吕公著言惇專欲求勝不顧命令大體望選差近臣詳定於是資政殿大學士韓維及范純仁吕大防孫永等詳定以聞蘇軾言於光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聚歛于上而下有錢荒之患差役之害民不得力農而吏胥縁以為姦此二害輕重畧等矣光曰於君何如軾曰法相因則事易成事有漸則民不驚三代之法兵農為一至秦始分為二及唐中葉盡變府兵為長征卒自是農出榖帛以養兵兵出性命以衛農天下便之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實大類此公欲驟罷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罷長征而復民兵蓋未易也光不以為然軾又陳於政事堂光色忿然軾曰昔韓魏公刺陜西義勇公為諫官争之甚力韓公不樂公亦不顧軾昔聞公道其詳豈今日作相不許軾盡言邪光謝之自是役人悉用見數為額惟衙前用坊場河渡錢雇募餘悉定差仍罷官户寺觀單丁女户尋以衙前不皆有雇直遂改雇募為招募純仁謂光曰差役當熟講緩行不然滋為民病願虛心以延衆論不必謀自己出謀自己出則謟諛得乗間迎合矣役議或難囘則可先行之一路以觀其䆒竟光不從持之益堅純仁曰是使人不得言爾若欲媚公以為容悦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貴哉光深謝之初差役之復為期五日同列病其太廹知開封府蔡京獨如約悉改畿縣雇役無一違者詣政事堂白光光喜曰使人人奉法如君何不可行之有
  發明罷青苖法而復常平罷免役法而仍舊制是皆滌其舊染之汚致其維新之意也彼君子不用則已苟用君子則其設施措置逈出人表是以行於朝廷者皆公平正大之事達於天下者皆和柔㢲順之風革之上六曰君子豹變小人革靣傳曰革道已成君子如豹之變小人亦革靣以聽從矣三復斯言豈不為世之明驗乎比而觀之其義自見
  廣義昔王安石有忤意者中心藏之不至罷斥不已也今温公一聞蘇軾純仁之論而即謝之可謂改過不吝而為萬世學者之師也
  范子淵有罪貶知峽州
  子淵在熈豐間提舉修堤開河糜費巨萬而功用卒不成䕶堤壓埽之人溺死無筭至是御史吕陶劾其罪黜知峽州中書舎人蘇軾草制詞有曰汝以有限之財興必不可成之役驅無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時以為至言
  置訴理所
  許熈寧以來得罪者自言
  夏四月罷熈河經制財用司○召程頥為崇政殿説書頥顥弟也年十八上書仁宗欲黜世俗之論以王道為心治平元豐間大臣屢薦皆不起至是司馬光吕公著共䟽其行義曰伏見河南處士程頥力學好古安貧守節言必忠信動遵禮法年踰五十不求仕進真儒者之高蹈聖世之逸民望擢以不次使士類有所矜式詔以為西京國子監教授力辭尋召為祕書郎及入對改崇政殿説書頥即上䟽言習與智長化與心成陛下春秋方富雖睿聖得於天資而輔養之道不可不至大率一日之中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寺人宫女之時少則氣質變化自然而成願選名儒入侍勸講講罷留之分直以備訪問或有小失隨事獻䂓嵗月積乆必能養成聖徳
  廣義哲宗以啓沃之任待伊川伊川以聖賢之學輔哲宗可謂君臣相遇者矣使哲宗惟和惟一勿有間之吾見武丁傅説不足專羙於前矣夫何行道未㡬明年遂遭蘇軾之侮而反成黨禍惜哉雖然此亦不足為伊川損益有無也然其道在萬世軾安得而侮邪綱目書曰召程頥為崇政殿説書雖其文無羙辭實足以見哲宗崇儒重道之意學者味之義自見矣
  韓縝免
  御史中丞劉摯殿中侍御史吕陶諫官孫覺蘇轍王覿朱光庭等連章論縝才鄙望輕在先朝奉使割地七百里以遺契丹邉人怨之切骨不可居相位遂出知潁昌縝外事莊重所至以嚴稱雖出入將相而寂無功烈厚自奉養世以比晉何曾
  王安石卒
  安石性彊忮遇事無可否自信所見執意不囘然議論竒高能以辨博濟其説慨然有矯世變俗之志故神宗排衆論力倚任之及議變法在廷交執不可安石傅經義出己意辨論輙數百言衆不能詘甚者謂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以是怨議紛起終神宗世不復召凡八年安石每聞朝廷變其法夷然不以為意及聞罷助役復差役愕然失聲曰亦罷至此乎良乆曰此法終不可罷又嘗曰新法始終以為可行者曾子宣也始終以為不可行者司馬君實也朱熹曰安石以文章節行高一世而尤以道徳經濟為己任被遇神宗致位宰相世方仰其有為庻㡬復見二帝三王之盛而安石乃汲汲以財利兵革為先務引用凶邪排擯忠直躁廹彊戾使天下之人囂然䘮其樂生之心卒之羣姦嗣虐流毒四海至于崇宣之際而禍亂極矣又曰學以知道為本知道則學純心正見於行事發於言語亦無徃不得其正如安石者其始學也蓋欲陵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韓掩跡顔孟初亦豈遽有邪心哉特以不能知道故其學不純而設心造事遂流入於邪又自以為是而大為穿鑿附會以文之此其所以重得罪於聖人之門也
  發明神宗宰相書卒者僅二人王珪王安石王珪不書爵珪不足道也若安石者亦有説乎夫宰相代天理物當以平心處之故伊尹謂之阿衡而周官冡宰職均四海皆公平無私之意今安石私憾司馬光等乃援引姦邪以傾之新法害民欺君誤國神宗茍能按罪行辟則安石豈容但已況其相業無聞此皆小人所為故綱目於其卒也削去其官以示貶耳若生而幸免死又無譏則何以為筆削之權衡哉是以後之為人臣者觀此當加警省云
  廣義荆公以文學名世而際遇神宗可謂遭時得君之甚者矣夫何執拗不情全無顧忌不肯安常處順而務以生事為心以是為非以曲為直始則要君之用遲遲其行終則揮而不去惟患失之卒致兇徒效尤奸人竊醜由是二蔡兩惇檜賊侂胄似道之徒扇熖揺毒而致宋室不可為者未必非荆公之作俑也故綱目于其卒而不書其官者惡之也
  以吕公著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詔起文彦博平章軍國重事
  彦博致仕居洛司馬光言其宿徳元老宜起以自輔太后將用為三省長官言者以為不可乃命平章軍國重事六日一朝一月兩赴經筵班宰相上恩禮甚渥彦博年八十一矣
  黜内侍李憲等于外
  中丞劉摯言陛下臨御以來分别邪正而元惡大憝猶有漏網宦者李憲貪功生事漁歛生民膏血興靈之役首違師期乃頓兵城蘭州遺患今日王中正將兵二十萬出河東逗遛違詔精兵勁騎死亡殆盡宋用臣董大功役侵陵官司誅求小民奪其衣食之路石得一領皇城司縱遣伺者飛書朝上則暮入狴犴朝士都民相顧以目者殆十年是四人者權勢烽熖張灼中外幸而先帝神武足以鎭壓不然其為禍豈減漢唐宦者哉侍御史林旦亦以為言詔並降官憲中正得一提舉宫觀用臣監太平州稅務發明欲革君心之宿弊先清君側之匪人蓋人君一心虛靈不昧具衆理應萬事不啻如明鏡之無塵止水之無波茍為物欲所蔽惡人所欺則顛倒錯亂是非無别鏡塵而水波矣是以欲革君心之宿弊先清君側之惡人者其以此耳説苑曰人君之道清浄無為務在博愛趨在任賢廣開耳目以察萬方今能以吕公著為尚書右僕射以文彦博平章軍國重事則所用者皆君子矣黜内侍李憲等則所退者皆小人矣兹非天下之大㡬斯民之大幸而革弊清惡之一端乎惜其紹聖以後浸不克終也觀綱目之所書則其予之之意隐然見於書法之間爾識者當自思之
  詔舉經明行修之士
  司馬光請立經明行脩科嵗委升朝文臣各舉所知以勉勵天下使敦士行以示不專取文學之意若所舉人違犯名教必坐舉主毋赦則自不敢妄舉而士之居鄉居家者惟懼玷缺外聞不待學官日訓月察立賞告訏而士行自羙矣於是詔自今凡遇科舉令升朝官各舉經明行修之士一人俟登第日用以升甲
  發明徳行本也文藝末也有徳行而無文藝是為有質無文固不可也有文藝而無徳行是為有文無質亦不可也必如文質彬彬然後謂之君子今而舉經明行脩之士則其既明經而又行脩是乃本末之兼全舉而用之不亦宜乎是故欲知朝廷之治亂先觀用人之賢否欲知用人之賢否先觀政治之得失時司馬光為相而請立是科茍或上不能用是為徒請何補於事耶今下能請之上能行之君臣之間兩無所歉矣綱目特書交予之也
  五月以韓維為門下侍郎
  神宗崩維自提舉嵩山崇福宫入臨太后手詔勞問維對曰人情貧則思富苦則思樂困則思息鬰則思通誠能常以利民為本則民富常以憂民為心則民樂賦役非人力所堪者去之則勞困息法禁非人情所便者蠲之則鬰塞通推此而廣之盡誠而行之則子孫觀陛下之徳不待教而成矣未㡬起知陳州召為資政殿大學士兼侍讀至是拜門下侍郎
  命程頥等脩定學制
  太學自蔡確起大獄連引朝士有司縁此造為法禁煩苛凝宻博士諸生禁不相見教諭無所施御史中丞劉摯以為言至是命程頥孫覺顧臨同太學長貳看詳脩定條制頥大槩以為學校禮義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教養之道請改試為課有所未至則學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置尊賢堂以延天下道徳之士鐫觧額以去利誘省繁文以專委任勵行檢以厚風教及置待賔吏師齊立觀光法如是者亦數十條
  六月放鄧綰李定于滁州○置春秋博士○吕惠卿有罪建州安置
  惠卿見正人彚進知不容于時懇求散地右司諫蘇軾王覿歴數其姦請投畀四裔以禦魑魅中丞劉摯復列其五罪於是貶光禄卿分司南京再貶建寧軍節度副使建州安置時惠卿章惇吕嘉問鄧綰李定蒲宗孟范子淵等皆已斥外言者論之不已范純仁言于太后曰録人之過不宜太深后然之乃詔前朝希合附㑹之人一無所問言者勿復彈劾惠卿黨稍安或謂公著曰今除惡不盡將貽後患公著曰治道去太甚耳文景之世網漏吞舟且人材實難宜使自新豈宜使自棄邪
  發明隂極陽生自然之理故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是時所用皆正人所黜皆邪黨天下既危而復安朝廷已衰而復盛王吉曰宣徳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脩難以言治左右不正難以化逺鄧綰李定狐媚狗趨而惠卿為尤甚今而一放逐一安置而不容駐足於朝堂此蓋激濁揚清好善惡惡之至公耳豈不為輿論之一快哉故備書予之
  廣義大抵新法之禍雖起於荆公之執拗實成於惠卿之迎合故綱目既削去其官復書其有罪去其官者以見官非其官爵罔及惡徳也書其罪者以見罪所當罪天討所必加也況乎自知己罪見正人彚征不容於時懇求散地則亦無如之何矣易曰無號終有凶其惠卿之謂乎
  秋七月罷成都𣙜茶場貶陸師閔官
  劉摯蘇轍論師閔增場榷茶其害過於市易乃貶師閔而遣户部郎中黄亷使蜀按察亷請𣙜熈秦茶勿改而罷成都茶場許東路通商禁南茶毋入陜西以利蜀貨定博馬嵗額為萬八千匹朝廷從之
  立十科舉士法
  舊制銓注有格槩拘以法法可以制平而不可以擇才故令内外官皆得薦舉其後被舉者既多除吏愈難神宗即位乃革去奏舉而槩以定格於是内外舉官法皆罷但令吏部審官院參議選格及帝即位左司諫王巖叟言其不便司馬光奏曰為政得人則治然人之才或長於此而短於彼雖臯䕫稷契各守一官中人安可求備若指瑕掩善則朝無可用之人茍隨器授任則世無可棄之士臣備位宰相職當選官若專引知識則嫌於私若止循資序未必皆才乞設行義純固可為師表節操方正可備獻納知勇過人可備將帥公正聰明可備監司經術精通可備講讀學問該博可備顧問文章典麗可備著述善聽獄訟盡公得實善治財賦公私俱便練習法令能斷請讞凡十科舉士應侍從以上每嵗於十科舉三人中書置籍記之有事須材執政按籍視其所舉科隨事試之有勞又著之籍内外官闕取嘗試有效者隨科授職所賜告命仍具所舉官姓名其人任官無狀坐以繆舉之罪詔從之
  廣義周成王曰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爾惟不任蓋欲大臣以得人為務也今司馬公既以兼收並蓄為心又以稱舉匪人為慮蓋其心即古人事君之心也大易䝉之九二曰包䝉吉納婦吉子克家其温公之謂乎
  夏主秉常卒子乾順立
  帝初即位秉常遣阿拉雅求蘭州米脂等五砦司馬光言此乃邉鄙安危之機不可不察靈夏之役本由我起今既許其内附若靳而不與彼必以為㳟順無益不若以武力取之小則上書悖慢大則攻䧟新城當此之時不得已而與之其為國家耻無乃甚於今日乎羣臣見小忘大守近遺逺惜此無用之地使兵連不觧願決聖心為兆民計文彦博與光合太后將許之光又欲併棄熈河安燾固争之邢恕亦言此非細事當訪之邉人光乃召前通判河州孫路問之路挾輿地圗示光曰自通逺至熈州纔通一徑熈之北已接夏境今自北闗瀕大河城蘭州然後可以扜蔽若捐以予敵一道危矣光乃止㑹秉常卒遣使來告哀詔自元豐四年用兵所得城砦待歸我永樂䧟執民當畫以給還遂遣穆衍徃弔祭尋遣使封乾順為夏國主
  九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河内公司馬光卒時兩宫虛已以聽光為政光亦自見言行計從欲以身狥社稷躬親庻務不舎晝夜賔客見其體羸舉諸葛亮食少事煩以為戒光曰死生命也為之益力病革諄諄語如夢中皆朝廷天下事也及薨太后哭之慟與帝臨其喪贈太師温國公諡文正年六十八京師人為之罷市徃弔及如陜葬送者如哭私親嶺南封州父老亦相率具祭都中四方皆畫像以祀飲食必祝焉子康居䘮因寢地得腹疾召醫李積于兖鄉民聞之告積曰百姓受司馬公恩深今其子病願速徃也積至則康疾不可為矣光孝友忠信恭儉正直居處有法動作有禮自少至老語未嘗妄自言吾無過人者但生平所為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者耳誠心自然天下敬信陜洛間皆化其徳有不善曰君實得無知之乎光於物澹然無所好於學無所不通惟不喜釋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書其誕吾不信也及居政府凡王安石吕惠卿所建新法為民害者剗革畧盡或謂光曰熈豐舊臣多憸巧小人他日有以父子之義間上則禍作矣光正色曰天若祚宋必無此事遂改之不疑史臣曰熈寧新法病民者將二十年一旦光起而為政毅然以天下自任開言路進賢才凡新法之害民者次第取而更張之海内之民歡忻鼓舞甚於更生一變而為元祐治平之治君子稱其有旋乾轉坤之功而光已老且病不克終治惜哉
  發明卒而具其官爵乃綱目之深予神宗之相王珪王安石卒而削其官譏不人道也光公平正大憂國庇民熈寧新法剗革殆盡一變而為元祐治平之治君子稱其有旋乾轉坤之功雖古之良弼不過如此嗚呼漢業未復而武侯早卒秦基未固而王猛先殂詎不深可惜哉使天假之以年則不惟無紹聖之禍亦且無崇寧之禍耳故綱目書其官全其爵所以深予之也
  廣義臣嘗莊誦先正温公傳而知其平生立心行己事君交友以至凡百所為推之無不凖動之無不化者蓋不過一誠而已所謂至誠無不動者是也易曰咸其脢無悔書曰至誠感神此之謂與
  以蘇軾為翰林學士
  軾自登州召還十月之間三遷清要尋兼侍讀每經筵進讀未嘗不反覆開導覬有所啓悟嘗鎻宿禁中召見便殿太后問曰卿前年為何官對曰常州團練副使曰今為何官對曰待罪翰林學士曰何以遽至此對曰遭遇太皇太后皇帝陛下曰非也對曰豈大臣論薦乎曰亦非也軾驚曰臣雖無狀不敢自他途進曰此先帝意也先帝每誦卿文章必歎曰奇才奇才但未及進用卿耳軾不覺哭失聲太后與帝亦泣左右皆感涕已而命坐賜茶撤御前金蓮燭送歸院軾在翰林頗以言語文章規切時政衛尉丞畢仲遊憂其及禍貽書戒之曰君官非諫官職非御史而好非是人危身觸諱以遊其間殆猶抱石而救溺也軾不能從
  張璪免
  諫官王覿御史吕陶上官均等連䟽言璪姦邪便佞善窺主意隨勢所在而依附之徃徃以危機䧟人深交舒亶數起大獄天下共知其為大姦小人而在高位徳之賊也劉摯亦言璪初奉安石旋附惠卿隨王珪黨章惇謟蔡確數人之性不同而能探情變節左右順從各得其歡心今過惡既彰不可不速去之䟽入皆不報至是罷知鄭州
  冬十月改封孔子後為奉聖公
  鴻臚卿孔宗翰言孔子後世襲公爵本為侍祠今乃兼領他官不在故郡於名為不正乞自今襲封之人使終身在鄉里詔改衍聖公為奉聖公不預他職添給田百頃供祭祀外許均贍族人賜國子監書立學官以誨其子弟宗翰道輔子也
  十一月以吕大防為中書侍𭅺劉摯為尚書右丞摯為中丞數月彈劾多所貶黜百僚敬憚時人以比吕誨包拯嘗與同列奏事論及人才摯曰人才難得能否不一性忠實而才識有餘上也才識不逮而忠實有餘次也有才而難保可藉以集事又其次也懐邪觀望隨時改變此小人也太后及帝曰卿常能如此用人則國家何憂
  丁卯二年春正月禁科舉用王氏經義字説
  時科舉罷詞賦專用王安石經義且雜以釋氏之説凡士子自一語以上非安石新義不得用學者至不誦正經唯竊安石之書以干進精熟者輙上第故科舉益弊吕公著當國始請禁主司不得以老莊書命題舉子不得以申韓佛書為學經義參用古今諸儒説毋得專取王氏尋又禁毋得引用王氏字説發明安石之禍貽害不細近而朝廷逺而天下上而經史中而人心罔不為其揺奪而更張之原情定罪則不特為當世之罪人是乃後世之罪人也孟子曰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説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滛詞邪説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安石經義字説不惟附㑹穿鑿抑且流入釋老當時主司用以取士學者資以進身則何異楊墨滛詞之害乎久而成習浸不知非茍不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者㡬希今而於科舉之中既能革罷則可以洩天地神人之憤矣故特書予之
  廣義前此以是取科所謂學者貿貿焉者也今吕公毅然禁止邪説若棄羌轉而得蘇合也當時學者一何幸焉
  夏四月詔文彦博十日一議事都堂
  彦博累表乞致仕故也
  以處士陳師道為徐州教授
  師道高介有節安貧樂道博學善文家貧或經日不炊晏如也熈寧中王氏經學盛行師道心非其説遂絶意進取至是以蘇軾薦授是軄
  復制科○李清臣免
  時釐正熈豐之政清臣固争以為不可遂罷知河陽府
  五月以劉摯王存為尚書左右丞○六月以安燾知樞宻院事○秋七月朔日食○罷門下侍郎韓維
  維處東省踰年有忌之者宻為讒愬詔分司南京王存抗聲簾前曰韓維得罪莫知其端臣切為朝廷惜之乃還維資政殿大學士知鄧州
  八月罷崇政殿説書程頥
  頥在經筵以禮法自持每進講色甚莊繼以諷諌蘇軾謂其不近人情深嫉之每加玩侮於是頥門人右司諌賈易左正言朱光庭等積不能平劾軾試舘職䇿問謗訕殿中侍御史吕陶言臺諌當狥至公不可假借事權以報私隙右司諫王覿言軾命辭失輕重其事小不足考若悉考同異深究嫌疑則兩岐遂分使士大夫有朋黨之名大患也太后然之范純仁亦言軾無罪遂置不問㑹帝患瘡疹不出頥詣宰臣問知否且曰上不御殿太后不當獨坐人主有疾而大臣可不知乎翌日宰臣以頥言問疾由是大臣亦多不悦御史中丞胡中愈左諫議大夫孔文仲給事中顧臨遂連章力詆頥不宜在經筵乃罷頥出管勾西京國子監時吕公著獨當國羣賢咸在朝不能不以類相從遂有洛黨蜀黨朔黨之語洛黨以頥為首而朱光庭賈易為輔蜀黨以蘇軾為首而吕陶等為輔朔黨以劉摯梁燾王巖叟劉安世為首而輔之者尤衆是時熈豐用事之臣退休散地怨入骨髓隂伺間隙而諸賢不悟各為黨比以相訾議惟吕大防秦人戅直無黨范祖禹師司馬光不立黨既而帝聞之以問胡宗愈宗愈對曰君子指小人為姦則小人指君子為黨陛下能擇中立之士而用之則黨禍熄矣因著君子無黨論以進
  發明臣嘗以元祐之事觀之哲后在上而言聽計從賢人在下而協心輔治此正太平有為之時也然而韓維以讒愬罷程頥以嫌隙黜何也蓋頥在經筵以禮法自持進講色莊繼以諷諫蘇軾以不近人情而嫉胡宗愈等以不宜在經筵而譛此皆君子之類自相攻訐求其不罹小人之禍蓋亦難矣君子和而不同寧肯少貶以狥人哉觀於此可以占世道之升降耳直書于册深惜之也廣義夫禮也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用之於家而家齊用之於國而國治用之於天下而天下平況乎朝廷之上有君焉以相臨有臣焉以相事發號施令諫争納誨都俞吁咈于一堂之上豈可一日而非禮邪不然則狎侮之心生䙝慢之意起君不君臣不臣其患蓋有不可勝言者矣蘇軾以其不近人情豈知伊川之禮正所以合乎人情者哉故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軾為此語是誠齊東之言矣孰謂軾為知道者哉綱目書曰罷崇政殿説書程頥者以見伊川無罪可罷而罷之所以著當時君相之失也嗚呼元祐元年三月召伊川為崇政殿説書至是罷之僅一年有畸耳伊川得君行道之日何其促之若是邪是知伊川之罷非伊川之不幸乃哲宗之不幸也
  吐蕃阿里庫誘果莊使㨿洮以叛岷州將种誼執之檻送京師
  棟戩既死養子阿里庫嗣為邈川首領逼果莊使帥其衆㨿洮河岷州行營將种誼等帥師執果莊檻送京師尋赦之遣居秦州招其子嘉勒斡磋及部屬以自贖阿里庫懼乃上表謝罪
  罷右司諫賈易
  時程頥蘇軾交惡其黨互相攻訐易因劾吕陶黨軾兄弟語侵文彦博范純仁太后怒欲峻責易吕公著言易言頗直惟詆大臣太甚不可處諫列耳乃止罷知懐州公著退語同列曰諫官所言未論得失顧主上方富於春秋異時有導諛惑上心者正頼左右力諫不可使人主輕厭言者吕大防劉摯王存私顧而嘆曰吕公可謂仁者之勇
  發明陸贄曰君天下者必以天下之心為心而不私其心以天下之耳目為耳目而不私其耳目故能通天下之志盡天下之情是時程頥蘇軾浸成疑貳洛蜀二黨互相攻訐則是君子自為矛盾矣賈易軄當言責理宜䋲愆言而不聽復為黜罷謂之何哉噫人君莫大乎聽言而罷司諫之臣其失已甚故書罷賈易而不去其官傷時之意亦深切矣
  戊辰三年春正月復置廣惠倉
  廣義廣恵倉田韓魏公義起者也神宗熈寧四年王安石請粥之則是廣惠之恩絶于民之老㓜貧疾不能存者乆矣至是始復之所以見哲宗恩及無告所謂有志于民者也直書于册羙自見矣
  夏四月以吕公著為司空同平章軍國事
  公著以老懇辭位乃拜司空同平章軍國事詔建第于東府之南啓北扉以便執政㑹議凡三省樞宻院之軄皆得總理間日一朝因至都堂其出不以時蓋異禮也國初以來宰相以三公平章軍國事者四人而公著與父夷簡居其二世羡其榮時熈豐用事之臣雖去其黨分布中外起私説以揺時政鴻臚丞常安民貽公著書曰善觀天下之勢猶良醫之視疾方安寧無事之時語人曰其後必將有大憂則衆必駭笑惟識微見㡬之士然後能逆知其漸故不憂於可憂而憂之於無足憂者至憂也今日天下之勢可為大憂雖登進忠良而不能搜致海内之英才使皆萃于朝以勝小人恐端人正士未得安枕而卧也故去小人為不難而勝小人為難陳蕃竇武恊心同力選用名賢天下相望太平然卒死曹節之手遂成黨錮之禍張柬之五王中興唐室以謂慶流萬世及武三思一得志至於竄移淪沒凡此者皆前世已然之禍也今怨忿已積一發其害必大可不為大憂乎公著得書黙然
  以吕大防范純仁為尚書左右僕射兼門下中書侍郎孫固劉摯為門下中書侍郎王存胡宗愈為尚書左右丞趙瞻簽書樞宻院事
  大防朴厚惷直純仁務以慱大開上意忠厚革士風二人同心戮力以相王室太后復盡心委之故元祐之治比隆嘉祐時黨論方起純仁慮之會右諫議大夫王覿以胡宗愈進君子無黨論惡之因䟽宗愈不可執政太后大怒純仁與文彦愽吕公著辨於簾前太后意未觧純仁曰朝臣本無黨但善惡邪正各以類分彦慱公著皆累朝舊人豈容雷同罔上昔先臣與韓琦富弼同慶厯柄任各舉所知當時飛語指為朋黨三人相繼補外造謗者共相慶曰一網打盡矣此事未逺願陛下戒之因極言前世朋黨之禍并録歐陽脩朋黨論上之然竟出覿知潤州而宗愈居位如故
  冬閠十二月蜀公范鎭卒
  初起鎮提舉中太乙宫兼侍讀且欲以為門下侍郎鎮雅不欲起從孫祖禹亦勸止之遂固辭不拜以銀青光禄大夫再致仕卒諡忠文鎭清白坦夷恭儉慎黙篤於行義口不言人過臨大節决大議色和而語莊常欲繼之以死雖在萬乘前無所屈其學本六經口不道佛老申韓之説契丹高麗皆傳誦其文熈寧元豐之際天下賢士大夫望以為相者鎮與司馬光二人至稱之曰景仁君實不敢有所軒輊
  己巳四年春二月東平公吕公著卒
  公著薨年七十二太皇太后見輔臣泣曰邦國不幸司馬相公既亡吕司空復逝帝亦悲感即詣其家臨奠贈太師封申國公諡正獻公著自少講學即以治心養性為本平居無疾言遽色於聲利紛華泊然無所好簡重清浄盖天禀然其識慮深敏量宏而學粹遇事善決茍便於國不以利害動其心與人交出於至誠好徳樂善見士大夫以人物為意者必問其所知與其所聞參互考實以達于上每議政事博採衆善以為善至所當守則毅然不可囘奪神宗嘗言其於人材不欺如權衡之稱物尤能避逺聲迹不以知人自處王安石愽辨騁辭人莫敢與亢公著獨以精識約言服之安石嘗曰疵吝每不自勝一詣長者即廢其敬服如此
  發明司馬光吕公著均為宰相勲業炳然光卒而具其官爵公著卒而不具其官則二人之賢否優劣亦畧可見矣此綱目書法之深意也
  三月胡宗愈免
  中丞孫覺右正言劉安世等論之也
  夏四月分經義詩賦為兩科試士罷明法科
  尚書省請復詩賦與經義兼行解經通用先儒傳注及己説又言舊明法最為下科今中者即除司法叙名反在及第進士上非是乃詔立經義詩賦兩科罷試律義凡詩賦進士習一經試本經論孟義及詩賦論䇿凡四場經義進士習兩經試本經論盂義及論䇿亦四場兩科通定高下而取觧額中分之各占其半專經者以經義定取舎兼詩賦者以詩賦為去留其名次高下則於䇿論參之初司馬光言取士之道當先徳行後文學就文學言之經術又當先於詞章神宗專用經義論䇿取士此乃復先王令典百王不易之法但王安石不當以一家私學欲蓋先儒令天下師生講觧至於律令皆當官所須使為士者果能知道義自與法律𡨋合何必置明法一科習為刻薄非所以長育人材敦厚風俗也至是遂罷之未㡬詔御試舉人仍試賦詩論三題
  發明明法者欲士之習於刑名也涑水司馬氏曰取士之道當先徳行而後文學至於律令皆當官所須使為士者果能知道義自與法令𡨋合何必置明法一科習為刻薄非所以長肓人才敦厚風俗也嗚呼以之設科取士豈不大壊學者之心術哉特書罷明法科則其予之之意蓋可見矣廣義人材者致治之利噐經義乃造就人材之公噐也以公噐而成就人材譬之用䂓矩䋲墨以正梓材也焉徃而不可哉乃若安石以私學而取士則是棄䂓矩䋲墨而求其材之成也又焉徃而可哉中庸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災及其身者也其安石之謂乎
  五月以范祖禹為右諫議大夫兼侍講
  祖禹初從司馬光脩資治通鑑在洛十五年不事進取王安石尤愛重之祖禹終不徃謁帝即位擢右正言以婦翁吕公著當國引嫌辭職再改著作即兼侍講㑹夏暑權罷講筵祖禹上言陛下今日之學與不學係他日治亂如好學則天下君子欣慕願立于朝以直道事陛下輔佐徳業而致太平不學則小人皆動其心務為邪謟以竊富貴且凡人之進學莫不於少時今聖質日長數年之後恐不得如今日之專竊為陛下惜也公著薨始除右諫議大夫尋加禮部侍郎聞禁中覔乳媪以帝年十四非近女色之時與左諫議大夫劉安世上䟽勸進徳愛身又乞太皇太后保䕶聖躬言甚切至太后謂曰乳媪之説外間虛傳也祖禹對曰外議雖虛亦足為先事之戒凡事言于未然則誠為過及其已然則又無所及言之何益陛下寧受未然之言勿使臣等有無及之悔太后深嘉之
  廣義諫軄講官乃天下治亂君徳脩否之所繫者也書曰以范祖禹為右諫議大夫兼侍講雖曰文無羙辭而其得人之羙自在其中矣
  安置蔡確于新州
  確失勢日乆遂懐怨望在安州嘗遊車蓋亭賦詩十章知漢陽軍吳處厚與確有隙上之以為皆渉譏訕其用郝處俊上元間諫高宗欲傳位武后事以斥東朝語尤切害於是臺諫言確怨謗乞正其罪詔確具析確自辨甚悉右正言劉安世等又言確罪狀著明何待具析此乃大臣委曲為之地耳乃貶確光禄卿分司南京臺諫論之不置而諌議大夫范祖禹亦言確之罪惡天下不容尚以列卿分務留都未厭衆論執政議寘確于法范純仁王存獨以為不可力争之文彦博欲貶確嶺嶠純仁聞之謂吕大防曰此路自乾興以來荆棘近七十年吾軰開之恐自不免大防遂不敢言越六日再貶確英州别駕新州安置純仁又言于太后曰聖朝宜務寛厚不可以語言文字之間曖昧不明之過竄誅大臣今舉動宜為將來法此事甚不可開端也且以重刑除惡如以猛藥治病其過也不能無損焉不聽時中丞李常中書舎人彭汝礪侍御史盛陶皆諫不可罪確悉貶逺州確至新州未㡬卒初確之具析未上也梁燾自潞州召為諫議大夫過河陽邢恕極論確有䇿立勲燾至奏之太后諭三省曰帝是先帝長子子繼父業其分當然確有何䇿立勲耶若使確他日復來欺罔上下豈不為朝廷害恐帝年少制御不得故今因其自敗如此行遣蓋為社稷也
  發明確固小人前既貶黜兹因吳處厚之私忿遂復安置新州夫以曖昧不明之過竄誅大臣亦失忠厚之道矣故書安置而不著所坐宋謫之不以罪也
  廣義竄逐奸邪當以安世之言為正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書曰去邪勿疑若純仁軰者其有昧于此哉
  六月范純仁王存罷
  吕大防言蔡確黨盛不可不治純仁靣諫朋黨難辨恐誤及善人司諫呉安詩正言劉安世因論純仁黨確純仁亦力求罷政乃出知頴昌府存確所舉也故亦出知蔡州
  以趙瞻同知樞宻院事韓忠彦許將為尚書左右丞忠彦琦之子也
  秋七月安燾罷
  以母䘮去位也
  冬十一月以孫固知樞宻院事劉摯傅堯俞為門下中書侍郎
  庚午五月春二月夏人來歸永樂之俘詔以米脂等四砦畀之
  夏人來歸永樂所獲吏士百四十九人遂詔以米脂葭蘆浮圗安疆四砦還之夏得地益驕發明來歸者夏人心服而歸之也因其歸俘畀之四砦則其綏懐逺人之心至矣宋人恃甲兵之力百戰而得四砦則其不義從可知焉今夏人慕義來歸永樂之俘不因此而畀之四砦則兵連禍結何以服來降之心哉故詳書予之其與春秋書齊人來歸鄆讙龜隂田同義
  文彦博致仕
  彦博復居政府無嵗不求去㑹殿中侍御史賈易言彦博至和建儲之議不可信太后命付史舘彦博益求罷乃以太師充䕶國軍山南西道節度等使致仕令有司備禮册命宴餞于玉津園先是遼使耶律永昌來聘蘇軾舘之與永昌入覲見彦博於殿門外却立改容曰此潞公也邪問其年曰何壯也軾曰使者見其容未聞其語其總理庻務雖精練少年有不如其貫穿古今雖專門名家有不逮永昌拱手曰天下異人也
  廣義抑考潞公於元豐六年十一月以太師致仕後於哲宗元祐元年四月復詔起平章軍國重事班宰相上則人臣之位極矣朝廷之恩篤矣然而潞公無嵗不求去者盖其心即伊尹罔以寵利居成功之心也若夫安石要君而患得患失者其賢不肖何如邪
  三月趙瞻卒以韓忠彦同知樞宻院事蘇頌為尚書左丞
  忠彦嘗與傅堯俞許將論事不合俱求罷政殿中侍御史上官均言大臣之任同國休戚廟堂之上當務恊諧使中外之人冺然不知有同異之迹若悻悻然辨論不顧事體何以觀視百僚堯俞等雖有辨論之失然事皆緣公無顯惡大過望令就軄太后從之
  夏四月孫固卒
  固宅心誠粹不喜矯亢與人居乆而益信故更歴夷險而不為人所疾害傳堯俞言司馬公之清節孫公之淳徳盖所謂不言而信者也世以為確論
  秋八月召鄧潤甫為翰林學士承㫖罷御史中丞梁燾諫議大夫劉安世朱光庭
  初潤甫以母䘮終制除吏部尚書梁燾權給事中駁之改知亳州至是復以承旨召燾為中丞與左諫議大夫劉安世右諫議大夫朱光庭交章論潤甫出入王吕黨中始終反覆今之進用實係君子小人消長之機又言潤甫嘗為蔡確制稱確有定策之功以欺惑天下乞行罷黜累䟽不報燾等因力請外乃出燾知鄭州光庭知亳州安世提舉崇宫時劉摯上䟽請請暫出潤甫留燾等蘇轍亦三䟽論之皆不報自司馬光卒後王安石之徒多為飛語以揺在位大臣為自全計吕大防范純仁二相尤畏之欲用其黨以平舊怨謂之調停太后疑不決轍復上䟽曰先帝疾頺靡之俗將以綱紀四方而臣下不能將順造作諸法上逆天意下失民心今二聖因民所願取而更之上下忻慰前者用事之臣不加斥逐宥之於外蓋已厚矣而議者惑於衆説乃欲招而納之與之共事此軰若返豈肯但已哉必將戕害衆人以快私忿人臣被禍盖不足言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䟽入太后曰轍疑吾君臣兼用邪正其言極中理諸臣從而和之調停之説遂已
  發明古之聖賢不戒於羣陰盛長之際而戒於一隂方生之時其故何歟然一陰雖微其勢必盛與其慮之於終曷若謹之於始非慮其一陰之進慮其羣隂連類而進耳故易曰馴致其道至堅氷也潤甫乃王吕之黨其心非端謹之徒今而召用實繫君子小人消長之機宗社生民休戚之寄是以梁燾等交章切諫則其防微杜漸之意深矣不惟不聽而又罷之是盖用一小人退衆君子抑何可以服天下哉綱目上書召鄧潤甫下書罷梁燾等則不再貶而其義自見
  冬十二月許將卒
  辛未六年春二月以劉摯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蘇轍為尚書右丞王巖叟簽書樞宻院事
  轍除命既下右司諫楊康國奏曰轍之兄弟謂其無文學則非也蹈道則未也其學乃學為儀秦者也其文率務馳騁好作為縱横捭闔無安静理陛下若悦蘇轍文學而用之不疑是又用一安石也轍以文學自負而剛狠好勝則與安石無異不報巖叟居言軄五年正諫無隐及拜簽樞宻謝因進曰太后聽政以來納諫從善務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静願信之勿疑守之勿失復進言于帝曰陛下今日聖學當深辨邪正正人在朝則朝廷安邪人一進便有不安之象非謂一夫能然蓋其類應之者衆上下蔽䝉不覺養成禍胎爾又曰或聞有以君子小人參用之說告陛下者不知果有之否此乃深誤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無參用之理聖人但云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則泰君子在外小人在内則否小人既進君子必引類而去若君子與小人競進則危亡之基也兩宫深然之
  夏五月朔日食○六月浙西水
  杭州死者五十萬蘇州死者三十萬詔賜米百萬石錢二十萬緡賑之
  發明日者人君之表水者陰沴之形是皆陰盛陽微之象政事舛錯之徴是時剗革故弊朝廷清明而災異疊見者何也意者君子小人迭為消長而天心仁愛特為譴告焉耳君天下者茍能因此而警懼之峻小人出入之防嚴政事興衰之路然後天變可弭人心可格天下可治矣惜乎哲宗不足以語此
  翰林學士承㫖蘇軾罷
  初軾以論事為衆所忌趙挺之王覿攻之遂出之杭州未㡬召還侍御史賈易復劾軾元豐末在揚州聞先帝厭代作詩及草吕惠卿制皆誹怨先帝無人臣禮御史中丞趙君錫亦繼言之太后怒罷易知宣州君錫知鄭州吕大防請併軾兩罷乃出軾知潁州尋改知揚州
  秋七月復制置解鹽使
  詔觧鹽復許通商
  冬十一月罷劉摯知鄆州
  摯性峭直有氣節不為利誘威怵自初輔政至為相脩嚴憲法辨白邪正專以人物處心孤立一意不受請謁與吕大防同位國家大事多決于大防惟進退士大夫實執其柄然持心少恕勇於去惡竟為朋讒竒中遂與大防有隙先是蔡確之貶邢恕亦謫監永州酒稅以書抵摯摯故與恕善答其書有永州佳處第徃以俟休復之語排岸官茹東濟得其書隂録以示中丞鄭雍殿中侍御史楊畏二人方附吕大防因箋釋其語上之曰休復者語出周易以俟休復者俟他日太皇太后復子明辟也又章惇諸子故與摯子游摯亦間與之接雍畏謂延見接納為牢籠之計以覬後福且論王巖叟梁燾劉安世朱光庭等三十人皆其死友太后於是靣諭摯曰言者謂卿交通匪人為異日地卿當一心王室若章惇者雖以宰相處之未必樂也摯惶恐退上章自辨而梁燾王巖叟果上䟽論救之太后曰垂簾之初摯斥排姦邪實為忠直但此二事非所當為也遂罷知鄆州給事中朱光庭駁之曰摯忠義自奮朝廷擢之大位一旦以疑而罷天下不見其過言者以光庭為黨亦罷知亳州
  廣義劉摯之罷實大防為之也若大防者其於包荒之量有愧焉
  中書侍郎傅堯俞卒
  堯俞重厚寡言遇人不設城府人不忍欺論事君前畧無囘隱退與人言不復有驚異色素與王安石善熈寧初自知廬州入京時方行新法安石謂之曰舉朝紛紛俟君來乆矣將以待制諫院處君堯俞曰新法世以為不便誠如是當極論之安石怒遂不用司馬光嘗謂邵雍曰清直勇三徳人所難兼吾於欽之畏焉雍曰欽之清而不耀直不不激勇而能温是為難耳欽之堯俞字也及卒太后謂輔臣曰傅侍郎清直一節始終不變金玉君子也方倚以為相遽至是乎諡獻肅
  發明堯俞重厚寡言論事畧無囘隱太后稱其清直一節始終不變誠賢臣也故卒而具官所以深予之耳
  壬申七年春三月以程頥直秘閣判西京國子監既而罷之
  頥服闋三省擬除舘職判檢院蘇轍進曰頥入朝恐不肯静太后納之遂差管勾崇福宫頥亦懇辭訖不就職范祖禹言頥經術行義天下共知司馬光吕公著豈欺罔者邪但草茅之人未習朝廷事體則有之寧有他故如言者所指哉乞召勸講必有補聖明不聽
  發明甚矣君子之道難行而小人之姦易售也昔者頥在經筵而蘇軾以不近人情譛兹者頥直秘閣而蘇轍以恐不肯静沮則是蘇氏兄弟相繼擯頥何也蓋由程子剛正不阿羣而不黨是先有以見絶於人云爾殊不知以君子而遇君子則道同志合其利斷金心孚意契矣小人而遇君子則心背神馳疾如芒刺勢猶氷炭矣故夫書既而罷之所以致其惜之之意焉
  廣義向之君子小人一䟽固足以見子由之正今則詆毁伊川亦足以見子由之邪嗚呼人心操舎無常可不畏哉雖然伊川不遇哲宗天也蘇氏之子焉能使伊川不遇哉
  夏四月始備六禮立皇后孟氏
  后洺州人馬軍都虞侯元之孫帝年益壯太皇太后歴選世家女百餘入宫后年十六太皇太后及太后皆愛之教以女儀至是太皇太后諭執政曰孟氏女能執婦禮宜正位中宫命學士草制又以近世禮儀簡畧詔翰林臺諫給舎與禮官議册后六禮以進遂命吕大防兼六禮使韓忠彦充奉迎使蘇頌王巖叟充發册使蘇轍趙宗景充告期使高宻郡王宗晟范百禄充納成使王存劉奉世充納吉使梁燾鄭雍充納采問名使帝御文徳殿册為皇后太皇太后語帝曰得賢内助非細事也既而嘆曰斯人賢淑惜福薄耳異日國有事變必此人當之
  發明夫婦人倫之大綱皇后天下之共母其禮至重固不可忽古者六禮備然後醮六禮者何也蓋發册告期納成納吉納采問名是也太后以六禮而立孟后其亦自我作古者矣故特書曰始以見宋世未嘗舉行至是而始行之也雖然綱目書之非惟正孟后之始亦宜正孟后之終而哲宗他日亦不可得而擅廢云耳其謹㣲之意深焉
  五月王巖叟罷
  言者論巖叟捄劉摯為朋黨出知鄭州
  遼女眞部節度使和哩布死
  和哩布疾篤呼弟英格謂曰烏雅舒柔善若辨集契丹事阿古達能之遂卒母弟頗拉淑襲為節度使和哩布嚴重多智每戰未嘗被甲襲位之初内外潰叛和哩布乃因敗為功變弱為彊破和諾克薩塔烏春烏木罕基業始大初建官屬統諸部其官之長皆稱貝勒焉和哩布有子十一人烏雅舒其長阿古達其次也
  六月以蘇頌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蘇轍為門下侍郎范百禄為中書侍郎梁燾鄭雍為尚書左右丞韓忠彦知樞宻院事劉奉世簽書院事○秋八月陜西地震
  永興軍蘭州鎭戎軍環州地皆震
  發明地震而必書記大異也地不能自震必逆氣交并然後為之震動耳時小人進長之機已萌誠泰將極而否欲來之時也故災異之發先為譴告焉朱子曰王者知有天而畏之言行必信政教必立喜怒必公用舎必當黜陟必明賞罰必行而兢業畏天可也茍不畏天肆意無厭則天怒民怨天下亦不能善保矣又安能望其民之歸從哉綱目遇異必書謹天變之意於斯可見
  九月召蘇軾為兵部尚書兼侍讀
  軾自揚州召為兵部尚書兼侍讀尋又遷禮部兼端明侍讀二學士御史董敦逸黄慶基言軾為中書舎人時草吕惠卿制詞指斥先帝其弟轍相為表裏以紊朝政吕大防奏曰先帝欲富彊中國鞭撻四夷而一時羣臣將順太過故事或失當太皇太后與皇帝臨御因民所欲隨時捄改蓋理之當然比來言官用此以中傷士人兼欲揺動朝廷意極不善轍亦為其兄辨所撰惠卿謫詞其言及先帝者有曰始以帝堯之仁姑試伯鯀終焉孔子之聖不信宰子初非謗誹先帝太后曰先帝追悔徃事至於泣下大防曰先帝一時過舉非其本意太后曰此事官家宜深知於是罷敦逸慶基為湖北福建路轉運判官未㡬軾亦罷知定州
  癸酉八年春三月蘇頌范百禄罷
  先是侍御史賈易坐言事出既復監司更赦除知蘇州頌謂易在御史名敢言不宜下遷於簾前争之時殿中侍御史楊畏來之卲附吕大防蘇轍即劾頌稽留詔命頌遂上章辭位乃罷為觀文殿學士集禧觀使頌噐局閎逺以禮法自持為相務在奉行故事使百官守法遵職量能授任杜絶僥倖之原深戒疆塲之臣邀功生事論議有未安者毅然力争之見帝年㓜諸臣太紛紜常曰君長誰任其咎每大臣奏事但取決於太后帝有言或無對者惟頌奏后已必再禀帝帝或有所宣諭必告諸臣以聽聖語帝深重之百禄坐與頌同職事畏等累章劾之遂罷知河中府
  廣義大防既罷劉摯矣今又罷蘇頌則知大防不惟有愧于休休有客之臣其實流于媢嫉忌能之夫矣味諸分註其義始得
  夏六月梁燾罷
  夏人自得四砦累遣使以地界為言詔二府議燾與同列語不合遂乞去帝不許至是以疾罷燾自立朝一以引㧞人物為意嘗作薦士録具載姓名或曰公所植桃李乘時而發但不向人開耳燾笑曰燾出入侍從致位執政八年之間所薦用之不盡負愧多矣帝以燾求去遣近臣宻訪人材燾具奏訪人才可大任者陛下當自知之但須識别邪正公天下之善惡圗任舊人中堅正純厚有人望者不牽左右好惡之言以移聖意天下幸甚帝然之
  廣義觀分註備載梁燾之事則知燾乃難進易退之君子也豫之介石燾其有焉
  秋七月以范純仁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
  純仁入謝太后謂曰或謂卿必先引用王覿彭汝礪卿宜與吕大防一心對曰此二人實有士望臣終不敢保位蔽賢望陛下加察純仁之將召也殿中侍御史楊畏附蘇轍欲相之因與來之卲上䟽論純仁不可復相乞進用章惇安燾吕惠卿不報及純仁視事吕大防欲引畏為諫議大夫以自助純仁以畏不端不可用大防曰豈以畏嘗言相公邪蘇轍即從旁誦其彈文純仁初不知也已而竟遷畏禮部侍郎
  八月京東西河南北淮南水○九月太皇太后高氏崩太皇太后不豫吕大防范純仁等問疾太皇太后曰試言九年間曾施恩高氏否只為至公一男一女病且死皆不得見言訖泣下又曰老身没後必多有調戱官家者宜勿聽公等亦宜早退令官家别用一畨人乃呼左右賜社飯曰明年社飯時思量老身也尋崩太后聽政召用故老名臣罷廢新法苛政舉邉砦之地以賜西夏於是宇内復安遼主戒其臣下令勿生事於疆場曰南朝盡行仁宗之政矣有司請循天聖故事帝后皆御殿又請受册寶于文徳殿太后曰母后當陽非國家羙事況天子正衙豈所當御就崇政足矣臨朝九年朝廷清明華夏綏定力行故事抑絶外家私恩人以為女中堯舜
  發明水者隂逆而與怨氣并之所致是時數郡同日而水其異甚矣蓋水乃隂物而小人乃隂類太后既崩哲宗親政熈豐小人次第而復起卒致天下壊亂浸不能捄豈不深可惜哉上書水而下書太后崩則其義尤明且切者然後可知天變不虛生乖異不妄作感於下必見於上矣綱目比事書之其旨如此觀者不可不知也
  冬十月帝始親政詔内侍劉瑗等復入内給事
  太后既崩中外洶洶人懐顧望在位者畏懼莫敢發言翰林學士范祖禹慮小人乘間害政上䟽曰陛下方攬庻政延見羣臣此國家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機生民休戚之端君子小人進退消長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也可不畏哉先后有大功於宗社有大徳於生靈九年之間始終如一然羣小怨恨亦不為少必將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為言以事離間不可不察也唯剖析是非深拒邪説有以奸言惑聽者付之典刑痛懲一人以警羣慝則恬然無事此等既誤先帝又欲誤陛下天下之事豈堪人小再破壊邪時蘇軾方具䟽將諫及見祖禹奏曰經世之文也遂附名同進而毁已草䟽入不報㑹有旨詔内侍劉瑗等十人復職祖禹又諫曰陛下親政以來未聞訪一賢臣而所召乃先内侍四海必謂陛下私於近習不可弗聽已而祖禹復請對曰熈寧之初王安石吕惠卿造立新法悉變祖宗之政多引小人以誤國勲舊之臣屏棄不用忠正之士相繼逺引又用兵開邊結怨外夷天下愁苦百姓流徙頼先帝覺悟罷逐兩人而所引羣小已布滿天下不可復去蔡確連起大獄王韶創取熈河章惇開五溪沈起擾交管沈括徐禧俞充种諤興造西事兵民死傷者不下二十萬先帝臨朝悼悔謂朝廷不得不任其咎以至呉居厚行鐵冶之法于京東王子京行茶法于福建蹇周輔行鹽法于江西李稷陸師閔行茶法市易于西川劉定教保甲于河北民皆愁痛嗟怨比屋思亂頼陛下與先后起而捄之天下之民如解倒懸惟是向來所斥逐之人窺伺事變妄意陛下不以脩改法度為是如得至左右必進姦言萬一過聽而復用之臣恐國家自此陵遲不復振矣
  發明書始親政者八年之政自太后出也嗚呼哲宗春秋鼎盛矧當親政之初正天下政事興廢之時君子小人消長之際是宜勵精圗治確守成憲清浄𤣥黙母敢怠荒夫何親政之初未遑他務而亟召閽人入内給事豈瑗等為賢而頼以經綸天下耶噫其志亦僣矣宦寺乃小人之媒糵觀其召宦寺入内足可知姦邪彚進之機當時母敢言者惟范祖禹反覆曉告哲宗不省蓋由立心不臧而邪氣乘之故耳易曰㡬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即此而觀則人心世變㫁可推矣直書于册其義自見
  廣義范蘇二公之䟽可謂先見之明而忠貫日月者也哲宗不能信用惜哉厥後羣小彚征端人説輹而貽禍徽宗者皆哲宗有以致之也書曰啓佑我後人詩曰貽厥孫謀有國者不可以不愼
  十二月范純仁乞罷政不許
  初太皇太后寢疾召純仁曰卿父仲淹可謂忠臣在明肅埀簾時唯勸明肅盡母道明肅上賔唯勸仁宗盡子道卿當似之純仁泣曰敢不盡忠及帝親政純仁乞避位帝語吕大防曰純仁有時望不宜去可為朕留之且趣入覲帝問先朝行青苖法如何純仁對曰先帝愛民之意本深但王安石立法過甚激以賞罰故官吏急切以致民害退而上䟽其要以為青苖非所當行行之終不免擾民也時羣小力排太后時事純仁奏曰太皇保祐聖躬功烈誠心幽明共鑒議者不恤國是一何薄哉因以仁宗禁言明肅垂簾時事詔書上之曰望陛下稽倣而行以戒薄俗韓忠彦亦言于帝曰昔仁宗始政羣臣亦多言章獻之非仁宗惡其持情近薄下詔戒飭陛下能法仁祖則善矣帝不納
  復章惇吕惠卿官貶樞宻都承旨劉安世知成德軍吕大防為山陵使甫出國門楊畏首叛大防上䟽言神宗更法立制以乘萬世乞賜講求以成繼述之道帝即召對詢以先朝故臣孰可召用者畏遂列上章惇安燾吕惠卿鄧潤甫李清臣等行義各加題品且言神宗所以建立法度之意與王安石學術之羙乞召章惇為相帝深納之遂復惇惠卿官安世諫以為不可出知成徳軍
  發明復者不宜復也章惇惠卿宋之大姦今復其官則是大姦得路羣隂彚進矣況哲宗處諒隂之中擅改母政不孝殊甚先儒有曰興王賞諫臣逸王罰之劉安世以直言而貶謫果何謂哉蓋由哲宗一念之偏而偏者則易入正者則難入自此而後小人盡用新法盡復不至於天怒人怨四海分崩而不止也豈不深可惜乎豈不深可痛乎
  甲戌紹聖元年春二月以李清臣為中書侍郎鄧潤甫為尚書左丞
  潤甫首陳武王能廣文王之聲成王能嗣文武之道以開紹述故有是命范純仁以時用大臣皆從中出言于帝曰陛下親政之初四方拭目以觀天下治亂實本於此舜舉臯陶湯舉伊尹不仁者逺縱未能如古人亦須極天下之選帝不納
  發明堯舜之揖遜後世之簒國者得以藉口湯武之弔伐後世之叛君者得以藉口禹征有扈而後世之黷武者得以藉口周公誅管蔡而後世之殺同氣者得以藉口伊尹廢太甲而後世之脇君者得以藉口潤甫首陳武王能廣文王之聲成王能嗣文武之道以開紹述故竊寵榮於戱小人之心素無亷耻放辟邪侈靡所不為茍欲逄迎其君雖吮癰䑛痔而有所不恤豈顧其行已有耻見義必為之道乎是以昏夜乞哀驕人白日由君子觀之是誠揺尾乞憐之犬豕也故綱目特掲而書之于册所以深罪當時垂戒後世耳
  葬宣仁聖烈皇后○三月朔日食
  不盡如鈎
  吕大防罷
  大防立朝挺挺進退百官不可干以私不市恩嫁怨以邀譽執政八年終始如一宣仁后時懇乞避位后曰上富於春秋公未可即去少須嵗月吾亦就東朝矣及后崩殿中侍御史來之邵逆探時旨首劾大防而大防亦自求去帝亟從之
  䇿進士罷門下侍郎蘇轍
  廷試進士李清臣發䇿曰今復詞賦之選而士不知勸罷常平之官而農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説雜而役法病或東或北之論異而河患滋賜土以柔逺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啇賈之路不通夫可則因否則革惟當之為貴聖人亦何有必焉其意蓋絀元祐之政也蘇轍諫曰伏見䇿題歴詆近嵗行事有紹復熈寧元豐之意臣謂先帝設施盖有百世不可改者元祐以來上下奉行未嘗失墜至於事或失當何世無之父作於前子救於後前後相濟此則聖人之孝也漢武帝外事四征内興宫室財用匱竭於是脩鹽鐡𣙜酤均輸之政民不堪命㡬至大亂昭帝委任霍光罷去煩苛漢室乃定光武顯宗以察為明以䜟決事上下恐懼人懐不安章帝深鑒其失代之寛厚愷悌之政後世稱焉本朝眞宗天書章獻臨御攬大臣之議藏之梓宫仁宗聽政絶口不言英宗濮議朝廷洶洶者數年先帝寢之遂以安静夫以漢昭章之賢與吾仁宗神宗之聖豈其薄於孝敬而輕事變易也哉陛下若輕變九年已行之事擢任累嵗不用之人懐私忿而以先帝為辭大事去矣帝覽奏大怒曰安得以漢武比先帝轍下殿待罪衆莫敢救范純仁從容言曰武帝雄才大畧史無貶辭轍以比先帝非謗也陛下親事之始進退大臣不當如訶斥奴僕鄧潤甫越次進曰先帝法度為司馬光蘇轍壊盡純仁曰不然法本無弊弊則能改帝曰人謂秦皇漢武純仁曰轍所論事與時也非人也帝為之少霽轍平日與純仁多異至是謝曰公佛地位中人也竟落轍職出知汝州及進士對䇿考官第主元祐者居上禮部侍郎楊畏覆考乃悉下之而以主熈豐者置前列遂㧞畢漸為第一自是紹述之論大興國是遂變矣
  發明邵子曰用天下之目為目其目無所不觀矣用天下之耳為耳其耳無所不聽矣用天下之口為口其口無所不言矣用天下之心為心其心無所不謀矣是時姦臣當朝發䇿試士其意蓋絀元祐之政也轍上章辨論切中時宜見忤羣邪遂遭罷絀抑何罪乎綱目有直書而義自見者觀於此類為可見耳吁
  廣義大抵君子與小人較而小人之必勝何也蓋小人視上之所向何如耳君子惟求其是而不顧焉者也向使哲宗之向在蘇范則清臣之䇿敢出而潤甫之次敢越邪嗚呼哲宗待士求賢而所為悖謬若此則厥子之慼尚誰貽哉
  以曾布為翰林學士承㫖
  初司馬光諭布増損役法布辭曰免役一事法令纎悉皆出己手遽自改易義不可為遂以户部尚書出知太原府徙江寧過京留拜承旨
  夏四月以張商英為右正言
  帝初即位稍更新法之不便於民者商英時為開封推官上書言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今先帝陵土未乾即易變更得為孝乎復屢請執政求進且為諛詞貽蘇軾求入臺吕公著聞之不悦出為河東提刑至是召為右正言商英在外十年憾元祐諸臣因極力攻之上䟽言神宗盛徳大業跨絶今古而司馬光吕公著劉摰吕大防援引朋儔敢行譏議凡詳定局之建明中書之勘㑹户部之行遣言官之論列詞臣之誥命無非指擿嗤笑剪除陛下羽翼於内擊逐股肱於外天下之勢岌岌殆矣今天日清明誅賞未正乞下禁省檢索前後章牘付臣等看詳簽掲以上望陛下與大臣斟酌可否焉
  廣義哲宗即位之初使商英上䟽曰新法之苦於民也乆矣今陛下嗣大歴服之初而遂能改之則其孝豈惟垂訓於天下抑將垂教萬世也聖人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此聖人但語其常耳如其非道何待三年先帝既為前臣之誤今陛下當奮乾綱舉前臣之誤先帝者各抵其罪則天下幸甚以此為言則商英必將流芳百世抑何自而遺臭萬年哉書曰以張商英為右正言則是用小人者哲宗也於商英乎何尤
  貶蘇軾知英州
  全臺復言軾撰吕惠卿誥詞訕謗先帝黜軾知英州范純仁諌曰熈寜法度皆惠卿附㑹王安石建議不副先帝愛民求治之意至垂簾之際始用言者特行貶竄已八年矣言者多當時御史何故畏避不即納忠今乃有是奏豈非觀望邪帝不納未㡬侍御史虞䇿言軾罪罰未當又追一官惠州安置
  詔改元
  曾布上䟽請復先帝政事且乞改元以順天意帝從之改元祐九年紹聖元年於是天下曉然知帝意所向矣
  發明無故而改元則必有其説焉哲宗惑曾布之詭説以終述為羙談故改元祐九年而為紹聖元年噫以新法為聖而纉繼之何異惡醉而強其酒乎自安石變法民受其害幸而太后改正無餘斯民欣欣然有若更生宗社熈熈然有同再造哲宗心惑邪謀即以紹述為意悲夫司馬温公曰繼體之君謹守祖宗成法茍不隳之以逸欲敗之以䜛謟則世世相承無有窮期蓋祖宗之法善之者衆奚必紹述熈豐之弊政乎特書改元深譏之也
  罷翰林學士范祖禹
  時帝欲相章惇祖禹言惇不可用帝不悦祖禹遂乞郡乃知陜州祖禹在邇英守經據正獻納尤多每當講前夕必正衣冠如在上側命弟子侍先按講其説開列古義參之時事言簡而當義理明白蘇軾稱為講官第一
  以章惇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范純仁罷
  惇之被召也通判陳瓘從衆道謁之惇聞瓘名邀與同載詢當世之務瓘因問惇曰天子待公為政敢問何先惇曰司馬光姦邪所當先辨勢無急於此瓘曰公誤矣果爾將失天下之望惇厲聲曰光不務纉述先烈而大改成緒誤國如此非姦邪而何瓘曰不察其心而疑其迹則不為無罪若指為姦邪又復改作則誤國益甚矣為今之計惟消朋黨持中道庶可以救弊惇不悦帝既相惇純仁請去益力乃以觀文殿大學士出知頴昌府自帝親政純仁扶佑之力居多然羣邪間之不能盡行其言凡薦引人才必以天下公議其人不知自純仁所舉或曰為宰相豈可不牢籠天下士使知出於門下純仁曰但朝廷進用不失正人何必其知出於我邪
  發明先正曰公生明偏生闇甚矣哲宗之昏闇也章惇為世大姦素所知識斯人也以為守令則虐民以為臺諫則嫉善以為監司則蔽賢以為宰相則欺主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可也安能使之宰正百官儀刑四海乎范祖禹因諫勿用而罷職范純仁耻與並立而求去則是小人彚進君子彚退矣天下何由而定哉綱目書此亦不得已焉耳
  廣義嗚呼當章惇赴召之時因陳瓘之讜言而絶其醜類改行從善以輔哲宗則哲宗之惑易破而徽欽之禍無自而貽矣否之初六曰㧞茅茹以其彚貞吉亨蓋謂小人同進其惡未形能戒而吉則變而為君子矣惜乎章惇不足以語此
  召蔡京為户部尚書以林希為中書舎人
  章惇嘗言元祐初司馬光作相用蘇軾掌制所以能鼓動四方安得斯人而用之或曰林希可㑹希赴成都過闕惇欲使典書誥逞毒於元祐諸臣且許以為執政希久不得志請甘心焉凡元祐名臣貶黜之制皆希為之極其醜詆至以老姦擅國之語隂斥宣仁讀者無不憤歎一日草制罷擲筆于地曰壊名節矣
  復免役法
  章惇請復行免役法置司講議久而不決户部尚書蔡京謂惇曰取熈寧成法施行之爾何以講為惇然之雇役遂定差雇兩法司馬光章惇所見不同京再𦲷其事成於反掌兩人相倚以濟識者有以見其姦
  以蔡卞為國史修撰
  元祐中史官范祖禹等脩神宗實録盡書王安石之過以明先帝之聖蔡卞安石壻也上䟽言實録所紀類多疑似不根乞重行刋定詔從之以卞兼同脩國史卞遂從安石從子防所求安石舊作日録文餙姦偽芟落事實盡改正史
  發明夫子繫否之彖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徃小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也内隂而外陽内柔而外剛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蔡京林希蔡卞皆一時之小人徽宗用之卒以覆國豈非哲宗有以啓之歟然則朝廷所用皆小人所行皆弊政哲宗既以紹述為名徽宗復以紹述為事卒致國祚顚危浸不可捄夫豈一朝一夕之故哉由辨之不早辨也綱目書此亦謹微之意云
  廣義公天下後世之是非者史也分註載蔡卞乞重行刊定詔從之噫刊定曰重者則是欲改前之刋定者也是非得失果安在哉書之于册取譏千古
  閏月復以陸師閔等為諸路提舉常平官○罷十科舉士法○以安燾為門下侍郎○貶吏部尚書彭汝礪知江州
  言者謂其附㑹劉摯也汝礪將行帝問所欲言對曰陛下今所復者其政不能無是非其人不能無賢不肖政惟其是則無不善人惟其賢則無不得矣至郡數月而卒
  發明當事之時小人得志以一陽而處羣隂之中岌岌乎碩果之象也汝礪為羣邪所妬貶知江州則是非其罪矣故書貶而不去其官
  五月詔進士專習經義○罷制舉置宏詞科
  三省上言今進士純用經義如詔誥章表等文皆朝廷官守日用不可闕者若悉不為試之何以兼収文學博異之士於是改置宏詞科嵗詔進士登科者請試試者雖多取無過五人詞格超異者特奏命官
  劉奉世罷
  奉世敞之子也為人簡重有法度常云家世唯知事君内省不愧恃士大夫公論而已得䘮常理也譬如寒暑加人雖善攝生者不能無病正須安以處之以章惇用事力乞外乃出知成德軍
  廣義坤之六四曰括囊無咎無譽蓋言臣當守正藏晦其知今奉世當羣隂用事而能奉身退避其得坤之六四者與故書曰劉奉世罷以見罷由奉世而非上之人得以罷之也其予之之意深矣
  鄧潤甫卒○以黄履為御史中丞
  元豐末履為中丞與蔡確章惇邢恕相交結每確惇有所嫌惡則使恕道風旨於履履即排擊之時謂之四凶為劉安世所論而出至是惇復引用俾報復仇怨元祐正臣無一得免者矣
  廣義堯舜之世四凶之外皆君子故四凶甘於竄殛而無辭今也哲宗之世凶人滿朝豈止四凶而已哉時人之論未為當也
  六月除字説之禁○以曽布同知樞宻院事○秋七月奪司馬光吕公著等贈諡貶吕大防劉摰蘇轍梁燾等官詔諭天下
  黄履張商英上官均來之邵等交章論司馬光等變更先朝之法畔道逆理章惇蔡卞請發光公著冢斵棺暴尸帝問許將將對曰此非盛德事也帝乃止於是追奪光公著贈諡仆所立碑奪王巖叟贈官貶大防為秘書監摯為光祿卿轍為少府監並分司南京初李清臣冀為相首倡紹述之説以計去蘇轍范純仁亟復青苖免役法及章惇至心甚不悦復與為異惇既貶司馬光等又籍文彦博以下三十人將悉竄嶺表清臣進曰更先帝法度不能無過然皆累朝元老若從惇言必大駭物聽帝乃下詔曰大臣朋黨司馬光以下各以輕重議罰其布告天下餘悉不問議者亦勿復言初朋黨論起帝以梁燾每起中正之論其開陳排擊盡出公議朕皆記之又曰蘇頌知君臣之義無輕議也由是頌獲免而燾止謫提舉舒州靈仙觀摰語諸子曰上用章惇吾且得罪若惇顧國事不遷怒百姓但責吾曹死無所恨正慮意在報復法令益峻柰天下何
  發明嗚呼小人之禍至是極矣君子之道至是蹇矣値昏曀之世君日驕而臣日謟小人得志以害君子私相攻訐以誣善良三綱頽圮九法淪斁而天下不可以復治生民不可以復安也司馬光吕公著等皆元祐正臣初無過舉矧今已故猶奪贈諡非至不仁者弗克忍為吕大防等既罷而又貶其官此皆已甚之事耳蓋小人私刻之心勝公恕之心亡是以疾良善如讐隙犯刑憲如飲食不至於已甚之事而不止是固治亂之大㡬也君子不惟為司馬光等惜而尤為當世惜比事觀之其意自見
  廣義嗚呼元祐諸賢之貶雖若與于羣兇而害賢之心實根于哲宗也君子尚可以立其朝乎易曰履虎尾咥人凶武人為于大君其哲宗之謂乎
  八月罷廣惠倉○復免行錢○冬十月以吕惠卿知大名府
  監察御史常安民言北都重鎭而除惠卿惠卿賦性深險背王安石者其事君可知今將過闕必言先帝而泣以感動陛下希望留京矣帝納之及惠卿至京請對見帝果言先朝事而泣帝正色不荅計卒不施而去時論快之
  十二月重修神宗實錄成安置范祖禹等于逺州蔡卞進神宗實録於是祖禹及趙彦若黄庭堅等並坐詆誣降官安置永灃黔州遷卞為翰林學士初禮部侍郎陸佃預修實録數與祖禹等争辨大要是安石為之晦隱庭堅曰如公言蓋佞史也佃曰盡用君意豈非謗書乎至是佃亦落職言者又以吕大防監修神宗實録徙安州居住
  發明重修者不宜修也重修云者大抵挽邪為正辨曲作直上忠言者以為誹謗進佞語者以為嘉謀正人既沮正論不行天下否矣祖禹因修實録兹復安置此蓋小人中傷善類之意也故夫上書重修神宗實録下書安置范祖禹等于逺州則其權衡精審筆削謹嚴誠非宋史之舊文也故曰微君子莫能修之
  乙亥二年春二月復保甲法○夏四月置律學慱士○冬十月鄭雍罷○以許將蔡卞為尚書左右丞○贈蔡確太師諡忠懐
  時確黨屢言確有定䇿功會馮京卒帝臨奠確子渭京壻也於䘮次闌訴遂有是命
  貶監察御史常安民監滁州酒稅
  時蔡京深結中官裴彦臣安民因論之謂京姦足以惑衆辨足以飾非巧足以移奪人主之視聽力足以顚倒天下之是否内結中官外連朝士一不附己則誣以黨於元祐非先帝法必濟之而後已今在朝之臣京黨過半陛下不可不早覺悟而逐之他日羽翼成就悔無及矣是時京之姦始萌芽人多未測獨安民首發之又言今大臣為紹述之說皆借此名以報復私怨朋附之流遂從而和之張商英在元祐時上吕公著詩求進䛕佞無耻近乃乞毁司馬光及公著神道碑周秩為博士親定光諡為文正近乃乞斵棺鞭尸陛下察此軰之言果出於公論乎章䟽前後至數十百上度終不能囘遂丐外帝慰勉而已至是復論章惇顓國植黨乞収主柄而抑其權反覆曲折言之不置惇遣所親信語之曰君本以文學聞于時奈何以言語自任與人為怨少安静當以左右相處安民正色斥之曰爾乃為時相游説邪惇益怒至是御史董敦逸論安民黨于蘇軾兄弟會安民言事忤㫖惇遂出安民監滁州酒稅安燾救之不克發明涑水司馬氏曰切直之言非人臣之利乃國家之福是以人君夙夜求之惟弗得聞是時小人用事君子道衰不用於時則已茍為時用奚肯緘黙以取寵乎安民因論蔡京之姦而得貶則是貶之非其罪矣詎有求治之君首塞言路尚可與論政事哉易曰天地閉賢人隱括囊無咎無譽蓋言愼也觀於此言則君子處衰亂之世烏可不審其去就也歟故綱目以無罪例書深惜之爾廣義君子處於羣邪之中固當以明哲保身為貴然則安民言官也烏可以例論哉故極言羣小之惡而不顧者是其死職之宜也安民其賢矣乎
  左司諫張商英有罪免
  商英黨章惇以攻安燾帝不直之遂免
  發明枚乘曰忠臣不敢避誅以直諫故事無廢業而功流於萬世也商英既任言責是宜獻可替否激濁揚清然亦盡己之職非過分也夫何黨於章惇以攻安燾則不惟失其職抑且肆其欺矣故書左司諫張商英以明其失職書有罪免以明其可免觀綱目之所書則疾惡之旨其嚴矣哉廣義商英小人也安燾君子也既免商英則安燾不可罷今也不然於十月免商英於十一月遂免安燾迹其所由蓋哲宗親小人之心多近君子之心少故也故綱目於商英則書其官書有罪所以著其不當居是職而又有黨惇之罪也然則於安燾而不書其官與其有罪者何蓋不書其官見其不能引身退避如劉奉世不書有罪者以其救常安民也此又不可不知
  十一月安燾罷
  燾與章惇為布衣交惇覬其助己而燾不下之遂有隙惇用白帖貶謫元祐臣僚燾言于帝帝疑之鄭雍欲為自安計謂惇曰王安石作相嘗用白帖行事惇大喜取其按牘懐之以白帝燾言不行惇怨益深及救常安民惇遂言燾與之表裏出知鄭州
  貶范純仁知隨州
  時吕大防等竄居逺州㑹明堂赦章惇豫言此數十人當終身勿徙純仁聞之憂憤欲申理所親勸其勿觸怒萬一逺斥非高年所宜純仁曰事至于此無一人敢言若上心遂囘所繫大矣如其不然死亦何憾因上言大防等所罪亦因持心失恕好惡任情違老氏好還之戒忽孟軻反爾之言然牛李之禍數十年淪胥不解豈可尚遵前軌願㫁自淵𠂻原放大防等疏奏章惇大怒遂落觀文殿大學士徙知隨州
  丙子三年春正月韓忠彥罷○二月女真伐赫舍哩部阿蘇阿蘇奔遼
  生女真節度使頗拉淑死弟英格嗣以兄和卓子薩哈為國相時赫舍哩部阿蘓有異志莢格召之阿蘓與部人穆都哩阻兵為難英格自徃伐之至阿蘓城阿蘓□之徃訴于遼遼遣使止莢格勿攻莢格留和卓守阿蘓城而還
  發明外邦相攻不書此何以書著女真漸强朱室凌夷之始也綱目謹微之意亦深切矣
  秋七月竄范祖禹于賀州劉安世于英州
  時劉媫妤專寵内庭章惇蔡京摭祖禹安世元祐中諫乳媪事以為斥媫妤也於是坐二人搆造誣謗之罪授祖禹昭州别駕賀州安置安世新州别駕英州安置
  廣義嗚呼祖禹安世諫官也罪諫官不祥也考之范劉二公於元祐四年入諫至是紹聖三年葢十有一年矣而哲宗春秋則二十五年也人君當年富力强之日正當親君子逺小人今而一惑京惇之言而遽斥逐二公則哲宗拒諫之惡又浮於神宗也謂之曰哲詎可信哉
  九月廢皇后孟氏
  劉婕妤嘗同后朝景靈宫訖事就坐嬪御皆立侍婕妤獨背立簾下后閤中陳迎兒呵之不顧閣中皆忿㑹冬至朝太后於隆祐宫后座朱髹金飾婕妤亦欲得之從者知其意易座與后等衆弗能平因傳唱曰皇太后出后起立婕妤亦起尋復坐則或已徹婕妤座遂仆于地懟不復朝泣訴于帝内侍郝隨謂婕妤曰毋以此戚戚願為大家早生子此座正當婕妤有也㑹后女福慶公主疾后有姊頗知醫嘗已后危疾以故出入宫掖公主藥弗效持道家治病符水入治后驚曰姊寧知宫中禁嚴與外間異邪令右右藏之俟帝至具言其故帝曰此人之常情耳后即爇符於帝前宫中相傳厭魅之端作矣未㡬后養母聽宣夫人燕氏尼法端為后禱祠事聞詔入内押班梁從政等即皇城司鞫之捕逮宦者宫妾三十人搒掠備至肢體毁析至有㫁舌者獄成命侍御史董敦逸覆録罪人過庭下氣息僅屬無一人能出聲者敦逸秉筆疑未下郝隨等以言脇之敦逸畏禍乃以奏牘上詔廢后為華陽教主玉清妙静僊師法名冲眞出居瑶華宫時章惇欲誣宣仁后有廢立計以后逮事宣仁又陰附劉婕妤欲請建為后遂與郝隨搆成是獄天下寃之踰兩旬敦逸奏中宫之廢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臣嘗閲錄其獄恐得罪天下帝欲貶之曾布曰陛下以獄出於近習推治故命敦逸録問今乃貶之何以取信中外乃止
  發明不曰皇后孟氏廢而曰廢皇后孟氏后無可廢之實哲宗無故而廢之也蓋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孟氏太后所立六禮具備初無失徳哲宗溺愛媵妾輕棄正妻誣謟廢黜非其罪矣哲宗於一后尚不能容況亞於后者其能容手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矣然則哲宗於夫婦之情寧不為之乖戾哉觀綱目之所書則其敦夫婦之義為可見人君能知此義則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廣義自古人君莫不以正五倫而興黷五倫而敗雖創業之君而不以五倫為正者禍不在其身必及其子孫也蓋倫者天之倫理故曰天叙有典能於此則為中國為聖賢為君子所謂順天者昌是也不能此則為奸宄為禽獸為小人所謂逆天者亡是也今哲宗寵𧰟姫而廢正后其如天之倫理何綱目於孟氏之廢志其月正其號而不書有罪者所以甚哲宗之惡而為後世人君之大戒也
  冬十月雷大雨雹
  發明雷者陽精之發雹者隂氣之凝時方十月而為孟冬雷未可以出今既雷出此陽之失節也雷已出則雹不當復降而大雨雹此隂氣縱也隂陽運動有常而無忒凡失其度人為感之也今陽失節而陰氣縱小人之浸盛兆矣西夏之搆兵萌矣綱目災異必書雖不言其事應而事應具存惟明於天人相感之際響應之理則見君子所書之意矣與春秋書三月大雨震電大雨雪同意廣義九月廢皇后而十月雷且大雨雹者所以著其隂陽不和人感而天應也洪範咎徴孰謂其無驗哉
  ○夏人冦鄜延䧟金明砦
  夏人自得四砦連嵗以畫界未定侵擾邊境且遣使欲以蘭州一境易塞門二砦朝廷不許夏主乾順乃奉其母率衆五十萬大入鄜延西自順寧招安砦東自黒水安定中自塞門龍安金明以南二百里間相繼不絶至延州北五里是月自長城一日馳至金明列營環城乾順子母親督桴鼔縱騎四掠知麟州有備復還金明而後騎之精鋭者留龍安邊將悉兵掩擊不退金明遂䧟守兵二千八百惟五人得脫城中糧五萬石草千萬束皆盡將官張輿戰死初帝聞有夏㓂㤗然笑曰五十萬衆深入吾境不過十日勝不過一二砦須去已而果破金明引退
  廣義紹聖時夏人連嵗犯邊哲宗不以為慮方且罪諌官廢皇后百為之事罔不悖謬故夏人於其九月廢皇后十月即㓂鄜延嗚呼百圍之木而大風得以㧞之者膏液内涸也有國者不可以不愼
  以龔原為國子司業
  原少師王安石安石之改學校法嘗引原自助原亦為盡力及為司業遂請以安石所撰字説洪範傳及王雱論語孟子義刋板傳學者故學校舉子之文靡然從之其弊自原始
  丁丑四年春正月李清臣免
  帝幸楚王似第有狂婦人遮道呌呼告清臣謀反乃清臣姑子田氏外婦也清臣不能引去御史劾免之史臣曰哲宗親政之初見慮未定范吕諸賢在SKchar左右弼謨俾日邇忠讜䟽絶囘遹以端其志向元祐之治業庶可守也而清臣怙才躁進隂覬柄用首發紹述之説以隙國是羣姦嗣之衡決莫障重為薦紳之禍焉
  廣義謀反非細故也哲宗不罪清臣者深有寵於清臣也清臣不能引去者不以哲宗為意也上下䝉蔽莫此為甚可不畏哉
  二月追貶司馬光吕公著等官
  三省言司馬光等倡為姦謀詆毁先帝變易法度罪惡至深當時凶黨雖已死及告老亦宜薄示懲沮遂追貶司馬光為清逺軍節度副使吕公著為建武軍節度副使王巖叟為雷州别駕奪趙瞻傅堯俞贈諡追韓維到任及孫固范百祿胡宗愈等遺表恩未㡬復追貶光朱厓軍司户公著昌化軍司户
  復罷春秋科○流吕大防劉摰蘇轍梁燾范純仁等于嶺南貶韓維等三十人官大防道卒
  大防之徙安州也其兄大忠自涇原入朝帝訪大防安否且曰執政欲遷諸嶺南朕獨令處安陸為朕寄聲問之大防朴直為人所賣二三年可復見也大忠泄其語於章惇惇䋲之益力㑹侍御史來之卲言司馬光畔道逆理典刑未正鬼得而誅獨劉摰尚存實天以遺陛下於是三省言吕大防等為臣不忠罪與司馬光等不異頃朝廷雖嘗懲責而罰不稱愆生死異罪無以埀示萬世遂貶大防舒州摰鼎州團練副使轍化州燾雷州别駕純仁武安軍節度副使安置于循新雷化永五州劉奉世光祿少卿郴州居住尋安置桞州韓維落職致仕再謫均州安置王覿韓川孫升吕陶范純禮趙君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馬黙顧臨范純粹孔文仲王欽臣吕希哲吕希純吕希績姚緬吳安詩秦觀十七人通隨峽衡蔡亳單饒均池信和金光衢連横諸州居住王攽落職致仕孔文仲落職知衡州張耒晁補之賈易並監當官朱光庭孫覺趙卨李之純杜純李周並追奪官秩復追貶孔仲文李周為别駕中書舎人葉濤當制文極醜詆聞者切齒先是左司諫張商英上言願陛下無忘元祐時章惇無忘汝州時安燾無忘許昌時李清臣曾布無忘河陽時以激怒之由此諸賢皆不免時燾已卒大防行至䖍州信豐而卒天下惜之既而蘇軾自惠州徙昌化軍范祖禹自賀州徙賔州劉安世自英州徙高州純仁時因疾失明聞命怡然就道或謂近名純仁曰七十之年兩目俱䘮萬里之行豈其欲哉但區區之愛君有懐不盡若避好名之嫌則無為善之路矣諸子欲以與司馬光議役法不同為請冀得免行純仁曰吾用君實薦以致宰相昔同朝論事不合則可汝軰以為今日之言則不可也有愧心而生不若無愧心而死其子乃止每戒子弟不可小有不平聞諸子怨章惇必怒止之及在道舟覆于江純仁衣盡濕顧諸子曰此豈章惇為之哉
  發明小人之貽禍國家中傷善類無所不至在乎人君聽否何如耳茍盡信其言則國家必覆善類必傷矣司馬光等前既奪其贈諡兹又追貶其官吕大防等前既貶其官爵兹又流于嶺南此皆衰世之事非清朝之典也元祐正人何得深之深耶程子曰否者小人得志之時君子居顯榮之地禍患必及其身故宜晦處窮約也茍為不然則賢否錯雜是非混淆君子既不能受制於小人小人亦不能見容於君子禍亂相仍其及救乎是以君子必引身而退以避小人之難也據事詳書其惡自見
  降太師致仕文彦博為太子少保
  言者論其朋附司馬光詆毁先烈故也
  閏月以曾布知樞宻院事林希同知院事許將為中書侍郎蔡卞黄履為尚書左右丞
  布初附章惇覬惇引居同省故草惇制極其稱羙復賛紹述甚力惇忌之處于樞府由是稍不相能時章惇蔡卞同肆羅織貶謫元祐諸臣欲舉漢唐故事誅戮黨人帝以問將將對曰二代固有之但祖宗以來未之有本朝治道所以逺過漢唐者以未嘗輙戮大臣也帝深然之
  廣義嗚呼元祐宰執與夫太師諸賢非捐舘則告老致仕章惇舎此可也而傷害必致其極者何也蓋羣陰用事非絶蔽陽光不能霰雪之集是知追貶元祐諸賢者豈非為引用蔡卞誠賊之地哉學者比而觀之其義見矣
  三月詔中書舍人蹇序辰等編類司馬光等章䟽章惇議遣吕升卿董必察訪嶺南將盡殺流人帝曰朕遵祖宗遺志未嘗殺戮大臣其釋勿治惇志不快於是中書舍人蹇序辰上䟽言朝廷前日正司馬光等姦惡明其罪罰以告中外唯變亂典刑改廢法度訕讟宗廟睥睨兩宫觀事考言實狀彰著其章䟽案牘散在有司若不彚緝而藏之嵗乆必致淪棄願選官編類人為一帙置之二府以示天下後世之大戒章惇蔡卞請即命序辰及直學士院徐鐸編類凡司馬光等一時施行文書攟拾附著纎悉不遺由是縉紳之士無得脱禍者矣卞黨薛昻林自又乞毁司馬光資治通鑑板太學博士陳瓘因䇿士引神宗所製序文以問昻自議沮得免
  知渭州章楶城平夏
  楶以夏人猖獗上言城葫蘆河川據形勝以偪夏朝廷許之遂合熈河秦鳳環慶鄜延四路之師陽繕理他砦數十所以示怯而陰具板築守戰之備出葫蘆河川築二砦于石門峽江口好水河之隂夏人聞之帥衆來乘楶迎擊敗之二旬又二日城成賜名曰平夏城靈平砦章惇因請絶夏人嵗賜而命沿邊諸路相繼築城于要害以進拓境土凡五十餘所
  發明魯城中城春秋譏之蓋城非春秋所貴經世安民視道之得失不倚城郭溝池以為固也哲宗信章楶之狂謀築城以偪夏於乎抑末矣孟子曰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治天下者在乎行仁政以得民心推恩信以服小國則外無侵陵之患内無旰食之憂不能以理自明而乃築城偪夏人心不固城將奚為況於農事方殷之時而又輕役大衆愛民之君豈若是哉直書于䇿交罪之也
  夏五月潞公文彦博卒
  彦博逮事四朝任將相五十年名聞四夷平居接物謙下尊徳樂善如恐不及其在洛也洛人卲雍程顥兄弟皆以道自重賔接之如布衣交立朝端重公忠直諒臨事果㫁有大臣之風功成退居朝野倚重卒年九十二追復太師諡忠烈
  六月朔日食○秋八月彗星見西方
  發明是時新法縱横人民愁苦日食彗見天戒昭昭而反虛内事外恬不之懼其誣天罔人若此網目書之亦所以見當時不知警懼之意也保邦没身顧不幸哉
  ○鄜延經畧使吕惠卿復宥州
  惠卿乞諸路出兵乘便討擊詔河東環慶並聽惠卿期約惠卿遂遣將官王愍攻破宥州尋又奏築威戎威羗二城加惠卿銀青光禄大夫時章惇肆開邊隙故諸道興役進築屢被爵賞
  冬十月以邢恕為御史中丞追貶王珪為萬安軍司户參軍
  初恕久斥外心懐憤恨自河陽間道謁蔡確于鄧州將緒成太后王珪廢立事以明確與已定䇿功謀已定而無司馬光左驗㑹光子康赴闕過河陽恕乃紿康手書稱確功既而梁燾以諫議召過河陽恕復頌確功於燾且出康書為證既而恕帥中山置酒誘高遵裕之子士京曰公知元祐間獨不與先公推恩否士京曰不知又問有兄弟無士京曰有兄士充已死恕曰此乃傳王珪語言之人也當時王珪為相欲立徐王遣士充傳道言語於禁中公知否士京曰不知恕因㗖以官爵曰不可言不知為公作此事第勿以語人士京庸暗從之至是章惇蔡卞將甘心元祐諸賢引恕自助遂召還三遷為中丞恕遂以北齊婁太后宫名宣訓嘗廢孫少帝立子演設為司馬光語范祖禹曰方今主少國疑宣訓事猶可慮又令王棫為高士京作奏言父遵裕臨死屏左右謂士京曰神宗彌留之際王珪遣士充來問曰不知皇太后欲立誰我叱士充去之事遂已㑹給事中葉祖洽亦以王珪於册立時有異論於是詔追貶珪為萬安軍司户贈遵裕奉國軍節度使
  廣義邪人中傷善類雖言動食息之間其一念之烈無乎不在書曰凶人為不善亦惟日不足其邢恕之謂乎險矣哉
  十一月梁燾卒于化州○編管程頥于涪州
  頥時放歸田里帝一日與輔臣語及元祐政事曰程頥妄自尊大在經筵多不遜於是言者論頥與司馬光同惡相濟削籍竄涪州河南尹李清臣即日迫遣欲入内别叔母不許明日贐以銀一百兩頥亦不受廣義伊川放歸田里哲宗日與羣小狎侮似或可以相忘于吾道也何忽焉興此惡念而自絶于天哉此桀紂之所不為而哲宗乃居之不疑尚可以人道目之乎厥後宗社淪于沙漠未必不為害正之報也哉
  復立市易務○十二月劉摰卒于新州
  發明㤗極而否城復于隍小人内而君子外陽道消而隂道長此不可有為之時也君子之處斯世既饗君爵既食君祿雖遇小人之難亦所不辭王珪以誣䧟而追貶其爵程頥以正直而編管涪州梁燾劉摰一謫化州一謫新州皆相繼卒于貶所豈不深可惜哉小人疾害善良有同讐隙哲宗亦可謂寄生之君耳故必書卒于其地者所以正燾摰之終罪哲宗之闇也
  戊寅元符元年春正月得秦璽于咸陽
  咸陽縣民段義於劉銀村修舍得古玉印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夀永昌上之詔蔡京等辨驗京以為秦璽遂命曰天授傳國受命寳帝御大慶殿受寳行朝㑹禮詔賜義絹二百匹授右班殿直
  發明以天瑞紀元乃漢武之失先儒尹氏論之詳矣眞宗惑天書之妄而遂有大中祥符之號哲宗得咸陽之璽遂有元符之名甚失古人即位紀元之意其所由來者漸矣後世不知其義改號紛紛遂著為令何其謬哉綱目直書于册不曰改號而已在其中非羙之也正所以譏其失爾不然一璽微物何足書乎
  廣義傳國璽者秦之前以金銀為方寸璽秦得和氏璧乃以玉為之在六璽之外李斯篆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夀永昌號曰傳國璽漢高定三秦子嬰獻之王莾簒逆就元后取之莾敗李憲得之李松入長安斬憲取璽送上更始更始以奉赤眉赤眉立劉盆子盆子奉上光武後董卓作亂掌璽者投諸井中孫堅入洛討卓見井中有五色光堅浚井得璽袁術僣逆乃拘堅妻奪之術死為徐璆所得以上獻帝然而漢以傳魏魏以傳晉後劉曜入洛陽執懐帝取璽曜又為石勒所得冉閔滅勒得璽閔敗璽存於閔大將軍蔣榦其後謝尚得之於榦以晉穆帝永和八年還建康晉元興三年又為桓𤣥僣逆而得𤣥敗劉裕得之齊蕭道成簒宋復得璽蕭衍簒齊為梁又得之其後盜竊璽而歸之于齊又其後陳得之于梁隋得之于陳而秦王世民又得之于竇建徳妻曹氏厥後唐昭宣帝四年遣使奉册寳如朱梁則是温得之矣又云晉得傳國寳者乃唐僖宗廣明元年黄巢入長安魏州僧得傳國寳以為常玉將粥之或識其為傳國寳乃詣行臺獻之後梁主又為盜竊之以迎唐而石晉㓕唐唐主從珂携傳國寳登𤣥武樓自焚死嗚呼璽至此蓋已亡矣由是後之得國者各自為之故晉作受命寳其文曰受天明命惟徳永昌周又更作二寳今綱目大書元符元年春正月得秦璽于咸陽者何哉所以深著蔡京愚惑哲宗之罪也噫秦璽之文如此宜其享國長久何至二世而亡假令其璽之眞亦智者之所不貴況其偽者乎故綱目不惟月之而又地之者譏其愚也善乎王孫滿對楚子曰在徳不在鼎臣亦曰在徳不在璽後之得國者盍亦知所以貴者云
  三月下文彦博子及甫于同文舘獄遂錮劉摰梁燾子孫于嶺南以蔡京為翰林學士承㫖安惇為御史中丞彦愽之子及甫居䘮于洛服除恐不得京官扺書邢恕曰改月遂除入朝之計未可必當塗猜忌於鷹揚者益深其徒實繁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濟之以粉昆必欲以眇躬為甘心快意之地可為寒心其謂司馬昭者指吕大防獨當國久粉昆世謂駙馬都尉為粉侯韓嘉彦尚主其兄忠彦則粉昆也恕以書示蔡確之弟碩至是恕令確子渭上書訟摰等䧟其父隂圗不軓謀危宗社引及甫書為證章惇蔡卞因是欲殺摰及梁燾王巖叟等以為摰有廢立意遂置獄于同文舘令蔡京安惇雜治逮問及甫及甫因詭言其父彦博稱摰為司馬昭粉則以王巖叟靣白昆則梁燾字況之況猶兄也京惇因組織萬端將䧟諸人以族罪奏摰等大逆不道死有餘責不治無以示天下帝曰元祐人果如是乎京惇對曰誠有是心特反形未具爾㑹摰燾已卒于貶所京等奏上不及考驗乃下詔禁錮摰燾子孫于嶺南勒停巖叟諸子官職京覬求執政故治獄極意羅織元祐諸賢既成而曾布忌京宻言于帝曰蔡卞備位丞轄京不可以同升遂止進承旨京布由是有隙
  發明觀此則小人朋邪害正昏夜乞哀之情著矣是時諸賢既歿子孫僅存一二姦邪尚懐羅織君子之道何其否哉故綱目上書下獄禁錮之事下書以蔡京安惇為學士中丞則是事為二人之所搆可見綱目之修狥名責實而已
  章惇蔡卞請追廢宣仁聖烈皇后不果行
  惇卞恐元祐舊臣一旦復起日夜與邢恕等謀且結内侍郝隨為助媒糵宣仁嘗欲危帝之事旣貶王珪又起同文舘獄又誣司馬光劉摯梁燾吕大防等結主宣仁閣内侍陳衍謀廢立時衍已先得罪配朱厓又以内侍張士良嘗與衍同主后閤自郴州召還使蔡京安惇雜治之以實其説京等列鼎鑊刀鋸於前謂之曰言有即還舊職無則就刑士良仰天大哭曰太皇太后不可誣天地神祇不可欺乞就戮京等鍜鍊無所得乃奏衍䟽隔兩宫斥隨龍内侍劉瑗等于外以翦除人主腹心羽翼為大逆不道處死帝頗惑之至是惇卞自作詔書請廢宣仁為庻人皇太后方寢聞之遽起謂帝曰吾日侍崇慶天日在上此語曷從出且帝必如此亦何有於我帝感悟取惇卞奏就燭焚之郝隨覘知之宻語惇卞明日惇卞再具狀堅請施行帝怒曰卿等不欲朕入英宗廟乎抵其奏于地事得寢
  廣義分注載惇卞自作詔書欲廢宣仁母后則其窮兇極惡豈在莾卓曹瞞之下乎汴宋所以傾頺不復振者蓋以此耳
  夏四月林希免
  初章惇疑曽布在樞府間已使希為貳以相伺察希日為布所誘且恨惇不引為執政漸有怨隙邢恕承惇意論免之
  秋七月再竄范祖禹劉安世于化梅州祖禹尋卒初章惇怨范祖禹劉安世尤深必欲置諸死地至是諷蔡京併䧟二人以罪詔徙祖禹于化州安世于梅州安世至貶所章惇將必寘之死隂令殺陳衍使者過梅脇安世使自裁使者不忍而止惇又擢土豪為轉運判官使殺之判官承意疾馳未至梅三十里嘔血而死安世獲免祖禹平居恂恂口不言人過遇事則别白是非不少借隱長於勸講論諫不啻數十萬言開陳治道辨釋事宜平易明白洞見底藴雖賈誼陸贄不是過也
  發明嗚呼小人忌刻詆毁欺君罔上之心至是益甚矣文彦博等既被貶黜客死遐荒復拘子孫下獄禁錮惇卞私心未足惡念愈張離間哲宗請廢太后幸而哲宗稍悟姦謀不行柰何復嫉祖禹安世再竄他州此皆小人已甚之事愈廢愈烈而浸不可遏耳然禁錮再竄請廢宣仁大抵皆惇卞之所為何獨於請廢宣仁則斥其名原情定罪也宣仁英宗之后神宗之母哲宗祖母正名定分則惇卞安可請廢哲宗安敢擅廢乎故於禁錮再竄之事則諱其名而於請廢宣仁則斥其名也
  京師地震○冬十月夏人㓂平夏城章楶大敗之獲其將威明阿宻
  夏人圍平夏章楶禦之獲其勇將威明阿宻西壽監軍穆爾塔布斬獲甚衆夏人震駭捷至帝御紫宸殿受賀楶在涇原日久嘗言夏嗜利畏威不有懲艾邊不得休息宜稍取其土疆如古削地之制以固吾圉然後諸路出兵擇要害不一再舉勢將自蹙矣章惇與楶同宗言多見采由是創州一城砦九屢敗夏人而諸路多建城砦以逼夏及平夏之捷夏人不復振
  發明夏稱人貶之也冦者賊之之詞獲者賤之之詞所以内宋而外夏也夏人輕舉大衆入㓂平夏不為無罪曲在夏而直在宋矣師以直為壯以曲為餒故斥名而曰獲此固書法之深意也
  二年春三月遼人為夏請和
  夏人求援于遼遼主遣簽書樞宻院事蕭徳崇來為夏人議和仍獻玉帯詔郭知章報之復書謂若果出至誠深悔謝罪當徐度所宜開以自新之路
  發明夏人自平夏之役師徒撓敗心䘮氣沮然不能卑詞厚禮請和中朝而反求援契丹將謀抗拒則是手足倒置而不知去就之方矣故書遼人為夏請和以見夏不能請而遼為請之也雖然救災䘏隣春秋所貴宋以憤兵之故逓相報伐遼能為夏請和所以見其有救災䘏隣之意深予之也故特進而稱人予在契丹則責在中國矣
  夏五月置西安州
  即寧摩奎新城從經畧使章楶請也
  六月河決内黄
  河決内黄口東流斷絶吳安持等三十人降責有差以元祐間主囘河東流之議也
  秋七月洮西安撫使王贍取吐蕃邈川青唐降其酋轄戩
  初阿里庫死子轄戩嗣轄戩性嗜殺部曲暌貳大酋森摩沁展等有異志以轄戩季父索諾木丹津雄武殺之其黨皆死獨沁羅結得逃奉棟戩踈族實巴衮子巴勒蔵據薩格城轄戩殺巴勒蔵沁羅結奔河州說知州王贍以取青唐之策贍言于朝章惇許之至是贍引兵趨邈川守者以城降贍留屯之轄戩自知其下多叛乃脱身自青唐來降于贍詔以胡宗囘帥熈河以節制之
  發明取者収奪之名聲罪伐人而強奪其土地故特書曰取以著其惡然汝陽濟西皆魯地其後得之亦書曰取惡其擅兵争奪雖取本邑與奪人之有者無以異綱目取法春秋不以亂易亂故亦書曰取正其本之意也上二年與西夏搆兵至是伐吐蕃取地其暴益肆矣
  八月城㑹州
  元豐中雖加蘭會與熈河為一路而㑹州實未復至是始城會州以西安城北六砦𨽻之未㡬又以葭蘆砦為晉寧軍
  發明城非春秋所貴宋自用兵以來城之既多役民既久綱目凡城必書見勞民為重事也孟子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谿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哲宗輕用民力以城㑹州竭天下之力而不恤費天下之財而不顧輕内重外忘本逐末未有甚於此時者也茍有志於天下之君安肯作此無益哉故特書譏之
  子茂生九月立賢妃劉氏為皇后竄右正言鄒浩于新州
  妃多材藝有盛寵既搆廢孟后章惇與内侍郝隨劉友端相結請妃正位中宫時帝未有儲嗣會妃生子茂帝大喜遂立焉浩以數論事帝親擢為右正言露章劾章惇不忠慢上之罪未報而劉后立浩上䟽言賢妃與孟后争寵而孟后廢今乃立之殊累聖徳乞追停册禮帝曰此祖宗故事豈獨朕邪蓋指眞宗立劉徳妃也浩對曰祖宗大徳可法者多矣陛下不之取而效其小疵邪帝變色持其章躊躇若有所思因付于外明日章惇詆其狂妄除名勒停覊管新州尚書右丞黄履進曰浩以親被㧞擢之故敢犯顔納忠陛下遽出之死地人臣將視以為戒誰復為陛下論得失乎幸與善地不聽初陽翟田畫議論慷慨與浩以氣節相激勵劉后立畫謂人曰志完不言可以絶交矣浩既得罪畫迎諸途浩出涕畫正色責之曰使志完隱黙官京師遇寒疾不汗五日死矣豈獨嶺海之外能死人哉願君毋以此舉自滿士所當為者未止此也浩茫然自失謝曰君贈我厚矣浩之將論事也以告其友宗正寺簿王囘囘曰事有大于此者乎子雖有親然移孝為忠亦大夫人素志也及浩南遷人莫敢顧囘歛交遊錢與浩治裝徃來經理且慰安其母邏者以聞逮詣詔獄衆為之懼囘居之晏如御史詰之囘曰實嘗預謀不敢欺也因誦浩所上章㡬二千言獄上除名停廢囘即徒歩出都門行數十里其子追及問以家事不答又有曾誕者嘗三以書勸浩論孟后事浩不報及浩廢誕作玉小主人對客問以譏浩不能力諫孟后之廢而俟朝廷過舉乃言為不知㡬云
  發明春秋嫡冡始生即書于䇿與子之法也然子茂非嫡冡何以書原其情而譏之也哲宗偏愛劉妃廢棄正后然欲立劉妃為后之心非一日矣特患立之無名恐來衆議故隱忍至此兹因生子即正坤極以為名正言順無可疑者殊不知人之視巳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鄒浩既任言責禮宜直諫言既不行復為竄逐謂之何哉此蓋私欲之心勝天理之心亡浩言雖正而蔽固已深不能驟入焉爾是誠人主之大患也綱目王道之權衡此類是矣
  廣義嗚呼哲宗無罪而廢正后而夫婦之道絶有過而逐諫官而君臣之道虧則大綱絶矣厥後汴宋淪于沙漠誰其尸之雖然鄒正言孤忠勁節固人之所難能也惜其不諫於廢后之時而諌於立妃之日此乃功之所以難為而禍之所以易招也噫豫讓不諌智氏之貪地而徒殺身於國亡之秋禇遂良不諫武氏之再入而徒叩頭于册命之日鄒浩不諫哲宗于廢后之時而徒盡言于立妃為后之際是知智氏之豫讓李唐之遂良汴宋之鄒浩其皆失于此乎
  御史中丞邢恕免
  恕内懐猜猾而外持正論帝多嘉納其言章惇恐其大用切忌之恕亦揣帝稍厭惇因屢白惇短惇遂搆䧟以罪出知汝州以安惇代之
  閏月黄履罷○吐蕃隆贊復據青唐王贍擊降之詔以青唐為鄯州邈川為湟州
  轄戩既降于王贍而贍與總管王愍争功交訟于朝於是青唐大酋森摩沁展迎實巴衮入城立瑪爾戩子隆贊為主其勢復張轄戩大懼自髠為僧以祈免熈河帥胡宗囘督贍進師贍急攻隆贊及森摩沁展等皆出降贍入據其城詔以青唐為鄯州贍知州事邈川為湟州王厚知州事
  置看詳訴理局
  安惇言陛下未親政時姦臣置訴理所凡得罪熈豐之間者咸為除雪歸怨先朝収恩私室乞取公案看詳從初加罪之意復依斷施行蔡卞勸章惇置局命中書舍人蹇序辰及安惇看詳由是重得罪者八百三十家士大夫或千里㑹逮天下怨疾有二蔡二惇之謡
  子茂卒○冬十一月許夏人通好
  夏人屢敗遣其臣令能威明結等來謝罪且進誓表詔許其通好嵗賜如舊自是西陲民少安發明書許夏人通好者悔過之詞予之也春秋不貴用兵而貴息兵今因夏人謝罪即許通好其息兵之意待物之誠為可見矣西陲之民詎不少安哉
  詔諸州行三舍法
  考選升補悉如太學州許補上舍一人内舍二人嵗貢之其上舍附太學外舍試中補内舍三試不升遣還其州其内舍免試補太學外舍生
  庚辰三年春正月帝崩端王佶即位太后權同聽政赦帝崩無子皇太后向氏哭謂宰臣曰國家不幸大行皇帝無嗣事須早定章惇抗聲曰在禮律當立母弟簡王似太后曰老身無子諸王皆神宗庻子莫難如此分别惇復曰以長則申王佖當立太后曰申王有目疾不可於次則端王佶當立惇曰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言未畢曽布叱之曰章惇未嘗與臣啇議如皇太后聖諭極當蔡卞許將相繼曰合依聖㫖太后又曰先帝嘗言端王有福壽且仁孝於是惇黙然乃召端王入即位于柩前羣臣請太后權同處分軍國事后以長君辭帝泣拜移時乃許之端王神宗第十一子也史臣曰哲宗以㓜沖踐祚宣仁同政召用諸賢罷廢新法故元祐之政庻㡬仁宗柰何熈豐舊姦㧞去未盡已而媒糵復用卒假紹述之言務反前政報復善良馴致黨禍君子盡斥而國政益敝矣廣義哲宗無疾而崩其可駭也惇賊當國其能免於後世之疑乎觀分註曰惇抗聲惇黙然其情蓋可見矣
  尊皇后劉氏為元符皇后○二月立皇后王氏
  后開封人徳州刺史璪之女
  以韓忠彦為門下侍郎黄履為尚書右丞
  忠彦入對陳四事曰廣仁恩開言路去疑似戒用兵太后納之自是忠直敢言知名之士稍見収用廣義忠彦之陳四事何其切中時病哉吁忠彦之守家法如此則魏公可謂不死矣
  三月詔棄鄯湟州以畀吐蕃竄王贍等于嶺南贍未至自殺
  贍留鄯州縱所部剽掠羌衆携貳森摩等結諸族帳謀反贍擊破之悉捕斬城中羌積級如山初贍又諷諸羌酋籍勝兵者皆湼其臂無應者沁羅結請歸帥本路為倡贍聽之去遂嘯聚數千人圍邈川夏衆十萬助之城中危甚苖履姚雄帥所部兵來援圍始觧贍因棄青唐而還實巴衮與其子希斯羅斯據之羣羌復合兵攻邈川王厚亦不能支朝論請並棄邈川謂隆贊乃瑪爾戩之子遂命知鄯州賜名趙懐徳其弟巴爾丕勒鄂丹斡曰懐義同知湟州加轄戩懐逺軍節度使而貶贍于昌化軍厚于賀州胡宗囘奪職知蘄州贍至穰縣自縊死
  發明鄯湟吐蕃故地王贍等恃大國之兵力百戰而奪之非其義矣今徽宗即位之初正外夷觀徳之日兹棄鄯湟以界吐蕃竄王贍等于嶺南是乃悔過自新之羙圖也蓋自殺之例有二自殺而不書故無故者也如皇子徳昭之類是也自殺而書故有故者也如王贍之類是也觀綱目之所書則其微顯闡幽狥名責實之意深矣
  詔求直言
  以四月朔日當食詔求直言筠州推官崔鶠上書曰毁譽者朝廷之公議故責授朱厓軍司户司馬光左右以為姦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左右以為忠而天下皆曰姦此何理也夫乘時抵𡾟以盜富貴探微揣端以固權寵謂之姦可也包苴滿門私謁踵路隂交不逞宻結禁庭謂之姦可也以竒伎滛巧蕩上心以倡優女色敗君徳獨操賞刑自報恩怨謂之姦可也蔽遮主聽排斥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譏直諌者䧟以指斥以杜天下之言掩滔天之罪謂之姦可也凡此數者光有之乎惇有之乎賞繆罰濫侫人倘佯如此而國不亂未之有也小人譬之蝮蝎其兇忍害人根乎天性隨遇必發天下無事不過賊䧟忠良破碎善類至緩急危疑之際必有反覆賣國䟦扈不臣之心比年以來諌官不論得失御史不劾姦邪門下不駁詔令共持喑黙以為得計夫以股肱耳目治亂安危所繫而一切若此陛下雖有堯舜之聰明將誰使言之誰使行之夫四月陽極盛隂極衰之時而隂于陽故其變為大惟陛下畏天威聽明命大運乾綱大明邪正則天意觧矣若夫伐鼔用幣素服撤樂而無修徳善政之實非所以應天也帝覧而善之以為相州教授
  發明人主之善政不一而敬天聽言乃其大者自元豐八年書詔求直言至是十有五年僅克再見蓋亦難矣元祐以前賢后臨朝聽言納諫有可觀者紹聖以後哲宗親政諱言拒諫無足觀者上不以是而求之下不以是而告之然則天下之舌鉗之久矣天下之疾沮之深矣徽宗獨能明此而詔求直言蓋言路一開萬民鼓舞忠告善道者安能舍之而他適乎雖徽宗弗克盡終亦可以少舒累年之憤焉爾大書特書深予之也
  廣義觀崔鶠之言至今凛凛令人可敬可慕何直如焉徽宗初政而有臣如此可謂幸矣然不能置諸左右以咨啓沃而但為相州教授惡在其為求直言哉昏徳之號基於此乎
  召龔夬為殿中侍御史陳瓘鄒浩為左右正言
  韓忠彦等薦之也御史中丞安惇言鄒浩復用慮彰先帝之失帝曰立后大事也中丞不言而浩獨敢言何為不可復用惇懼而退陳瓘言陛下欲開正路取浩既徃之善惇乃誑惑主聽規騁其私若明示好惡當自惇始遂出惇知潭州
  廣義易曰無妄之疾勿藥有喜其陳鄒二公之謂乎
  詔許劉摰梁燾歸葬錄其子孫○夏四月朔日食○以韓忠彦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李清臣為門下侍郎蔣之奇同知樞宻院事○復范純仁等官徙蘇軾等于内郡
  純仁時在永州遣中使賜以茶藥諭之曰皇帝在藩邸太皇太后在宫中知公先朝言事忠直今虛相位以待不知目疾如何用何人醫之純仁頓首謝徙居鄧州在道拜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乙宫使制詞有曰豈惟尊徳尚齒昭示寵優庻㡬鯁論嘉謀日聞忠告純仁聞制泣曰上果用我矣死有餘責既又遣中使趣入覲純仁乞歸養疾帝不得已許之毎見輔臣問安否且曰范純仁得一識靣足矣軾自昌化移亷徙永更三赦復提舉玉局觀未㡬卒于常州軾與弟轍師父洵為文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雖嬉笑怒罵之辭皆可書而誦之目為舉子至出入侍從必以愛君為本忠規讜論挺挺大節但為小人忌惡不得久居朝耳
  五月詔復哲宗廢后孟氏為元祐皇后
  初哲宗嘗悔廢后事歎曰章惇壊我名節至是太后將復后位㑹布衣何文正上書言之遂降是詔自瑶華宫還居禁中
  發明徽宗踐祚五月觀綱目之所書如詔求直言召龔夬為殿中侍御史陳瓘鄒浩為左右正言詔許劉摰梁燾歸葬録其子孫此書詔復哲宗廢后孟氏為元祐皇后下書追復文彦博等三十三人官凡前人妬賢之心一毫無有詎不謂之賢哉故綱目備書所以予之也於戯使徽宗愼終如始不為變更而又有布昭聖武表正萬邦之才豈不為有宋盛徳之主惜哉
  蔡卞有罪免
  卞專托紹述之説上欺天子下脅同列凡中傷善類皆宻䟽建白然後請帝親札付外行之章惇雖巨姦然猶在其術中惇輕率不思而卞深阻寡言論議之際惇毅然主持卞或噤不啓齒一時論者以為惇迹易明卞心難見至是龔夬論惇卞之惡大畧以為昔日丁謂當國號為恣睢然不過䧟一㓂準而已及惇則故老元輔侍從臺省之臣凡天下之所謂賢者一日之間布滿嶺海自有宋以來未之聞也當是時惇之威勢震於海内此陛下所親見蓋其立造不根之語文致悖逆之罪是以人人危懼莫能自保俾其朽骨衘寃于地下子孫禁錮于炎荒忠臣義士憤悶而不敢言海内之人得以歸怨先帝其罪如此尚何俟而不正典刑哉卞事上不忠懐姦深阻凡惇所為皆卞發之為力居多望采之至公昭示譴黜未報而臺諌陳師錫陳次升陳瓘任伯雨張庭堅等極論卞罪浮于惇乞正典刑以謝天下乃出知江寧臺諌論之不已遂以秘書少監分司池州
  廣義蔡卞之罪不可勝誅故削其官而書有罪者甚其惡也曰免者以見當時失律卞之幸也
  追復文彦博王珪司馬光吕公著吕大防劉摰等三十三人官
  從韓忠彦之言也
  六月邢恕有罪安置均州
  陳瓘論其矯誣定策之罪也
  秋七月太后罷聽政○八月葬永㤗陵○九月章惇有罪免
  惇為相專圗復怨引蔡卞林希黄履來之邵張商英等居要地任言責由是正人無一得免死者禍及其孥屢興大獄以䧟忠良天下嫉之及兼山陵使靈𨏮䧟淖中踰宿而行臺諌豐稷陳次升龔夬陳瓘等劾其不恭免知越州
  廣義蔡卞章惇罪惡彌天皆書有罪免者失討賊也噫昔者丁謂以山陵使敗今惇亦以山陵使敗奸邪之敗如出一律可怪也夫
  冬十月復以程頥判西京國子監
  頥既受命即謁告欲遷延為尋醫計既而供職門人尹惇深疑之頥曰上初即位首被大恩不如是則何以仰承徳意然吾之不能仕蓋已決矣受一月之俸焉然後惟吾所欲爾未㡬致仕
  發明夫以賢人君子不容於昏亂之世者何也蓋其存心直亮處事公平不阿諛以欺世不和光而同塵時君有過則犯顔而諫諍之小人有失則放逐而迸流之是以氷炭之相反薰蕕之異嗅不至於廢黜擯棄而不止大抵清平之世陽徳方亨則君子進而小人退昏亂之世隂道浸長則小人進而君子退此固理勢之必然也程子因羣姦所忌不容於朝幸而正道攸伸復得召用庻㡬可以洩天地神人之憤矣雖徽宗闇弱不能盡終而公論寧無少快哉故大書復以程頥判西京國子監是亦改過之詞也此綱目扶天理之深意云
  安惇蹇序辰有罪除名放章惇于潭州
  惇既罷知越州陳瓘等以為責輕復論惇在紹聖中置看詳元祐訴理局凡於先朝言語不順者加以釘足剝皮斬頸㧞舌之刑其慘刻如此看詳之官如安惇蹇序辰等受大臣諷諭迎合紹述之意傳致語言指為謗訕遂使朝廷紛紛不已考之公論宜正典刑於是二人並除名放歸田里而貶惇武昌節度副使居潭州
  廣義宋之中葉破壊者皆章惇為之也書曰放惇于潭州是尚為能當其罪也乎
  蔡京有罪免削林希官徙知揚州
  侍御史陳師錫上䟽言京卞同惡迷國誤朝而京好大喜功日夜結交内侍戚里以覬大用若果用之天下治亂自是而分祖宗基業自是而隳矣龔夬亦言京治文及甫獄本以償報私仇始則上誣宣仁終則歸咎先帝必將族滅無辜以逞其欲臣料當時必有案牘章䟽可以見其煆煉附㑹願考證其實以正姦臣之罪皆未報㑹中丞豐稷召自河南初入對與京遇京謂之曰天子自外服召公中執法今日必有高論稷正色曰行自知之是日論京姦狀帝猶未納臺諌陳瓘江公望等相繼言之帝亦不聽稷曰京在朝吾屬何靣目居此復力論之始出知永興軍言者不已乃奪職居杭州右司諫陳祐復論林希紹聖初黨附權要詞命醜詆之罪乃削端明殿學士徙知揚州
  發明徽宗初政清明正人漸用小人漸去有可觀者如蔡卞邢恕章惇安惇蹇序辰蔡京林希之類皆同惡相濟蠧政害民今而或免官或安置或除名或放逐或削爵繼書于册皆所以予之也然必曰有罪則其疾惡之㫖嚴矣
  廣義夬之九三曰壯于頄有凶獨行遇雨君子夬夬若濡有愠旡咎豐稷之去蔡京其事象之
  以韓忠彦曾布為尚書左右僕射兼門下中書侍郎布初附章惇凡惇所為多布所建白及不得同省始與垂異元符中惇以士心不附欲薦引名士且乞正所奪司馬光吕公著等贈諡布以為無益沮之且奏人主操柄不可倒持今自丞弼以至言者知畏宰相不知畏陛下其意蓋欲傾惇㑹哲宗崩而止及帝即位銳意圗治延進忠鯁布因力排紹聖之人而去之既拜相其弟翰林學士肇引嫌出知陳州言于布曰兄方得君當引用善人翊正道以杜惇卞復起之萌而數月以來所謂端人吉士繼迹去朝所進以為輔佐侍從臺諌徃徃皆前日事惇卞者一旦勢異今日必首引之以為固位計思之可為慟哭比來主意已移小人道長進則必論元祐人於帝前退則盡排元祐者於要路異時惇卞縱未至一蔡京足以兼二人可不深慮乎布不能從
  十一月詔改元
  時議以元祐紹聖均有所失欲以大公至正消釋朋黨遂詔改明年元為建中靖國由是邪正雜進矣初曾布密陳紹述之説帝不能決以問給事中徐勣勣對曰聖意得非欲兩存乎天下之事有是與非朝廷之人有忠與佞若不考其實姑務兩存臣未見其可也
  發明改元常禮不書惟失禮則書之考之分注言時議以元祐紹聖均有所失欲以大公至正消釋朋黨遂詔改明年元為建中靖國由是邪正雜進矣嗚呼君子小人不容並立今而邪正雜進終於君子盡去小人獨留天下不可得而治矣徽宗銳意圗治延進忠鯁而曾布之徒不能分别是非宻陳紹述之説君心惑亂不可救藥惜哉故綱目直書于册乃所以深譏之也
  以安燾知樞宻院事黄履免○置春秋博士○以范純禮為尚書右丞○女真攻阿蘓城取之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八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九
  起辛巳宋㣲宗建中靖國元年盡甲午宋徽宗政和四年凡十四年
  辛巳徽宗皇帝建中靖國元年春正月朔有赤氣亘天是夕有赤氣起東北亘西南中函白氣將散復有黒祲在旁右正言任伯雨言正嵗之始而赤氣起於暮夜之幽日為陽夜為隂東南為陽西北為隂朝廷為陽宫禁為隂君上為陽臣下為隂君子為陽小人為隂此宫禁隂謀下干上君子道消之證也天心仁愛以災異為警戒願陛下進忠良絀邪佞正名分擊姦惡使小人無得生犯上之心則災異可變為休祥矣
  發明禎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禍之萌夫以國家將興雖不求禎祥而禎祥自生國家將亡雖不欲妖孽而妖孽自見此無他和氣致祥乖氣致異故耳時方正嵗之始赤氣起於夜間善乎任伯雨曰日為陽夜為隂東南為陽西北為隂朝廷為陽宫禁為隂君上為陽臣下為隂君子為陽小人為隂此宫禁隂謀下干上君子道消之證也是時中國之政事日非在位之小人浸盛伯雨之言豈不為明驗乎徽宗茍聽其言益加愓厲則天變可弭人心可得惜其不足以語此即綱目之所書察當時之得失則世之治亂可以觀矣
  高平公范純仁卒
  純仁疾革口占遺表勸帝清心寡欲約已便民絶朋黨之論察邪正之歸毋輕議邉事易逐言官辨明宣
  仁誣謗且云蓋嘗先天下而憂期不負聖人之學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資以事君者也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諡忠宣純仁性夷易寛簡不以聲色加人誼之所在則挺然不少屈嘗曰吾平生所學得之忠恕二字一生用不盡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親睦宗族未嘗須臾離此也每戒子弟曰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己則昬茍能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至聖賢地位也王偁曰純仁忠厚仁恕宰平天下不澄不撓人莫能窺其際而其愛君憂國之心澟然有仲淹之風使熈寧用其言則元祐無改更之患元祐行其説則紹聖無黨錮之禍孟子謂仲尼不為己甚者於純仁見之矣
  皇太后向氏崩
  諡欽聖憲肅
  追尊太妃陳氏為欽慈皇后陪葬永裕陵
  陳氏帝生母也
  遼耶律洪基死孫延禧立
  遼主卒于混同江行宫年七十孫延禧即位是為天祚皇帝改元乾統詔為耶律伊遜所誣陷者復其官爵籍沒者出之流放者還之尋尊其考昭懐太子濬為大孝順聖皇帝廟號順宗妣蕭氏曰貞順皇后誅伊遜黨徙其子孫於邊發伊遜徳勒台之墓剖棺戮屍以其家屬分賜被殺之家
  二月貶章惇為雷州司户參軍
  任伯雨論惇久竊朝柄迷國罔上毒流縉紳乗先帝變故倉卒輙逞異志向使其計得行將寘陛下與皇太后於何地若貸而不誅則天下大義不明大法不立矣臣聞北使言去年遼主方食聞中國黜惇放箸而起稱善者再謂南朝錯用此人北使又問何為只若是行遣以此觀之不獨孟子所謂國人皆曰可殺雖蠻貊之邦莫不以為可殺也章八上未報㑹臺諫陳瓘陳次升等復極論之乃貶惇為雷州司户參軍初蘇轍謫雷州不許占官舍遂僦民屋惇又以為強奪民居下州追民䆒治以僦劵甚明乃止至是惇問舍于民民曰前蘇公來為章丞相㡬破我家今不可也後徙睦州卒初惇之入相也妻張氏病且死囑之曰君作相幸勿報怨既祥惇語陳瓘曰悼亡不堪柰何瓘曰與其悲傷無益曷若念其臨絶之語耶惇無以對
  發明章惇動揺中宫毒流海内雖擢髪不足以數其罪臺諌論之契丹議之是不惟國人皆曰可殺雖契丹亦云可殺徽宗誠宜加天討而正王誅也盖大惡不誅無以懲惡大善不賞無以勸善夫何既因衆劾僅貶雷州然則宋於小人何惜之之深而於君子何棄之之速哉綱目書貶章惇若無罪焉者宋用法太輕故書法如此所以深譏之也
  廣義章惇罪惡彌天不可勝誅者也徽宗一得正言伯雨之論即當原情定罪明正典刑使華夷知此大奸之脫距則新服光明神人胥恱顧不偉哉夫何伯雨之章八上猶且逡巡不決必待臺諫諸公極論然後止貶其為雷州司户參軍足見其無剛果勇決而不足與有為矣書曰愼厥終惟其始徽宗其有昧於此哉綱目所以月之而削其官者盖亦代徽宗之斧鉞也
  三月罷權給事中任伯雨
  伯雨初為右正言半嵗之間凡上百八䟽大臣畏其多言俾權給事中宻諭以少黙即為眞伯雨不聽抗論愈力時曾布欲和調元祐紹聖之人伯雨言人才固不當分黨與然自古未有君子小人雜然並進可以致治者盖君子易退小人難退二者並用終於君子盡去小人獨留唐徳宗坐此致播遷之禍建中乃其紀號不可以不戒既而欲劾布布覺之徙為度支員外郎
  廣義伯雨剛勁不撓君子也曾布依違取容小人也使徽宗移任曾布之心以任伯雨則於初政豈小補哉然則分注載曾布徙伯雨為度支員外郎而其綱則歸之徽宗者命令出於君而徽宗不得不任其責也
  夏四月朔日食○葬欽聖憲肅皇后○六月罷尚書右丞范純禮
  時韓忠彦雖首相而曾布專政漸進紹述之説諷中丞趙挺之排擊元祐諸臣純禮從容言于帝曰邇者朝SKchar命令莫不是元豐而非元祐以臣觀之神宗立法之意固善吏推行之或有失當以致病民宣仁聽㫁一時小冇潤色盖大臣識見異同非必盡懷邪為私也今議論之臣有不得志故挾此以藉口以元豐為是則欲賢元豐之人以元祐為非則欲斥元祐之士其心豈恤國事直欲快私忿以售其姦不可不深察也純禮沉毅剛正曾布憚之謂駙馬都尉王詵曰上欲除君承㫖范右丞不可詵怒㑹先館遼使純禮主宴詵誣其輙斥御名遂罷知頴昌府
  廣義純禮大臣也於其罷而分注謂之誣者何耶盖徽宗初政乃君子小人並進之時也豈有邪正並立者哉況范公日侍徽宗又不能卜其為人之實世稱二䟽見㡬范公其有愧焉
  罷左司諌江公望
  先是公望上䟽言自先帝有紹述之意輔政非其人以媚於已為同忠於君為異借威柄以快私隙使天下騷然泰陵不得盡繼述之羙元祐人才皆出於熈豐培養之餘遭紹聖竄逐之後存者無㡬矣神考與元祐之臣其先非有射鈎斬袪之隙也先帝信仇人而黜之陛下若立元祐為名必有元豐紹聖為之對有對則爭興爭興則黨復立矣陛下改元詔旨亦稱思建皇極端好惡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皇天后土實聞斯言今若渝之柰皇天后土何帝嘗以示范純禮純禮賛之乞褒遷公望以勸來者㑹蔡王府相告有不遜語及于王公望乞勿以無根之言加諸至親遂坐罷
  秋七月安燾罷以蔣之竒知樞宻院事章楶同知院事陸佃為尚書右丞○冬十月李清臣免
  清臣與韓忠彦有姻好忠彦惟其言是聽范純禮之罷亦其謀也至是以忤曾布免
  罷權給事中陳瓘
  瓘議論持平務存大體不以細故藉口未嘗及人晻昧之過及權給事中曾布使客告以將即眞瓘語子正彚曰吾與丞相議事多不合今若此是欲以官爵相餌也若受其薦進復有異同則公義私恩兩有愧矣吾有一書論其過將投之以決去就汝其書之旦持入省布使數人邀相見甫就席遽出書布大怒爭辨移時至箕踞誶語瓘色不變徐起言曰適所論者國事是非有公議公未可遽失待士禮布矍然改容信宿出瓘知泰州
  發明内君子而外小人所以為㤗内小人而外君子所以為否茍或君子小人雜處則是賢否異趨亦難為治葢君子易退小人難退二者並用於於君子盡去小人獨留然治天下者如人之一身其血氣周流則生血氣壅閉則死君者骨肉也臣者血氣也任伯雨望公望以論事切直忤曾布而罷官范純禮陳瓘亦言事剛直忤曾布而降職則是小人復盛君子復衰矣天下烏可得而平治哉此君子所以深為徽宗惜也詳書于册其義自見
  廣義一嵗中罷兩權給事中一右丞一司諫復召一巨姦為翰林學士則㣲宗初政之失盖可見矣
  十一月以陸佃温益為尚書左右丞
  益初知潭州凡逐臣在其境内如鄒浩范純仁劉奉世韓川呂希純吕陶輩率為所侵困用事者悦之
  復召蔡京為翰林學士承㫖
  供奉官童貫性巧媚善測人主微㫖先事順承以故得幸及詣三吳訪書畫竒巧留杭累月蔡京與之㳺不舍晝夜凡所畫屏障扇帶之屬貫日以逹禁中且附語言論奏于帝所由是帝屬意用京左階道録徐知常以符水出入元符皇后所太學博士范致虛與之厚因薦京才可相知常入宫言之由是宫妾宦官衆口一詞譽京遂起京知定州改大名㑹韓忠彦與曾布交惡布謀引京自助乃召為翰林學士承㫖發明三家城費春秋以為履霜之戒蓋凡事當謹於微其微不謹其盛難制是故履霜之時雖未至於堅氷而聖人以為堅氷之將至然則幾微之際豈非聖人所謹乎司馬温公曰世之治亂人之窮通事之成敗不可以力致不可以數求遇不遇而已矣舜遇堯而五典克從百揆時叙禹稷臯陶遇舜而六府三事允治地平天成於乎自蔡京進用而君心漸驕矣正人漸迸矣小人漸盛矣無益漸作矣夫以小人所進雖微所害極大歴觀自古繼世之君未始不成於君子而敗於小人也故尚書曰君勿以辨言亂舊政周易曰小人勿用必亂邦也論語曰逺佞人古之聖人卷卷於小人為戒則其教詔來世也亦深切矣綱目於蔡京復召而特書於册者其亦履霜堅氷之意云廣義翰林當以宿儒處此祖宗之垂訓也蔡京奸險渠魁豈可居此况乎文苑清高之地烏可以宦官宫妾之譽者而當是任邪徽宗所見若此他日委身沙漠尚何尤哉
  再詔改元
  曾布主於紹述請改明年元為崇寧帝從之
  發明再詔者已甚之詞也哲宗之時曾布上䟽請復先帝政事遂改紹聖之號此亦曾布主於紹述遂改崇寧之名然則曾布一小人而兩朝天子皆為所感布之罪可勝誅哉直書于冊深譏之也
  以鄧洵武為給事中兼侍講
  洵武為起居郎嘗因對言陛下乃神宗子今相忠彦乃琦之子神宗行新法以利民琦嘗論其非今忠彦更神宗之法是忠彦為能繼父志陛下為不能也必欲繼志述事非用蔡京不可又曰陛下方紹述先志群臣無助者乃作愛莫助之圖以獻其圖如史紀年表列旁行七重别為左右左曰元豐右曰元祐自宰相執政侍從臺諫郎官館閣學校各為一重左序助紹述者執政中惟温益一人餘不過三四若趙挺之范致虚王能甫錢遹之屬而已右序舉朝輔相公卿百執事咸在以百數帝出示曾布而掲去左方一姓名布請之帝曰蔡京也洵武謂非相此人不可以與卿不同故去之布曰洵武既與臣見異臣安敢與議明日改付温益益欣然奉行請相蔡京而籍異論者於是善人皆不見容而帝决意相京矣乃進洵武中書舍人給事中兼侍講
  廣義徽宗欲相蔡京意什八九又得醜類無恥一䇿譬則𬋖火而油沸湯而薪雖有龍逢比干亦無益於事也宋室不競豈無自哉
  罷禮部尚書豐稷復蔡卞邢恕呂嘉問安惇蹇序辰等官
  稷初自河南入對論罷蔡京又欲率臺屬論曾布布覺之遷稷尚書而以王覿代為中丞稷數以論事忤權近大抵以崇儉愛人為言至君子小人之際必反覆究切至是出知蘓州
  發明於戲徽宗至是浸不克終矣欲觀其政事之得失先觀其用人之賢否人君用人賢則政事和平而天下治人君用人否則政事舛訛而天下亂故孟子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豐稷以正直而罷職蔡卞等以奸邪而復官則是涇渭不分而是非無别雖有天下不可一朝居也綱目舉事而
  特書之則其予奪之意亦深切而著明矣
  壬午崇寧元年春正月河東地震
  太原等十一郡地震彌旬晝夜不止壊城壁屋宇人畜死者甚衆
  發明地乃隂質小人乃隂類地宜静而震則是隂盛陽微下干上之證也是時群隂浸長小人盈朝災異之來必矣張氏曰宣王周盛世之君也遇災而懼側身修行景公宋小國之君也反身修徳熒惑亦為之退舍此皆恐懼而修省者也今而太原等十一郡地震彌旬晝夜不止其異莫甚於此焉宋之君臣曾未見其省已責躬之實上下恬然恝不之懼豈不深可惜哉特書于冊垂戒切矣
  二月太妃朱氏卒諡曰欽成皇后祔葬永裕陵
  哲宗生母也
  三月命宦者童貫製御器于蘓杭州
  童貫置局于蘓杭造作器用曲盡其巧牙角犀玉金銀竹藤裝畫糊抹雕刻織繡諸色匠日役數千而材物所須悉科于民民力重困
  發明愼終惟始哲王所遵閉邪存誠聖人所謹盖莫難制者人心莫難遏者私欲是以古之聖賢皆防欲於未萌禁私於將動孔子之告顔淵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聴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曾子釋經文曰此謂修身在正其心古之聖賢兢兢業業固無時而不戒謹恐懼也何則欲心一萌終必制制放僻邪侈無不為之故紂為象箸箕子知其必驕侈也徽宗初政清明至是蠱惑爰命宦者製器蘓杭嗚呼陋矣天子器用自有常制曲盡其巧謂之何哉自御器既作而花石禽玩之事興花石禽玩之事興而慕道窮兵之事舉由是小人擅權朝綱日紊天下大亂浸不能支人君一念之偏其流之𡚁至于如此所以有天下者當謹之於微也綱目特書于䇿者一以見用貫之漸一以見奢欲之漸一以見亡國之漸也其謹微之意深矣
  廣義此亡國之囮也書曰始熖熖厥攸灼叙弗其絶此之謂乎
  夏五月罷韓忠彦知大名府
  忠彦為相召還流人進用忠讜之士張庭堅陳瓘鄒浩龔夬江公望常安民任伯雨陳次升陳君鍚張舜民等皆居臺諫翕然稱為得人然與曾布不協至是左司諫吳材右正言王能甫附布論忠彦變神考之法度逐神考之人材遂罷知大名府
  廣義此正治亂之機緘興亡之關捩也使徽宗移用曾布者而用忠彦則如金之禍何自而來哉
  復追貶司馬光等四十四人官
  吳材王能甫等復舉元祐黨籍以排斥諸賢諌議大夫彭汝霖言諸人罪狀已經紹聖黜削案籍俱在但可據以行不必俟指名弹擊於是司馬光文彦博等四十四人復貶奪有差
  詔籍元祐元符黨人陸佃罷
  詔元祐并元符末今來責降人除韓忠彦曾任宰相安燾曽任執政王覿豐稷見任侍從官外蘓轍范純禮劉奉世范純粹劉安世賈昜吕希純張舜民陳次升韓川吕仲甫張耒歐陽棐吕希哲劉唐老吳安詩黄庭堅黄隱畢仲游常安民劉當時孔平仲徐常王鞏張保原晁補之商倚張庭堅謝良佐韓䟦馬琮陳彦黙李祉陳祐任伯雨陳郛朱光裔蘓嘉鄭俠劉昱魯君貺陳瓘龔夬汪衍余爽湯馘程頥朱光庭張巽張士良曾燾趙約譚扆楊偁陳侚張琳裴彦臣凡五十餘人並令三省籍記不得與在京差遣又詔司馬光等二十一人子弟毋得官京師佃與曾布比而持論近恕每欲參用元祐人材尤惡奔競嘗曰人才無大相逺當以資歴序進少緩之則士知自重矣又曰今天下之勢如人大病向愈當以藥餌輔養之須其安平茍為輕事改作是使之騎射也㑹御史請更懲元祐餘黨佃言于帝曰不宜窮治乃下詔云元祐諸臣各已削秩自今無所復問言者亦勿輒言掲之朝堂言者用是論佃名在黨籍不欲窮治正恐自及耳遂罷知亳州卒
  發明黨人之禍其來尚矣自漢立黨錮而正士擯斥唐立黨禁而君子潜藏然皆不過數世而天下隨滅何也蓋正人國之元氣元氣遏絕國能乆乎宋自仁宗寶元元年書詔戒百官朋黨慶歴四年書詔戒朋黨相訐其端雖起於仁宗然亦戒之之意非籍之之意也徽宗即位纔二年上書復追貶司馬光等四十四人官下書詔籍元祐元符黨人則其見惑小人而浸不克終之意可見矣天下何由而治乎是時羣姦肆虐罔敢誰何獨陸佃一言以捄之其禍少息見忤朋邪遂為罷出可勝惜哉綱目備書于冊所以深譏之也
  以許將温益為門下中書侍郎蔡京趙挺之為尚書左右丞
  京素與屯田員外郎孫鼛善鼛嘗曰蔡子貴人也然才不勝徳恐貽天下憂及是京謂之曰我若用於天子願助我鼛曰公誠能謹守祖宗之法以正論輔人主示節儉以先百吏而絶口不言兵天下幸甚京黙然挺之初通判徳州希時相意行市易法及召試館職學士蘓軾言其聚歛小人學行無取豈堪此選挺之深衘之既拜中丞遂與曾布比黨建議紹述排擊元祐諸賢由是進居政府
  閠六月曾布免
  布與蔡京素有隙議事多不合㑹布擬壻父陳佑甫為戸部侍郎京言布私其所親布忿然争辨乆之聲色俱厲温益叱之曰曾布上前安得失禮帝不悦殿中侍御史錢遹言布援元祐之姦黨擠紹聖之忠賢於是布請罷出知潤州
  廣義布與京同一姦黨也冝其魚水何氷炭乎噫一言不合怒氣相加此小人之情狀也聖人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信哉綱目嚴於去惡故於曾布免不惟月之而又不衘之也
  秋七月以蔡京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
  制下之日賜坐延和殿命之曰神宗創法立制先帝繼之兩遭變更國是未定朕欲上述父兄之志卿何以教之京頓首謝曰敢不盡死
  發明宰相弼亮天工師長百僚不可以非其人也商高宗命傅說曰濟川作舟楫大旱作霖雨和𡙡作鹽梅陳平對文帝曰宰相佐天子理隂陽順百物撫四夷相道有關於君徳之成敗是故精於遴選罔敢輕忽蔡京以翰林學士承㫖尋為尚書左丞未幾擢為右相不過鼎之九四耳安能免折足覆公餗之凶乎繫辭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自是以右揆躐拜左揆得君如彼其專功烈如彼其卑君心愈驕天下愈亂豈不深可惜哉綱目書此文無貶詞乃所以深貶之耳
  禁元祐法置講議司於都省
  蔡京起於逐臣一旦得志天下拭目所為而京隂托紹述之柄箝制天子用熈寜條例司故事即都省置講議司自為提舉講議熈豐已行法度及神宗欲為而未暇者以其黨吳居厚王漢之等十餘人為僚屬取政事之大者如宗室冗官國用商旅鹽澤賦調尹牧每一事以三人主之凡所設施皆由是出而法制屢變無常矣
  廣義嗚呼汴宋之禍始于神宗安石終于徽宗蔡京君子原情定罪不當置神宗安石于徽宗蔡京之下
  章楶罷○復罷春秋博士○八月詔天下興學貢士作辟雍于都城南
  蔡京請興學貢士縣學生選考升諸州學州學生每三年貢太學考分三等入上等補上舍入中等補上舍下等入下等補内舍餘居外舍諸州軍觧額各以三分之一充貢工京又請建外學乃詔即京城南門外營建賜名辟雍外圓内方為屋千八百七十二楹太學專處上舍内外生而外學則處外舎生士初貢
  至皆入外學經試補入上舍内舍始得進處太學太學外舍亦令出居外學於是上舍至二百人内舍六百人外舍三千入
  發明吕氏曰漢唐之小人易知宋朝之小人難見盖自古小人之所以誤國者聚歛也嚴刑也用兵也而宋之目為小人者自王欽若丁謂始然欽若請蠲逋負釋繫囚丁謂請罷兵撫蠻㓂今蔡京入相請興學貢士囘視欽若丁謂前後一轍與君子處事何異惜其既入政府患得患失之心生而改節易行矣故曰大姦似忠大詐似信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未始不為小人也然興學貢士作辟雍本為美事作之於貶斥正人之後乃所以譏之爾
  廣義大抵學校之設無非所以明人倫辨邪正分善惡而為禮義相先之地今蔡京以姦而欺君以邪而害正以惡而凌善凡人之所不為者京一切為之然其建學之舉正以隂為不善而陽欲揜之也學者以意逆志則如見其肺肝矣
  以趙挺之張商英為尚書左右丞
  啇英為中書舍人謝表歴詆元祐諸賢及任翰林學士草蔡京拜相制極其褒美故京引之廣義書曰以趙挺之張商英為尚書左右丞分注云京引之而其綱若不預京者責在徽宗也
  復令進士兼試律○復紹聖役法○九月立黨人碑于端禮門籍元符末上書人分邪正等黜陟之
  時元祐元符末群賢貶竄死徙者畧盡蔡京猶未愜意乃與其客强浚明葉夢得籍宰執司馬光文彦博吕公著吕大防劉摰范純仁韓忠彦王珪梁燾王巖叟王存鄭雍傅堯俞趙瞻韓維孫固范百禄胡宗愈李清臣蘓轍劉奉世范純禮安燾陸佃曾任侍制以上官蘓軾范祖禹孔文仲孔武仲朱光庭孫覺鮮于侁賈易鄒浩等餘官程頥秦觀張耒晁補之黄庭堅孔平仲等内臣張士良等武臣王獻可等凡百二十人等其罪狀謂之姦黨請御書刻石于端禮門京等復請下詔籍元符末日食求言章䟽及熈寜紹聖之政者付中書定為正上正中正下三等邪上邪中邪下三等於是鍾世美以下四十一人為正等悉加旌擢鄧考甫以下五百餘人為邪等降責有差又詔降責人不得同州居住
  廣義抑考元符三年夏四月丁酉朔日食之變於時上書者有崔鶠極論章惇之惡既而又有陳師錫龔夬豐稷陳瓘江公望等相繼論蔡京之奸故京有罪免官至此立黨人碑籍元符末上書者追憾諸公故也噫京之此舉固不足以加損于彼而適足以重巳之過也書曰作偽心勞日拙京之謂矣
  冬十月蔣之竒罷○復廢元祐皇后孟氏貶韓忠彦等官竄豐稷陳瓘等于遠州
  時元符皇后閤宦者郝隨諷蔡京再廢元祐皇后京未得間既而昌州判官馮澥上書論復后為非於是御史中丞錢遹殿中侍御史石豫左膚連章論韓忠彦等乘一布衣誑言復瑤華之廢后掠流俗之虛美當時物議固已洶洶乃至踈逖小臣詣闕上書忠義激切則天下公議從可知矣望詢考大臣斷以大義無牽于流俗非正之論以累聖朝京與許將温益趙挺之張商英皆主臺臣之説帝不得已從之詔罷元祐皇后之號復居瑤華宫且治元符末議復后號者降宰臣韓忠彦曾布官追貶李清臣雷州司戸參軍
  黄履祁州團練副使安置翰林學士曾肇御史中丞豐稷諫臣陳瓘龔夬等十七人于遠州擢馮澥鴻臚寺主簿
  發明復廢者甚詞也孟氏哲宗之后徽宗之嫂况曾母儀天下哲宗以非義而廢之含忿既乆徽宗已知其枉復其后號此萬世之公議也今因奸黨之言遂興復廢之典正諸名分豈有臣廢君叔廢嫂之義乎韓忠彦等廢黜既乆兹因主復孟后仍為竄逐貶官嗚呼正道不行而邪説滋横天
  下自此多事矣若徽宗者果何以師表百王哉據事直書其義自見
  廣義考之哲宗神宗之嫡子徽宗神宗之庶子於時神宗支庶最多而徽宗之行居十三也哲宗以無嗣之故傳位徽宗則是徽宗受天下於哲宗矣夫天下既受於哲宗則哲宗乃徽宗之父而孟后乃其母焉况乎孟后之廢實由無罪天下寃之忠臣救之今而一聽讒賊之言而復廢之則徽宗乃無母之人也嗚呼禽獸尚有母豈有身為中國之主而反禽獸之不若哉是知當時天地鬼神之交憤而隂祐金人之彊而假其手理或然矣
  以蔡卞知樞密院事○遼將蕭哈里叛女真部節度使英格擊斬之
  蕭哈里叛遼亡入女真阿克展部遣族人額特埒至生女真約同舉兵英格執之㑹遼主命英格討哈里英格募兵得千餘人兄子阿古逹曰有此甲兵何事不可圖也遂次混同水盖先是女真甲兵未嘗滿千也及與哈里遇時遼兵追哈里者數千不能克英格謂遼將曰退爾軍我當獨取哈里遼將許之英格使
  阿古逹與哈里戰哈里中流矢墜馬阿古逹執而殺之因大破其黨函哈里首獻于遼遼主大喜賜予加等英格自是知遼兵之昜與益自肆矣未幾英格死兄子烏雅舒嗣
  廣義遼始弱而蕭哈里叛金始弱而英格能討叛臣以此見天心之向背栽培傾覆理必然矣
  十二月追諡哲宗子荗為獻愍太子竄鄒浩于昭州初鄒浩召自新州入對帝首及諫立后事奬歎再三詢諌草安在對曰已焚之矣退告陳瓘瓘曰禍其在此乎異時姦人妄出一緘則不可辨矣蔡京用事乃使其黨偽為浩疏有劉后殺卓氏而奪其子以為已出欺人可也詎可以欺天乎之語帝詔暴其事遂追册荗為太子而竄浩于昭州
  發明甚矣小人之愚弄其君也當時之正人獻可替否一切指為邪説毫髪之事莫不畢舉以誣善良其禍惨矣鄒浩諌立劉后在理當然蔡京惡浩偽為造疏羅織其罪乃竄昭州然則一飯之徳必報睚眦之怒必償小人之故態也今以蔡京䧟鄒浩之事觀之為益信焉直書于册不再貶而其義自見
  廣義小人投間抵隙以中傷善類其心無時而不在也京賊之䧟文忠果如陳瓘所料吁可畏哉君子之防小人計亦不可踈矣
  癸未二年春正月安置任伯雨等十二人于遠州
  蔡京蔡卞怨元符末臺諫之論已悉䧟以黨事同日貶竄任伯雨昌化軍陳瓘廉州龔夬化州陳次升循
  州陳師錫郴州陳祐澧州李深復州江公望南安軍常安民温州張舜民啇州馬涓吉州豐稷台州初蔡京帥蜀張庭堅在其幕府及入相欲引以自助庭堅不從京恨之至是亦編管于象州
  發明安置未有不書故者不書故無故者也考之分注蔡京蔡卞怨元符末臺諫之論已悉䧟黨事同日貶竄謂之何哉朱子曰小人為惡千條萬端其可惡者不但媢嫉一事而已仁人不深惡乎彼而獨深惡於此者以其有惡於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澤而其流禍之長及于後世而未巳也當時之正人恣其羅織悉䧟於罪相繼貶竄死亡畧盡悲夫卒致天下大亂勢不能支伊誰之過歟小人之過也故綱目一書再書盖亦傷時之意焉耳
  誠徽二州蠻納土加舒亶龍圖閣待制
  舒亶知南康軍辰溪蠻叛蔡京使知荆南以開拓邉土至是亶奏知誠徽州楊晟臻等二千餘人並納土詔加亶待制群臣表賀未幾曲赦兩路改誠為靖州徽為蒔竹縣
  發明蠻夷納土舒亶加官則徽宗好勝喜功之心可見安得乆而不亂乎綱目特書盖陋之也
  温益卒
  益仕宦從微至顯無片善可紀至其狡譎傳合盖天性也
  以蔡京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二月尊元符皇后劉氏為皇太后
  宫名崇恩
  復𣙜茶法
  茶自嘉祐通商熈寜中李稷提舉成都茶場稍復𣙜法而利復歸于官至是蔡京請荆湖江淮兩浙福建七路所産茶悉仍舊禁𣙜官買勿復科民即産茶州郡隨所置場申商人園户私昜之禁詔從之
  三月詔黨人子弟毋得至闕下
  其應縁趨附黨人罷任在外指射差遣及得罪停替臣僚亦如之尋又詔元符末上書進士充三舍生者罷歸以元祐學術聚徒傳授者監司覺察必罰無赦元祐上書邪等人亦毋得至京師
  廣義分注云禁元祐學術盖元祐學術有兒童走卒皆知者有先帝誦其文章而擢用之者有為講官而欲人主親賢士大夫而逺宦官宫妾者凡若此類皆其學術之正是以施諸政事無往不善特忤安石之奸故各罹竄逐耳噫元祐學術豈直善於宋哉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數君子者何負於宋而鋤治簸揚之若是邪觀其禁元祐學術則凡非元祐學術之公平正大者一切用之而恣情極欲靡所不至矣徽宗終於播遷其亦自貽厥禍也哉
  䇿進士于集英殿
  時李階為禮部進士第一階深之子而陳瓘之甥也特奏名安忱對䇿言使黨人之子階魁南宫多士無以示天下遂奪階出身而賜忱第忱惇兄也又黄定等十八人皆上書邪等上臨軒召謂之曰卿等攻朕短可也神宗哲宗何負于卿等亦並黜之
  發明書䇿進士而不言所得之人當時中選如李階黄定等十八人亦一時之士而皆不書者則亦以上書邪等棄而不取是以餘人付之以不足録示其不滿之意耳嗚呼䇿士以待非常之才而非常之才反由此而擯黜策士若是果何取哉吁
  廣義盖聞衆者公論之所在也于時廷試則羣賢畢至國論豈有公於此者乎然既賜其及第矣而蔡京復追𭧽日上書之正與邪者黜陟之何哉跡其心術無非欲新進者之附乎已也嗚呼京雖售奸計於一時萬世公論京其能逃乎
  夏四月詔毀司馬光等景靈宮繪像
  司馬光及呂公著吕大防范純仁劉摯范百禄梁燾鄭雍趙瞻王巖叟凡十人時又詔毀范祖禹唐鑑及三蘇黄庭堅秦觀文集
  廣義文章之用于世猶元氣之運于天地間也彼隂霾妖氛雖欲蔽之得乎蔡京當國未幾而詔毀諸賢文集者其意盖欲諸賢踪磨跡滅聲銷影沈而後已吁使其文章果無繫于世教則蔡京奚能媢嫉之若是哉然則京於諸賢其所以毀之者適所以譽之也京能毁於當時其能毀於後世邪實足以自毀之耳
  以趙挺之為中書侍郎張商英吳居厚為尚書左右丞安惇同知樞密院事
  廣義考之蔡京嘗為翰林承㫖於哲宗之世衆論其奸而落職矣京也正當痛懲前日之非變惡為善幸而當國非京薦賢之時乎彼之受其薦者雖以趙挺之之輩而彚征矣然其惡未形能相成而善則變而為君子矣豈不美哉易曰拔茅茹以其彚征吉亨惜乎京之才識不足以及此
  ○除故直祕閣程頥名
  言者希蔡京意論頥學術頗僻素行譎怪專以詭異聾瞽愚俗乃追毁頥出身文字其所著書令監司嚴加覺察范致虚又言頥以邪説詖行惑亂衆聼而尹焞張繹為之羽翼乞下河南盡逐學徒頥於是遷居龍門之南止四方學者曰尊所聞行所知可矣不必及吾門也
  發明按劉氏書法除名例有二書除某名者無罪者也某除名者有罪者也夫以河南程子接孟氏不𫝊之緒為當代儒者宗師而羣奸論其學術頗僻素行譎怪則邪説誣民可勝誅哉雖然孔子大聖而有叔孫武叔之毁孟子大賢而有嬖人臧倉之沮此皆斯世隆替之大機也聖賢樂天之誠抑何為而不豫乎綱目特以無罪例書則其深疾當世之意隱然見於書法之間矣廣義伊川既致仕若無預于宋事矣今亦除其名者何哉盖蔡京既進羣小則隂類衆矣况乎伊川名尊汚世正猶剥之碩果也碩果不食則衆心願戴於君子宋事或可為也今京於碩果猶且食之則是通天地間而閉塞焉者也讀史者至此寧不為之三嘆
  更鹽鈔法
  蔡京欲囊括四方之錢實中都以誇富彊而固恩寵俾商人先輸錢于榷貨務請鈔赴産鹽州郡授鹽而舊鈔悉不用商人凡三輸錢始獲一直之貨因無貲更鈔已輸錢悉乾没於是有齎數十萬券一旦廢棄者朝為豪商夕儕流丐有赴水投繯而死者商賈不通邊儲失備提㸃淮東刑獄章繹見而哀之奏改法誤民京怒奪繹官
  廣義自古姦人誤國未有不改作成憲者也况當時跳梁跋扈者莫甚於西陲足於邊用者莫甚於鹽法蔡京欲固君寵而不顧國脈之促其為計甚於鴆毒也可不畏哉
  詔童貫監洮西軍六月貫及安撫王厚復湟州貶韓忠彦等官有差
  蔡京復開邊還王厚前秩會羌人都爾伯奉希斯羅斯謀復國趙懷徳畏偪奔河南種落更挾之以令諸部朝廷患衆羌扇結遂命王厚安撫洮西合兵十萬討之京又與内客省使童貫善因言貫嘗使陜右審悉五路事宜與諸將之能否請以貫用李憲故事監其軍帝從之貫至湟州適禁中火帝下手札驛止貫毋西兵貫發視遽納鞾中厚問故貫曰上趣成功耳遂行都爾伯知王師且至集衆以拒厚聲言駐兵而隂戒行羌備益弛乃與偏將高永年異道而進都爾伯三子以數萬人分據險要厚擊殺其二子唯少子阿穆爾中矢去道遇都爾伯與俱遁厚遂拔湟州㨗聞進蔡京官三等蔡卞以下二等降徳音于熙河蘭㑹路論棄湟州罪貶忠彦為磁州團練副使安燾為祁州團練副使曽布為賀州别駕范純禮為静江軍節度副使奪蔣之竒三秩凡預議者貶黜有差
  發明春秋宋公寵信閹寺殺世適座君子譏之况使之監軍者乎童貫逢迎其主輕佻開邊卒以覆國刑人之能敗國亡家亦何甚矣胡氏曰前有任趙高以亡秦信㳟顯十常侍以亡漢寵王守澄田令孜以亡唐徽宗不知鑑覆車之轍不亦悲夫凡此類直書而義自見矣
  秋八月張商英罷
  商英復與蔡京議政不合數詆京身為輔相志在逢君御史以為非所宜言且取商英所作元祚嘉禾頌及祭司馬光文斥其反復罷知亳州詔入元祐黨籍
  廣義小人相處决無終合之理譬諸二隂相輳常欲凝滯豈能和順而長養萬物哉觀諸商英蔡京可見矣
  九月始定選人階官
  吏部侍郎鄧洵武言神宗稽古建官既正省臺寺監之職而以寄禄階易空名矣今選人七階自兩使判官至主簿尉有帶知安州雲夢縣而為河東幹當公事者有河中府司録參軍而監楚州鹽場者有瀛州軍事推官充濮州教授者殽亂紛錯莫甚於此宜造為新名因而制禄詔悉更之乃改留守節察判官為承直郎書記支使防團判官為儒林郎留守節察推官軍監判官為文林郎防團推官為從事郎令録為通仕郎知令録為登仕郎判司簿尉為將仕郎後改通仕為從政登仕為修職將仕為廸功廣義人君設官分職莫要於名實之相稱名實不稱其為治也皆苟而已書曰始定選人階官者以見前此未嘗定而此始定之也孰謂洵武小人而無是見乎所謂能動人主正此類也
  令州縣立黨人碑
  蔡京又自書姦黨為大碑頒于郡縣令監司長吏㕔皆刻石有長安石工安民當鐫字辭曰臣愚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馬相公者海内稱其正直今謂之姦邪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之罪民泣曰被役不敢辭乞免鐫安民二字于石末恐得罪後世聞者愧之
  發明於乎小人之疾忌至是極矣徽宗之昏庸至是甚矣朱子曰於天下之事有可否則㫁以公道而勿牽於内顧偏聴之私於天下之議有從違則開以誠心而勿誤以陽開隂闔之計則庶乎徳業盛大表裏光明中外遠邇心恱誠服前書立黨人碑于端禮門又書詔黨人子弟毋得至闕下此書令州縣立黨人碑畧無一毫矜恕之意黨人何負於國而疾之深耶分注載石工之言深合道義矧得時行道出於安民萬萬者而反蠧害善良哉宜乎分注備載以表之也一書再書深惡之耳廣義安民一石工也尚知國事之非則當時食禄於徽宗者皆懵焉無識可知已觀其得罪於後世之言非有卓然之見能之乎安民剛正如此使徽宗知而舉於㣲賤之中則有識者皆彈冠願仕矣又奚翅免如金之禍將見回宋狂瀾於既倒不難矣噫人才之生無處無之特顧人主所尚何如耳孟子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可不慎哉
  高麗與女真通好
  女真雖舊屬高麗不相通者乆矣㑹高麗醫者至女真還言于高麗王曰女真居黒水者部族日彊兵益精悍其王乃通使于女真自是來往不阻
  冬十月置都大軍器所
  初知渭州邢恕建兵車之議下諸路創造凡數千乗及是蔡碩又請製河北五十萬兵器及兵車萬乗於京師置官以領之
  十一月遼封耶律淳為越王
  淳興宗之孫也篤好文章昭懷太子之得罪也道宗嘗欲立淳為太子羣臣不可而止遼主即位寵待加厚號其父和囉噶為大叔封淳越王留守京東
  甲申三年春正月鑄當十大錢
  自太祖以來諸路置監鑄錢有折二折三當五隨時立制未嘗鑄當十也至是蔡京將以利惑人主始請鑄於諸路與小平錢通行于時
  發明立法亡𡚁其𡚁尚多立法有𡚁其𡚁滋甚宋興以來錢法屢變則有折二折三當五然皆隨時立制未嘗鑄當十也蔡京將以利惑人主始請鑄於諸路噫錢法屢更民不知遵守矣小人欺蔽之禍可勝言哉故綱目特書以著其失
  命方士魏漢津定樂鑄九鼎
  帝鋭意制作以文太平蔡京復毎為帝言方今泉幣所積嬴五千萬和足以廣樂富足以備禮帝惑其説而制作營築之事興矣至是京客劉昺為大司樂引蜀方士魏漢津見帝獻樂議破先儒累黍之非用夏禹以身為度之文取帝指三節三寸為度定黄鐘之律請先鑄九鼎以備百物之象然後均弦裁管為一代之樂制帝從之漢津本剩員兵士自云居蜀師事唐仙人李良授鼎樂之法皇祐中與房庻俱被召至京而黍律己成不得伸所學而退或謂漢津嘗執役於范鎮窺見其制作因掠取之蔡京神其説託之於李良云然漢津曉隂陽數術多竒中嘗語所知曰不三十年天下亂矣人未之信也
  發明古之聖王珍禽奇獸不足以為嘉祥而時和年豐方謂之嘉祥景星慶雲不足以謂太平而民康物阜方謂之太平是時災異頻仍弊政繼作斯民之憔悴益甚天下之瘡痍未安徽宗方且鋭意制作以文太平蔡京鄙夫逢迎君意盖禮樂之事待人後行漢津蜀之方士耳謬舉於朝定樂鑄鼎豈不貽笑夷狄取譏天下乎直書而義自見者此類是矣
  廣義徽宗信蔡京引方士鑄鼎以作樂謬矣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今徽宗當君臣昏徳之李而欲作禮樂則禮樂抑豈為之用哉
  三月令天下坑冶金銀悉輸内藏
  發明武王踐阼之初受師尚父丹書之戒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古先哲王戒飭如此所以終無危溢之行也傳曰仁者散財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貨天子無私蓄量入為出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徽宗侈心一動浸不克終以為國之常儲不足復令天下坑冶金銀悉輸内藏恃其富實而土木金革之事興矣土木金革之事興暴歛横征之事復作則民不堪命天下豈不從而殆哉直書于冊其義見矣
  廣義金銀天地自然之利所以養民者也烏可輸之内藏而不與民同哉噫商財無鹿臺之積而必無牧野之誅徳宗無瓊林之富而必無奉天之幸徽宗無内藏之輸亦未必有如金之祸傳曰不仁者以身發財此之謂歟
  ○三月大内災○高麗侵女真女真敗之
  高麗既與生女真通好㑹烏雅舒遣碩碩歡以兵徇海蘭甸之地下其七城高麗恐不利於己使人請議事碩碩歡使博囉往而海蘭甸亦使二詳衮如高麗高麗執二詳衮而拒博囉不納於是五水之民皆附高麗執女真團練使十四人進攻女真碩碩歡連破之及必勒騰水逐其殘衆踰境高麗王懼遣還所俘請和由是使好復通
  夏四月罷講議司
  詔諸州見行新法文字許直達尚書省其講議司官屬依制置三司條例司例推恩自張康國以下遷官者幾四十人尚書省復言追復先朝法度以來無慮千百數尚懼講求未盡乞令諸路官司有未興復者各具以聞從之
  廣義蔡京得志之初欲箝制天子即置講議司于都省至是罷之者何哉蓋司以講議名則凡曰公曰私皆得而議之也今京所為皆私而議之者或出於公則必與京矛盾矣噫置此司者蔡京也罷此司者亦蔡京也大臣之秉鈞衡不出於公則不無亡人之國矣有天下者可不戒哉
  王厚復鄯廓州五月封蔡京為嘉國公以厚為武勝節度留後
  厚帥大軍次于湟命高永年將左軍别將張誠將右軍自將中軍約宗噶爾川𦍑置陣臨宗水倚北山希斯羅斯張黄屋建大斾乘高指呼望中軍旗鼔爭赴之厚麾遊騎登山攻其北親帥强弩迎射羌退走右軍濟水擊之大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沙翳𦍑目不得視遂大敗斬首四千三百餘級俘三千餘人羅斯以一騎馳去其母龜兹公主與諸酋開城門以降厚計羅斯必且走青唐將夜追之童貫以為不能及遂止師下青唐知羅斯留一宿去貫始悔之厚將大軍趨廓州羌酋喇實鈞凌結以衆降遂入廓州詔加京司空封爵而超拜厚武勝軍節度觀察留後史臣曰吐蕃之裔守䕶西塞為不侵之臣固甞宣力王家奮擊夏虜而王安石主王韶章惇主王贍蔡京主王厚三用師其國嘉勒氏子孫無罪而就覆亡功雖訖成邊患不息及金人得秦隴乃能求其後而續其血食不較勝於宋哉
  廣義奸臣固寵榮身未始不以僥倖邊功為事殊不知功雖成而國用隨困譬猶刲股充饑饑雖充而身亦隕其為身謀也愚矣哉
  置京西北路交子所
  蔡京請置京西北路專切管幹通行交子所倣川峽路立偽造法通情轉用并隣人不告者皆罪之私造交子紙者罪以徒配已而令諸路更用錢引凖新様印製四川如舊法惟閩浙湖廣不行錢引趙挺之以為閩乃京鄉里故得免焉
  六月圗熙寧元豐功臣於顯謨閣
  廣義抑觀功臣圖形於閣有自來矣在兩漢則有宣帝之麒麟明帝之雲臺在李唐則有太宗之凌煙嗚呼功臣得預於是者豈偶然哉非攻城畧地則謀猷贊畫是皆有不世之功無前之績故人君思念不忘所以圗之於既徃而勉之於方來也今也徽宗作此顯謨一閣而圖畫熙寧元豐功臣者意安在邪豈不曰熙豐間有功之臣莫加於王安石吕惠卿章惇蔡確之輩彼司馬二蘇歐陽韓富周程張載之徒無足多者以是有功之臣而繪之于閣正欲使我後嗣子孫皆得恪守成憲國日以富兵日以强而傳之萬世不替矣噫徽宗用心若此宜乎嫓美漢唐之君而輝耀今古夫何漢唐之君生榮死哀而有宗制之稱徽宗委身沙漠而有昏徳之號盖漢唐之所圖者興王之業徽宗之所圖者亡國之事此成敗之所以不同也
  ○以王安石配享孔子
  辟雍初成詔荆國公王安石孟軻以來一人而已其以配享孔子位次孟軻吏部尚書何執中請開學殿使都人縱觀
  發明嗚呼時丁否運正學不明上有隂柔之主下有隂柔之臣正如大易繫詞豐之上六曰豐其屋蔀其家闚其戸𨶑其無人三歳不覿凶𫝊曰以隂柔居豐極處動終明極而反暗者也故為豐大其屋而反以自蔽之象無人不覿亦言障蔽之深其凶甚矣安石以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惜愚誑人主又以春秋為㫁爛不列于學官其欺天罔人莫此為甚擢髮不足以數其罪也豈非聖門之讐隙乎雖以之配享魑魅猶為不宜况我夫子在天之靈安肯與邪僻小人㑹於一堂之上而享此非禮之祭哉綱目書以王安石配享孔子乃所以深貶之耳
  廣義嗚呼吾夫子徳侔天地道貫古今納汚藏疾無所不容自古帝王莫不由之而興背之而亡所謂順天者昌逆天者亡是也特以有徳無位故得專二百四十二年春秋之權觀夫春秋一經斷自聖心起自特筆如化工之妙隨物付形隨事立義此其志也彼左氏浮誇公榖想像紛紛先儒之説皆未能造其藴奥其大要則周子所謂春秋正王道明大法為後世王者而修也信乎為𫝊世之要典經世之大法有天下者不可不崇信此經也夫何以荆公執抝之偏處己以妾婦之道要君及乎當國則違衆聖經貢舉不以取士庠序不以設官經筵不以進講其叛此經而讐於吾夫子也甚矣噫豈惟是哉吾夫子迅雷風烈必變安石則曰天變不足畏吾夫子以武王周公善繼善述安石則曰祖宗不足法吾夫子以聖言為可畏安石則曰人言不足惜凡若此者安徃而不悖吾夫子之道哉今徽宗以安石配享孔子則於孔子固無所玷而於王氏亦無所榮而徽宗則徒遺萬年之臭也此又讀史者之所當知
  置書畫算學
  書學習篆𨽻草三體明説文字説爾雅博雅方言説文則令書篆字著音訓餘書皆設問答以所解義觀其能通書意與否畫學以不放前人而物之情態形色俱若自然筆韻簡高為工算學以九章周髀及假設疑數為算問仍併歴算三式天文書為本科其生皆占經以試其取士法畧如太學上舍三等推恩以通仕登仕將仕郎為次
  廣義盖聞人君之學以修身為本以齊治為末本末具舉則為君之能事畢矣未聞以書畫算學為急務也使是學為致治之本則唐虞三代不世出之君當先為之矣又何待於宋之徽宗乎特書于冊所以譏徽宗用意之失也
  重定黨人刻石朝堂
  詔重定元祐元符黨人及上書邪等者合為一籍通三百九人刻石于朝堂餘並出籍自今毋得復彈奏户部尚書劉拯言漢唐失政皆自朋黨始今日指前日之人為黨焉知後日不以今日為黨乎大抵人之過惡自有公論何必悉拘于籍而禁錮之哉蔡京大不懌風臺臣劾之出知蘄州
  發明重定者不宜定也惡已甚也宋之所謂黨人者皆一時之君子既非有蠧政害民之事又非有挾私報怨之愆何以謂之黨人而疾之之深耶盖君子有朋而無黨小人有黨而無朋然反以君子為黨者非公平正大之事也良由小人之心欲䧟君子而難其名必目之為黨人則濟濟多士皆羅網中而小人之私意方遂耳殊不知正人天地之紀伐天地之紀則國未有不敗亡者徽宗茍能知此悔過自新可也夫何沈溺於豫弗克稍悟惜哉客死五國夫乃非天報乎一書再書深譏之也
  廣義小人之害君子直欲其聲銷影沈没世無聞然後已然而諸賢流芳百世蔡京遺臭萬年者其皆出于此乎嗚呼君子小人義利之間學者不可不辨之早而决之力也
  秋七月復行方田法○八月許將罷
  將居政府十年不能有所建明中丞朱諤收將舊謝章表析文句以為謗且謂將在元祐則盡更元豐之所守居紹聖則隂匿元祐之所為遂罷知河南府諤蔡京之黨也
  邦潘疊三州蕃落來降
  秦鳯招納司言階州生蕃納土得邦潘疊三州計二千五百里大小首領一百二十人詔本路經畧胡宗回加樞宻直學士渭州郭景修為西上閤門使然所奏皆誕妄
  九月以趙挺之吳居厚為門下中書侍郎張康國鄧洵武為尚書左右丞
  紹聖中蔡京治役法薦康國為屬及京當國定黨籍議紹述康國皆預宻謀故京引援之甚力自福建轉運判官不三嵗入翰林為承㫖遂拜左丞
  以胡師文為户部侍郎
  初東南六路糧斛自江浙起綱至于淮甸以及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楚泗為倉七以聚蓄軍儲復自楚泗置汴綱般運上京以江淮發運使董之故常有六百萬石以供京師而諸倉常有數年之積州郡告歉則折𭣣上價謂之額斛計本州嵗額以倉儲代輸京師謂之代發復於豐熟以中價收糴穀賤則官糴不至傷農饑歉則令民納錢民以為便本錢嵗增兵食有餘其法良善及蔡京當國始求羨財以供侈費於是以其姻家胡師文為發運使以糴本數百萬緡充貢入為户部侍郎自是繼者效无時冇進獻而本錢竭矣本竭則不能增糴儲積空而輸般之法瓌矣
  廣義安石變法以羨財而民以貧蔡京變法以羡財而國以困姦臣誤國如出一律為人君者盍亦致謹於大學理財云
  罷科舉法
  時雖設辟雍太學以待士之升貢者然州縣猶以科舉貢士蔡京以為言遂詔天下取士悉由學校升貢其州郡發解凡試禮部法並罷而每嵗試上舍生則差知舉如禮部法云
  冬十二月復封孔子後為衍聖公
  廣義徽宗復封孔子之後為衍聖公者何也無非尊敬之也盖其意以為尊敬聖人不若使聖人之後綿長與天地相為悠乆不亦善乎噫徽宗尊敬聖人可謂至矣獨不思尊敬聖人者止欲行其道也苟不能行其道則與不尊不敬者等耳惡在其為尊敬哉厥後身亡金人者非不尊敬也不行其道故也
  ○是歲大蝗
  發明曰大蝗言其甚也不舉其地為天下記災也人謀不臧感召天變徽宗以災為玩粉飾太平豈不惜哉盖畏天災重民命見王者之心矣忽天災而不懼輕民命而不圖國之亡無日矣何足與論治道乎綱目所以謹而書之也
  ○安惇卒
  廣義安惇以小人致位通顯故于其卒而不銜之也不衘貶之也
  ○以陶節夫經制陜西河東五路
  初蔡京任節夫帥鄜延節夫誕妄特甚毎進築一城寨即奏云此西人要害必爭之地未一年自常調遷至樞宻直學士然未嘗遣一騎一卒出塞盖與敵戰則有勝負獨進築則無虞又皆遠靈武數百里之地敵所不争故皆得就功論賞而京力主之奏使經制五路
  乙酉四年春正月蔡卞罷
  卞居心傾邪一意婦翁王安石所行為至當以兄京晚達而位在上致已不得相故二府政事時有不合至是京請以童貫為制置使卞言不宜用宦者必誤邊計京於帝前詆卞卞求去遂出知河南府
  以童貫為熙河蘭湟秦鳯路經畧安撫制置使
  發明童貫前既命監洮西軍今又以為熙河蘭湟秦鳯路經畧安撫制置使則是邊將大柄皆一宦者專之也直筆書之宋室為無人矣豈不甚可媿哉
  廣義考之汴宋中葉之患莫甚于西邊曩有韓范二公所以西憂為之少弭然其才識少有不及二公者固不足以當此又况刑餘腐身菽麥不分者乎昔晉文公得原問守於勃鞮尚貽識者之笑今徽宗用童貫為諸路安撫使則又甚於晉文之問勃鞮也宜乎見鄙於君子以為千古之嗤
  ○二月以張康國知樞密院事劉逵同知院事何執中為尚書左丞○閏月鑄夾錫鐵錢
  自太祖以來閩蜀陜西多用鐵錢每十文當銅錢一文至是河東轉運判官洪中孚言遼夏以鐵錢為兵器若雜以鉛錫則脆而不可用請改鑄之乃詔置陜西河東河北京西十八監鑄當二夾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鐵錢廣義錢之通於民者便民之用也以銅為之者欲其堅久也雜以鉛銕者脆而不可用也徽宗此舉為遼夏設也非便中國之民也綱目書此所以著其埀意邊功也
  三月以趙挺之為尚書石僕射兼中書侍郎○黎峒王江蠻内附
  時蔡京開邊知桂州王祖道欲乘時邀利乃誘王江酋楊晟免等使納土夸言向慕者百二十峒五千九百家十餘萬口
  廣義徽宗一好開邊其臣王祖道即能投其所好以邀功然則為人上者烏可不謹其所好哉
  復銀州○竄知慶州曽孝序於嶺南
  初孝序察訪湖北過闕蔡京畏孝序見帝言舒亶事密遣客以美官啖之孝序不從又與京論講議司事曰天下之財貴於通流取民膏血以聚京師恐非太平法京銜之遂出知慶州至是京行結糴俵糴之法盡括民財充數孝序上疏曰民力殫矣一有逃移誰與守邦京益怒遣御史宋聖寵劾其私事追逮其家人鍜鍊無所得但言約日出師㡬誤軍期除名竄嶺表
  發明賈山曰天子之尊立輔弼之臣者恐驕也賞直諫之士者恐不得聞其過也學問至於芻蕘者求善無饜也商人庶人誹謗已而改之從善無不聽也曽孝序以言事切直見忤蔡京遂遭竄逐則是當時黜陟之權盡歸蔡京徽宗不過拱手而已豈不深可惜哉然而善言沮抑諛言日聞天下其不至於亂者㡬希矣故書竄孝序而以無罪例書其義可見
  夏人寇涇陽遂誘吐蕃圍宣威城執知鄯州髙永年殺之詔貶王厚為郢州防禦使
  蔡京使王厚招夏綽羅右監軍曰木多保忠厚言保忠雖有歸意而下無附者章數上京責厚愈急厚乃遣弟詣保忠還為夏邏者所獲遂追保忠赴牙帳厚以保忠縱不為夏所殺亦不能復領軍政使得之一匹夫耳何益於事京怒必令以金帛招致之夏乃㸃兵延渭慶三路各數千騎出沒聲言假兵於遼而朝廷用京計又命西邊能招致夏人者毋問首從賞同斬級令陶節夫在延安大加招誘夏主遣使巽請皆拒之又令殺其放牧者夏人遂入鎮戎畧數萬口與羌酋希斯羅斯合兵逼宣威城知鄯州髙永年出禦
  之行三十里為羌人所執都爾伯謂其下曰此人奪我國使吾宗族漂落無處所遂殺之探其心肝食焉已而羌衆復焚大通河橋以叛新疆大震事聞帝怒親書五路將帥劉仲武等十八人姓名敕御史侯蒙往秦州逮治蒙至秦仲武等囚服聽命蒙喻之曰君軰皆侯伯無庸辱獄吏第以實對獄既具蒙奏言漢武帝殺王恢不如秦穆公赦孟明子玉縊而晉侯喜孔明亡而蜀國輕今羌殺吾一都䕶而使十八將由之以死是自戕其肢體也欲身不病得乎帝悟釋不治唯王厚坐逗遛降授郢州防禦使廣義未㡬夏人遂報鄯州之役開邊果何益哉此綱目所以辭繁而不殺也
  置議禮局
  初太祖命聶崇義重集三禮圖劉温叟等撰開元通禮景祐中賈昌朝撰太常新禮及祀儀皇祐中文彦博撰大享明堂記嘉祐中歐陽修撰太常因革禮元豐中宋敏求詳定朝㑹儀注祈禳蕃國喪葬禮總百六十三卷帝以為未備置議禮局於尚書省命詳議官具禮本末議定請㫖以給事中劉昺領其事廣義盖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也非天子曷敢議哉綱目特書之而備詳其目者亦足以見禮樂自天子出也使凡徽宗所用之心若此何咎
  夏四月遼人來聘遣翰林學士林攄報之
  遼為夏人求還侵地及退兵也
  發明遼來聘而遂稱人者嘉其慕義自通故進之也遼之來為夏求還侵地及退兵則是有救災卹隣之意求通中國之心而能修諸侯之職者矣故不念其舊惡而遂進焉然因遼來聘遣使報之此乃中國之正體耳綱目尚輯和之義意深逺哉
  夏人入㓂鄜延將劉延慶等敗之○五月除黨人父兄子弟之禁○六月趙挺之罷
  初帝以蔡京獨相謀置右輔京力薦挺之及既相與京爭權屢陳京姦惡且請去位以避之遂罷
  秋七月置四輔郡
  右司諫姚祐請置輔郡以拱大畿詔以潁昌府為南輔升襄邑縣為拱州為東輔鄭州為西輔澶州為北輔各屯兵二萬重其資給盖蔡京欲兵權歸已故也
  廣義四輔之制其來尚矣周漢皆然然其所輔者皆碩徳良佐為上為徳為下為民者也夫豈以屯兵為戍守之計哉蔡京竊四輔之美名售一己之奸計其愚弄徽宗也孰甚律曰倚法為奸京之謂乎
  還上書流人○八月以王祖道提舉溪峒司
  祖道言王江山川形勢據諸峒要㑹宜開建城邑置溪峒司主之詔從之於王口砦置懐逺軍尋分其地置允格二州又析黎峒地為庭孚二州
  新樂及九鼎成九月帝受賀於大慶殿
  九鼎成奉安於九成宫以蔡京為定鼎禮儀司帝幸宫行酌獻禮鼎各一殿周以垣墻上施埤堄墁如方色外築垣環之中央曰帝鼎北曰寶鼎東曰牡鼎東北曰蒼鼎東南曰岡鼎南曰彤鼎西南曰阜鼎西曰皛鼎西北曰魁鼎又鑄帝坐大鍾及二十四氣鍾時制新樂亦成賜名大晟置大晟府建官屬九月帝受賀於大慶殿加號魏漢津虚和冲顯寶應先生帝之幸九成宫也酌獻至北方寶鼎鼎忽破水流溢於外或者以為北方致亂之兆
  發明人君當以道徳為麗以仁義為威以賢才壯國以恩信結民則不必制禮作樂而天下自服不必驕矜侈肆而天下自尊徽宗既命漢津定樂鑄鼎至是甫成御殿受賀則其矜己傲物之心可見矣以方士所定之樂以方士所鑄之鼎果何足取而侈大之若是哉分注言帝幸九成宫酌獻至北方寶鼎鼎忽破水流溢於外此非小變也意者北方致亂之兆詎不信然徽宗茍能悟此益加砥礪則宣靖之禍或未深見也故書以深譏之
  廣義九鼎何始乎始乎禹禹除水患分别九州任土作貢井田封建以盡養民之道所以即其成功鑄於九鼎以為萬世之凖故後世欲𫝊功業於悠久者亦必以鼎焉未聞以此為聲樂之本也漢津欲欺徽宗故以大禹聲律身度為作樂之本言欲作樂必先鑄禹之九鼎是欲以徽宗方之大禹也噫大禹聖人也徽宗愚人也蔡京以方士蠱惑君心厥罪曷可勝誅
  詔徙元祐黨人於近地
  惟不得至畿甸
  廣義書詔徙元祐黨人於近地是亦京賊天理暫明自惡其奸之所發也然猶止於近地而不得至畿甸者又恐衆皆崇信諸賢攻己之惡京賊之作偽也味諸綱目義自見矣
  冬十一月林攄還自遼
  攄之使遼也蔡京使其激怒以啓釁攄遂恣情不遜遼人大怒空客館絶煙火三日乃遣還凡饔餼祖犒皆廢歸復命議者以為怒隣生事猶除禮部尚書遼人以失禮來言始出知潁州
  廣義林攄以四月如遼報聘通好也况古者交隣之道有徳則如湯文否則謹夫守禦而已烏可激其怒以起釁哉觀京使攄所為則直在遼而曲在宋矣曰京之心何心也曰其心盖欲遼殺宋使然後可以興師問罪而已得立邊功也岌岌乎險哉然則林攄何以削其官惡其從京也
  以朱勔領蘇杭應奉局及花石綱
  先是蘇州人有朱冲者及其子勔俱給事蔡京所京竄其父子名姓於童貫軍籍中皆得官帝頗埀意花石京諷冲密取浙中珍異以進初致黄楊三本帝嘉之後歲歲増加舳艫相銜於淮汴號花石綱乃命勔領應奉局及綱事勔指取内帑如囊中物每取以數十百萬計於是搜巖剔藪幽隱不置几士庶之家一石一木稍堪玩者即領徤卒直入其家用黄封表識使䕶視之㣲不謹即被以大不恭罪及發行必撤屋抉墻以出人不幸有一物小異共指為不祥惟恐芟夷之不速民預是役者中家破産或粥賣子女以供其湏斸山輦石程督慘刻雖在江湖不測之淵百計取之必得乃止至截諸道糧餉綱旁羅商船揭所貢暴其上篙工柁師倚勢貪横凌轢州縣道路以目
  發明嗚呼自應奉花石之事興而天下大亂矣書曰不寶逺物則逺人格所寶惟賢則邇人安徽宗不寶賢人而寶逺物自是一草一木一禽一獸凡可玩者漁獵於民雖在江湖不測之淵百計取之必得乃止民之預是役則破産粥子以供其湏而民不堪命從可知矣盖節儉保邦之本驕奢喪國之媒徽宗惟思適已而不思害民天下壊亂其奈何哉自古之君未有長傲縱欲而不亡社稷者後之有天下國家之責者當以是為鑒焉
  廣義徽宗任市井丐兒為此縱欲逆天之事其與隋煬帝陳後主一律也然煬帝之頸斫於宇文化及之手後主之身隕於臺城辱井之中徽宗之命殁於金人沙漠之地天豈有意肆毒於三君哉無乃自取之也書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墻有一於此未或不亡况三君兼有者乎觀於此則有國者不可不預建太子而使端人導之也
  方士魏漢津死賜號嘉成侯
  漢津年九十死於京師賜號嘉成侯詔於鑄鼎之地作寶成宫置殿以祀黄帝夏禹周成王周公旦召公奭置堂以祀唐李良及漢津
  發明漢津雖為方士然前加虚和冲顯寶應先生今復賜號嘉成侯故前史皆書曰卒而綱目特筆曰死何哉彼以鄙賤之民奉虚無之教固當從貶削之例也綱目之示貶削雖膺封號亦皆書死况漢津乃方士乎
  丙戌五年春正月彗出西方長竟天
  發明三皇邁徳七曜順軌此固聖賢在位而日星為之明潤也烏有帝王修政立事而天變屢形於上者哉是時徽宗繼統使其果足以任代天子民之職則無是矣書彗出西方長竟天而不聞有恐懼修省之實未㡬𡚁政大作終於不悟海内愈亂不可救止人主觀此可不克謹天戒也哉廣義四年冬用朱勔領應奉局及花石綱於蘇杭州其逆理違天也甚矣故五年春正月彗出西方長竟天嗚呼天道之應㨗於影響可畏哉
  ○以呉居厚為門下侍郎劉逵為中書侍郎○詔求直言毁黨人碑復謫者仕籍
  帝以星變避殿損膳劉逵請碎元祐黨人碑寛上書邪籍之禁帝從之夜半遣黄門至朝堂毁石刻翌日蔡京見之厲聲曰石可毁名不可滅也尋以太白晝見赦除黨人一切之禁權罷方田之法及諸州歲貢供奉物詔崇寧以來左降者無問存沒稍復其官盡還諸徙者
  發明徽宗因星變而能詔求直言毁黨人碑則庻㡬有敬天聽言之意矣故夫上書除黨人父子兄弟之禁書還上書流人書詔徙元祐黨人於近地書毁黨人碑皆所以予其悔悟之心也古之聖賢不貴無過而貴改過者其以此耳徽宗茍能自是一新舊染遷善戒惡則何天變不消而民心不得哉惜其求言未㡬而罷求直言戒心未形而邪侈復作此其所以終於悖亂而不救也噫廣義直言以詔求因星變也毁碑以半夜畏蔡京也嗚呼婦制其夫則家道不可成臣制其君則國體不可立易曰輿說輹夫妻反目此之謂歟
  二月蔡京有罪免
  京懐姦植黨威福在其手託紹述之名紛更法制貶斥羣賢増修財利之政務以侈靡惑人主動以周官惟王不㑹為說每及前朝惜財省費者必以為陋至於土木營造率欲度前規而侈後觀時天下久平吏員冗濫節度使至八十餘員留後觀察下及遥郡刺史多至數千員學士待制中外百五十員京因覩帑庾盈溢遂倡為豐亨豫大之說視官爵財物如糞土累朝所儲掃地矣帝嘗大宴出玉琖玉巵示輔臣曰欲用此恐人以為太華京曰臣昔使契丹持玉盤琖夸臣謂石晉時物南朝無此今用之上壽於禮無嫌帝曰先帝作一小臺上封事者甚衆朕畏其言此器已就久矣儻人言復興久當莫辨京曰事茍當於理多言不足畏也陛下當享天下之奉區區玉器何足計哉帝恱其言乃置應奉司御前生活所營繕所蘇杭造作局其名雜出大率爭以竒巧為功而花石綱之害為尤甚及彗星見帝悟其姦凡所建置一切罷之而免京為中太乙宫使留京師言者論不已中丞吳執中言於帝曰進退大臣當全體貌帝為京下詔戒飭言者乃已
  發明蔡京總權罔上誤國殄民觀其所為無一而非違天理失人心之事故因免而特書有罪所以深貶之也見君子之心得惡惡之公矣
  廣義徽宗因天變而悟蔡京之姦可謂幸矣故綱目於京之免書二月者記其去惡之時也書有罪者正其為惡之實也然猶謂之免者失討賊之義也
  以趙挺之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
  蔡京既免帝召見挺之曰京所為一如卿言復拜右相挺之與劉逵同心輔政凡京所行悖理虐民之事稍稍澄正之然挺之多知慮後患每建白務開其端而使逵畢其說逵亦欲自以為功直情不顧初蔡京興邊事用兵累年至是帝臨朝語大臣曰朝廷不可與四夷生隙釁端一開兵連禍結生民肝腦塗地豈人主愛民之意哉挺之退謂同列曰上志在息兵吾曹所宜將順時執政皆京黨但唯笑而已廣義蔡京窮兇極惡無所顧忌趙挺之深奸極詐依違取容一月之間退一小人進一小人則是進退具瞻皆小人也安望所謂輔導正救之益哉噫徽宗孤立於上羣邪交攻於下譬諸顛木被風而求其不仆者鮮矣
  三月罷求直言
  尋復方田諸法及諸州歲貢供奉物
  廣義二月拜趙挺之為相三月罷求直言則知罷求直言者雖由徽宗要亦挺之逢迎之所致也然則正月因天變而詔求直言三月即罷之如是是誠天變不足畏矣意直言既罷則邪說交攻宋之狂瀾吾知其不可回矣
  許夏人平
  廢銀州為銀川城罷五路經制使徙陶節夫知洪州
  廣義按春秋觧仇釋怨曰平此曰平何惡宋也盖宋不能撫馭外夷常欲致怨起釁而又無如之何然則曰許者其亦因彼之所求歟學者察之義自見矣
  夏五月行紀元厯
  劉昺所造也
  秋七月朔日當食不虧
  廣義日者衆陽之精人君之象當時徽宗猶能置議禮局毁黨人碑復謫者籍封太祖之後釋外夷之怨封聖人之裔退蔡京之奸行紀元之厯數事可觀天道即為之應綱目特書其有以也
  ○冬十二月朔日當食不虧羣臣稱賀
  發明凡書稱者不宜稱也日當食不虧者厯官擇術不精失於詳究耳宜慰而不宜賀也說苑曰人臣之術虚心白意進善通道勉主以禮義諭主以長䇿將順其美匡救其惡乃其職也夫何因日不虧相率稱賀茍有丈夫之志者必於焉而變矣綱目兩書日食不虧者所以著其從侈無度阿諛謟佞云爾夫豈無故而書之哉
  ○劉逵罷
  蔡京令其黨進言於帝曰京之改法度皆禀上㫖非私為之今一切皆罷恐非紹述之意帝惑其說復有用京之心然羣臣未有覺者鄭居中往來鄭妃父紳所知之即入見言陛下所建立皆學校禮樂居養安濟等法乃厚下裕民何所逆天而致威譴乃更張邪帝恱居中退語禮部侍郎劉正夫正夫因請對語與居中合帝遂疑逵擅政於是京黨御史余深石公弼論逵專恣反覆陵蔑同列引用邪黨出知亳州
  丁亥大觀元年春正月以蔡京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
  發明小人患得患失之心至是益見矣是以欲知君子小人之分當於進退取與之際君子之事君言聽計從則就之少有拂逆則去之雖終身勿用畧無忿患之意小人之事君夤緣攀附以進之逢迎阿諛以恱之雖昬夜乞哀殊無羞惡之心蔡京乞罷相位憂心冲冲潛令其黨進言京師尋復召用則其奸險之心豈不從可知哉雖然徽宗既識其奸而免復因人言而用則徽宗之心卒無定見矣直書於册交譏之耳
  廣義去年春三月徽宗既悟蔡京之奸凡京所建置一切罷之而以有罪免則徽宗自當進用君子蔡京自當羞愧隱遁如是則朝廷清明庻政惟和今以改元正月復用蔡京為相則徽宗乃羣奸之首而蔡京不復知有人間羞愧事者也且元年正月為王政之始尚書僕射為百僚之綱發政之初而復用巨奸則宋事之不濟可知已
  ○吳居厚罷以何執中為中書侍郎鄧洵武梁子美為尚書左右丞
  子美初為河北轉運使傾漕計以奉上至損緡錢三百萬市北珠以進由是諸路漕臣效尤爭進羡餘矣北珠出於女真子美市於遼遼嗜其利虐女真捕海東青以求珠女真深怨之而子美用是顯廣義蔡京既相則所進者皆其類也比而觀之其義見矣
  三月趙挺之罷以何執中鄧洵武為門下中書侍郎梁子美朱諤為尚書左右丞○以鄭居中同知樞密院事尋罷
  初居中直學士院自言為鄭貴妃従兄弟妃家世㣲亦倚為重及居中入樞府妃時已貴重於居中無所賴乃用宦者黄經臣計以親嫌為請改授中太乙宫使居中不懌蔡京為言宥府本兵之地非三省執政用親無嫌經臣沮之於是居中疑京援已不力稍怨之
  以蔡攸為龍圖閤學士兼侍讀
  攸京長子也元符中監在京裁造院帝時為端王每退朝攸適趨局遇諸塗必下馬拱立王問知為攸心善之及即位遂有寵自鴻臚丞賜進士出身拜秘書郎厯官集賢修撰京再入相遂進學士發明蔡攸京之長子不學無術以父勢而驟得學士是誠藉父兄之勢為美官者也則同惡相濟而名器濫矣一姦未退而復用一姦其弊可勝言哉此徽宗所以終致禍亂而不悟也吁故綱目特書譏之
  立八行取士科
  八行者孝友睦婣任恤忠和也凡有此八行者即免試補太學上舎知台州李諤文以徐中行薦中行聞之盡毁其所為文入委羽山以避之或問之中行曰人而無行與禽獸等使吾得以八行應科目則彼之不被舉者非人類歟
  廣義聖人曰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朱子釋之曰徳行本也文藝末也今徽宗能立八行取士科可謂敦本務實之舉有足觀矣但蔡京當國吾恐所取者或非其實矣
  夏五月以蔡薿為給事中
  薿以諸生試䇿揣蔡京且復用即對曰熙豐之徳業足以配天不幸繼之以元祐紹聖之纘述足以永賴不幸繼之以靖國陛下兩下求言之詔冀以聞至言收實用也而見於元符之末者方且幸時變而肆姦言乘間隙而投異意詆誣先烈不以為疑動揺國是不以為憚願逆處其未至而絶其原於是擢為第一以所對頒天下甫解褐即除秘書正字未踰年至侍從前此未有也
  廣義前書以八行取士盖八行者孝友睦婣任恤忠和也繼書以蔡薿為給事中者何盖蔡薿所陳皆迎合阿附之說其有愧於八行多矣宋之徽宗設科取士而所得者皆逢己之惡者也書曰違上所命從厥攸好此之謂歟
  鄧洵武免
  時妖人張懐素謀反朝士多株連者而洵武與其黨連昬坐免
  詔諸路監司勿任元祐學術者○六月以梁子美為中書侍郎○朱諤卒○秋八月以徐處仁為尚書右丞林攄同知樞密院事處仁尋罷○九月貶侍御史沈畸監信州酒税竄御史蕭服於處州
  蔡京怨劉逵㑹蘇州盗鑄錢獄起京欲䧟逵婦兄章綖兄弟遣開封尹李孝夀鞫之株連者千餘人彊抑使承死者甚衆京猶以為緩遣侍御史沈畸御史蕭服往代畸至蘇即日决釋無左證者七百人歎曰為天子耳目司而可傅㑹權要殺人以茍富貴乎遂閲實平反以聞京大怒貶畸監信州酒税服覊管䖏州而綖竟竄海島
  發明君子之所守者義而已不以威武而屈節不以權勢而移心蔡京妄興大獄株連千人而遣畸服往治茍趨富貴者必附㑹羅織以成其獄焉君子以為事不合義寧違權要詎肯阿諛以䧟人於非法乎觀其所歎之言毅然有守確乎不㧞是誠輕勢利於鴻毛者戾於戱非明於大義安能言之若是哉然當時皆京之所為故其貶官而以無罪例書則其義盖可見矣
  廣義夫法者天下公共之理非一入之所得私也今蔡京以私滅公而濫殺無辜沈畸蕭服直欲以公滅私而開釋無辜且曰為天子耳目司而可𫝊㑹權要殺人以茍富貴乎觀於此言則其直氣至今凛凛可謂威武不能屈之大丈夫矣故綱目不惟月之而又銜之不惟銜之而又地其貶竄者正欲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清風以起後人也
  故直秘閣程頥卒
  頥於書無所不讀其學本於誠以大學論語孟子中庸為標指而逹於六經動止語黙一以聖人為師卒得孔孟不𫝊之學為諸儒倡著易春秋傳平生誨人不倦故學者出其門最多淵源所漸皆為名士而劉絢李籲謝良佐㳺酢張繹蘇昞吕大臨吕大鈞尹焞楊時成徳尤著世稱頥為伊洛先生卒年七十五絢力學不倦頥每言他人之學敏則有矣未易保也若絢者吾無疑焉仕終太常博士籲頥稱其才噐可大任又言自予兄弟倡明道學能使學者視倣而信從者籲與劉絢有力焉仕終校書𭅺良佐學問該贍事有未澈則顙有泚嘗與頥别一年復來見頥問所進對曰但去得一矝字爾頥喜曰是子可謂博學切問而近思者與㳺酢楊時吕大臨在程門號四先生仕終監西京竹木場酢初與兄醇俱以文行知名所交皆天下士頥見之京師謂其資可以進道及程顥興扶講學酢盡棄故所習而學焉仕終知濠州繹家世甚㣲年長未知學傭力於市聞邑官傳呼聲心慕之即發憤力學遂以文名㑹頥自涪還河南繹往受業頥稱其頴悟嘗曰吾晚得二士謂繹與尹焞也昞始學於張載而事二程卒業仕為太常博士坐元符上書邪等人編管饒州卒大鈞大防之弟能守其師説而踐履之尤喜講明井田兵制謂治道必自此始張載每歎其勇為不可及仕終陜西轉運從事大臨大鈞之弟通六經尤邃於禮每欲掇習三代遺文舊制令可行不為空言以拂世矯俗仕終秘書省正字
  發明凡卒故官錄賢也程頥既已削其官矣此猶書故直秘閣者頥無故不予其削也盖程子兄弟鳴道河南繼正學之統宗振斯文之墜緒誠一代之賢人也惜其弗果大用為憾耳雖然其學雖屈於一時其業實伸於後世夫豈因其弗果大用而遂貶其道哉綱目書之非為程子惜而為當世惜也
  廣義考之伊川於元祐元年春三月以司馬光吕公著薦為崇政殿説書二年秋七月即罷之七年春三月服闋除直秘閣紹聖四年冬十一月哲宗追憾其直道事人編管涪州元符三年冬十月徽宗即位之初復以伊川判西京國子監受俸一月致仕崇寧二年言者希蔡京意除直秘閣程
  頥名然則既除其名矣今於其卒而不書直秘閣而書故直秘閣者何哉盖直秘閣乃哲宗所授不與於徽宗也觀綱目之書法其義當與晉徴士陶潜卒例同
  冬閏十月以林攄為尚書左丞鄭居中同知樞密院事居中既怨蔡京遂隂與張康國比而間京都水使者趙霆得龜兩首于黄河獻以為瑞京曰此齊小白所謂象罔見之而覇者也居中言首豈有二人皆駭異而京獨主之殆不可測帝命棄龜金明池謂居中愛已故申前命
  廣義尚書為百僚之宗樞密為六軍之轄尚書之統百僚樞密之掌六軍非才徳兼備者莫能勝也觀夫林攄以怒降生事被謫居中以後宫寵嬖承羞二人之不可當重任也明矣徽宗不察乎此而以之負乘其何以師表庻官而統御六師哉綱目記其月而大書者譏之也
  流太廟齋郎方軫于嶺南
  軫上書言蔡京睥睨社稷内懐不道専以紹述熈豐之説為自媒之計内而執政侍從外而帥臣監司無非其門人親戚京每有奏請盡作御筆行出語人曰此上意也明日不行又語人曰京實啓之也善則稱已過則稱君必欲陛下歛天下之怨而後已自元符末陛下嗣服忠義之士投匭者無日無之京分為邪等黥配編置不齒仕籍則誰肯為陛下言哉京又使子攸日以花石禽鳥為獻欲愚陛下使不知天下治亂臣以為京必反也請誅京詔宣示京京請下軫獄竟流嶺南
  發明蔡京用事以言為諱而方軫獨論京姦挺然不畏詎非鳳鳴朝陽者乎蘇從曰䖏君之髙爵食君之厚禄愛其死而不諫其君非忠臣也軫固知京方得君而不可觸上初信京而不可犯然緘黙充位茍焉無恥雖禄之以天下不顧也言而不聼則直在我而曲在彼矣我何為而不豫哉故書流太廟齋郎者既美方軫之愛君又責當時之無人也吁
  廣義方軫上書之言直氣凛然信乎為千古忠義之倡奈何蔡京當國日以虐燄薫炙忠良少有違忤遂加貶黜是以有懐者不得自盡無志者舉為厮役朝廷黤黮天下悽惶故方軫上畏天命下悲人窮所以奮不顧身為徽宗痛言京賊之罪而請誅之也于時徽宗則當大召群臣宣示軫言播告中外斯時也必有忠鯁之臣如軫者同致去惡之力也夫何徽宗不以軫言示衆反以軫言示京使軫得以大肆其兇流毒于軫故綱目書曰流太廟齋郎方軫于嶺南以見軫之流雖出于蔡京而徽宗不得辭其責矣君子原情定罪則徽宗蔡京可謂厥罪惟均者也
  十一月朔日食
  蔡京以不及所當食分率群臣稱賀
  廣義日者人君之象天之垂戒莫先於斯故書曰嗇夫馳庻人走瞽奏鼓先時者殺無赦後時者殺無赦以見古先哲王立法垂訓之謹天戒如此今蔡京當國上天垂戒正當啓告徽宗省身克己君臣警懼改過從新上天必将轉禍為福矣今而恬不知省反率群臣稱賀則豈特所謂天變不足畏者哉盖将誣㒺上天靡所不至矣孟子曰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蔡京之謂也
  十二月置黔南路加蔡京太尉召王祖道為兵部尚書南丹州地與宜州及西南夷接壤世為莫氏所居自署刺史王祖道欲取之乃誣其酋莫公佞阻文蘭州不令納王發兵討之擒公佞以南丹州為觀州公佞弟公晟結溪峒報復侵掠城邑殺刺史蔡京匿不以聞特置黔南路領庭孚平允從宜桞融及觀九州京以功加太尉而召祖道為兵部尚書祖道在桂四年厚以官爵金帛挑諸夷建城邑調兵鎮戌輦輪内地錢布鹽粟無復齊限地瘴癘戌者十亡五六實無尺土一民益於縣官時廣南西路轉運副使張荘與祖道表裏遂以代其任祖道荘既鑿空超取顯美由是龎㳟孫趙遹程鄰相與效之邊壤益多故矣
  廣義考之祖道以崇寧三年希蔡京意開邊至是召為兵部尚書者則是徽宗留意于祖道多矣嗚呼開邊之臣而得擢顯位如此則凡食徽宗之禄守徽宗之土者孰不以開邊為意哉有國者不可不愼
  涪州夷内附以其地為珍承州
  知涪州龎恭孫説誘之也
  黄河清
  乾寧軍言河清踰八百里凡七晝夜詔以乾寧軍為清州
  發明有道之世雖遇異而為祥無道之世雖遇祥而為異何也盖有是事而有是應則為嘉祥無是事而有是應則為災異舊史災異與慶祥並記故黄河清得見于綱目若舊史不記君子亦不得附益之也然自宋及元歴年既乆善政亦多豈無河清而不見于綱目是君子於他君皆削之矣獨徽宗黄河清元順黄河清則存而弗削縁此二君獲罪於天今乃河清是反常也在不修綱目則為慶祥君子筆之則為變異是綱目於宋史舊文能立興王之新法也
  廣義夫水者動物也於五行所以屬知焉動則濁静則清宜動而不宜静清則静而不動濁則動而不静此水性之自然又况黄河亘地飛沙括土奔流到海自古迄今而常濁者以其性之動也譬則人身之有營衛焉未有營衛不動而獲其體之安寧者也且名其地為乾寧于以見乾為君象理所當寧河清者國體不寧之象也然則世有獻河清頌者不知其昧此理歟抑不知其故為是諛佞之説也臣故因綱目所書姑廣此義以俟識者云
  戊子二年春正月朔受八寶于大慶殿赦
  先是有以玉印六寸龜紐獻者文曰承天福延萬億永無極詔名鎮國寶至是又得良玉工帝命作六寶以合秦制天子六璽之數與受命鎮國通曰八寶
  發明易曰豐亨王假之勿憂宜日中傅曰然王者至此盛徳當衰則又有憂道焉聖人以為徒憂無益但能守常不至於過盛則可矣故戒以勿憂宜日中也古之聖人䖏豐大之時兢業如此未聞有逸樂之心也徽宗驕矜侈肆粉飾太平乃於正旦受寶肆赦誇耀天下國事置之度外私欲逞之為固然吁君日驕而臣日謟未有不䘮邦者也特書于冊深譏之爾
  廣義考之分注曰時得良玉工帝命作六寶以合秦制天子六璽之數與受命鎮國通曰八寶嗚呼秦為無道之國古今以敗亡為戒者莫不以之為首稱茍秦制之合理何為二世而亡然則徽宗之作是寶無非蔡京固寵之謀也觀夫得秦璽于咸陽義自見矣
  二月以葉夢得為翰林學士
  夢得初用蔡京薦為禮部員外郎京罷相趙挺之更其所行及京再相復反前政夢得入對因言事不過可不可二者而已以為可而出於陛下則前日不應廢以為不可而不出於陛下則今日不可復今徒以大臣進退為可否無乃陛下未有了然於胸中乎帝悦以為起居郎遂進學士
  夏五月朔日食○童貫復洮州詔加貫檢校司空奏至百官表賀以玉帯賜蔡京貫尋復積石軍易鎮奉寧恃功驕恣選置将吏皆取中㫖不復闗朝廷蔡京不悦
  發明賞罸人君之大權不以私喜而加賞不以私怒而加罸在於義之可否而已義茍當賞不以私怒而廢賞義茍當罸不以私喜而廢罸徽宗前置黔南加蔡京太尉此復洮州加童貫司空則是賞罸之權倒置矣夫小人則雖有功亦不可使之得有爵土但優之以金帛可也况太尉三公之職安可加於京之小人司空六卿之任安可加於貫之閽寺乎則是徽宗知有京貫而不知有賞罸也豈不深可惜哉豈不深可愧哉比而觀之其義自見
  秋八月梁子美罷九月以林攄為中書侍郎余深為尚書左丞
  深為中丞時攄知開封府同治妖人張懷素獄事多連蔡京二人曲為掩覆凡獄辭及交通書問有及京者輙取焚之京深徳二人故力引之
  廣義是時致位通顯者無非蔡京門人故老同惡相濟之徒也林攄余深掩覆其惡即力引之如此則知當時立于徽宗之朝者皆京黨也吁徽宗孤立于上京黨群刼于下所謂燕雀在堂而母子嘻嘻不知棟宇之将焚也哀哉
  皇后王氏崩
  諡曰靖和
  冬十二月葬靖和皇后○安化諸州蠻内附詔以張荘為黔南經畧安撫使
  知桂州張荘奏安化上三州一鎮諸蠻納土共五萬一千一百餘戸二十六萬二千餘人幅員九千餘里又奏寛樂州安沙州譜州四州七原等州納土計二萬人一十六州三十三縣五十餘峒幅員萬里蔡京帥百官表賀詔荘兼黔南經畧安撫使
  渝州蠻内附以其地為溱州詔以孔伋從祀孔子廟發明子思子作為中庸開闡聖道澤及後學誠宜以之從祀也然徽宗以王安石配享孔子而以子思從祀孔子則是冠履倒置而胸中之涇渭不明矣詎有安石小人而陞配享之列子思大賢反與從祀之列乎即此一事而觀則其用人行政從可知矣綱目特書適所以譏之也
  廣義徽宗尊禮先聖賢孫可謂光明正大之舉夫何敬聖人而背其道邪孟子所謂自棄者徽宗之謂也
  己丑三年春二月南平夷内附以其地為遵義軍及播州
  ○三月張康國暴卒
  康國始因附蔡京而進及在樞府寖為崖異時帝惡京專愎隂令康國阻其姦且許以相京忌康國遂引呉執中為中丞執中將論康國康國先知之旦奏事留白帝曰執中今日入對必為京論臣臣願避位既而執中對果陳其事帝怒黜執中知滁州至是康國因朝退趨殿廬得疾仰天吐舌舁至待漏院卒或疑中毒云廣義成湯太甲聖賢之君也仲虺伊尹以謹始之道告之蔡仲忠孝之臣也成王亦以謹始之道勉之何也盖人情孰不欲善其終然始之不謹而能善其終者鮮矣康國始因蔡京而進已不能謹其始矣始既不謹安能善其終哉觀夫分注載康國之言其亦異乎懵然不識事體者也患在急於取進但得好官不擇是非一意為之噫與其不義富貴而暴卒于待漏院孰若安貧守賤而考終命于蓬蒿之下為愈乎綱目於康國削其官而著其暴卒之實者良以此也
  謫右正言陳禾監信州酒税
  時童貫權益張與黄經臣胥用事中丞盧航表裏為姦搢紳側目陳禾曰此國家安危之本也遂上書劾貫經臣怙寵弄權之罪願亟竄之逺方論奏未終帝拂衣起禾引帝衣請畢其説衣裾落帝曰正言碎朕衣矣禾言陛下不惜碎衣臣豈惜碎首以報陛下此曹今日受富貴之利陛下他日受危亡之禍言愈切帝變色曰卿能如此朕復何憂内侍請帝易衣帝却之曰留以旌直臣翌日貫等相率前訴謂國家極治安得如此不祥語耶遂奏禾狂妄謫監信州酒税
  發明人臣當以直諌為職人君當以從諌為務人臣畏威而不諌則是臣不稱職矣人君拒諫
  而不從則是君不知務矣是時童貫權盛陳禾論之及帝不從而起禾乃引落帝裾觀其言曰陛下不惜碎衣臣豈惜碎首以報陛下茍非愛君之誠盡忠之至者曷克言之若是哉夫何徽宗感群小之言受無辜之謫則是禾能盡職而帝不能知務也賈山曰為人臣者盡忠竭誠以直諫主陳禾無愧焉故綱目直書謫右正言則其拒諫之非曉然見於書法之間矣
  廣義孟子嘗曰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其意盖言為之君者當存忌憚謹畏之心即所謂多難興邦殷憂啓聖也當夫徽宗之時夏人憑陵遼人䟦扈皆欲覬觎中原豈細故哉為徽宗者一得陳正言骨鯁之言即當改絃易轍側身修行以固國本貪墨者黜奸邪者誅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土木之工不興禱祀之非不作若然則九夷八蠻殆将聞風向化尚何憑陵䟦扈者之足慮哉書曰無怠無荒四夷來王是也昔伊尹之告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若陳禾之讜言所謂逆徽宗之心者也童貫等邪説所謂遜徽宗之志者也徽宗于逆心之言若進鴆毒遜志之語若飲醇醪其與太甲不可同日而語者矣太甲安得不興而徽宗安得不亡乎綱目直書于冊是誠後世人君之龜鑑也
  夏四月林攄有罪免
  集英臚唱貢士攄當傳姓名不識甄盎字帝笑曰卿誤邪攄不謝而語詆同列御史論其寡學倨傲不㳟失人臣禮黜知滁州乆之自揚州徙大名道過闕為帝言頃使遼見其國中携貳若兼而有之勢無不可盖欲報其辱也帝由是始有北伐之意
  廣義分注載林攄不識甄盎字御史論其寡學倨傲不㳟失人臣禮故黜之且甄盎二字其果難識者邪茍於此字而不識則其於理道必槩乎其未有聞也故不惟月之而又去其官書有罪者鄙之也
  以鄭居中知樞密院事管師仁同知院事余深為中書侍郎薛昂劉正夫為尚書左右丞
  昂與余深林攄附蔡京最乆昂至舉家為京避私諱或誤及之輙加笞責昂嘗誤及即自批其口
  五月流孟翊于逺方
  孟翊獻所畫卦象謂宋将中㣲有再受命之象宜更年號改官名變庻事以厭之帝不樂詔竄之逺方發明䜟緯術數之學固非君子所尚然狂夫之言聖人擇焉不聼則已罪之則過也孟翊因畫卦象而知宋將中微是亦思患預防者徽宗不樂竄之逺方嗚呼過矣縱不能從其改號變事之説獨不能警省於身乎此徽宗所以淪於危亡而終不能悟也綱目於孟翊以無罪例書所以恕孟翊也恕孟翊乃所以罪徽宗耳
  六月管師仁罷○蔡京有罪免
  中丞石公弼殿中侍御史張克公劾京罪惡章數十上京遂罷為太乙宫使時有郭天信者以方伎得親幸深以京為非每奏天文必指陳以撼京密白日中有黒子帝為之恐後屢白不已上始疑京故罷廣義考之蔡京於哲宗之朝為翰林學士承旨以陳師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等論其奸旣有罪免矣於徽宗崇寧五年二月因彗星見帝悟其奸復有罪免至是又以中丞石公弼御史張克公劾其罪惡免之綱目於蔡京書有罪免之者凡三皆失討賊也今徽宗於蔡京屢起之屢免之則知徽宗乃罪人之主蔡京實罪惡之魁矣嗚呼蔡京不恥于有罪過以要君徽宗又樂于用罪人以縱慾宋之君臣安其危而利其菑者如此寧不起讀史者之三嘆
  以何執中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
  執中一意謹事蔡京遂代為首相太學生陳朝老詣闕上書曰陛下知蔡京之姦解其相印天下之人鼓舞有若更生及相執中中外黯然失望執中雖不敢若京之蠧國害民然碌碌常質初無過人天下敗壞至此如人一身臟腑受沴已深豈庸庸之醫所能起乎執中夤縁攀附致位二府亦已大幸遽俾之經體賛元是猶以蚉負山多見其不勝任也疏奏不省而眷注益異
  冬十一月詔蔡京以太師致仕留京師
  提舉修英宗實錄改封楚國公朝朔望石公弼言京盤旋京師餘威震于羣臣願持必斷之决以消後悔殿中侍御史洪彦昇言京假紹述之名一切更張敗壞先朝法度朋姦誤國公私困𡚁既已上印而偃蹇都城上慿眷顧之恩中懷跋扈之志願早賜英斷遣之出京殿中侍御史毛注言京擅持威福動搖中外以翰林學士葉夢得為腹心交植黨與帝為逐夢得而遷注為侍御史京遂致仕注復極論京受孟翊妖姦之書與逆人張懷素游處引凶朋林攄置政府用所親宋喬年尹京等事太學生陳朝老亦疏京惡十四事乞投畀逺方以禦魑魅皆不報
  發明秦誓曰人之有技𡝭嫉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通實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蔡京妨賢病國兼秦誓之長而有之正仁人之所深惡者當进諸四夷不與同中國可也夫何因衆論不容僅令致仕復居京師則是眷眷不舍姑塞一時之議云爾徽宗於一小人愛猶同氣卒致天下大亂播越海濵方有悔之之心嗚呼亦晚矣故直書以深譏之
  廣義葢聞致仕者致還其君之事也人臣致仕則當退歸田里奉祀𠀌園而於王事一無預於己焉今蔡京既曰致仕仍提舉英宗實錄留京師者意其名為致仕實為起復之地也小人貪戀權位如此其與道合則服從不可則止者其賢不肖何如邪
  罷鑄夾錫錢○禮書成
  尋又置禮制局命劉昞討論古今宫室車服器用昏喪冠祭沿革制度及更置郊廟禋祀之器為五禮新儀頒行天下
  瀘州夷内附以其地為純滋州
  庚寅四年春正月以余深為門下侍郎張商英為中書侍郎侯䝉同知樞宻院事
  蔡京既免商英自峽州起知杭州過闕賜對因奏曰神宗修建法度務以去大害興大利今誠一一舉行則盡紹述之美法若有𡚁不可不變但不失其意足矣遂留居政府帝嘗從容問蒙曰蔡京何如也蒙對曰使京正其心術雖古賢相何以加帝使密伺京所為京聞而銜之
  夏五月立詞學兼茂科
  帝以宏詞科不足以致文學之士改立詞學兼茂科歲附貢士院試去檄書而増制誥中格則授館職歲不過五人
  彗出奎婁詔直言闕失貶蔡京為太子少保出居杭州帝以彗出奎婁間避殿減膳令侍從官直言指陳闕失石公弼等遂極論京罪張克公亦論京輔政八年權震海内輕賜予以蠧國用託爵祿以市私恩役將作以葺居第用漕船以運花石名為祝聖而修塔以壯臨平之山託言灌田而决水以符興化之䜟法名退送門號朝京及不𮜿不忠之罪凡數十事毛注又論京罪積惡大天人交譴雖罷相致政猶怙恩恃寵偃居賜第以致上天威怒推原其咎實在於京考京之罪葢不可以縷數陛下去黨碑以開自新之路京疾其異已而别為禁防陛下頒明詔以來天下之言京惡其議已而重致於法以嚴刑峻罰脇持海内以美官重禄交結人心錢鈔屢更而商賈不行邉事數興而國力大匱聲熖所震中外憤疾宜早令去國消弭天變奏上乃出之杭州
  發明彗出奎婁其異甚矣楊氏萬里曰且天災者天也變災為祥者吾君之一念也然則災祥雖在乎天變之者實在於君心故君心之彗孛銷則他無彗孛矣君心之景星慶雲出則他無景星慶雲矣徽宗能詔直言闕失貶蔡京出居杭州則庶幾有敬天聽言之心焉茍能從此改過自新則何往而不善惜其求言未幾而復拒貶京未幾而復用為可憾耳原其情不過驕奢一念既侈而難遏因物有遷不能定主也是以人君當防未萌之欲噫
  廣義時政闕失莫甚於蔡京之朋奸誤國也百姓悽惶神人憤怒今者忠言交進明正厥罪為徽宗者或誅戮或流放或竄殛速舒百姓之寃神人之怒則上天必有行愛之心殆將轉禍而為福矣夫何徽宗既識其奸又且使之為尊官居勝境而不投諸荒裔以禦魑魅者何哉由其與之心孚意契不忍一日釋去朝堂跡其此舉特以公論不容故其名雖貶而恩不替耳考其顛末意自見矣
  余深罷
  深與蔡京結為死黨京既去國深不自安上疏乞罷乃出知青州
  貶王祖道為昭信節度副使放張莊于永州
  討妄言拓地之罪也
  廣義觀分注討妄言拓地之罪則知當時王祖道言黎峒王江蠻楊晟免等内附張莊言寛樂等州内附者無非希蔡京之意邀邉功以趨利耳豈真有所内附哉今以蔡京之貶而羣姦因以敗是亦當時之一快也
  六月以張商英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
  蔡京乆盜國柄中外怨疾見商英能立異同更稱為賢帝因人望而相之時久旱彗星中天商英受命是夕彗不見明日雨帝喜因大書商霖二字賜之
  廣義商英阿附蔡京之徒也其立心操行無以過人特以能立異同故時人稱其賢耳方之蔡京稍優矣是時蔡京既貶國事一付差勝之人而天意即為之改則知當時天厭京賊之醜葢可知矣不然綱目何以前書五月貶蔡京而六月即用商英矣比而觀之其義自見
  薛昻免○秋七月罷方田○八月以吳居厚劉正夫為門下中書侍郎侯蒙鄧洵仁為尚書左右丞○九月朔日食○冬十月立貴妃鄭氏為皇后
  后開封人本欽聖殿押班初帝位端王常朝欽聖太后太后命后供侍及帝即位遂以賜帝后性端謹善順承帝意好觀書章奏能自製帝愛其才寵冠後宫竟立為后
  發明皇后母儀天下儷體宸極猶坤之配乾其禮甚正豈宜茍立然貴妃乃太后之押班因其善於承順遂正東朝之尊是誠悖禮而亂徳也故書立貴妃鄭氏為皇后狥名責實其㫖嚴矣
  鄭居中罷以吳居厚知樞密院事
  蔡京之免居中自許必得相帝覺之不果用至是復以外戚罷
  辛卯政和元年春三月以王襄同知樞密院事○秋八月張商英罷
  商英為政持平謂蔡京雖名紹述但借以刼制人主禁錮士大夫耳於是大革𡚁事改京所鑄當十大錢為當三以平泉貨復轉般倉以罷直逹行鹽鈔法以通商旅蠲横歛以寛民力勸帝節華侈息木土抑僥倖帝頗嚴憚之嘗葺升平樓戒主者遇丞相導騎至必匿匠樓下時稱商英忠直然意廣才踈凡所當為先於公座誦言故不便者得預為計初何執中與蔡京同相凡營立皆預議至是惡商英出已上與鄭居中日夜醖織其短先使言者論其門下客唐庚竄知惠州㑹商英與郭天信往來事覺居中因諷中丞張克公并論之遂罷政出知河南府尋貶為崇信軍節度副使
  九月王襄免
  坐薦引近侍也
  遣端明殿學士鄭允中及童貫使遼
  童貫既得志於西羌遂謂遼亦可圖因請使遼以覘之乃以鄭允中充賀遼主生辰使而以貫副之或言以宦官為上介國無人乎帝曰契丹聞貫破羌故欲見之因使覘其國策之善者也遂行
  發明一宦者至㣲遣之使遼特稱使以書之殆若將隆指御專命然者所以著其擅君命肆欺妄開邉釁亡宋室之端也如前書唐遣宦者馬彦珪使蜀同意
  冬十月羈管陳瓘于台州
  瓘以忤蔡京竄郴州瓘子正彚在杭訟京有動揺東宫迹杭州蔡薿執送京師陰告京俾為計事下開封府併逮治瓘尹李孝壽逼使證其妄瓘曰正彚聞京將不利社稷傳于道路瓘豈得預知以所不知忘父子之恩而指其為妄則情有所不忍挾私情以符合其説又義所不為京之姦邪必為國禍瓘固常論之於諫省亦不待今日語言間也内侍黄經臣莅鞫聞其詞失聲太息謂曰主上正欲得實但如言以對可也獄具正彚猶以所告失實流海上瓘安置通州瓘嘗撰尊堯集謂紹聖史官專據王安石日録改修神宗史變亂是非不可傳信深明誣妄以正君臣之義張商英為相取其書既上而商英罷瓘又徙台州何執中起遷人石悈知台州欲寘瓘以必死悈至執瓘至庭大陳獄具將脇以死瓘揣知其意大呼曰今日之事豈被制旨邪悈失措始告之曰朝廷令取尊堯集爾瓘曰然則何用許使君知尊堯所以立名乎葢以神考為堯主上為舜尊堯何得為罪時相學術短淺為人所愚君所得幾何乃亦不畏公議干犯名分乎悈慙揖瓘使退所以窘辱之者百端終不能害執中怒罷悈瓘平生論京兄弟皆披擿其處心發露其情慝最所忌恨故得禍最酷
  廣義陳瓘嘗為諫官其剛介正直人所難能然於覊管而不書其官者非貶也以明非汚世可得而罪之也綱目辭同而義别者以此類耳
  童貫以遼李良嗣來命為秘書丞賜姓趙
  燕人馬植本遼大族仕至光禄卿行汚而内亂不齒于人童貫使遼道盧溝植夜見其侍史自言有滅燕之䇿因得見貫貫與語大竒之載與俱歸易姓名曰李良嗣薦諸朝植即獻䇿曰女真恨遼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自登萊渉海結好女真與之相約攻遼其國可圖也議者謂祖宗以來雖有此道以其地接諸蕃禁商賈舟船不得行百有餘年矣一旦啓之懼非中國之利不聽帝召問之植對曰遼國必亡陛下念舊民遭塗炭之苦復中國徃昔之疆代天譴責以治伐亂王師一出必壺漿來迎萬一女真得志事不侔矣帝嘉納之賜姓趙氏以為秘書丞圖燕之議自此始
  發明以者不以者也馬植燕之鄙夫冐姓李氏童貫以其有圖遼之䇿遂與俱來徽宗不鍳是非加官賜姓則是君臣胥失之矣雖然貫乃無知宦䜿利在欺君安能憂國詩云匪教匪誨時惟婦寺此葢刺幽王嬖褒姒任奄人以致亂之詩也然則人君未始不為婦寺之所惑者徽宗寵任童貫言聽計從自與李良嗣來而圖燕之議起矣厥後國之大亂實由二人尸之故綱目因童貫以李良嗣來而特書之所以志其基禍之始也
  廣義分註載童貫薦李良嗣獻滅燕之䇿議者謂祖宗以來雖有此道以其地接諸蕃禁商賈舟船不得行百有餘年矣一旦啓之懼非中國之利不聽觀此則徽宗自當恪守祖宗之法一如議者所言謝絶良嗣責譴童貫如光武之於西域不亦可乎今而一得姦人之䇿若飲甘醴何等快心嗚呼徽宗如金之禍豈非由於偏聽而自貽伊慼也哉
  壬辰二年春正月詔元符上書邪等人不得除監司○二月復蔡京太師賜第京師
  京自杭州召還帝宴之于内苑太清樓
  夏四月復行方田○禁史學
  詔士毋得兼習史學從監察御史李彦章之請也
  五月詔蔡京三日一至都堂議事
  京患言者議已乃作御筆宻進而丐帝親書以降謂之御筆手詔違者以違制坐之事無巨細皆託以行至有不類帝書者羣下亦莫敢言由是貴戚近臣争相請求至使中人楊球代書號曰書楊京復病之而亦不能止矣吕中曰自奸臣創御筆之令凡私意所欲為者皆謂御筆行之違者有刑於是給舍不得繳臺諫不得言而紀綱壞矣昔有勸仁宗攬權者上曰措置天下事正不欲從中出此言真為萬世法發明親善而不近則善為益疎去惡而不逺則惡為日長徽宗之遇蔡京猶魚之得水雖堯舜之待禹臯陶不是過也上書復蔡京太師賜第京師此書詔蔡京三日一至都堂議事其尊之也至其敬之也隆殊不知大奸得路羣險彚進養成亂階悔將奚及是亦氣數之使然歟抑亦徽宗之樂禍歟一書再書深譏之也
  廣義大抵人臣致仕者致還人君之事而無再仕之義也京嘗致仕矣而又再仕者何徽宗私眤蔡京之甚也故於御筆之請畧無所吝而遂其奸訐焉噫明主之於顰笑猶為之愛惜徽宗於詔制之重反輕為鴻毛其不亡國者吾未之信也
  六月以余深為門下侍郎○秋九月更定官名
  蔡京率意自用欲更置官名以繼元豐之政乃首更開封守臣為尹牧由是府分六曺縣分六案内侍省職悉倣機廷之號修六尚局建三衛郎遂詔太師太傅太保古三公之官今為三師古無此稱合依三代為三公為真相之任司徒司空周六卿之官太尉秦主兵之任皆非三公並宜罷仍立三孤為次相之任更侍中為左輔中書令為右弼尚書左僕射為太宰兼門下侍郎右僕射為少宰兼中書侍郎罷尚書令及文武勲官而以太尉冠武階然是時員既濫冗名且紊雜甚者走馬承受升擁使華黄冠道流亦濫朝品元豐之制至此大壞
  廣義書曰明王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由是百官之設本於祖宗一定之制非後人可得而變也今徽宗縱蔡京率意自用而更制官名則是祖宗之法廢於一朝矣欲求國之不亡者不可得也
  冬十一月受元圭于太慶殿赦
  時民間有得玉圭來獻者帝御殿受賀執政皆進秩
  發明君人者謹其好惡嚴其政令勿作無益事勿為厲民圖則國本固而天下治反是則政日舛而令日逆不惟國不可治而天下不可治不惟天下不可治而身且不保矣大觀元年書受八寳于大慶殿赦是年書受元圭于大慶殿赦則徽宗驕矜自肆之心益甚矣治天下者以豐年為利賢臣為寳玩戯之物烏足以為輕重耶蓋赦乃小人之幸而君子之不幸數赦則弊生弊生則民慢諸葛武侯曰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茍不行仁政而欲數赦以結人心豈不戞乎其難哉迹徽宗之所為則其崇無益縱侈欲而無可為之機云爾安得久而不亂乎故直書以著其失
  以何執中為少傅○十二月加童貫太尉
  發明加者不宜加也周禮閽人之設不過使之掌門禁供洒掃而已雖功蓋天下不當加之以爵也太尉三公之職貫以邪僻奴材安可任三公之職乎官不及私昵惟其賢爵罔及惡徳惟其能徽宗以貫為賢歟則無經邦濟世之才以貫為能歟則無輔世長民之徳不過養成亂階貽禍天下耳徽宗忍以祖宗之天下而敗壞於閹人之手哉故不曰以而特曰加則其義葢可見矣
  ○蜀夷内附置祺亨州
  龎公孫説誘之也
  癸巳三年春正月追封王安石為舒王安石子雱為臨川伯從祀孔子廟
  時新廟成於正月元日舍菜仲春仲秋上丁舍奠以兖國鄒國公及舒王配享殿上頒辟雍大成殿名於諸路州學
  發明春秋繫王於天其尊無對而公候伯子男謂之五爵是為列𠉀自秦政初併天下自稱皇帝後世因之遂以王封臣子甚失古人稱尊之法也葢安石邪辟小人王雱陰柔小子擬以春秋之法乃亂臣賊子之魁桀耳前書以安石配享孔子此又加贈王爵以雱從祀抑不知安石父子何功於聖門何徳淑後進而授以至貴之爵予以尊崇之禮哉則是徽宗知有安石而不知有公議也凡直書而貶在其中者此類是矣
  以何執中為太宰○吳居厚罷以鄭居中知樞密院事居厚乆居政府以周謹自媚雖無大惡可言然一時聚歛者推為首
  二月太后劉氏自殺
  帝以哲宗故曲加恩禮于后而后頗干預外事且以不謹聞帝與輔臣議將廢之而后已為左右所逼即簾鈎自縊死年三十五諡昭懐
  發明自殺未有不書故者不書故無故者也無故何以自殺必有任其責者焉劉氏雖有干政不謹之非然處置得宜防範有法禁交通之漸嚴出入之途可也行將廢黜彼何能堪况劉氏哲宗之后徽宗尊為太后則名分已不可廢矣今以小過逼后自縊然則徽宗之心何心哉故直書太后劉氏自殺則正名定分而徽宗不能辭其責矣
  廣義太后者劉婕妤也其輕浮佻侻嘗争座而搆正后孟氏之廢固難以母儀天下哲宗特以其多材藝而立之耳嗚呼天下母豈多藝者之可為邪然而自殺者必其心有愧怍而不可居於人上故也分注所謂不謹聞者意自見矣
  三月朔日食○夏四月鄧洵仁罷○作玉清和陽宫在福寧殿東奉安道象帝所生之地也
  發明作不宜作也作和陽奉安道像則其名義已非正矣古之聖王寧薄於自奉而厚於神人不以無益之事費民財不以無益之作勞民力雖宫室之卑飲食之菲奚顧焉徽宗置講議司以歛天下之財置應奉局以羅天下之物賞邉功以啓天下之兵作和陽以竭天下之力日積月累無一而非失人心之事人心既失天命必離迨至宣和之末始悔而罷之則天下怨入骨髓雖欲改之不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九 >可得已故綱目特書以著其奢縱之甚云爾

  以薛昂為尚書右丞○閠月改公主為帝姬○五月塟
  昭懐皇后○頒新燕樂
  詔曰大晟之樂已薦之郊廟而未施於宴饗比令有司播之教坊試於殿庭無惉懘焦急之聲可頒之天
  下其舊樂悉禁
  秋八月以何執中為少師○九月賜方士王老志號洞㣲先生王仔昔號通妙先生
  濮人王老志初為小吏遇異人授以丹遂棄妻子結草廬田間為人言休咎多驗太僕卿王亶以名聞時
  帝方嚮道術乃召至京師館于蔡京第嘗緘書一封至帝所啓視乃昔歲秋中與喬劉二妃燕好之語也由是益信之號為洞㣲先生朝士多從求書初若不可解者卒應者什八九其門如市京慮太甚頗以為戒老志亦謹畏乃奏禁絶之踰年而死洪州人王仔昔初隠于嵩山自言遇許遜得大同隠書豁落七元之法能道人未來事京薦之帝召見賜號冲隠處士篆符有驗進封通妙先生由是道家之事日興而仔昔恩寵寖加朝臣戚里夤縁闗通中丞王安中上疏請自今招延山林道術之士當責所屬保任宣召出入必令察視其所經由仍申嚴臣庻往還之禁并言蔡京欺君僭上蠧國害民數事帝欣然納之已而再疏京罪帝曰本欲即行卿章以近天寧節俟過此當為卿罷京京伺知之大懼其子攸日夕侍禁中泣拜懇祈帝為遷安中翰林學士
  發明自漢武崇尚虚無而寵信方士至如欒大李少君之軰或為列𠉀或尚公主唐憲之寵枊泌皆漢唐失徳主之所為宋興以來初無是失真宗慕道以方士王中正為左武衛將軍至於徽宗其𡚁滋甚矣帝殷鑒不逺何以循其覆轍乎葢由燭理不明故有是故耳剛明之君詎如是哉自此崇尚虚無之心駸駸乎已不可遏矣綱目特書其義自見
  廣義分注云王老志嘗緘書一封至帝所啓視乃昔歲與喬劉二妃燕好之語觀此則知其為人言休咎者大率類此不知果何補於治哉後世尊尚言休咎者莫過於邵子然程子有曰吾兄弟二人那得許多工夫葢程子於邵子之學非鄙之也正恐其流𡚁之極有妨於修齊治平故也況滛邪之去邵子萬萬者哉嗚呼邪正之在人無世無之猶陽之有陰君子之有小人聖學之有異端每相為之對待特在人主好尚何如耳人主好正而正者以進好邪而邪者以來茍人主惟正之是好則邪者反見役而為之助焉正猶陰之輔陽小人之君子異端之歸聖學一也孟子曰術不可不慎信哉
  冬十一月祀天于圜丘以天神降詔百官
  帝南郊執大圭以道士百人執威儀前導蔡攸為執綏官玉輅出南薫門帝忽曰玉津園東若有樓臺重複是何處也攸即奏見雲間樓殿臺閣隠隠數重既而審視皆去地數十丈頃之帝又曰見人物否攸即奏有若道流童子持幡幢節葢相繼而出雲間眉目厯厯可識遂以天神降詔告在位即其地建道宫名曰迎真作天真降臨示現記由是益信神仙之事矣
  發明傳曰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葢心必自欺然後人欺之欲必自侈然後人侈之何者君子可誑以理之所有而不可昧以理之所無天子儀刑四海表正百官事非合義則不言言非當理則不發天子者父天母地故天子祭天地職分之當為夫天者何理而已豈有樓臺重複人物駢雜之事乎葢由既欺其心邪氣乗之而𦎟墻之間恍惚如見耳雖然徽宗以為自見天神詔諭百官而蔡攸鄙夫曲為承順是乃徽宗甘於自欺而小人亦得以欺之彼陽氣輕清上浮為天陰陽屈伸謂之鬼神安有天之上復有神人如世之王公大人者哉此理甚明不足辨者若徽宗者誠易惑而難曉云爾自是土木神仙之事興馴致於亂而後已也綱目特書存後戒耳吁
  廣義詩曰貽厥孫謀以燕翼子書曰有典有則貽厥子孫古之聖帝明王立法垂訓者若此未聞有天書之妄昭示典籍以為後世之法也况誑誕之辭庸人鄙夫之羞道者也今徽宗身居黄屋而甘為庸人鄙夫之不若者何邪其意以為吾祖真宗尚或為之吾今志在紹述烏可以背其道哉彼非不知天神降之為非也直欲聾瞽華夷之耳目也故綱目書曰以天神降以者用也徽宗用天神降豈真有天神之降哉噫人心之公庸可欺乎徽宗秪自欺耳自欺之害將有不可勝言者矣悲夫
  十二月詔求道教僊經于天下
  廣義綱目記其月而特書于册者所以著徽宗用心不端而擇術之不正也
  女真阿古逹自稱逹貝勒
  初遼主如春州幸混同江釣魚生女真部長在千里内者以故事皆來朝適遇魚頭宴遼主命諸部次第起舞至阿古逹辭不能但端立直視遼主諭之再三終不從他日遼主宻諭北院樞宻使蕭奉先曰阿古逹雄豪不常可托以邉事誅之否則必貽後患奉先曰彼麄人不知禮義且無大過而殺之恐傷向化心設有異志蕞爾小國亦何能為遼主乃止阿古逹歸疑遼主知其異志且以遼主淫酗不恤國政遂稱兵先倂旁近族至是節度使烏雅舒死阿古逹襲位為逹貝勒逹貝勒之稱者官長也遼使阿息保往謂之曰何故不告䘮阿古逹曰有䘮不能弔而乃以為罪乎
  發明稱者不宜稱也書自稱逹貝勒者所以著其與遼為難之始也未踰年而浸不可制矣綱目書此亦童牛之牿之戒有國家者可不當知所謹哉
  甲午四年春正月置道階
  時王老志王仔昔徐知常等得幸遂置道階先生處士等名秩比中大夫至將仕郎凡二十六級後又置道官二十六等有諸殿侍宸校籍授經以擬待制修撰直閣之名
  發明嗚呼徽宗崇尚虚無之心至是極矣拜官階級國有常規如文武官品自一至九之類是也然不過用賢之資耳徽宗寵信方士遂置道階而有二十六級二十六等之號則其無知妄作悖禮滅義之心為可見焉上書求道教仙經下書置道階無一而非慕道之事噫茍以是心推之治國則亦何往而不善哉大書特書深譏之也
  夏五月祭地祗于方澤○秋八月新作延福宫成宫在大内北拱宸門外初蔡京欲以宫室媚帝召内侍童貫楊戬賈詳何訴藍從熙五人諷以内中逼窄之狀五人乃請因延福舊名而新作之五人分任工役視力所致争以侈麗高廣相夸尚各為制度不務沿襲及成號延福五位東西配大内南北稍劣其東直景龍門西抵天波門其間殿閣亭臺相望鑿池為海疏泉為湖鶴莊鹿砦文禽竒獸孔翠諸柵蹄尾動以数千嘉花名木類聚區别怪石巖壑幽勝宛若天成不類塵境既成帝自為文以記之其後又為村居野店酒肆青帘於其間每歲冬至後即放燈自東華門以北並不禁夜徙市民行鋪夾道以居縱博羣飲至上元後乃罷謂之先賞尋又跨舊城修築號延福第六位復跨城外浚濠作二橋橋下疊石為固引舟相通而橋上人物外自通行不覺也名曰景龍江夾道皆植竒花珍木殿宇對峙焉
  發明宗廟書成慢也宫殿書成費也昔唐堯居帝位薦玉以自繒茅茨不剪樸桷不斲素題不枅大路不畫越席不緑夏禹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漢文惜一臺之費唐太宗惜一殿之資有天下者未始不成於節儉而敗於奢侈也徽宗之作延福極其華麗雖竭民財力而亦不少䘏於乎傳曰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今以有限之財恣無窮之費豈不深可惜哉故特書成所以譏費也
  冬十月女真阿古逹叛遼取寧江州
  遼主好畋獵淫酗怠于政事每歲遣使市名鷹海東青於海上道出生女真使者貪縱徴索無藝女真厭苦之烏雅舒嘗以遼主不遣阿蘓為辭稍拒市鷹使者及阿古逹襲位相繼遣普嘉努實古納等索阿蘓遼主終不許實古納歸具言遼主驕肆廢弛之狀阿古逹乃召其所屬使備衝要建御堡修戎器遼主使侍御阿息保往詰之阿古逹曰我小國也事大國不敢廢禮大國徳澤不施而逋逃是主以此字小能無望乎若還阿蘓朝貢如故不然城未已阿息保還遼主遂發渾河北諸軍益東北路統軍司阿古逹聞之謂其下曰遼人知我將舉兵集諸路軍備我我必先發制之無為人制乃與薩哈子尼瑪哈等謀遂集所屬諸部兵以尼楚赫羅索棟摩等為將而使博勒和徴伊蘭都古嚕訥兵九月阿古逹率兵進次寥晦城諸部兵皆㑹于拉林水得二千五百人遂命諸將傳梃而誓至遼界遇勃海軍耶律色實墜馬阿古逹射殺之阿古逹之子幹布與數騎䧟遼圍中阿古逹救之免胄戰或自旁射之阿古逹顧見射者一矢而斃謂其下曰盡敵而止衆從之勇氣百倍遼軍大奔蹂踐死者十七八薩哈在别部聞之使尼瑪哈及古紳來賀勸其稱帝阿古逹曰一戰而勝遂稱大號何示人淺也進軍寜江州填塹攻城寧江人自東門出阿古逹邀擊盡殪之遼統軍司以聞時遼主射鹿于慶州畧不介意唯遣海州刺史髙仙壽應緩而已十月朔寧江州䧟遼防禦使藥太師努被獲阿古逹陰縱之使招諭遼人遂引兵還初女真部民皆無徭役壯者悉為兵平居則漁畋射獵有警則下令諸部徴之凡歩騎之仗糗皆自備焉其部長曰貝勒行兵則稱曰明安穆昆明安猶千夫長穆昆猶百夫長也
  發明舉號而稱名斥而貶之也叛者不順之罪取者収奪之名皆貶之也女真遼之部曲是乃臣耳以臣叛君其罪甚矣君臣之義内外皆然豈以遼主淫酗而末減其罪哉綱目書此亦所以存君臣之分立上下之防也
  廣義夫叛者背其城邑之謂也女真遼之属國也其朶頤於遼乆矣特因遼主荒淫得遂其覬覦之心不然亦遼之率服者耳豈可以或叛也哉綱目書阿古逹叛遼者正君臣之分昭史筆之公也
  十一月遼遣都統蕭嗣先伐女真阿古逹迎戰于混同江遼軍大敗
  遼主聞寧江州䧟召羣臣議漢人行官副部署蕭托斯和曰女真雖小其人勇而善射我兵乆不練若遇强敵稍有不利諸部離心不可制矣今莫若大發諸道兵以威壓之北院樞密使蕭徳勒岱曰如托斯和之謀徒示弱耳但發滑水以北兵足以拒之乃以司空蕭嗣先為東北路都統蕭托卜嘉副之發契丹奚軍三千及中京禁兵等七千屯出店河阿古逹帥衆來禦未至混同江㑹夜阿古逹方就枕若有扶其首者三寤而起曰神明警我也即鳴鼓舉燧而行黎明至混同江遼兵方壊凌道阿古逹選壯士十人擊走之因帥衆繼進遂登岸與遼兵遇㑹大風起塵埃蔽天阿古逹乗風奮擊遼兵潰將士多死其獲免者十有七人樞密使蕭奉先嗣先兄也懼嗣先得罪輙奏東征潰軍所至刼掠若不肆赦恐聚為患遼主從之嗣先但免官而已自是諸軍相謂曰戰則有死無功退則有生無罪故士無鬭志遇敵輙潰阿古逹進襲遼蕭廸里于噶琳濼東殺獲甚衆遼人嘗言女真兵滿萬則不可敵至是始滿萬云
  發明聲罪致討曰伐書伐所以罪女真而予契丹也迎戰者所以著其抗君之罪也書大敗志遼之弱也觀綱目之所書則其强弱之機興亡之迹可知矣
  廣義春秋聲罪致討曰伐上書十月阿古逹叛遼此書十一月遼伐女真葢遼主雖荒淫不道君也阿古逹雖强壯有為臣也烏有臣叛君而不加天討者乎綱目所以正名定罪書叛書伐者以此雖然遼師之敗女真之興何哉葢遼師雖衆行師而無紀律易曰師或輿尸是也女真雖寡行師而有紀律易曰師出以律是也嗚呼此雖人事亦繫于天觀夫遼與女真其衆寡不敵也審矣自非大風忽起塵埃蔽天而為阿古逹之助于時勝負未可知也是則天於人主要惟福善禍淫有不爽矣嗚呼漢高因大風而殪項籍光武因大風而滅王莾阿古逹因大風而滅遼人葢厯代之興亡雖異而天為之應者理則同耳故曰栽者培之傾者覆之不其諒哉
  十二月遼賔解咸三州及鐵驪部叛降女真
  鐵驪王奚和勒博降女真未幾逃歸
  以童貫為陜西經畧使
  環州定逺大首領夏人李阿雅卜遺書其國統軍梁多凌曰我居漢二十年毎見糧草轉輸例給空劵方眷未秋士有饑色若徑擣定逺唾手可取既得定逺則旁十餘城不攻而下矣我儲穀累歳闕地藏之大兵之來斗糧無齎可坐而飽也多凌遂以萬人來迎轉運使任諒先知其謀募兵盡發窖穀多凌圍定逺失所藏越七日阿雅卜以其部萬餘歸夏夏主築臧底河城詔童貫為經畧以討之
  發明自用貫為陜西經畧而邉陲之事興矣徽宗内作宫觀之事以竭民財外搆金革之禍以竭民力財力既竭府庫空虚天之災異不足畏國之忠言不足惜而乃虚内事外忘本逐末迨夫天怒人怨淪於敗亡未始不由童貫啓之也徽宗信一刑人有如手足殊不知宣靖之難貫豈得而解之哉直書于册葢譏之也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九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十
  起乙未宋徽宗政和五年盡乙巳宋徽宗宣和七年凡十一年
  乙未五年春正月女真完顔阿古逹稱帝國號金阿古逹既屢勝遼其弟烏竒邁率將佐勸其稱帝阿古逹不許鄂蘭哈瑪爾普嘉努尼瑪哈復以為言阿古逹遂於正月朔即皇帝位且曰遼以賓鐵為號取其堅也賓鐵雖堅終亦變壊惟金不變不壊金之色白完顔色尚白况所居在安春水之上於是國號大金改元收國更名旻以烏竒邁為安班貝勒薩哈舍音為古倫貝勒其國語謂金為安春謂尊大為安班謂國相為古倫舍音亦阿古逹弟薩哈阿庫納之孫也
  發明稱者不宜稱也是故不宜王而王則書稱王不宜帝而帝則書稱帝稱皇帝綱目所謹者中外之辨於阿古逹雖書稱帝號金其後止以號舉僅進稱人於其卒也斥名而書死至二世烏竒邁始進而稱主以其漸染華風故耳此春秋待吳楚君之例也春秋吳楚止以州舉外之也今綱目於女真亦以號舉者葢以春秋待吳楚諸國者例之所以立内外之防也然則金之强盛已見後十餘年漸起侵伐之端矣此又君子之所深懼也
  廣義抑觀阿古逹起自海上其志不小故其所得成就焉彼其背遼之初衆勸其稱帝乃曰何示人之不廣也衆又勸之復不許衆廹之且曰吾将思之然則其視草㓂之得一隅獲一勝而遂稱
  尊僣號者大不侔矣其興也不亦宜乎
  晏州夷反以趙遹為瀘南招討使平之
  知梅嶺砦髙公老之妻宗女也甞出金玉器飲晏州夷酋卜漏等漏心艷之㑹瀘帥賈宗諒以歛竹木擾諸部且誣致其酋卜固謗等罪夷人咸怨漏遂相結因上元張燈襲破梅嶺砦髙公老妻及其器物四出剽掠梓州轉運使趙遹聞之倍道趨瀘劾宗諒罷之詔康延魯代宗諒聼遹節制遹隂有専討意兵端益大於是詔發陕西軍三萬以遹為招討使遹與别將馬覺張思正分道出期㑹於晏州漏據輪縳大囤其山崛起數百仞林箐深宻諸村囤夷為遹敗潰者悉赴之乃壘石樹栅以守遹軍不能進廵檢种友直所部多思黔土丁習山險而山多猱遹遣土丁捕之伐去蒙宻緣崩石挽藤葛而上得猱數十頭束麻作炬灌以膏蠟縛於猱背暮夜復遣土丁負繩梯登崖巔乃縋梯引下人人衘枚挈猱蟻附而上比鷄鳴友直等悉力擁刀斧穿箐入及賊栅出火燃炬猱熱狂跳賊廬舍皆茅竹猱竄其上火輙發賊號呼奔撲猱益驚火益熾官軍鼔譟破栅賊擾亂不復能抗赴火墮崖死者不可勝計斬數千人生擒卜漏晏州平拓地千里遹為建城砦畫疆畆募人耕種且習戰守號曰勝兵
  遼遣使如金議和金不從
  遼主使僧嘉努持書往金議和使為屬國阿古逹遣薩喇復書云若歸叛人阿蘇遷黄龍府於别地然後議之
  廣義方是時也乃遼主怠忽荒政之日正金主卧薪嘗膽之秋遼弱金强葢可知矣夫何遼主視為蕞爾小國遣使持書既名曰和又使為屬國果何義哉宜其倔强不服而反有倨傲之辭也
  金撃遼兵於逹嚕噶城大敗之
  金主自将攻遼黄龍府進薄益州州人走保黄龍金取其餘民而去遼遣都統鄂爾多左副統蕭伊蘇右副統耶律章嘉努都監蕭色佛哷将騎二十萬歩卒七萬戌邉且屯田以為長乆計金主聞之率衆趨逹嚕噶城登髙望遼兵若連雲灌木状顧謂左右曰遼兵心貳而情怯雖多不足畏遂趨髙阜為陣摩囉歡以右翼先馳遼左軍左軍却羅索尼楚赫衝遼中堅䧟陣力戰尼瑪哈以中軍助之遼兵遂敗金兵乗勝追躡至其營㑹日已暮圍之黎明遼軍潰圍出金人逐北至阿嚕岡遼歩卒盡殪耕具數千皆為金人所獲是役也遼人夲欲屯田且戰且守故併其耕具皆失之
  廣義嗚呼金主可謂知兵者矣觀其謂左右曰遼兵雖衆心貳而情怯不足畏也則其胸中自有定見而勝負先决於此不待羅索尼楚赫尼瑪哈摩囉歡等斬敵䧟陣而後知也議者不可謂敵無人
  熈河將劉法敗夏人於古庫勒
  童貫遣熈河經畧使劉法将歩騎十五萬出湟州秦鳳經畧使劉仲武将兵五萬出㑹州貫以中軍駐蘭州為兩路聲援仲武至清水河築城屯守而還法與夏右廂軍戰於古庫勒大敗之斬首三千餘發明詭道而勝之曰敗譏黷武也王者之兵禁𭧂誅亂今夏人未聞犯邉而遽興大衆較勝逺夷方且君驕臣謟粉飾太平謂之何哉故綱目於諸将伐夏皆曰攻曰克曰敗所以貶之也合前後書法觀之見綱目貴義不貴功之深意耳
  廣義春秋傳詭道勝之曰敗夏人雖戎出兵征之要在有名堂堂中國而以詭道勝敵人不足取也
  二月立定王桓為皇太子赦
  桓帝長子顯恭皇后所生
  廣義王者建儲即擇端人正士以為師傅講明格致誠正之學以為脩齊治平之夲則後日必無多慾之累吾知土木之功不興禱祀之非不作能去奢侈能絶玩好百度惟貞百志惟熈而宗社有所托生民有所仰矣今以是年二月立太子三四年間未聞求一賢人輔導青宫至宣和元年纔得一楊龜山亦不過為祕書郎而不曾使其左右太子也其故何哉葢由徽宗平素厭正人妬正學背正道故也厥後父子如金葢有由矣
  以童貫領六路邉事
  時永興鄜延環慶秦鳳涇原熈河各置經畧安撫司以貫總領之於是西兵之柄皆屬於貫
  三月遼遣使諭金降
  遼主使章嘉努等六人齎書使金猶斥阿古達名冀其降金主以為書辭慢侮留五人獨遣章嘉努還報書亦斥遼主名諭遼主降
  廣義遼主甞使耶律僧嘉努如金議和金主不從反得其倨傲之辭况師屢出而屢為其挫衂豈不知其為勍敵又使使諭降哉其報書斥辱也宜矣于時遼主自當内脩徳政外睦鄰國選將用賢降詔罪已輯邊郵謹斥堠回顧國中無有不善彼必為之聼命矣今也舍己之田而耘人之田宜乎自己甫田之荒穢而功亦不及於他人之𤱶畆也故曰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信哉
  夏六月作三山河橋
  蔡京以孟昌齡為都水使者鑿大岯三山兩河創天成聖功二橋調役夫數十萬民不聊生至是畢工未幾水漲橋壊
  廣義書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今當鄰國侮慢之秋正當君臣恊心脩舉政教改絃易轍以號令天下可也不知作此河橋與夫前之玉清陽和延福等宫果何益哉分注曰調役夫數萬民不聊生嗚呼譬猶百圍之木膏液内涸然後風可得以㧞也哀哉
  遼復遣使如金金人執之
  金主以書辭慢留遼使蕭薩刺不遣
  廣義遼主甞遣使如金議和得其倨傲之辭再遣使如金諭降致其斥名之辱今也猶不知省又使使持謾書以徃宜乎使之被執而不遣也子貢曰多見其不知量也其遼主之謂乎
  秋七月朔日食○八月作明堂
  初元豐禮官以明堂寓大慶殿别請建立以盡嚴奉而未暇講求至是下詔内出圖式宣示於崇政殿且以明堂宜正臨丙方近東以據福徳之地乃徙祕書省於宣徳門東而以省地營之命蔡京為明堂使開局興工日役萬人
  發明作不宜作也三山明堂非大事而必書之者見役民為重也國之所寳者民民之所重者食前作三山調役夫數十萬民不聊生此作明堂開局興工日役萬人况六月八月亦農事方殷之時興作如此則傷民之力闕民之食為可見矣人君愛民如子恤其饑寒救其疾苦而用民之力歳不過三日安有三月之間兩興大役民其可得安生乎大抵節儉之君惟恐民之弗逸奢侈之君惟恐民之有逸每相反而已矣文王惠鮮鰥寡懐保小民詎若是之作無益哉絶民之君天必絶之他日之亂其及救乎故備書以深譏之
  廣義夫明堂者王者發號施令之所王政之所由出者也今徽宗作此明堂無一善政之出則孰若不作之為愈也雖曰美之實貶之也豈愛禮存羊之意哉
  遼伐金
  遼主下詔親征女真率蕃漢兵十餘萬出長春路命蕭奉先為御營都統耶律章努副之以精兵二萬為先鋒餘分五部北出駱駞口别以漢歩騎三萬南出寜江州發數月糧期必滅女真
  廣義金雖倔强遼之屬國也然其屢無禮於遼宜遼之聲罪致討焉綱目大書于册正名定罪也
  有星流出於栁
  其光照地色赤黄有尾占者以為天子宗廟有喜國家建造宮室之祥蔡京率百官表賀
  發明凡書有者所未甞有者也星流出栁其光照地變異莫甚於此矣葢示變而警天心之自然遇變而懼君心之當然宋之君臣未聞更相戒飭圖惟脩已而且以為天子宗廟有喜國家建造宮室之祥蔡京鄙夫率官表賀嗚呼小人之蒙蔽其君可勝言哉是時徽宗失徳無益繼作其宫室之建靡有休息而蔡京等不能引君當道顧乃長君之惡狐媚狼貪苟焉無恥必正之以春秋之法京其誅首歟綱目特筆于册其義葢可見矣
  廣義嗚呼朝廷興土木之工而勞民傷財其不祥莫大焉蔡京反率百官為賀其欺天罔人也孰甚
  安置太子詹事陳邦光於池州
  蔡京獻太子以大食國琉璃酒器羅列宫庭太子怒曰天子大臣不聞以道義相訓乃持玩好之具蕩吾志耶命左右碎之京聞邦光實激太子諷言者擊逐之
  發明有事是君為容悅者有以安社稷為悅者何則懼容悅之小人有以妄悅而病吾君之心也君心勤政彼病之以豫逸君心憂亂彼病之以宴樂君心裕民彼病之以聚歛君心静治彼病之以威武是皆小人之故態耳蔡京以琉璃酒器獻納東宫之中太子不悅遂命撞碎蔡京歸罪邦光羅織竄逐光何罪邪葢由小人之心惟以得君為念意豈不曰天子既被蠱惑繼天子而主天下者太子也茍不預為賄賂他時何以容身故先進玩好以要結之不惟病君之心抑且固君之寵所以其謀不成而遂忌邦光也吁小人之不利君國信矣
  九月金取遼黄龍府
  金主攻黄龍府次混同江無舟以渡金主使一人導前乗赭白馬徑渉曰視吾鞭所指而行諸軍隨之以濟遂克黄龍府遣蕭薩喇還遼曰若歸我叛人阿蘇即當班師
  廣義大抵國之所以興者雖曰人為實惟天耳然則栽培傾覆天豈以中外異哉分注載金主渡混同江之事其亦可怪也夫嗚呼光武信滹沱河氷之堅金主藐混同江水之淺同一機耳噫滹沱之氷混同之水天耶人耶天也
  遼軍渡混同江副都統耶律章努作亂伏誅
  遼師渡混同江副都統章努與耶律淳妃弟蕭廸里及其甥蕭延留等謀迎立淳誘將士亡歸上京遣廸里以其謀告淳淳曰此非細事主上自有諸王當立北南面大臣不来而汝言及此何也宻令左右拘之有頃遼主使行宫實逹爾伊遜等持書至言章努之謀淳即斬廸里等携其首單騎詣廣平淀待罪遼主遇之如初章努知淳不見聼乃率麾下掠取上京府庫財物至祖州率其黨告太祖廟數遼主過惡移檄州縣遂結渤海羣盗至數萬趨廣平犯行宫不能克率衆北走順國女真阿固齊以三百騎一戰勝之擒其貴族二百餘人並斬以狥餘得脫者皆奔女真章努詐為使者欲奔女真為邏者所獲縳送行在要斬於市
  廣義悲夫遼主之渡混同也勍敵廹之親戚畔之譬諸尫羸之人而又加以寒疾不汗其能保有厥躬乎綱目大書而備載分注者所以正耶律章努之罪以見遼事之不濟也
  王厚等攻夏臧底河城敗績夏人遂大掠蕭關
  厚與劉仲武合涇原鄜延環慶秦鳳之師攻夏臧底河城敗績死者十四五秦鳳第三将全軍萬人皆沒厚懼重賂童貫匿不以聞未幾夏人大掠蕭闗而去
  發明王厚攻城不克失律䘮師未聞有詰責之舉夏人大掠蕭闗縱其出入未聞有備禦之謀則宋人玩法弛備之情可見矣欲其不亂葢亦難焉此綱目微顯闡幽之深意也
  冬十二月金襲遼軍於呼卜圖岡大敗之
  金主聞遼出軍𠢐面仰天慟哭曰始與汝等起兵葢苦契丹殘忍欲自立國今天祚親至奈何非人死戰莫能當也不若殺我一族汝等迎降轉禍為福諸軍皆曰事已至此惟命是從金主遂帥師迎敵遼主自将至駞門駙馬蕭特黙等将騎兵五萬歩卒四十萬至噶琳灤金主行次約羅與其臣謀曰遼兵號七十萬其鋒不可當吾軍逺来人馬疲乏宜駐於此深溝髙壘以待之㑹獲遼督餉者知遼主以章努反西還已二日矣諸将請乗怠撃之遂追遼主及於呼卜圖岡金主曰彼衆我寡兵不可分視其中軍最堅遼主必在焉敗其中軍可以得志使右翼先戰左翼合而攻之遼兵大潰枕籍相屬百餘里獲輿輦帟幄兵械軍資他寳物馬牛不可勝紀蕭特黙焚營而遁金主亦引退
  廣義是役也遼主無章努之叛則遼金勝負未可知矣孟子曰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其遼主之謂乎
  丙申六年春正月遼將髙永昌據遼陽以叛
  遼東京留守蕭保先嚴酷渤海苦之正月朔夜半有惡少年十餘乗酒執刀踰垣入府刺殺保先戸部使大公鼎聞亂即攝留守事與副留守髙清明集奚漢兵千人盡捕斬之撫定其民禆将渤海髙永昌時以兵三千屯八甔口見遼政日衰金兵方强遂誘渤海并戍卒入遼陽據之旬日之間逺近響應有兵八千人因僣號稱隆基元年遼主遣蕭罕嘉努張琳討之
  發明永昌之入遼陽也而直書曰叛何也人臣當國家蹇難之時則必公爾忘私國爾忘家委置其身可也夫何見遼日衰遂懐異志乃據遼陽改元僣號則其罪之暴白亦不可掩矣故直書據遼陽以叛據者不順之詞叛者不赦之罪其與春秋書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同意學者宜並觀之
  賜方士林靈素號通真逹靈先生
  靈素温州人少從浮屠苦其師笞罵去為道士善妖幻徃来淮泗間丐食僧寺僧寺苦之及王老志死王仔昔寵衰帝訪方士於左階道籙徐知常知常以靈素對即召見靈素大言曰天有九霄而神霄為最髙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長子主南方號稱長生大帝君陛下是也既下降於世其弟號青華帝君者主東方攝領之又有仙官八百餘名今蔡京即左元仙伯王黼即文華使鄭居中童貫等皆有名而已即仙卿禇慧下降佐帝君之治時劉貴妃方有寵靈素以為九華五真安妃帝心獨喜其事甚加寵信賜號通真逹靈先生賞賚無𥮅為改温州為應道軍靈素夲無所能惟稍習五雷法召呼風霆間禱雨有小驗而已
  發明人君之徳莫大乎明能明則不明弗能蔽矣莫大乎正能正則不正弗能間矣靈素乃邪柔鄙夫以妖術惑衆誠清朝之所必誅而不貸者也徽宗因徐知常之薦召對賜號寵錫尤隆可醜之甚徽宗自即位以来賢人君子未聞召用而方士小人信無虚日豈不深可惜哉靈素市井無頼之徒初無驚世駭俗之行抑不知通何之真達何之靈乎直書於册其失自見
  廣義考之分注靈素夲無他能惟駕一通空虚誑誕之辭以聾瞽徽宗之耳目其無羞惡之尤者也夫何徽宗恱其無徴之奨即加無算之賜其昏愚孰甚焉嗚呼信虚無者莫甚於徽宗罹慘禍者亦莫甚於徽宗後世人君有崇信虚無者尚鍳于兹
  以童貫為陜西兩河宣撫使○劉法攻夏日木多泉城屠之
  童貫使劉法劉仲武合熈秦之師十萬攻夏日木多泉城城中力守援不至乃降法受而屠之發明兵者禁暴誅亂之具不可不用而又不可輕用童貫擅開邉釁與夏構兵關右之民困於鋒鏑其禍慘矣劉法等方且阿諛茍容頥指氣使故不曰伐而曰攻貶之之詞也迨夫既克其城即肆屠戮是乃争城以戰殺人盈城抑豈得為王者之師耶他日戰於統安身且不保然則窮兵黷武者果何益哉時天下益疲外患叠至而宋之君臣未聞内脩外攘之策顧乃溺於宴安養成禍亂謂之得計可乎直書曰屠所以著其暴也
  渭州將种師道克夏臧底河城
  師道世衡之孫也
  閏月立道學
  從林靈素之言也尋詔太學辟雍各置内經道徳經荘列博士二員又用蔡京言集古今道教事為紀志賜名道史
  廣義嗚呼玉石不可以相用薰蕕不可以同處奪朱亂雅君子惡之今也徽宗攻乎異端之極不惜吾道之害獨不觀夫白圭不以蠅矢而玷太清不以纎雲而翳雖使異端雜於吾道之中然於吾道固無所損而徽宗則徒貽萬年之臭也此舉陋哉
  二月作上清寳籙宫成
  帝聞林靈素之言於景龍門對晨暉門作上清寳籙宫宻連禁署宫中山包平地環以佳木清流列諸舘舍臺閣多以美材為楹棟不施五采有自然之勝上下立亭宇不可勝計帝時登皇城下視之由是開景龍門城上作複道通寳籙宫以便齋醮之事
  發明作不宜作也然宫殿書作於是月成於是月者譏速費也徽宗惑林靈素之言立道學作寳籙兩月之間二事並舉國家大政廢而不恤勞民傷財無時休息自古繼世之君未始不成於戒謹而敗於逸豫也於乎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墻有一於此未或不亡徽宗皆兼而有之雖欲不亡烏可得乎是以古之人君當以繋于苞桑為戒人臣當以旻天板蕩為勉此所以常保其泰而無顛危之失也
  廣義大抵禁者人君燕息之所深宫固門閽寺守之何等嚴宻雖親王不得渉其境者别嫌疑也此日磾所以不惜其子而傷於忍歟若使外人得以出入其中惡在其為宫禁哉觀分注之所載則知徽宗之志荒矣
  夏四月金人攻髙永昌殺之遂取遼東京州縣
  永昌使人求援於金且曰願併力以取遼金主使呼實布謂永昌曰同力取遼固可東京近地汝輙據之以僣大號則不可若能歸欵當授王爵永昌不從金主乃遣斡魯帥諸軍攻永昌時遼張琳等討永昌乆不克斡魯與戰敗之遂取瀋州永昌大懼率衆拒金遇於活水金師既濟永昌之軍不戰而却遂北至遼陽城下明日永昌盡師其衆與金戰又大敗遂以五千騎奔長松遼陽人托卜嘉執永昌以獻金主殺之於是遼之東京州縣及南路繫遼女真皆降於金金主以斡魯為百路都綂沃稜知東京事發明攻者自相搏擊之詞殺者殺非其罪之詞取者收奪之名皆所以貶之也然永昌既據遼陽悖君叛國乃亂賊耳曷為不書討書誅而書攻書殺耶葢阿古逹之叛君猶髙永昌之叛國不過以賊攻賊不以討賊之例予金也况金之攻永昌是乃利其土地非能倡義而討之者故下書曰遂取遼東京州縣則其義亦可見矣
  廣義髙永昌遼之叛臣也納叛春秋惡之觀金主謂永昌曰同力取遼固可東京近地汝輙據之以僣大號則不可若能歸欵當授王爵斯言也何其正大之若是哉及其殺永昌得東京即除遼法省賦稅其與中國之興者無異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信哉
  何執中罷
  執中輔政一紀年髙疾甚賜之寛告尋以太傅就第朝朔望儀物廪稍一如居位時未幾卒執中甞為端王侍講故終始恩遇不替然無所建明惟以謹畏迎順主意賛餙太平而已
  詔蔡京三日一朝總治三省事
  京改都堂為公相㕔詔京總治三省正公相位
  五月以鄭居中為少保太宰劉正夫為少宰鄧洵武知樞宻院事
  時蔡京大興工役民不聊生變亂法度吏無所師鄭居中每為帝言帝亦惡京専乃拜居中太宰使伺察之又以正夫議論數與京異拜為少宰居中存紀綱守格令抑僥倖振淹滯士論翕然望治
  六月遼以耶律淳為都元帥○秋八月以侯蒙為中書侍郎薛昻為尚書左丞○九月帝詣玉清和陽宫上玉帝徽號赦
  帝奉玉册玉寳如玉清和陽宫上玉帝尊號曰太上開天執符御歴含真體道昊天玉皇上帝詔天下洞天福地修建宫觀塑造聖像又上地祗徽號曰承天效法厚徳光太后土皇地祗上寳册儀禮一如上帝尋改宫名為玉清神霄宫又鑄神霄九鼎安置於上清寳籙宫之神霄殿
  發明凡天子所臨曰幸尊之之詞也前史皆書幸和陽綱目變文曰詣所以譏徽宗崇尚虚無故貶而卑之也蔡京大興工役民不聊生變亂法度吏無所師則其肇亂之基莫甚於此徽宗弗為之懼而乃溺信無稽崇飾虚禮易曰帝出乎震𫝊曰帝者天之主宰其尊無對詎必加以徽號云乎獲罪於天無所禱也徽宗所為若此而殊無一毫省己之心使或疲民而奉天天其為我祐之哉凡不再貶而其義自見者此類是也
  廣義傳曰以理言之謂之天以主宰言之謂之帝帝焉而非理烏能主宰即天與帝非有二也一理而已故字書加一字於大字之上此所謂其尊無對者也世之庸夫愚婦不諳乎此徃徃以為有一衮冕丈夫號為玉皇大帝據於青天之上崇奉之則降福銷災不然則獲罪戾殊不知凡百所為合理則福違理則禍書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然謂之降者非從上降下之降皆夲於吾心自有之天善惡一萌禍福隨之以其合在天之天故有若降之然也苟如世俗之論動作不必合理但崇奉玉帝自能獲福若然則為盗為奸之徒亦嘗設齋誦經崇奉矣而終必敗露死於桎梏非命者何也此可見上天無私非如世俗之所謂也徽宗之於玉帝既加以美名又詔告天下則其所以崇奉之者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厥後斥辱敵庭號為昬徳而死於沙漠者何玉帝之不仁而不一青盻也綱目書此誠足以發千古之笑臣故廣此義以俟談理者評之
  冬十月以白時中為尚書右丞○夏人㓂涇原屠靖夏城
  夏大舉攻涇原靖夏城時乆無雪夏先使數萬騎繞城踐塵漲天乃潛穿壕為地道入城中城遂䧟屠之而去
  發明冦者賊之也屠者暴之也前書劉法屠日木多泉城此書夏人屠靖夏城逓相報復無時休息率土地食人肉其禍慘矣其罪甚矣然非夏之䟦扈乃宋之自取也安在窮兵啟釁而可以為王者之師乎綱目特書於册以為後世憤兵之戒耳
  十二月劉正夫罷
  正夫在相位能迎時上下持祿養權至是以開府儀同三司致仕
  廣義分注載正夫在相位能迎時上下持祿養權至是以開府儀同三司致仕觀此則知正夫之行其異於馮道者幾希矣豈有身為宰執而素行若此哉綱目所以削其官者鄙之也
  茂州夷内附置夀寧延寧軍
  丁酉七年春二月大理入貢
  廣州觀察使黄隣誘大理入貢詔以其主叚和譽為雲南節度使封大理國王
  帝幸上清寳籙宫命林靈素講道經
  時道士皆有俸每一觀給田亦不下數百千頃凡設大齋輙費緡錢數萬貧下之人多買青布幅巾以赴日得一飫餐而襯施錢三百謂之千道㑹且令士庻人聼靈素講經帝為設幄其側靈素據髙座使人於下再拜請問然所言無殊絶者時時雜以滑稽媟語上下為大閧笑莫有君臣之禮復令吏民詣宫授神霄祕籙朝士嗜進者亦靡然趨之
  發明是時天下雖平然小人猖獗天下陵夷此正憤恥自强之時而君臣相與從事虚無何哉葢蔡京王黼之為相而童貫為之将三人皆佞道者也太學不幸而幸寳籙國政不講而講道經未幾邉警侵廹敵至則罷講敵退則仍前甚至册為教主道君皇帝帝言天神降於坤寧殿紛紛交舉政和之政日以紊矣特書屢書不一書而止皆所以深貶之也其與唐書置百萬座講仁王經同意
  夏四月道籙院上章册帝為教主道君皇帝
  帝諷道籙院曰朕乃上帝元子為太霄帝君憫中華被金狄之教遂懇上帝願為人主今天下歸於正道卿等可册朕為教主道君皇帝於是道籙院上表册之然止於道教章疏内用
  發明迷而後悟者謂之中人以下迷而不悟者謂之下愚不移徽宗酷信虚無舉措失義可愧之甚焉册者上封下之詞以臣而册君其禮安乎以天子為道君其義正乎徽宗敦尚道教貶抑佛法不過一偏之見耳非謂之至言也善乎劉文安公定之曰佛夲西域之人而其徒謂佛之身體面貎皆若金色徽宗所謂中華被金狄之教指佛教而言也然其言可謂妄矣未幾女真起自渤海建號大金旋據中原斯言若為之先兆也唐僖宗紀元為廣明是時黄巢初起曰唐去君而存黄以為廣此黄當代唐之徴後之論者謂天記昏主以告亡於世徽宗之言豈不類此噫以文安公之言驗諸書法參諸分注為益信矣是故傳曰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綱目特書於册所以深譏之爾廣義分注載徽宗諷道籙院曰朕乃上帝元子為太霄帝君閔中華被金狄之教遂懇上帝願為人主今天下歸於正道卿等可上表章册朕為教主道君皇帝於是群臣及道籙院上表册然止用於教門章疏内而不施於政事其亦惡無禮也嗚呼徽宗此舉可謂無耻之甚矣設此誑誕之語以欺人吾誰欺欺天乎况人君為民物之主凡有册命皆出於君非君則不敢専也今異端者流反得册一至尊其諸謂之何哉其意不過欲愚夷人俾其知畏上帝不敢無禮於我故也殊不知金人淳樸之風尚多於徽宗矣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厥後父子同殁於外則是反受金人之教而不知自己所主之教果安在哉闢異端尊中國儒者之事也世變一至於此可哀也已
  六月明堂成○秋七月置提舉御前人船所
  時東南監司郡官二廣市舶率有舉奉又有不待㫖但送物至都計㑹宦者以獻大率靈壁太湖慈溪武康諸石二浙竒竹異花海錯福建荔枝橄欖龍眼南海椰實登菜文石湖湘文竹四川佳果木皆越海渡江毁橋梁鑿城郭而至植之皆生而異味珍苞則以徤歩㨗走雖甚逺數日即逹色香未變也至是蔡京又言陛下無聲色犬馬之奉所尚者山林間物乃人之所棄但有司奉行之過因以致擾願節其浮濫乃請作提舉淮浙人船所命内侍鄧文誥領之詔自後有所用即從御前降下乃如數貢餘不許妄進意欲以便民而實擾害如故
  發明孟子曰禹湯文武以仁得之桀紂幽厲以不仁失之然則天下之存亡在仁不仁之間耳徽宗窮奢極欲不恤國政無益繼作歛怨四海天下其岌岌矣詩曰天之方蹶無然泄泄而蔡京諸臣不能盡心匡救而乃阿諛茍容是時東南監司大為民害既知其𡚁宜當速蠲而蔡京小人方欲節其浮濫嗚呼陋矣雖置人船擾害如故果何益哉故綱目直書以著其失
  熈河環慶涇原地震
  旬日不止壊城壁廬舍壓死者甚衆
  發明楊氏萬里曰和氣致祥垂氣致異是二氣之相應猶桴鼔也和氣者政平訟簡興賢育才是也乖氣者反是是故和氣充溢而祥瑞生垂氣充塞而災異見熈河環慶涇原乃鄰夏之地而徽宗内不修徳用兵西夏今而地震旬日不止得非此之應歟徽宗方且溺於虚無恝不之懼謂之何哉綱目不言事應而事應具存所以曉後世之人君遇災而懼之意也夫豈無故而書之耶
  八月鄭居中罷
  居中與蔡京不相能至是以母䘮去位京以居中王珪婿也乃使蔡確子懋重理定策事遂追封確清源郡王御製文立石墓前欲借是撼居中然卒不能害懋即渭也
  遼置怨軍
  遼主自燕至隂凉河募遼東人為兵使報怨於女真號曰怨軍凡八營屯衛州蒺藜山以渤海鐵州人郭藥師等為帥
  冬十月侯蒙罷
  蔡京惡之也
  十一月命蔡京五日一赴都堂治事
  發明王衍未用識者知其必壊蒼生後用之而為晉禍盧杞未用識者恐其他日之得志後用之而為唐害信乎小人不可不防之於其始是故履霜之警恐其堅也取女之戒懼其壮也童牛之牿防其盛也金柅之繋止於進也無非拒絶於未進之時如舜之去四㓙成王之誅管蔡是也蔡京敗壊天下蠱惑君心不能明正其罪而乃屢加寵渥謂之何哉前書詔蔡京三日一朝總治三省事此書命蔡京五日一赴都堂治事何若是之尊崇乎吁若徽宗者知有蔡京而不知有天下耳一書再書深貶之也
  ○起復鄭居中為太宰以余深為少宰白時中為中書侍郎十二月以薛昻為門下侍郎○方士王仔昔下獄死
  仔昔倨傲而戅帝待以客禮故遇宦侍若童奴又欲羣道士皆宗已林靈素忌之乃與宦者馮浩誣以言語怨望下獄死
  廣義分注載靈素忌仔昔與宦者馮浩誣以言語怨望下獄死今綱目所書有若徽宗殺之者何葢生殺人主之大權仔昔得罪於徽宗故也
  有星如月南行
  發明西晉之末五星互經天縱横無常唐末星交流如織今此有星如月南行可謂變異之甚矣然當時君臣未聞有恐懼修省之意故自是而後兵禍滋熾宇縣分裂生民屠戮幾盡歴二十餘年而後止綱目大書於册天戒豈不明哉
  ○帝言天神降於坤寧殿詔示百官
  帝惑於林靈素之言建宮觀徧天下又造青華帝君正畫臨壇及火龍神劒夜降内宫之事託天神臨降造帝誥天書雲篆務以惑世欺衆其說誕妄不可究質宦者道士有所不快必託為帝誥則莫不如志尋加靈素號通真逹靈元妙先生張虚白通元冲妙先生視中大夫出入訶引至與諸王争道都人稱曰道家兩府其徒美衣玉食者幾二萬人
  發明古先聖君之治天下恒守正道罔敢怠忽不作無稽不為非禮故能永保天命而無傾危也易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徽宗安而忘危存而忘亡治而忘亂乃下愚耳葢天者理而已矣凡隂陽之屈伸者謂之鬼神鬼神之道二氣之良能也豈有形像之可覩如徽宗所云者嗚呼君者盂也臣者水也盂方則水方盂圓則水圓徽宗自欺如此安有人不我欺乎哉前書帝以天神降詔百官此帝言天神降皆所以深譏之耳
  廣義嗚呼王言如絲其出如綸書曰大哉王言由是知詔者人君以言而詔告天下者也然謂之王言非大公至正者不可以教乎人今徽宗以怪誕不經之言而詔天下則是黄屋中居一浪說之人耳尚何以君人乎哉
  以童貫領樞宻院事
  内侍自古無賜坐者時貫加開府儀同三司領樞宻院每春秋大燕則坐於執政之上日與宰相同班進呈畢即自屏後入内復易窄衫與羣閹為伍出則為大臣當體貎之禮入則為近侍執使令之役古所未有也
  作萬歳山
  初帝以未得嗣子為念道士劉混康以法籙符水出入禁中言京師西北隅地恊堪輿倘形勢加以少髙當有多男之祥始命為數仞岡阜已而後宮生子漸多帝甚喜始信道教於是蔡攸倡為異聞謂有珠星璧月跨鳳乗龍天書雲篆之符以逢迎之遂竭國力以經營土木之工至是又命戸部侍郎孟揆於上清寳籙宮東築山以像餘杭之鳳凰山號曰萬歳
  發明作不宜作也徽宗視民財猶瓦礫輕民命猶草芥謂之守成之君可乎昔商民所大病者其政貪散財發粟之令一下而四海服秦民所大病者其政酷約法三章之令一下而萬民悅周漢之興無非以得民心而興商秦之亡無非以失民心而亡徽宗惑蔡攸之狂言興土木之大役於戱民之財力有限國之興作無窮雖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長尚弗克濟况財力非草木之可比乎若徽宗誠可謂寄生之君耳特書於册深惡之也
  竄侍御史黄葆光於昭州
  初葆光為左司諫始蒞職即言三省吏猥多乞非元豐舊制者一切革去帝命釐正之一時士論翕然蔡京怒其異已宻白帝降内批云當豐亨豫大之時為衰亂減省之計徙為符寳郎明年復拜為御史至是大旱帝以為念葆光上疏言蔡京彊悍自専侈大過制無君臣之分鄭居中余深依違畏避不能任天下之責故致此異疏上不報京權勢震赫舉朝結舌葆光獨出力攻之京懼中以他事竄之昭州發明楊氏曰君不自任則大惟不自任其智而兼衆智是以大其智故曰智臨大君之宜二帝三王之聖一也舜曰大舜禹曰大禹好問拜昌言而已徽宗即位以来忠諫之臣貶斥殆盡當時以言為諱無敢倡者葆光力劾蔡京遂為竄逐則是自任其智而無可為之勢明矣自古人君未有閉塞言路而能致治者此徽宗所以終於危亡而不捄也直書竄而不去其官則其義不待辨說而自明矣
  廣義考之分注黄葆光言當時大旱由蔡京専權之所致舉朝結舌而葆光獨力攻之其事不異於鳳鳴朝陽也綱目樂道人之善故於葆光之竄不惟御之而又地之也
  遼耶律淳及金將烏楞古戰於蒺藜山敗走金遂取遼八州
  遼主使淳㑹四路兵馬防秋淳遺金咸州都綂烏楞古書議和烏楞古告於金主金主猶以歸薩喇及阿蘇為言淳軍至蒺藜山烏楞古及知東京事沃稜等進攻顯州遼怨軍帥郭藥師乗夜襲走之烏楞古遂與淳戰淳敗走烏楞古追至額勒錦陂遂㧞顯州於是乾懿豪徽成川惠七州皆降金
  金遣使求封册於遼
  遼東鐵州人楊朴言於金主曰自古英雄開國必先求大國封册金主從之使至遼時遼東諸州盗賊蜂起掠民以充食樞宻使蕭奉先等勸遼主許之
  廣義金主求封於遼遼亦許其所求可謂兩得矣此即淮隂求王於齊之計耳雖欲不許不可得也
  戊戌重和元年春正月作定命寳成
  于闐上美玉踰二尺帝命製寳文曰範圍天地幽贊神明保合太和萬夀無疆篆以魚蠧制作之工幾於秦璽號曰定命寳合前八寳為九寳以定命寳為首且曰八寳者國之神器至於定命乃我所自制也寳成帝御殿受賀肆赦
  發明古之人君不戒懼於蹇難之時而戒懼於豐亨之日驕生於安儉生於危故也吳氏曰自處於危者乃自安保位之道也凛乎若将亂者乃所以常保其存常有其治也葢於乆安存治之時而能不忘危亡亂之禍是以身之位得以安而國家可保其乆存長治也徽宗無益繼作愈肆驕矜每以秦政漢武為法噫其志亦陋矣他時客死五國天下紛擾命何可定寳何可補耶綱目一書再書不一而足皆所以深貶之爾
  廣義書曰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徳保厥位由是知欲定天命顧人君之徳何如耳非由一玉璽也是以成湯能顧是明命以卜商世於六百文王知峻命不易以卜周世於八百考之前史未聞湯武仗玉璽而延長有如此者厥後召公之告成王曰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葢言成王能繼天出治則庻幾天有一定之命而治民今即休美矣亦未聞召公之貴玉璽也惟吕政得一玉為璽欲𫝊之萬世僅二世而亡後世人主何不察此動以秦璽為慕今徽宗得玉製寳其文曰範圍天地幽贊鬼神保合太和萬夀無疆篆以魚蠧制作之工幾於秦璽號曰定命寳嗚呼秦皇父子尚得死於國中徽宗父子則隕身夷地又秦皇父子之不若也孰謂天之定命在玉而不在徳也哉
  以王黼為尚書左丞
  黼美風姿有口辯寡學術而多智善佞初以何執中薦累官左司諫張商英為相寖失帝意帝遣使以玉環賜蔡京於杭黼覘知之因數條奏京所行政事并擊商英及京復相徳其助已歳中三遷為御史中丞黼欲京専國遂疏執中二十罪已而改翰林學士㑹京與鄭居中不合黼復内交居中京由是怨之徙為戸部尚書将䧟以罪黼以計獲免還為學士承㫖遂入政府
  二月遣武義大夫馬政浮海使金約夹攻遼
  建隆中女真嘗自其國之蘇州泛海至登州賣馬故道猶存至是有漢人髙藥師者泛海来言女真建國屢破遼師登州守臣王師中以聞詔蔡京童貫共議命師中募人同藥師等齎市馬詔以徃不能逹而還帝乃復委童貫選人使之遂使武義大夫馬政同藥師由海道如金政言於金主曰主上聞貴朝攻破契丹五十餘城欲與通好共行弔伐若允許後當遣使来議通金好自此始
  發明不曰伐而曰攻明遼之無罪著宋之黷武也禁暴誅亂王者盛心救災恤鄰中國善政是時女真侵遼憑陵沙漠誠王法之所必禁天子不能舉弔伐之師四鄰不能有救援之義而反利人土地約攻契丹是乃助桀無道耳魯公㑹戎春秋所耻曽謂中國天子而可與敵人共攻耶建隆二年女真入貢是外邦求通於中國也重和元年馬政使金是中國求通於外邦也厥後遼亡未幾宋亦不保果何益哉綱目書此亦謹始慮終之戒云
  廣義分注云通金好自此始臣謂與金讐亦自此始
  夏五月朔日食○秋七月以鄭居中為少傅余深為少保○八月以童貫為太保○九月掖庭大火
  自甲夜逹曉大雨如傾火益熾凡爇五千餘間苑後廣聖宫及宫人所居幾盡焚死者甚衆發明嘗觀天變之應速緩不一應之速者如此書以童貫為太保而下書掖庭大火元書封巴延為秦王是日秦州山崩地裂之類是也有應之緩者如王安石創立新法而三司火用兵西夏熈河環慶涇原地震之類是也楊誠齋曰夫閹寺為患從古有之惟信之愈深則為害愈烈南司之臣可傾而北司之勢終敗甘露之禍可免而鳳翔之變難逃漢鼎一移而曹節安在唐祚不振季述亦亡所謂信之愈深則為害愈烈者盖以此也童貫閹人以為太保果何為哉下書掖庭大火則天怒之意為可知矣徽宗迷而不悟悲夫
  薛昻罷以白時中王黼為門下中書侍郎馮熈載范致虚為尚書左右丞○鄭居中罷
  居中乞持餘服詔許之
  廣義居中此罷得矣綱目何不書其官惡其依違畏避蔡京也
  閏月立周恭帝後
  詔周柴氏後已封崇義公復立恭帝後以為宣義郎監周陵廟世世為國三恪
  冬十二月置裕民局尋罷之○遼大饑人相食
  發明凡外災吿則書不曰饑而曰大饑言甚也人相食則尤甚耳遼既罹兵難重以饑饉則其業亦殆矣遼之窮廹従可知焉自古天子有救災卹鄰之義宋未救卹反欲攻之豈不悖哉綱目特書于册所以志遼亡國之本
  己亥宣和元年春正月詔更寺院為宫觀
  林靈素欲盡廢釋氏以逞前憾請於帝改佛號大覺金仙餘為仙人大士僧為徳士易服飾稱姓氏寺為宫院為觀改女冠為女道尼為女徳尋詔徳士並許入道學依道士之法
  發明前書以林靈素為通真逹靈先生此書詔更寺院為宫觀則其崇尚異端特有好惡偏私之異耳非灼然明逹不惑者也綱目特掲而大書之則是非得失瞭然見矣
  廣義嗚呼佛老之害人國也尚矣徽宗之世佛老盛行而老氏之學尤為極盛今觀綱目具載于以見林靈素肆意妄行絶無忌憚改僧名易寺院欲更即更無不如意徽宗乃其掌中之物徒擁虚器而已汴宋淪夷豈無自哉
  金人来聘遣馬政報之不至而復
  金主與尼瑪哈議遣渤海人李善慶女真索多持國書并北珠生金等物同馬政来脩好詔蔡京等諭以夹攻遼之意善慶等唯唯居十餘日遣政同趙有開齎詔及禮物與善慶等渡海報聘行至登州有開死㑹諜者言遼已封金主為帝乃詔政勿行止遣平海軍校呼慶送善慶等歸金金主遣慶歸且語之曰歸見皇帝果欲結好早示國書若仍用詔决難行也○初髙麗来求醫帝命二醫往至是歸奏云髙麗舘醫甚勤日夕引之視其用兵布陣禦敵之方曰聞天子将與女真圖契丹苟存契丹猶足為中國捍邉女真乃强敵不可交也宜早為之備帝聞之不樂
  發明金稱人進之也朝聘者中國諸侯之事雖外邦而能脩中國諸侯之事則不念其背遼不臣而遂進焉雖然金之来聘由宋先通之也夏禹修徳萬國来朝周公行政重譯来獻然當是時未聞禹周先通而後来之也徽宗善結强敵以速土崩其志亦憯矣變文而書来聘者猶為中國諱之焉耳綱目掲而書之則興亡之機識者可以觀焉宜乎有以来髙麗之諫也
  以余深為太宰王黼為少宰
  黼賜第城西日𨗳以教坊樂供張什器悉取於官寵傾一時是時朝廷已納趙良嗣之計将㑹金以圖燕㑹諜云遼主有亡國之相黼薦畫學士陳堯臣使遼堯臣繪遼主像以歸言於帝曰遼主望之不似人君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進兵兼弱攻昧此其時也并圖其山川險易以上帝大喜取燕雲之計遂决
  廣義分注載王黼薦畫學士陳堯臣使遼繪遼主像以歸言於帝曰遼主望之不似人君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進兵兼弱攻昧此其時也帝大喜取燕雲之計遂决嗚呼武王興王之葉十有八九商紂亡國之勢十有七八武王師臨牧野尚曰同力度徳同徳度義惟以徳義為主其他非所先也宋之與遼跡其立國之初各逐其鹿亦非有不共戴天之讐特以澶淵一事為之介介耳今而一聼細人之言遂定取燕雲之策果何徳何義哉彼天祚荒滛不道固有亡國之勢初不繫於相也昔煬帝自稱好脰頸終斫於宇文化及之手臣觀宋史載徽宗縱逸樂好奢侈必其儀容俊雅其相優於遼主也多矣然而後世論亡國之君者莫不以徽宗為首稱何哉徳義不脩而料敵之失故也
  占城入貢
  占城在中國西南東至海西至雲南南至真臘一月程西北至交州四十日所綂大小聚落一百五大畧如州縣自上世未嘗通上國周顯徳中始入貢其後朝貢不絶然與交州相近互相侵擾焉至是封為王始與交阯加恩均矣
  二月以鄧洵武為少保○三月以馮熈載為中書侍郎范致虚張邦昌為尚書左右丞
  發明徽宗之世政出權姦觀其所用之人所行之事無一善之可取欲其不亂葢亦難矣故綱目特掲其執政之臣而歴書之所以著宋肇亂之本
  ○遼遣使册金阿古逹為東懐國皇帝阿古逹不受遼遣耶律努克如金議和金主復書曰能以兄事朕嵗貢方物歸我中京上京興中府三路州縣以親王公主駙馬大臣子孫為質還我行人及元給信符并宋夏髙麗徃復書詔表牒則可既而努克至金使呼圖克昆與俱如遼免取質子及上京興中府所屬州郡裁减嵗幣之數且曰必以兄事我册用漢儀方可為約言如不從勿復遣使遼主從之凡七遣使如金議册禮金乃使烏凌阿贊謨如遼迎封册册至金金主以無兄事之語又不稱大金而東懐乃小邦懐其徳之義語渉輕侮乃復使賛謨如遼責其册乖體式如依前書所定然後可從
  廣義遼人不道金人朶頥其鼎也乆矣然其求封册迎封册皆偽也遼人不察乎此反以東懐國皇帝册之金人之意以為若是者則處我於一附庸也然且謂之懐者懐遼之義也遼主既以皇帝之名自居又以之册金則是非不知天無二日民無二王也特畏其强而不得不以是册之耳曰然則綱目於金主何以名之邪曰君前臣名之義也
  劉法及夏人戰於綂安城敗走夏人追殺之
  童貫使劉法取朔方法不欲行彊遣之乃引兵二萬出至統安城遇夏主弟察克率歩騎為三陣以當法前軍而别遣精騎登山出其後大戰移七時兵饑馬渇死者甚衆法乗夜遁此明走七十里至蓋朱峗守兵追之斬首而去貫隠其敗而以㨗聞察克見法首惻然語其下曰劉将軍前敗我於古庫勒日木多泉吾避其鋒謂天生神将豈料今為一小卒梟首哉其失在恃勝輕出不可不戒遂乗勝圍震武震武在山峡中熈秦兩路不能餉自築城三嵗知軍李明孟清皆為夏人所殺至是城又将䧟察克曰勿破此城留作南朝病塊乃自引去
  發明内書及則主是戰者劉法而曲在内矣不曰敗績而曰敗走貶絶之詞也追者已去而躡之之謂劉法擅起邉釁兵連禍結其罪已甚故書夏人追殺易於匹夫然者所以罪其既率大軍不能死敵而先為茍免之計焉耳不然何以不書死之而書殺之耶觀綱目之所書則其貴義不貴功之意隠然見於書法之間矣
  廣義童貫敗軍而無敢言者畏貫之兇燄也嗚呼徽宗倒持太阿而授之於貫其不斷指裂膚者幾希矣
  夏四月朔日食○五月京師大水
  京師茶肆傭晨興見大犬蹲榻傍近視之則龍也軍器作坊兵士取而食之逾五日大雨如注歴七日而止京城外水髙十餘丈帝懼甚命戸部侍郎唐恪决水下流入五丈河起居郎李綱言國家都汴百五十餘年矣未嘗有此異夫變不虚生必有感召之災非易禦必有消復之望求直言采而用之以答天戒詔貶綱一官與縣去
  發明日者衆陽之宗水者隂沴之發葢日為陽而水為隂京師為陽而四方為隂君上為陽而臣下為隂今而日食大水則是陽淑消而隂慝長推原其義乃君道之虧而强敵小人竊發之機也善乎李綱曰變不虚生必有感召之災非易禦必有消復之當時視為泛常畧無戒懼然則玩安忽危未有甚於徽宗者也天變曷從而弭哉後之有天下之責者可不致謹於斯
  廣義飛龍在天豈有蹲榻之理然而俄致大水之異者此强臣敵國禍亂之徴也可不戒哉
  六月夏人来詔童貫罷兵秋七月以貫為太傅
  闗右既困童貫諷夏人因遼進誓表納欵遂詔六路罷兵及夏遣使来賀天寧節授以誓詔夏使辭不取貫不能屈但追舘伴彊之使持還及境棄之道中而去賈炎得而上之貫始大沮尋加貫太傅封涇國公時人稱蔡京為公相貫為媪相
  發明直書曰来不予其朝也夏人之来初非心服特因關右既困童貫諷之故耳及授詔書夏使不肯持還及境棄之道中而為敵人輕侮如此則宋之不競従可知矣然太傅三公之職童貫何人而可當之乎矧兵連禍結迄無成功不能加誅而反行賞謂之何哉以至貴之爵授刑餘之人則是徽宗知有私恩而不知有名器也厥後女真入境童貫逃回則貫之才畧亦可想見矣比而觀之其義自見
  廣義刑餘奴𨽻之賤既處以師傅之尊復列以上公之爵不知匡賛治化與夫開國元勲将何以處之邪嗚呼徽宗昏庸若此宜其不死社稷而甘心受辱焉
  八月范致虚罷
  時朝廷欲用師契丹致虚言邉隙一開必有意外之患宰相謂其懐異㑹母䘮去位
  金製女真字
  女真初無文字及獲契丹漢人始通契丹漢字金主遂命古紳依倣漢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國語製女真字行之後復製女真小字謂古紳所製為大字云
  九月幸蔡京第
  帝幸道徳院觀金芝遂幸蔡京第時京子攸儵翛及攸子行皆為大學士鞗尚帝女茂徳帝姬家人厮養亦居大官媵妾封夫人京每侍上恒以君臣相悅為言帝時乗輕車小輦頻幸其第命坐傳觴畧用家人禮京謝表有云主婦上夀請酬而肯從稚子牽衣挽留而不却葢實事也
  發明按劉氏書法凡書君入諸臣之家皆譏詞也天子深居九重罔敢輕出况蔡京姦險柔佞小人豈有謀焉則就之禮乎厥後遊幸無度徃来市㕓卒無忌憚馴至大亂而後已是故徽宗之放肆蔡京有以啟之也蔡京之恣横徽宗有以成之也然則有天下者詎可不知所警哉直書幸第深醜之也
  加蔡攸開府儀同三司
  攸有寵於帝進見無時與王黼得預宫中秘戱或侍曲宴則攸黼着短衫窄袴塗抹青紅雜倡優侏儒中多道市井滛媟謔浪語以獻笑取悅攸妻宋氏出入禁掖攸子行領殿中監寵信傾其父攸嘗言於帝曰所謂人主當以四海為家太平為娛嵗月能幾何豈徒自勞苦帝深納之因令苑囿皆倣江浙為白屋不施五采多為村居野店及聚珍禽異獸動數千百以實其中都下每秋風夜静禽獸之聲四徹宛若山林陂澤之間識者以為不祥之兆
  冬十月頒紹述熈豐政事書於天下○十一月以張邦昌王安中為尚書左右丞
  安中附童貫王黼為中丞因論蔡京罪為帝所知遂居政府
  十二月帝數微行竄秘書省正字曹輔於郴州
  帝自政和以来多微行始民間猶未知及蔡京謝表輕車小輦七賜臨幸自是邸報𫝊之四方而臣僚阿順莫敢言曹輔上疏諫曰陛下厭居法宫時乗小輦出入㕓陌郊坰極遊樂而後返臣不意陛下當宗社付託之重玩安忽危一至於此夫君之與民本以人合合則為腹心離則為楚越畔服之際在於斯須甚可畏也萬一當乗輿不戒之初一夫不逞包藏禍心雖神靈垂䕶然亦損威傷重矣又况有臣子不忍言者可不戒哉帝得疏出示宰臣令赴都堂審問余深曰輔小官何敢論大事輔曰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王黼陽顧張邦昌王安中曰有是事乎皆應以不知輔曰兹事雖里巷小民無不知相公當國獨不知邪曾此不知焉用彼相黼怒令吏從輔受詞輔操筆曰區區之心一無所求愛君而已退待罪於家黼奏不重責輔無以息浮言遂編管郴州初輔将有言知必獲罪召子紳来付以家事乃閉戸草疏及貶怡然就道
  發明微行者匹夫之事自漢武微行而宋太祖效之太祖微行而徽宗又效之不惟行而曰數甚言其無節也葢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其出則警其入則蹕戒不虞也今乃輕車小輦浪遊㕓陌間遇不測其及救乎秘書正字官之卑者尚能力諫其非當時之羣臣誠有愧耳而余深王黼之徒方且曲為辨說竄逐郴州小人之蒙蔽其君有如是哉荀卿曰忠信而不諛諫諍而不謟矯然剛折端立而無傾側之心曹輔近之矣然綱目上書帝數微行下書竄曹輔則其義為可見
  廣義曹輔忠君愛國而反蒙竄逐則徽宗之縱欲拒諫其與楊廣陳叔寳一轍矣不亡得乎
  召楊時為秘書郎
  時南劒将樂人初舉進士第聞程顥兄弟講孔孟絶學於河洛調官不赴以師禮見顥於潁昌相得甚歡其歸也顥目送之曰吾道南矣及顥卒又師事程頥於洛葢年四十矣一日頥偶瞑坐時與游酢侍立不去頥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後歴知瀏陽餘杭蕭山三縣皆有惠政民思之不忘時安於州縣未嘗求聞逹而徳望日重四方之士不逺千里從之游號曰龜山先生㑹蔡京客張觷言於京曰今天下多故事至此必敗宜亟引舊徳老成置諸左右庻幾猶可及京問其人觷以時葑京因薦之㑹路允廸自髙麗還言髙麗國王問龜山先生安在乃召為秘書郎
  發明自立黨禁小人盈朝天下否矣蔡京因張觷之言遂薦楊時召為舘閣是葢天理民彛隨處發見不終泯沒云爾使其奮革前習鼎新事業悉訪賢才與之共政則天下容或未亂也惜乎徒能召時而不改故轍可勝憾哉綱目書此亦所以不沒其善
  廣義龜山碩徳重望英才正學雖夷裔之國尚尊慕之况中土邪夫何徽宗昧於求賢溺於私昵衆賢在野羣小滿朝今者一得龜山即當置諸左右如尹如說則太甲髙宗之事業不難矣既名曰召止以為郎惜哉且蔡京之於賢人君子非不知不好也特以利欲之私蔽固已深雖有賢聖在焉譬諸泰山峙目雷電轟耳而亦不見不聞也今而直抵無可奈何之地始以龜山為薦此可見小人之於天理未甞有所冺滅也吁使龜山為郎固無所損使其為相亦無所益而宋之宗社幸與不幸寔在於賢人君子之用與不用何如耳有天下者可不戒哉
  庚子二年春正月罷道學○林靈素有罪放歸田里靈素初與道士王允誠共為神怪之事後忌其相軋毒殺允誠遂専用事及都城水帝遣靈素厭勝方歩虚城上役夫爭舉挺将撃之走而免帝始厭之然横恣愈不悛道遇皇太子弗歛避太子入訴於帝帝怒以靈素為太虚大夫斥還故里命江端本通判温州察之端本亷得其居處過制罪詔徙置楚州命下而靈素已死遺奏至猶以侍從禮葬焉
  發明靈素奸偽小人既號以通真逹靈先生又寵錫無比葢亦可愧之甚矣及其道遇太子亦弗歛避乃始貶之不亦晚乎夫小人不足道也其如國法何哉書曰有罪放歸田里所以著徽宗之失而非予其能罰有罪也然帝於方士始雖為其所罔及䧟於罪則亦徃徃取而罰之如王仔昔林靈素之類皆在所不赦是又帝之明斷也嗚呼兹其所以不沒其善也歟使推是心以治京黼則亦何徃而不善哉惜乎尚明於他而獨暗於此耳
  廣義異端之害雖曰易以惑人實係乎時君世主之賢否也今焉無他事而遽罷之者必其見侮於靈素多矣徽宗似難以語人者也故分注載靈素益肆横恣道遇皇太子弗歛避太子訢於帝帝怒以靈素斥還故里其意葢可見矣嗚呼靈素肆侮於宋也甚矣雖使厥軀寸斬邪徒殛死猶不足以謝天下今其死也反以禮葬則不惟失討賊之義而適以遂賊之計矣惜哉
  二月遣趙良嗣使金
  先是呼慶自金還具道金主言并持其書来請别遣使時童貫宻受㫖圖燕因建議遣右文殿脩撰趙良嗣徃仍以市馬為名其實約攻遼以取燕雲之地
  ○三月遼復遣使如金議册禮金不許
  先是遼遣蕭實訥埓持册藁如金金遣烏凌阿贊謨持册副本報遼遼以金所定大聖二字與先世稱號同遣實訥埓徃議金主怒謂其臣曰遼人屢敗遣使求成惟飾虚詞以為緩師之計當議進兵乃令咸州路綂軍司治軍旅脩器械将以四月進師令色克留兵一千鎮守棟摩以餘兵来㑹於渾河和議遂絶廣義臣前所謂金之求册者偽也今果以之而絶和議焉金人之計如是而遼人其可當乎
  夏五月金侵遼上京留守耶律托卜嘉以城降
  金主自将攻遼以遼使蕭實訥埓宋使趙良嗣從遣降者馬乙持詔諭城中使速降遼主獵於呼圖哩巴山聞金舉兵命耶律拜薩巴等選精兵三千以濟師五月金主進攻且謂實訥埓趙良嗣曰汝可觀吾用兵以卜去就遂臨城督戰諸軍鼓噪而進自旦及已棟摩以麾下先登克其外城留守托卜嘉以城降良嗣等奉觴為夀皆稱萬嵗金主乃還
  發明潛師入境曰侵凡降譏也以城降甚譏之說苑曰食其食者死其事受其禄者畢其能托卜嘉為遼内族受命留守城非不堅兵非不多弗克死守而乃迎降其罪甚矣故大書曰以城降則見其上京之兵足以拒敵而托卜嘉偷生苟免則非力屈而降者比矣綱目書此以為後世人臣不忠之戒耳於托卜嘉乎何誅
  六月詔蔡京致仕
  京專政日乆公論益不與帝亦厭薄之子攸權勢既與父相軋浮薄者復間焉由是父子各立門戸遂為仇敵攸别居睗第一日詣京京正與客語使避之攸甫入遽起握父手為眕視状曰大人脉勢舒緩體中得無有不適乎京曰無之攸曰禁中方有公事即辭去客竊窺見以問京京曰君固不解此邪此兒欲以為吾疾而罷我耳閱數日果以太師魯國公致仕仍朝朔望
  發明凡書致仕予知止也此予之歟曰非也致仕者人臣知止之稱詔其致仕則非知止者焉分注言京専政日乆公論不與帝亦厭薄况父子各立門戸遂為仇敵則是君臣父子之間慙徳多矣語曰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三綱既絶彛倫亦廢雖祿之以天下不能一朝居也惡在其能經綸天下宰正百官者哉直書詔致仕則貪位慕祿眷眷不舍之意可見矣廣義觀分注備載蔡京致仕之由其逆理違天莫有過於蔡京父子也今焉蔡京之子既叛其父京獨不叛其君邪昔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故後世莫不賢景公者以其篤信聖言而為政事之根本也今蔡京得君如此之専行乎惡政如彼其乆攸為親子尚不能處而致其叛逆如此其於君臣也何有哉徽宗不此之察而被其蠱惑是猶與豺狼同處而望其馴於我也其不為伊吞㗖者幾希矣
  復僧寺額
  尋又復徳士為僧
  發明徽宗惑於方士廢斥浮屠既而稍悟甫罪林靈素等即復僧寺額皆不顧理之是否惟務相反而已綱目合而書之識者可以觀矣
  廣義嗚呼異端之害莫過於僧與道也故有忿其穢汚而除之者一見於元魏再見於五代之周由東漢以迄于今舍此而未聞如魏如周者焉故程子曰昔之入人也乗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髙明不其諒哉綱目前書罷道學放靈素君子幸焉未幾而遂復僧寺額者譬諸一盗出而一盗入也然欲保其貲貨之不失者難矣哉宋室不競良可惜耳
  秋八月金人来議攻遼及歳幣遣馬政報之
  趙良嗣謂金主曰燕本漢地欲夹攻遼使金取中京大定府宋取燕京析津府金主許之遂議嵗幣金主因以手札付良嗣約金兵自平地松林趨古北口宋兵自白溝夹攻不然不能從因遣貝勒偕良嗣還以致其言帝使馬政報聘書云大宋皇帝致書于大金皇帝逺承示書致罰契丹當如来約已差童貫勒兵相應彼此兵不得過闗嵗幣之數同于遼
  發明敵人無厭之求至是見矣其初議攻遼必及嵗幣則異時覬覦之心詎可遏乎明哲之君熟思審處察其来意必善絶之以防憑陵之患可也惜乎徽宗利人土地駸駸無已不顧禮義屈已要盟豈不深可嘆哉是故謹始慮終謀國之善策作事謀始應變之良𧠺徽宗之通金由其不能謀始所以未免慮終觀綱目之所書可以占宋事之隆替矣
  廣義分注載徽宗致書于大金皇帝約共攻遼及許嵗幣與遼同者嗚呼宋殤公不能正衛人之罪而反紏之以伐無罪之鄭春秋惡之况遼素通好於宋無罪可伐金為遼之屬國乃叛君者耳金可伐而遼不可伐也明矣今反助之而與攻遼何哉畏其强而俛首聼命焉耳正藝祖所謂吾平生不欺善怕惡今其嗣孫乃怕惡欺善者也藝祖曷得不興而嗣孫曷得不亡乎及許嵗幣與遼同者是以踵弱國之末筭其志不亦卑乎嗚呼漢以金繒奉匈奴賈傅薄之慮患深也他日金人愈肆其强指以嵗幣為口實而索燕雲之租稅者此其驗也曰然則事已如此為徽宗計者奈何曰遼雖弱而不可攻金雖强而不能伐惟當致書絶皇帝之辭交鄰無嵗幣之許内脩徳政外輯邉疆禮賢士用良将俟其有過然後傳詔天下徐興問罪之師蔑不勝矣何金之可畏哉若曰金果脩徳而如湯如武我誠有所不逮必如孟子所謂鑿池築城與民守之是也舍此而求他計末之難矣抑觀徽宗此舉其失有三助强鄰而伐無罪之國不仁也敵人而與之盟不義也許夷人以嵗幣不智也失此三者國本揺矣可不慮哉
  以余深為少傅○冬十月朔日食○加内侍梁師成太尉
  師成黠慧習文法初領睿思殿文字外庫主出外傳上㫖政和中漸得幸因竄名進士籍中累遷至河東節度使遂加太尉時帝留意禮文符瑞之事師成善逢迎希恩寵帝命處殿中凡御書號令皆出其手多擇善書吏習倣帝書雜詔㫖以出外庭莫能辨師成實不能文而髙自摽榜自言蘇軾出于是天下禁誦蘇文其尺牘在人間者皆毁去師成訴于帝曰先臣何罪自是軾之文乃稍出以翰墨為己任四方儁秀名士必招致門下徃徃遭㸃汚多置書畫卷軸于外舍邀賓客縱觀得其題識合意者輙宻加汲引執政侍從可階而升王黼以父事之稱為恩府先生蔡京父子亦謟附焉都人目為隠相所領職局至數十百階至開府儀同三司布衣朱夢說上書論宦寺權太重詔編管于池州
  發明凡書加不當加也太尉三公之職内侍刑餘小人以三公之職加刑餘小人此徽宗所以瀆亂名器也嗚呼宋室宦者之禍相尋於無窮烏得而不亂哉是時亂根尚在而代者已踵其後故書加梁師成太尉則是一童貫未去一童貫已生矣禍亂果何時而弭乎吁其與唐以程元振為驃騎大将軍同意
  廣義觀分注載師成之事則知其黠慧無能出其右者也不能書而竊御書以重其權不能文而竊蘇文以釣其譽彼徽宗特其掌中之木偶耳其亦可笑也哉
  睦州人方臘作亂
  睦州清溪民方臘世居縣堨村託左道以惑衆初唐永徽中睦州女子陳碩真反自稱文佳皇帝故其地相傳有天子基臘因得憑藉以自信縣境梓桐幇源諸洞皆落山谷幽險處民物繁夥有漆楮杉材之饒富商巨賈多往来臘有漆園造作局屢酷取之臘怨而未敢發時吳中困於朱勔花石之擾比屋致怨太學生鄧蕭進詩諷諫帝不聼放肅歸田里勔益横臘因民不忍隠聚貧乏遊手之徒以朱勔為名起作亂自號聖公建元永樂置官吏将帥以巾飾為别自紅巾而上凡六等無弓矢介胄惟以鬼神詭秘事相扇訹焚室廬掠金帛子女誘脇良民為兵人安于太平不識金革聞金皷聲即歛手聼命不旬日聚衆至數萬兩浙都監蔡遵顔坦擊之皆敗死于息坑
  發明嗚呼宋室自此亂矣方臘作亂自往年萌孽至是始書于䇿臘雖破滅而宋江金人侵伐之謀接踵而起宋遂不支儻以徽欽昏滛相繼為亡宋之主則方臘之亂實起於重和初年是時徽宗失徳既形禍已若此然則逆氣所鍾妖孽乗之尚復何說之有哉不書䧟睦歙杭州䧟婺處州䧟衢州㓂秀州如入無人之境然則花石之害民其流之弊至是甚矣識者可以察之後之有天下者可不戒諸
  廣義分注載朱勔花石之擾比屋致怨臘因民不忍聚衆為亂嗚呼君而非民則誰與守邦民而非君則何所奉戴是知君民一體可相有而不可相無者也民可恃乎哉歴觀往古得窺神器者何莫不自因民不忍中来耶是故后羿因民不忍而得距太康于河此五子之所以悲也自時厥后成湯因夏民不忍而桀有南巢之放武王因商民不忍而紂有牧野之誅漢髙因民不忍而嬴氏以亡光武因民不忍而新莾以滅民不忍於陳后主之侈而楊堅興於隋民不忍於隋煬帝之驕而世民王於唐今徽宗之民不忍於朱勔故方臘得以因之也但臘以下愚之見而不能成弔伐之舉耳且諫君之道其来尚矣堯舜大禹聖人也亦有都俞吁咈勸戒之辭迨至湯武從諫如流而商周以興桀紂拒諫飾非夏商以亡漢魏以下其興其亡無不然矣彼鄧蕭以詩諷諫深得古人之意所謂吟咏性情以諷其上言之者不可罪聞之者足以戒是也故康公慢賢而權輿是作陳佗無良而墓門以興他如簡兮之諷衛侯巧言之刺幽王是皆臣子愛君之意此所以見取於聖人也由是知諷諫者古人之遺意罪諫者國君之不祥今鄧肅朝進諷諫之詩暮承放歸之詔于以見徽宗拒諫之心素所横于胸中雖以陳司諫之落裾尚遭其貶况肅之無官守者邪綱目備載于分注所以著徽宗罪諫之惡而識其亡國之大端也
  十一月余深罷
  時福建以取花果擾民深為言之帝不悅出知福州
  以王黼為少保太宰
  初蔡京致仕黼陽順人心悉反其所為四方翕然稱為賢相及拜太宰遂乗髙為邪多蓄子女玉帛自奉僣擬禁省稍襲京迹
  十二月方臘䧟睦歙杭州詔以童貫為江淮荆浙宣撫使發兵討之
  臘攻䧟青溪遂䧟睦歙州東南将郭師中戰死遂北掠桐廬富陽諸縣進逼杭州郡守趙霆棄城走州即䧟殺制置使陳建亷訪使趙約縱火六日死者不可勝計凡得官吏必斷臠支體探其肺腸或𤎅以膏油叢鏑亂射備盡楚毒以償怨心警奏至京師時方聚兵以圖北伐王黼匿不以聞於是㓙熖日熾附者益衆東南大震淮南發運使陳遘上言臘衆彊東南兵弱乞調京畿兵及鼎澧槍牌手兼程以来使不至滋蔓帝得疏始大驚乃罷北伐之議而以童貫為宣撫使譚稹為兩浙制置使率禁旅及秦晉畨漢兵十五萬討之
  真臘入貢
  真臘在占城南地方七千里政和中始通中國至是遣郎将来朝詔封其主金裒賓深為國王恩比占城
  辛丑三年春正月鄧洵武卒
  鄧氏自綰以来世濟其奸而洵武阿蔡京尤甚京之敗亂天下禍源自洵武始
  童貫承詔罷蘇杭應奉局花石綱
  初帝以東南之事付童貫且曰如有急即以御筆行之貫至吳見民困花石之擾衆言賊不亟平坐此耳貫即命其僚董耘作手詔罪已罷諸應奉造作局及御前花石綱運并木石彩色等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務而帝亦黜朱勔父子弟姪之在職者吳民大悅
  發明盗不自發必有激之而發者妖不妄作必有感之而作者是時應奉花石之事害民深矣使老弱轉乎溝壑壮者散于四方無恒産者無恒心茍無恒心放僻邪侈無不為矣故方臘一呼逺近響應無恒心焉耳童貫既知花石之害即作手詔罷之由是吳民大悅賊亦甫平可見民心之與天命相合而不相離不得乎此則失乎彼必然之理也徽宗兹因小警益脩厥徳省浮費斥小人求實政用賢才豈不為冇宋守文之主哉惜其盗賊甫滅而應奉復舉花石復用日積月累民怨愈深所以淪於危亡而不悟也綱目特書亦以嘉其自新之念耳
  方臘䧟婺州又䧟衢州
  衢守彭汝方被執罵賊而死賊屠其城
  二月罷方田○罷州縣學三舍法
  省宗學辟雍諸路提舉學士官
  方臘䧟處州○淮南盗宋江掠京東諸郡知海州張叔夜擊降之
  宋江起為盗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轉掠十郡官軍莫敢嬰其鋒知亳州候蒙上書言江才必有過人者不若赦之使討方臘以自贖帝命蒙知東平府未赴而卒又命張叔夜知海州江将至海州叔夜使間者覘所向江徑趨海濱刼鉅舟十餘載鹵獲叔夜募死士得千人設伏近城而出輕兵距海誘之戰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舉火焚其舟賊聞之皆無鬬志伏兵乗之擒其副賊江乃降
  發明方臘未降宋江復起葢由積不善必有餘殃者已徽宗恣行逆徳天下之亂其奈何哉人君視此可少警矣綱目備書于册所以著其亂亡之漸也噫
  方臘㓂秀州官軍敗之
  臘将方七佛引衆六萬攻秀州統軍王子武乗城固守已而大軍至合擊賊斬首九千賊還據杭州
  遼都統耶律伊都叛降金
  遼主四子長趙王實訥埓次晉王額嚕温次秦王定次許王寜晉王文妃蕭氏所生積有人望女真興兵境内郡縣所失幾半而遼主畋遊不恤忠臣多被疎斥文妃作歌諷諫遼主銜之樞宻使蕭奉先元妃之兄而秦許王之舅也以國人屬意晉王恐秦王不得立因潜圖之文妃姊適耶律達哈拉妹適耶律伊都一日其姊若妹俱㑹軍前奉先諷人誣文妃與駙馬蕭昱及伊都達哈拉等謀立晉王而尊遼主為太上皇遼主遂誅蕭昱達哈拉等而賜文妃死伊都在軍中聞之大懼即率千餘騎叛降于金遼主遣蕭錫黙等将兵追之及諸閭山縣錫黙等謀曰主上信蕭奉先奉先視吾輩蔑如也伊都乃宗室豪俊常不肯為奉先下若擒伊都他日吾黨皆伊都也不若縱之還即紿曰追不及伊都至金金主見之因詔咸州都統司曰自伊都来灼見遼國事宜已决議親征其治軍以俟師期
  發明人臣之事君義而已矣故於豐亨之時君有過則犯顔諫諍蹇難之時君有急則仗節死義程子曰成就一箇是此之謂也伊都既為都統則非卑末之可比既為宗室則非異姓之可倫當國家厄運之秋正臣子憂勤之日雖搆以讒邪弗克暴白亦當奉詞討賊辨析是非必不得已死之可也夫何忘君背國忍耻事讐其惡可勝言哉特書叛降所以著其不赦之罪也綱目之脩誅亂討逆而已耳
  廣義仲虺之告成湯曰徳日新萬邦惟懐志自滿九族乃離今觀綱目所書則知遼主于時正九族乃離之日也何以言之文妃遼主之敵體也遽信讒而見殺晉王遼主之賢子也又有意而殺之伊都遼主之親戚也一旦棄之以資敵國遼主不惟荒滛而又剛暴何足道哉曰然則綱目於耶律伊都何以書官而書其叛降哉葢具官者所以著其為遼之臣書叛降者所以律其臣叛君也遼主雖曰不君而在伊都則有甚不可焉者耳噫遼主自伐其國若此尚何以不伐而望金人哉
  夏四月童貫合兵擊方臘破之執臘以歸
  二月童貫譚稹前鋒至青河堰水陸並進臘復焚官舍府庫民居乃宵遁還清溪幇源洞諸将劉延慶王禀王渙楊惟忠辛興宗王淵等相繼至盡復所䧟城四月貫等合兵擊臘于幇源洞臘衆尚二十萬與官軍力戰而敗深據巖屋為三窟諸将莫知所入王淵禆将韓世忠潛行溪谷問野婦得徑即挺身仗戈直前擣其穴格殺數千人擒臘以出辛興宗領兵截洞口掠為已功併取臘妻子及偽相方肥等五十二人於峒石穴中殺賊七萬餘人其黨皆潰臘之亂凡破六州五十二縣戕平民二百萬所掠婦女自賊洞逃出祼而縊于林中者相望百餘里
  五月以鄭居中領樞密院事○大蝗
  廣義蝗螽屬春秋書之記災異也人所致者曰災大蝗大災也程子曰民以食為命故有災必書之于時徽宗闇弱京貫奸貪凡百所為皆殃民之事曰然則天何為而先肆毒於民邪曰食者民之命民者國之本故凡災由人致而異出於天人君自致其災如此則是絶民之命而䘮其本矣本既䘮矣國豈能存此理之决然者也果何係於天哉
  ○安置御史中丞陳過庭于黄州
  過庭以睦㓂竊發甞上言致㓂者蔡京養冦者王黼竄二人則㓂自平又言朱勔父子本刑餘小人交結權近竊取名器罪惡盈積宜昭正典刑以謝天下三人憾之至是䧟以罪罷知蘄州未半道謫黄州安置發明楊氏曰堯之舍己從人舜之聞見一善上也唐髙祖從諫如轉圜太宗𨗳人使諫次也故曰堯舜聖之隨髙祖太宗賢之隨徽宗飾非拒諫京黼阿諛茍隨以正人為讐隙視忠言為芒刺過庭因進直言無辜罹罪則君臣之間貪滛樂禍粉飾太平天下之亂於兹决矣故綱目以無罪例書深惜之也
  廣義夫有所為而為者私也無所為而為者公也過庭豈不知蔡京王黼朱勔權傾人主言出而禍隨哉葢以灼見三人将覆宋室特以其心有所不忍而為徽宗痛言之耳豈有所為而為者耶夫何不此之察反䧟過庭于死地惜哉故綱目於過庭之謫不惟銜之而又地之者明其無罪也
  閏月復置應奉司
  方臘既平王黼言於帝曰士大夫懐姦弗悛抑損應奉妄為譏謗望特置應奉一司臣専總領庻杜姦謀從之仍令梁師成總領於内遂復諸應奉局奪發運漕輓之卒為用戸部不敢詰自是四方珍異之物充物二人之家而入尚方者纔什一
  廣義分注載方臘既平王黼言于帝曰士大夫懐奸弗悛押損應奉妄為譏謗特望置應奉一司臣専總領庻杜姦謀從之遂復諸應奉局嗚呼方臘之起因民不忍于應奉局故其得以籍口而茶毒生靈以舒平昔之積怨宿恨也於士大夫何預焉今王黼闖知徽宗溺於玩好故其言一入而應奉之局即復矣使徽宗聼士大夫之言如聼王黼則災害不生而禍亂不作矣雖然王黼童貫皆巨奸也觀此則黼罪又浮於貫矣吁徽宗聞縱欲之言如魚得水訓志之言如水沃石不亡何待
  秋七月廢新置州軍
  䕫峡廣南邉臣開納立之議建立軍州上蠧國用下殫民財至是言者以為病乃廢純滋祥亨祺溱承播思隆允孚十二州及熙寜遵義二軍或為縣或為堡寨
  黑𤯝見于禁中
  元豐末嘗有物大如席夜見寢殿上而神宗崩元符末又見哲宗崩至大觀間漸晝見政和以来大作每出若列屋摧倒之聲其形僅丈餘彷彿如龜黑氣蒙之不大了了氣之所及腥血四灑又或變人形或為驢晝夜出無時多在掖庭及内殿習以為常人亦不大怖又洛陽府畿内忽有物如人或如犬其色正黑不辨眉目始夜則掠小兒食之後雖白晝入人家為患所至喧然不安謂之黑漢有力者夜執鎗自衛亦有託以作惡者二年乃息
  發明禎祥妖孽隨感而應善不善之積而已誠齋楊氏曰惟天愛君惟聖畏天天之於君厭之者則驕之以嘉祥愛之者則譴之以災異絶之者則侈之以强盛念之者則懼之以災異徽宗窮極奢滛棄滅禮法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土木大興兵戎妄作花石禽獸取自遐方聲色貨利充牣畿甸則其見絶於天災異之来必矣宫禁深嚴黑𤯝倐見民間喧哄易於皇惑此葢乖戾之氣醖釀而成也上書大蝗所以著民命之難全此書黑𤯝所以著天心之告戒即當時之故事觀之始可知綱目書法之深意而人心天道之本然矣
  廣義按春秋傳異天之變也災人之害也一嵗中既有大蝗之災又有黑𤯝之異災異迭興如此正天怒民怨之時也徽宗方且罪諫官縱已欲不畏天變不恤民隠雖欲不亡得乎孟子曰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徽宗之謂也
  八月加童貫太師封楚國公○方臘伏誅
  改睦州為嚴州歙州為徽州
  廣義漢世非軍功不侯故其末世子孫有封宦者為侯君子惡之徽宗之於童貫殆有甚焉既加以師傅之尊復錫以上公之爵何哉揆厥所由皆童貫邀功之所致也且方臘䖍劉疆土戕害生靈誅之恨不早耳童貫於夏四月執方臘以歸即當致辟於獻俘之日今則濡滯逡廵直待加封然後正臘之罪謂非其邀功之奸計可乎况太師國公人臣之極位而偪於乗輿者也故成王以宋公封微子而諄諄焉以僣偪為戒者正恐其覬覦之心潛滋暗長於隠微之中也設使貫心無厭又欲以等而上之者求封不知将何以畀之耶其與稱父母目門生者無異矣厥後昏徳之號誰其尸之
  九月以王黼為少傅鄭居中為少師○詔宦者李彦括民田于京東西路
  初胥吏杜公才獻策于内侍太傅楊戩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轉究尋至無可證則度地所出増立賦稅始于汝州浸滛于京東西淮西北括廢堤棄堰荒山退灘皆勒民主佃額一定後雖衝蕩回復不可減一邑率於常賦外增租錢至十餘萬緡水旱蠲稅此不得免擢公才為觀察使至是戩死以内侍李彦繼之彦狠愎宻與王黼表裏置局汝州臨事愈劇凡民間美田使他人投牒告陳皆指為天荒雖執印券皆不省魯山闔縣盡括為公田訴者輙加威刑致死者千萬京西提舉官及京東州縣吏皆助彦為虐民不勝忿痛發物供奉大抵類朱勔責辦于民無休息期農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墾殫財靡芻力竭餓死或自縊轅軛間如龍鱗薜荔一本輦致之費踰百萬喜賞怒刑禍福轉手因之得美官者甚衆前執政冠帶操笏迎謁彦馬首彦處之自如所至倨坐堂上監司郡守不敢抗禮有言于帝梁師成適在旁抗聲曰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豈足為過言者懼不敢復言
  發明王者以四海為家以天下為度天之立君所以為民君之得民所以守國民富則君不至於獨貧民貧則君不能以獨富是故省刑罰簿稅歛以足民之食節財用省浮費以寛民之力葢君之所畏者天所寳者民徽宗災異迭見而不悟是乃不畏乎天也虐政繼作而不息是乃不寳乎民也民心既畔天命亦離雖有天下烏可以一朝居哉矧民田衣食所資今而括之則是與民爭利而貽害大矣安有堂堂天朝較利民間尚能君臨萬國而父母斯民乎直書于册所以著其荒縱昏庸之失也
  廣義觀分注備載李彦括民田之事則知于時民窮財盡矣善乎有若之告哀公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故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寜正陸宣公所謂財者民之心也傷其心是傷其本傷其本則枝榦凋瘁而根柢蹷㧞矣昔紂以民財而足於鹿臺故不待牧野之師而根柢先㧞於鹿臺徳宗以民財而足於瓊林故不待奉天之幸而根柢先㧞於瓊林徽宗括民田于京東西路然亦不待如金之禍而根柢先㧞於京東西路矣自古國之所以亡者未有不先民窮財盡而後及之也有國者烏可自傷其本而先㧞其根柢歟
  冬十月詔童貫復領陕西兩河宣撫使○十一月馮熈載罷○以張邦昌為中書侍郎王安中李邦彦為尚書左右丞
  邦彦本銀工子也俊爽美風姿為文敏而工然生長閭閻習猥鄙事應對便㨗善謳謔能蹴鞠每綴街市俚語為詞曲人爭傳之自號李浪子以善事中人爭薦譽之累擢翰林承㫖進右丞
  廣義前詔宦者李彦括民田于京東西路是理財之非也今用張邦昌王安中李邦彦是用人之失也為國之道莫要於理財用人二者而已二者胥失則宋事日非葢可知矣
  金侵遼中京
  初耶律伊都奔金金尼瑪哈言于金主曰遼主失徳中外離心今乗其釁可襲取中京天時人事不可失也金主然之羣臣言時方寒金主不聼竟用尼瑪哈計以舍音都統内外諸軍普嘉努尼瑪哈幹布斡里雅布富勒呼副之耶律伊都為鄊𨗳以趨遼中京大定府
  廣義耶律伊都遼之親戚也分注載金以耶律伊都為鄉𨗳以趨遼中京大定府嗚呼遼主荒滛不道豈特所謂親戚畔之者哉其即視君如㓂讐者也敵情狠愎固不足道其為後世有國者之鑑不亦痛且切乎
  壬寅四年春正月以蔡攸為少保○金克遼中京遼耶律延禧殺其子晉王額嚕温走雲中
  金克中京遂下澤州遼主時獵于鴛鴦濼伊都引羅索奄至遼主憂甚樞宻使蕭奉先曰伊都乃王子班之苗裔此来欲立甥晉王額嚕温耳若為社稷計不惜一子誅之可不戰而退㑹耶律薩巴等復謀立額嚕温事覺遼主召樞宻使蕭徳勒岱等議曰反者必以此兒為名若不除去何以獲安徳勒岱唯唯遼主乃遣人縊之或勸額嚕温亡額嚕温曰安忍為蕞爾之軀而失臣子之莭遂就死遼主素服三日耶律薩巴等皆伏誅額嚕温素有人望諸軍聞其死無不流涕由是人心解體伊都引金兵逼遼主行宫遼主率衛士五千餘騎自鴛鴦濼走雲中遺傳國璽于桑乾河
  發明克者力勝之詞殺者殺無罪之詞延禧當國祚傾危之時遊宴無度不恤國政固有可亡之理然而祖宗土地不能死守惟務逃奔謂之何哉晉王延禧之子人望所鍾頃因讒忌即縊殺之噫其志亦陋矣意豈不曰晉王既有人望茍立為君庻幾能保宗社少延契丹之祀顧非幸歟亟殺嫡冡此何禮耶故特斥名而書殺所以著其殘悖不明之罪也
  廣義觀分注備載遼人為金所敗之詳則知遼主之竄身失國惟在偏聼蕭奉先一人耳葢前既聼奉先之譛而殺一賢妃後又聼奉先之譛而殺一賢子國人安得不解體而敵國安得不乗釁哉傳曰辟則為天下僇者其遼主之謂也
  二月管勾太平觀陳瓘卒
  或問游酢以當今可以濟世之人酢曰四海人才不能周知以所識知陳了翁其人也劉安世嘗因瓘病使人勉以醫藥自輔曰天下将有賴於公當力加保養以待時用至是卒于楚州
  發明瓘忠亮有守遭時擯棄客死楚州誠可惜也綱目因其卒而特具今職者則其不滿當時之意可見矣
  三月金襲遼軍延禧走夾山
  金尼瑪哈敗遼奚王于北安州㧞其城遣古紳略近地獲遼䕶衛實訥埓知遼上下離心使人報舍音曰遼主窮廹若失機㑹事難圖矣舍音意未决幹布勸從之舍音乃出青嶺尼瑪哈出瓢嶺期㑹于羊城濼遼主在雲中以金兵為憂蕭奉先猶言女真雖能攻我上京終不能逺離巢穴及聞金師将出嶺西遼主遂趨白水濼尼瑪哈以精兵六千襲之将近行營遼主計不知所出遂乗輕騎入夹山始悟奉先之不忠怒曰汝父子誤我至此誅汝何益恐軍心忿怒爾曹避敵茍安禍必及我其勿從行奉先下馬哭拜而去行未數里左右執其父子縛送金兵金人斬其長子昻以奉先及其次子昱械送金主道遇遼軍奪以歸並賜死蕭徳勒岱自知不免亦絶食死
  廣義分注載遼主於事勢窮蹙之際猶不忍誅奉先而遣之去已既去被左右縛送金兵金兵械送金主道遇遼軍奪以歸國遼主不得已而賜之死者何哉葢遼主之亡也亡於蕭奉先之一人耳其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今既悟其不忠而猶隠忍不底其罪者失討賊也欲其國之不亡得乎
  遼燕京留守李處温等以耶律淳稱帝遥廢其主延禧為湘隂王
  遼主之走雲中留南府宰相張琳參知政事李處温與淳守燕京處温聞遼主入夹山命令不通郎與族弟處能及子奭外假怨軍内結都統蕭幹謀立淳處温邀張琳白其事琳曰攝政則可即真則不可處温曰今日之事天意人心已定豈可易也琳不敢執遂與諸大臣耶律逹實左企弓虞仲文曹義勇康公弼集蕃漢百官諸軍詣淳府引唐靈武故事勸進淳不許将出李奭持赭袍被之令百官拜舞山呼淳驚駭再三辭不獲從之群臣上尊號曰天錫皇帝建元天福以妻蕭氏為徳妃妃普賢女也加處温守太尉張琳守太師餘與謀者授官有差改怨軍為常勝軍軍旅之事悉委達實遥降遼主為湘隂王遂據有燕雲中及上京遼西之地遼主所有沙漠已北西南西北路兩都招討府諸蕃族而已淳遣使来報免嵗幣結好亦遣使奉表于金乞為附庸金人不報耶律達實者太祖八世孫通遼漢字善騎射登進士第累擢翰林學士承㫖遼謂翰林為林牙故稱逹實林牙
  發明按劉氏書法曰以稱帝何不宜稱者也帝王所自立者也見以於人則不足以帝矣延禧未嘗書主此書廢其主何正名分也處温等奉命留守耶律淳承㫖監軍正宜號召豪傑北向爭衡恢復故地奉迎乗輿必不得已死守燕京可也夫何貪圖榮利共行悖逆皆綱目之所深絶者故書稱帝以著其僣竊之罪書廢其主以著其叛亂之罪觀綱目之所書則其君臣之分明逆順之勢定而亂臣賊子始無所容於天地之間矣凡若此類微君子莫能脩之
  廣義嗚呼觀遼國之亡也則知當時君臣父子夫婦兄弟之大倫一旦陵夷澌滅銷鑠已盡哀哉雖欲不亡其可得乎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夫虎狼猶父子也蜂蟻猶君臣也鶺鴒焉以兄弟睢鳩焉以夫婦是故生於天地間者未有外倫理而能獨立者也豈有君國子民而置倫理於不講哉故蒯輙拒父孔子惡之夷齊讓國孔子賢之今也淳雖遼主之叔以分言遼主君也淳則臣也平日不能如周公之訓成王今因家國顛覆遽爾稱帝建元降封其君證以李唐靈武故事吾誰欺欺天乎且昔者明皇幸蜀肅宗即位靈武遥尊明皇為太上皇帝後世大儒猶曰肅宗即位靈武分明是簒况降封乎曰為淳計者奈何曰量力而動力能迎主歸國則迎不能則如張琳之計而為君死社稷則庻乎其可也
  金克遼西京
  金人攻西京大同府遼耿守忠救之尼瑪哈摩囉歡幹布等繼至尼瑪哈率麾下自其中衝撃使餘兵去馬從旁射之守忠大敗其衆殱焉西京西路州縣部族皆降金
  詔童貫蔡攸等勒兵廵邉以應金
  朝廷既與金約夹攻遼以復燕雲蔡京童貫主之熈河鈐轄趙隆嘗極言其不可貫曰君能共此當有殊拜隆曰隆武夫豈敢干賞以敗祖宗二百年之好異時啟釁萬死不足謝責貫不悅鄭居中亦力諌不可謂京曰公為大臣不能守兩國盟約輙造事端誠非廟算京曰上厭嵗幣五十萬故爾居中曰公獨不思漢世和戎用兵之費乎使百萬生靈肝腦塗地公實為之由是議寢及金數敗遼兵童貫乃復乞舉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災而動待其自斃可也時睦冦初平帝亦悔於用兵王黼獨言曰中國與遼雖為兄弟之邦然百餘年間彼之所以開邉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今而不取燕雲女真即疆中原故地将不復為我有帝遂决意治兵黼於三省置經撫房専治邉事不闗樞宻括天下丁夫計口出算得錢六千二百萬緡以充用黼又遺童貫書曰太師若北行願盡死力㑹聞耶律淳自立乃以蔡攸副貫勒兵十五萬廵北邉以應金且招諭幽燕攸童騃不習事謂功業可唾手致入辭之日二美嬪侍帝側攸指而而請曰臣成功歸乞以是賞帝笑而弗責
  發明老子曰佳兵者不祥之器夫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徽宗志在混一海宇用兵不已葢自政和五年伐西夏討諸夷之後凡八年間兵禍四起征調日繁凡見於綱目所書者皆可覆也一旦金人竊發大駕蒙塵幾亡社稷是果誰之咎哉此書勒兵廵邉以應金下書進兵擊遼敗績其為殷鑒豈不甚明人主觀此其亦知所自治而不以窮兵黷武為意乎
  廣義中國與敵人盟不能保其不渝葢敵情貪忮稍不如意則必敗盟是故唐肅宗約戎狄以求援而戎狄背其約徳宗信戎狄以與盟而戎狄刼其盟葢盟者出于事不獲已列國有盟春秋惡之况與强敵盟乎此聖人所以書隠公及戎盟于唐而必日之者甚其非義也今徽宗與金約夹攻遼其與虞公假道之愚何異哉後之帝中國者慎勿刺漆以止渴養虎以貽患可也
  夏四月金取遼東勝諸州獲阿蘇以歸
  阿蘇至金金主杖而釋之
  五月童貫進兵擊遼敗績退保雄州詔班師貶都統制种師道為右衛將軍致仕
  貫至髙陽關用知雄州和詵計降黄榜及旗述弔民伐罪之意且云若有豪傑能以燕京来獻者即除節度使遂命都統制种師道䕶諸将進兵師道諫曰今日之舉譬如盗入鄰家不能救又乗之而分其室焉無乃不可乎貫不聼分兵為兩道師道總東路兵趨白溝辛興宗總西路兵趨范村耶律淳聞之遣耶律達實蕭幹禦之師道次白溝遼人譟而前師道前軍統制楊可世敗績士卒多傷師道先令人持一巨挺自防賴以不大敗退師雄州遼人追擊至於城下辛興宗亦敗于范村帝聞兵敗而懼詔班師遼使来言曰女真之侵本朝亦南朝之所甚惡也今射一時之利棄百年之好結强大之鄰基他日之禍謂為得計可乎救災恤鄰古今通義惟大國圖之貫不能對种師道復請與之和貫不納而宻劾師道助賊王黼怒責授師道右衛将軍致仕
  發明遼人未有可伐之罪故書擊而不書伐徽宗以宦人為制将雖舉朝力争皆不之聼至是果辱王師故書童貫擊遼敗績以罪之上書童貫敗績下書貶种師道為右衛将軍致仕則是連坐之人明矣夫童貫身為制将總率大兵失律誤國謂宜亟誅以正王法而乃甫免刑誅即劾師道則是徽宗知有童貫而不知有國法也此事觀之其義自見
  廣義大抵行師貴乎名實相副而忌乎有名無實也名實相副者勝有名無實者敗此理之必然者也何則商湯周武仁義之師名實相副者也宋襄成安仁義之師有名無實者也此商湯周武之所以勝而宋襄成安之所以敗歟今童貫用和詵之計以聲弔伐之舉且云若有豪傑能以燕京来獻者即除節度使觀此則知宋之出師惟在欲得燕京耳惡在其為弔伐哉此所謂有其名而無其實者是也安能服豪傑之心問敵國之罪以求必勝乎昔者齊桓伐楚責其不貢包茅是也然曰昭王南征不返則非矣此所以来楚之傲辭而終不能成厥功也善乎老种有盗入鄰家之譬何其當哉况乎遼使之言雖出于一時之倉卒要亦公平正大之說此誠决汴宋将亡之確論也豈有堂堂中國而為此不仁不義之舉而反欲取勝於人耶或曰師道之喻可謂善矣而其處已何如曰未善也曰曷為未善曰師道既以朝廷此舉為非則當角巾私第口不言兵可也何甘心於刑餘奴𨽻之節制乎有前所喻而不能退避是不能見幾明决也甘受貫之節制而不能破敵是其戰陳無勇也曰然則綱目於其貶何以書致仕乎曰正以見宋之此舉為非専在童貫而不由乎師道也曰使宋此舉為得而師道不能死敵何知曰律之而已
  六月以王黼為少師○遼耶律淳死其妻蕭氏稱太后主國事李處温伏誅
  淳寢疾聞遼主傳檄天徳雲内朔武應蔚等州合諸蕃精騎五萬約以八月入燕并遣人問勞索衣裘茗藥淳甚驚命北南面大臣議而李處温蕭幹等有迎秦王拒湘隂王之說惟南面行營都部署耶律寜曰天祚果能以諸蕃兵大舉奪燕則是天數未盡豈能拒之否則秦湘父子也安有迎子而拒其父者處温等以寜扇亂軍心欲殺之淳曰彼忠臣也焉可殺天祚果来吾有死爾復何面目相見耶已而淳疾自知不起宻授處温蕃漢馬歩軍都元帥意将屬以後事及蕭幹等召宰執入議處温稱疾不至隂聚勇士為備紿云奉宻㫖防他變淳死蕭幹等乃立淳妻蕭氏為皇太后主軍國事奉遺命遥立秦王定為帝蕭后遂稱制改元徳興諡淳為孝章皇帝廟號宣宗葬于燕西之香山蕭后聼政幹以后命召處温至以時方多難未即加誅但追毁元帥劄子處温父子懼禍南通童貫欲挟蕭后納土北通于金欲為内應事覺后執處温問之處温自陳有定䇿功后曰誤秦晉國王者皆汝父子何功之有并數其前罪惡數十處温無以對乃賜死臠其子奭而磔之籍其家得錢七萬緡金玉寳器稱是皆為宰相數月間所取也發明死者貶而絶之之辭淳前既已稱帝至是卒而斥名書死者不予淳之僣稱也下書其妻蕭氏稱太后以見不宜稱也處温助淳悖逆誤國殄民乃亂臣賊子之魁桀耳分註以賜死為文綱目變文特書伏誅非所以予蕭氏之能討有罪也為天下之討有罪也其所以扶三綱立人極而教詔後世也嚴矣
  廣義嗚呼淳不能迎主歸國而反乗時射利是穿窬之不若也今而得戴其元以歸地下幸矣及乎李處温以禽獸之行遥立其君之子為帝厥罪何可勝誅惟耶律寜不忍乎此故曰自古安有迎子而拒父者豈非造次顛沛而能禮義自守者哉此寜之所以異於國人也多矣然則分註載李處温不過曰賜死而其綱則大書曰伏誅何邪正名定罪也
  夏人救遼金襲敗之于宜水
  夏主使李良輔将兵三萬救遼金将斡魯羅索敗之于宜水追至野谷澗水暴至夏人漂沒者不可勝計發明閔元年齊人救邢春秋義之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也救在京師則罪列國宋救李壇之圍是也救在敵人則罪中國契丹救北漢夏救遼是也救在逺國則罪四鄰吐蕃嘉勒斯賚敗趙元昊于河湟是也救而不速救者則書所次以罪其慢康王入衛次于東平是也救而不敢救者則書所至以罪其怯曲端次于襄樂不進是也兵者綱目所甚重衛靈公問陳孔子對曰軍旅之事未之學也獨至於救兵而書法若此君子之情見矣其稱人進之也輕行而掩之曰襲詭道而勝之曰敗皆所以貶金而予夏耳
  廣義當是時也遼金之不敵也審矣夏人何以救為哉曰彼但知救災䘏鄰之義其間强弱非所論也嗚呼觀夫夏人此舉則知其正大光明非若宋之助叛以伐無罪之國也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信哉
  秋七月詔童貫蔡攸再舉伐遼以劉延慶為都統制王黼聞耶律淳死復命童貫蔡攸治兵以河陽三城節度使劉延慶為都統制
  初收經制錢
  先是命陳遘經制江淮七路治于杭州以供餽餉遘以財用不給創議比較酒務及度公家出納錢糧量取其贏號經制錢遂為東南七路之害
  發明嗚呼宋之虐民益甚矣東南為應奉花石之擾民不聊生今而又收經制則是民間之利悉歸於上如水益深如火益熱而大為東南七路之害矣特書曰初葢譏之也
  八月金阿古達襲遼延禧于石輦鐸延禧敗走
  遼主既失西京及沙漠以南遂奔于額蘇倫金舍音使斡里雅布告金主曰今雲中新定諸路遼兵尚數萬新降之民其心未固諸将望幸軍中金主從之既而聞遼主在大漁濼乃将精兵萬人襲之普嘉努斡里雅布率兵四千為前鋒晝夜兼行追及遼主于石輦鐸軍士至者才千人遼兵二萬五千方治營壘普嘉努與諸將議耶律伊都曰我軍未集人馬疲劇未可戰也斡里雅布曰追及遼主而不亟戰日入而遁則無及矣遂戰短兵接遼兵圍之數重副統軍蕭特烈諭軍士以君臣之義士皆殊死戰遼主謂斡里雅布兵少必敗與妃嬪登髙阜觀戰伊都指遼主麾葢以示諸将斡里雅布遂以騎兵馳赴之遼主望之大驚即遁去遼兵遂潰斡里雅布還金主曰遼主去不逺盍亟追之斡里雅布追至鄂勒哲圖遼主棄輜重而遁蕭特烈被執
  九月除朝散郎宋昭名
  昭上書極言遼不可攻金不可鄰異時金必敗盟為中國患乞誅王黼童貫趙良嗣等且曰兩國之誓敗盟者禍及九族陛下以孝理天下其忍忘列聖之靈乎陛下以仁覆天下其忍置河北之民於塗炭之中而使肝腦塗地乎王黼大惡之除昭名編管海州
  發明家語曰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禄不足以賞也諛其君者刑罰不足以誅也宋之諸臣依阿取容以饕富貴而國家利害罔肯究心宋昭官非臺諫職非言責不忍素餐之耻力陳經國之圖見忤奸黨即除其名果何說哉其後金人敗盟一如昭料若合符節然則君子之先見出於尋常萬萬矣故書除宋昭名所以著其無罪也
  廣義觀夫宋昭上書之言不惟中心激烈而且有先見之明此即桞渾之料吐蕃也何其驗哉綱目大書其官者予之之深也
  金遣使来命趙良嗣報之
  金人聞童貫舉兵恐朝廷徑取燕而嵗幣不可得乃遣使来議師期帝遣趙良嗣報之且言不負初約
  遼將郭藥師以涿易二州来降
  遼常勝軍帥郭藥師為涿州留守以蕭后立蕭幹専政國人多貳謂所部曰天祚失國女政不綱宋天子重兵壓境此男兒取金印時也遂擁所部八千人奉二州来降童貫受之以聞詔授恩州觀察使以兵𨽻劉延慶
  發明敵國之臣名姓不登於史册微也藥師遼將曷為以姓氏通重地也以地叛雖賤必書地以名其人終為不義弗可滅矣其書来降是接我以利而我入其利兩譏之也胡氏曰為國以義不以利如以利則上下交征而國必危矣為己以義不以利如以利則患得患失亦無所不至矣綱目於叛人雖賤特書其名以懲不義懼滛人為後戒也州而言以者言所歸之易也如春秋書莒牟婁来奔同意
  冬十月劉延慶及郭藥師進兵攻遼藥師襲燕敗績延慶兵潰
  童貫遣劉延慶郭藥師將兵十萬出雄州以郭藥師為鄉𨗳渡白溝延慶軍無紀律藥師諫曰今大軍䟦隊行而不設備若敵人置伏邀撃首尾不相應則望塵决潰矣不聼至良鄉遼蕭幹率衆来拒延慶與戰而敗遂閉壘不出藥師曰幹兵不過萬人今悉力拒我燕山必虚願得竒兵五千倍道襲之城可得也因請延慶子光世簡師為後繼延慶許之遣大將髙世宣楊可世與藥師帥兵五千夜半渡盧溝倍道而進質明常勝軍帥甄五臣領五千騎奪迎春門以入藥師等繼至遣人諭蕭后使趣降蕭后宻報蕭幹幹舉精甲三千還燕巷戰光世渝約不至樂師失援而敗與可世棄馬縋城而出死傷過半世宣死焉延慶營于盧溝南幹分兵斷餉道擒䕶糧将王淵得漢軍二人蔽其目留帳中夜半偽相語曰吾師三倍漢軍敵之有餘當分左右翼以精兵衝其中左右翼為應舉火為期殱之無遺既言乃隂逸一人歸報延慶聞而信之明旦見火起以為敵至即燒營遁士卒蹂踐死者百餘里幹因縱兵追至涿水而去自熙豐以来所儲軍實殆盡退保雄州燕人知宋之無能為作賦及歌詩以誚之藥師還猶進安逺軍承宣使廣義是役也童貫以奸貪閹竪藥師以叛君降敵而延慶又非智勇之将正孟子所謂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盡心力而為之後必有災是也惟是之故故蕭幹帳中之謀一出宋師遽爾狼狽積年所蓄軍實一旦盡為金有宜有以来燕人之誚也由是觀之則知君能知人然後可以擇将将得其人然後可以克敵徽宗何足以知之
  以蔡攸為少傅判燕山府○十一月金人来議燕地十二月遣趙良嗣復如金求營平灤三州
  初朝廷與金約但求石晉賂契丹故地而不思平營灤三州乃劉仁恭獻契丹以求援者既而王黼悔欲併得之金主不肯及趙良嗣徃金主使普嘉努責趙嗣以出兵失期且云今更不論元約特與燕京薊景檀順涿易六州良嗣言元約山前山後十七州今乃如此信義安在抗辨數四金人不從良嗣乃與其吏李靖偕来止許山前六州帝復遣良嗣送之且求營平灤三州
  發明遣使須索之謂求昔者周天王求賻求金求車春秋譏之况求地於敵人乎綱目於求營平灤三州特書曰求垂後戒也王者有求下觀而化孟子曰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庻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茍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胡氏曰古之人君必内脩厥徳辨上下定民志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故府庫充實倉廪盈餘四方觀徳萬國来王而天下治矣及侈心一動浸不可遏必至於三綱淪沒五典弛隳迨其亡國滅身而後止也觀綱目所書則見宋室䘮亂之由而知興衰撥亂之說矣
  廣義抑觀燕乃石晉故地賂契丹者與夫營平灤三州皆非宋祖宗立國之初所得之地也徽宗何不自揣而屑屑請求于金邪然謂之求則必屈已下人而俛首聼其俵撥耳孰謂剛明之君有是哉曾子曰吾聞與人者常驕人受人者常畏人葢以此耳書稱成湯由七十里而至于有萬邦其所有之萬邦未聞其有一之請求于人也惟知當時室家相慶而已稱文王曰惟我有周誕受多方其所有之多方亦未聞其有一之請求于人也惟知當時西土怙冒而已故成湯自諸侯而陞為天子文王由西伯而道行中國若火之始然而自有不可遏者矣後世不量力而度徳動輙請地求地於人其最甚者惟智伯耳智伯之下又有徽宗焉使智伯脩徳自强而無狼臯之貪求則豈特頭漆于襄子而襄子且将見役矣今徽宗脩徳自強而無燕雲之固請亦豈直身沒于金人而金人必将受命矣昔唐太宗所謂剖腹藏珠桞子厚所謂負版者智伯徽宗似焉
  加郭藥師武泰節度使○金克遼燕京耶律淳妻蕭氏奔天德
  童貫再舉伐燕不克成功懼得罪乃宻遣王環如金以求如約夹攻金主遂分三道進兵遼徳妃蕭氏五上表于金求立秦王定金主不許遼人遂以勁兵守居庸關金兵至關厓石自崩戌卒多壓死遼人不戰而潰金兵度關而南遼統軍都監髙六等送欵于金金主至燕京遂自南門入使尼楚赫羅索陳于城上金主次于城南遼宰相左企弓參政虞仲文康公弼樞宻使曹義勇張彦忠劉彦宗等奉表降詣金營請罪金主並釋之命守舊職而遣左企弓等撫定燕京諸州縣蕭徳妃與蕭幹自古北口趨天徳於是遼五京皆為金有金主遣騎兵送趙良嗣還且獻遼俘
  廣義嗚呼貪功利者莫如童貫而無能為者亦莫如童貫分注云童貫再舉伐遼不克成功懼得罪乃宻遣王環如金以求如約夹攻及至克遼未聞其有分毫之力况乎金師至遼如入無人之境其䧟燕京也若探物于嬰兒之握何其易哉此所以来輕宋之心而垂涎于汴鼎也曰遼主何以書名而於其后何以書妻因其事而貶之也故主猶存所以斥其名而妻其后也故曰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臣亦曰綱目脩而亂臣賊子懼
  萬歲山成更名曰艮嶽
  山周十餘里其最髙一峯九十歩上有亭曰介分東南二嶺直接南山山之東有蕚緑華堂書舘八仙舘紫石巖棲真嶝覽秀軒龍吟堂山之南則夀山兩峯並峙有鴈池噰噰亭山之西有藥寮西荘巢雲亭白龍沜濯龍峡蟠秀練光跨雲亭羅漢巖又西有萬松嶺半嶺有樓曰倚翠上下設兩關關下有平地鑿大沼沼中有兩洲東為蘆渚浮陽亭西為梅渚雪浪亭西流為鳯池東出為鴈池中分二舘東曰流碧西曰環山有巢鳳閣三秀堂東池後有揮雪㕔復由嶝道上至介亭亭左復有極目亭蕭森亭右復有麗雲亭半山北俯景龍江引江之上流注山間西行為漱瓊軒又行石間為煉丹凝觀圜山亭下視江際見髙陽酒肆及清澌閣北岸有勝筠庵躡雲臺蕭閒舘飛岑亭支流别為山荘為回溪又於南山之外為小山横亘二里曰芙蓉城窮極巧妙而景龍江外則諸舘舍尤精其北又因瑶華宫火取其地作大池名曰曲江池中有堂曰蓬壺東盡封邱門而止其西則自天波門橋引水直西殆半里江乃折南又折北折南者過閶闔門為複道通荗徳帝姬宅折北者四五里属之龍徳宫既成帝自為艮嶽記以為山在國之艮位故也初朱勔於太湖取石髙廣數丈載以大舟挽以千夫鑿城斷橋毁堰拆牐數月乃至㑹得燕地因號昭功敷慶神運石立于萬嵗山又作絳霄樓勢極髙峻盡工藝之巧其後羣閹興築不已於是山林巖壑日益髙深亭臺樓觀不可稱紀又以金芝産于萬夀峰更名夀嶽云
  發明特書曰成譏乆費也政和七年冬書作萬嵗山至是年冬而始峻事則跨歴六年極土木之盛殫億萬之財天怒於上而不悟民怨於下而不知欲蓋彌張泰然自侈是時强敵在外漸為國患宋之君臣曾未見其思患預防之心而徒今日歛民貲明日勞民力自古荒滛之君愚之甚者未有如徽宗之甚者也噫民心既離天命亦叛雖有臺池鳥獸豈能獨樂哉綱目書此文無貶詞乃所以深貶之也其垂世立法之意嚴矣
  廣義前輩嘗謂秦皇以奢侈暴歛而亡漢武奢侈暴歛不異於秦而其國不亡者用人納諫悔過等事之善與夫後人不失其道而無子嬰之愚故也又况盗賊滿山終無豪傑下至叔寳楊廣無足為道今也徽宗艮嶽之奢溢于阿房之侈花石之擾浮于頭㑹箕歛籍元祐黨人毁蘇黄文集甚於焚書坑儒凡百所為甲於秦皇而其胸襟齷齪又非秦皇比也其視漢武不啻天冠地履何敢望焉况乎金人一豪莫之與競實非漢武時盗賊而徽宗用兵行師乃付之昏愚閹寺之貫譬則乆病尫羸之人而加以酒色並行雖俞扁烏能起哉其可悲也已
  戸部獻今年民數
  時天下分為二十六路京府四府三十州二百五十四監六十三縣一千二百三十四戸二千八十八萬二千二百五十八口四千六百七十三萬四千七百八十四戸口視西漢盛時葢有加焉隋唐疆里雖廣而戸口皆不及
  發明元豐六年戸部奏戸一千七百二十一萬一千七百一十三至是所奏之數戸二千八十八萬二千二百五十八口四千六百七十三萬四千七百八十四較之元豐實多三分之一夫有盛必有衰固天地盈虚之數徽宗恃其戸口之富窮奢極欲自謂長享太平不料禍出目前生民塗炭才四年間其天下大亂向来富庻之盛果何恃乎方其溺愛之時特一蔡京童貫所信僅若毫芒然而驕奢滛泆之事皆由之而出其極遂致䘮壊生靈若是其衆可謂其源甚微其流甚廣者矣人主觀此要當兢畏持守毋使乍盛而忽衰暫安而遽危則亦庻乎其可也於戱保治之難如此可不畏諸可不戒諸
  廣義分注云戸口視西漢盛時蓋有加焉隋唐疆理雖廣而戸口皆不及可謂盛矣嗚呼盈成之運雖賢明之君尚或難於撫馭况中才與庸闇者乎昔唐太宗與羣臣論創業守成乃曰創業固難守成亦不易蓋以知夫君心之侈不生於天下多事之日毎生於天下富豐之時逸樂者危亡之本憂患者治平之基徽宗當天下之富豐則當兢業自持常恐仰焉愧于天俯焉怍于人而吾宗社之重何以堪之厥位之尊何以保之四夷来王何以来之金人桀黠何以待之若游大川懼弗克濟親君子逺小人旁求俊彦以釐天事若然則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宗社不足堪厥位不足保四夷来王而金人聼命也必矣大易蒙之六五曰童蒙吉是也惟其不然故不至於危亡不止也大書戸部獻今年民數則知徽宗之志益驕矣
  癸夘五年金太宗完顔烏竒邁天㑹元年春正月遼知北院樞宻事奚和勒博自稱奚帝
  金兵入燕奚和勒博即箭笴山自立為奚國皇帝改元天復設奚漢渤海三樞宻院改東西莭度使為二王分司遼主命都統耶律瑪格討之
  發明自稱者不宜稱也人臣當國歩艱難之時不能匪躬濟蹇而乃據地稱尊皆綱目之所惡也故夫書遼知北院樞宻事奚和勒博所以正君臣之分也書自稱奚帝所以嚴上下之防也
  金遣使来趙良嗣復如金
  良嗣至燕與金主議燕京西京之地金主曰若宋必欲平灤等州則并燕京不與因以荅書先示良嗣良嗣讀至燕京用本朝兵力攻下其租稅當輸本朝良嗣因曰租稅隨地豈有與其地而不與其租稅者尼瑪哈曰燕京自我得之則當歸我大國熟計若不早見與請速追涿易之師無留我疆於是遣李靖等與良嗣偕来靖既入對遂見王黼黼謂靖曰租稅非約也上意以交好之故欲以銀絹充之靖復請去年嵗幣帝亦特許之仍命良嗣與靖偕使
  以王安中知燕山府郭藥師同知府事
  朝廷以金人将歸燕謀帥臣守之左丞王安中請行王黼賛於帝遂授安中慶逺軍節度使河北河東燕山府路宣撫使知燕山府郭藥師為檢校少保同知府事詔藥師入朝禮遇甚厚賜以甲第姬妾命貴戚大臣更互設宴又召對於後苑延春殿藥師拜廷下泣言臣在敵中聞趙皇如在天上不謂今日得望龍顔帝深褒稱之委以守燕對曰願効死又令取天祚以絶燕人之望藥師變色言曰天祚故主也國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畢命他所不敢辭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願以付他人因涕泣如雨帝以為忠解所御珠袍及二金盆以賜藥師出諭其下曰此非吾功汝軰力也即剪盆分給之加檢校少傅歸鎮燕山府路轉運使吕頤浩言開邉極逺其勢難守雖窮力竭財無以善後又奏燕山河北危急五事帝怒命貶官而職任如故
  金以遼平州為南京命張㲄留守
  遼平州人張㲄為遼興軍節度副使遼主之走山西也平州軍亂殺其節度使蕭廸里㲄撫安亂者州民推㲄領州事耶律淳死㲄知遼必亡乃籍壮丁五萬人馬千匹練兵為備蕭徳妃遣時立愛知平州㲄拒弗納金人入燕京訪㲄情状于康公弼公弼曰㲄狂妄寡謀彼何能為當示以不疑金人招時立愛赴軍前加㲄臨海軍節度仍知平州既而尼瑪哈又欲先下平州擒張㲄公弼曰若加兵是趣之叛也公弼請自往覘之遂見㲄㲄曰契丹八路七路已降今獨平州存敢有異志所以未解甲者防蕭幹耳厚賂公弼使還公弼還言于尼瑪哈曰彼無足慮也乃升平州為南京加㲄試中書門下平章事判留守事廣義嗚呼遼之亡也若土崩瓦解並無一人忠義相與維持固守可哀也已當是時也七路已降獨平州一路未降為張㲄者尚可傳檄四方招集勤王若顛木之有鬯蘖可也今乃反曰所以未解甲者防蕭幹耳觀此一言則知遼之諸臣共以遼國持贈金人也厥罪可勝誅耶故綱目大書曰金以遼平州為南京命張㲄留守以見張㲄者遼之守臣也金人不廢一鏃不遺一矢命遼守臣守遼之土而已噫非金之滅遼遼乃自滅之耳學者味之其義見矣
  二月以李邦彦趙野為尚書左右丞○遼延禧追廢淳為庻人殺淳妻蕭氏
  遼主聞南京破出奔四部族蕭徳妃来見遼主怒殺之追降淳為庻人降其屬籍而赦其黨蕭幹奔奚廣義或曰秦晉國王淳遼主之叔也葢嘗稱帝而后廼其妻矣綱目何以不帝不后而名之氏之邪曰不然周公之與成王以親言則周公叔父也成王猶子也以分言則自有君臣尊卑之禮截然而不可紊者也故書稱周公作誥而傳之者則曰周公傅王命以告多士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王是也烏有一君在而自立為君者哉其簒逆之惡莫過於此綱目嚴毅剛正而直書于册者誅首惡之法律也可畏哉
  三月遣使如金
  趙良嗣至燕謂金主曰本朝狥大國多矣豈平灤一事不能相從邪金主曰平灤欲作邉鎮不可得也遂議租稅金主曰燕租六百萬止取一百萬不然還我涿易舊疆及常勝軍我且提兵按邉良嗣曰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云爾豈無曲直邪且言御筆許十萬至二十萬不敢擅增乃令良嗣歸報金主謂之曰過半月不至吾提兵徃矣時左企弓嘗以詩獻金主曰君王莫聼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故金人欲背初約要求不已良嗣既還金聞遼主謀復故地乃悉斷盧溝北橋梁焚次舍以防之良嗣行至雄州以金書遞奏其畧言貴朝兵不克夹攻特因已力下燕所以拘稅今據燕管内每年租六百萬貫良嗣等稱御筆許二十萬以上不敢自専其平灤等州不在許限儻務侵求難終信義仍速追過界之兵王黼欲功之速成乃請復遣良嗣自雄州再徃使許遼人舊嵗幣四十萬之外每嵗更加燕京代稅錢一百萬緡及議畫疆與遣使賀正旦生辰置𣙜場交易金主大喜遂使尼楚赫等持誓書草来許以燕京及六州来歸而山後諸州及西北一帶接連山川不在許與之限意曲意從之遣盧益趙良嗣等持誓書往至涿州金古紳等先索書觀之言其字晝不謹令易之益言帝親書所以示尊崇於大國也金人不聼凡至汴京更易者數四金人又言近有燕人趙温訊等逃出南朝須先還方可議交燕地良嗣諭宣撫司縛送温訊於金既至尼瑪哈釋其縳而用之金人又求糧良嗣許以二十萬石
  廣義抑考童貫再舉伐燕不克成功懼得罪故遣使如金求夹攻燕至於克燕乃獨金人之力貫無分毫之功今焉屑屑請求燕地金人曷得不索燕租而遽爾與之邪且爭地以戰本為租稅以充國用既以租稅與人其地将焉用之况租稅既以與彼則彼為主我為客矣夫所賴乎主中國者以我為主而四方俱受制也今反以租稅與人而已徒取其地不免俯首乞憐何其惑歟是則索燕租者金之上策與燕租者宋之下策耳何也葢敵情貪狡稍不如意則必敗盟所以他日致其興兵之辭者其原葢出于此
  夏四月金人来歸燕及涿易檀順景薊之地詔童貫蔡攸班師
  金人既遂所欲乃使楊璞以誓書及燕京六州来歸而營平灤三州終以非石晉所賂契丹之地不預焉詔童貫蔡攸入燕交割時燕之職官富民金帛子女皆為金人所掠而東惟存空城而已尼瑪哈猶欲止割涿易金主曰海上之盟不可忘也我死汝則為之貫等奏燕城老㓜迎謁焚香稱夀帝為之曲赦兩河燕雲命即日班師
  發明来歸者金人心服而歸之也然曷為心服而歸之宋求地於金惟遂欲速之心不顧禮之可否所欲必得無請不從增嵗幣納租稅而燕之子女玉帛皆為金人所取所得者不過空城而已以有用之財易無用之地竊謂徽宗不取也春秋書齊人来歸鄆讙龜陰田君子美之定公齊侯㑹于夹谷孔子攝行相事以禮相見却裔俘拒兵車之命而罷宴享之設由是齊侯歸三邑以謝過此所謂心服而歸之也徽宗屈已狥金僅得燕地夫豈心服而歸之乎然宋既求於金而金樂然與宋是亦心服者故其書法如此美惡不嫌同辭其義自見
  廣義觀綱目所書則知金人所得者實効也宋人所得者虚名也實効與虚名其所得者奚翅什百千萬哉宋之君臣謀國如此其左尚何以勝人為望邪噫己不可欺也徽宗此舉是欺己也既欺乎己而欲人之不已欺者難矣
  金襲遼延禧于青塜獲其子女族屬從臣以歸延禧邀戰敗績走雲内
  金以幹魯為都統斡里雅布副之使襲遼主于隂山至居庸獲林牙耶律逹實斡魯使斡里雅布尼楚赫羅索以兵三千分道襲遼主將至青塜遇泥濘不能進斡里雅布以繩繫逹實使為鄉𨗳趨遼主營斡魯等大軍繼至時遼主徃應州其子秦王定許王寜及諸妃女并從臣皆被執盡失輜重萬餘乗惟太保特黙格竊遼主次子梁王雅里及長女特哩乗軍亂出赴遼主軍得免斡魯兵至索勒敏為書招遼主遼主自金城来聞金人以所獲東去率兵五千餘邀戰于白水濼斡里雅布以兵千餘敗之遼主遁去金人獲遼主長子趙王實訥埓追奔二十餘里盡得其從馬别獲遼牧馬萬四千匹車八千乗遼主使人持兎紐金印偽請降于金而西走雲内斡里雅布復以書招遼主諭以石晉北遷事遼主答書乞為弟若子量賜土地斡里雅布不許
  發明輕行而掩之曰襲獲者賤之之辭書獲其子女族屬從臣以歸惡其不能死難賤而絶之也不曰敗而曰敗績謂與讎戰雖敗亦榮也延禧雖值䘮亂而不忘讐敵此所以嘉其志而不絶焉耳較諸偷生迎降服為臣僕者豈不大相懸絶哉
  五月以楊時為邇英殿說書
  時入對言于帝曰熈寜之初大臣文六藝之言以行其私祖宗之法紛更殆盡元祐繼之盡復祖宗之舊熈寜之法一切廢革至紹聖崇寜抑又甚焉凡元祐之政事著在令甲皆焚之以滅其迹自是分為二黨縉紳之禍至今未殄臣願明詔有司條具祖宗之法著為綱目有宜于今者舉而行之當損益者損益之元祐熈豐姑置勿問一趨於中而已又言燕雲之師宜退守内地以省轉輸之勞募邉民為弓弩手以殺常勝軍之勢又言都城無髙山巨浸以為阻衛士人各異心緩急不可倚仗君臣警戒正在無虞之時帝首肯之除邇英說書
  廣義觀夫龜山入對之言其救時之策莫良於此夫何徽宗但首肯之未聞其舉而行之也孔子曰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其徽宗之謂歟
  以王黼為太傅總治三省事鄭居中為太保蔡攸為少師進封童貫為徐豫國公居中辭不拜
  王黼竭天下之財以北征僅得七空城至是率百官表賀詔以收復燕雲宰執皆進位而命王黼總治三省事賜玉帶以趙良嗣為延康殿學士居中自陳無功不拜
  發明徽宗竭天下之財力得七郡之空城論功行賞不亦謬哉惟居中自陳無功不受封爵庻幾彼善於此者矣據事直書美惡自見
  廣義燕地之租不入于金則燕雲之地决不可得也故王黼羣奸欲速邉功之成所以許嵗幣許稅錢不惜國體然後得復此燕雲空虚之地夫何徽宗不此之察反加王黼等爵位之尊而不知國實被其潜賣也惜哉曰居中何以辭而不拜乎曰羞惡之心人皆有之賢者能弗䘮耳居中有焉
  遼延禧奔夏都統蕭特烈等以梁王雅里稱帝
  夏主李乾順遣使請遼主臨其國遼主從之中軍都統蕭特烈等切諌不聼遂渡河次于金肅軍北遣使册乾順為夏國皇帝人情惶懼不知所為特烈隂謂耶律元直曰事勢如此億兆離心正我軰効節之秋不早為計柰社稷何乃共刼遼主第二子梁王雅里走西北部三日遂立為帝改元神厯以特烈為樞宻使特黙格副之雅里性寛大惡誅殺獲亡者苔之而已自歸者即官之
  發明奔者急詞也以稱帝何不宜稱者也然雅里延禧之子延禧奔夏人情惶懼况䘮亂之時立子以安人心乃權而得中者曷為以僣稱書葢肅宗亦明皇之子明皇奔蜀肅宗即位于靈武君子尚以簒位為嫌是時延禧未聞有傳位之事蕭特烈等瞷禧奔夏即立梁王是葢與簒國之臣特一間耳其與蒯輙拒父之意何殊哉據事直書不再貶而其義自見矣
  廣義自古國君之所以得常勝夫敵國者以其勢在我也遼主奔夏則是依夏為主而其勢在于夏焉今而反册夏主何其不知量哉易曰利用為依遷國遼人何足以知此其不至于魏武之於宇文泰者幾希矣
  奚和勒博為其下所殺
  和勒博為郭藥師所敗一軍離心其黨耶律阿古齊等遂殺之
  發明昔者安史反逆皆死於其子天理固為甚明和勒博乗亂僣竊尤而效之故為其下所殺綱目書之為斯世戒亂臣賊子尤欲稱亂不已乎
  金遣使如夏
  斡里雅布趨天徳聞夏迎䕶遼主遼主渡河乃遺書于夏使執送遼主且許割地
  六月命張㲄以平州来歸
  金驅遼宰相左企弓虞仲文曹義勇康公弼同燕京大家富民俱東徙燕民流離道路不勝其苦過平州遂入城言于張㲄曰左企弓不能守燕致吾民如是公今臨巨鎮握强兵盡忠於遼使我復歸鄉土人心亦惟公是望㲄遂召諸將領議皆曰聞天祚兵勢復振出沒漠南公若仗義勤王奉迎天祚以圖興復先責左企弓等叛降之罪而誅之盡歸燕民使復其業而以平州歸宋則宋無不接納平州遂為藩鎮矣即後日金人加兵内用營平之軍外藉宋人之援又何懼焉㲄又訪於翰林學士李石亦以為然㲄乃遣張謙帥五百餘騎傳留守令召左企弓虞仲文曹義勇康公弼至灤河西岸數企弓等十罪皆縊殺之㲄乃稱保大三年畫天祚像朝夕謁事必告而後行稱遼官秩榜諭燕人復業恒産為常勝軍所占者悉還之燕民既得歸大悅李石更名安弼偕故三司使髙黨至燕京說王安中曰平州形勢之地張㲄總練之才足以禦金人安燕境幸招致之毋令西迎天祚北合蕭幹也安中深納之令安弼黨與至汴以聞帝以手札付同知燕山府事詹度第令覊縻之而度促㲄内附㲄乃遣張鈞張敦固持書来請降王黼勸帝納之趙良嗣諫曰國家新與金盟如此必失其懽後不可悔不聼良嗣坐削五階而詔安中及詹度厚加安撫與免三年常賦㲄聞之自謂得計
  發明張㲄何以不書叛背敵内附理之正也况張㲄本契丹之臣又與女真部落不同其歸宋者欲倚之以復遼讐耳是葢心服而歸之者也雖然招亡納叛清朝不取宋納張㲄而遂為金人用兵之端豈非貪利忘害之大病乎迨至殺㲄畀金不惟失國體抑且將士離心矣葢察理不明而有此𡚁豈不深可惜哉
  廣義張㲄既以平州降金復以之歸宋則其中無所主而聼命於人者也曾謂忠臣義士有是哉若㲄者其見利忘義之小人也
  鄭居中卒以蔡攸領樞宻院事○秋七月童貫致仕以内侍譚稹為兩河燕山路宣撫使
  貫與蔡攸歸自燕頗失上意王黼梁師成共薦稹代貫交雲中之地稹至太原招朔應蔚諸州降人為朔寜軍
  發明嗚呼觀徽宗無嵗不以宦官為用迭興迭滅其禍相尋於無窮烏得而不亂哉是時童貫甫令致仕而代者已踵其後故書以譚稹為兩河燕山路宣撫使則是童貫雖罷而實未嘗罷也天下何由而泰乎吁
  廣義仕者與君共天位食天祿者也非其徳足以正君善俗其才足以脩政立事者不預焉豈有刑餘奴𨽻之賤而可以致仕名之乎且又以譚稹代貫者于以見宋之邉事皆付之閹豎也雖欲不亡得乎
  禁元祐學術
  中書言福建印造司馬光等文集詔令毁板凡舉人傳習元祐學術者以違制論尋又詔蘇軾黄庭堅等獲罪宗廟義不戴天片言隻語並令焚毁勿存違者以大不㳟論
  廣義抑觀元祐學術通天地質鬼神闢奸邪扶正直為上為徳為下為民萬世仰如山斗所謂無間然者也諸賢何負於徽宗前既禁其學術矣又禁以元祐學術政事授業者今又再禁其學術嗚呼徽宗之世所謂通天地而閉塞焉者也一有正直之士衆必鋤治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使其不能容足於朝非竄逐則安置朝進實封暮承貶詔其視學術之正如元祐者毒如讐家則是通國皆非元祜學術者也故曰不有君子其何能國宋其殆矣
  八月朔日食○遼都統蕭幹自稱奚帝引兵破景薊州遂攻燕與郭藥師戰敗走死詔加藥師太尉
  金人既䧟燕京幹就奚王府自立為神聖皇帝國號大奚改元天嗣時奚人饑幹出盧龍嶺攻破景州又敗常勝軍於石門鎮䧟薊州㓂掠燕城其鋒銳甚有渉河犯京師之意人情洶洶頗有謀棄燕者已而藥師大破其衆乗勝窮追過盧龍殺傷大半幹遁去尋為其下所殺傳首京師詔加藥師太尉
  金阿古逹死弟烏竒邁立
  金主去燕京六月有疾命尼瑪哈為都統普嘉努斡魯副之駐兵雲中以備邉而還八月至部堵濼而卒年五十六古倫貝勒舍音等請安班貝勒烏竒邁即位更名晟改元天㑹以舍音為安班貝勒幹布為古倫貝勒相與輔政幹布太祖庶長子也九月𦵏太祖于海古城西
  發明春秋吳楚之君書卒而不書𦵏避其號也阿古達世為遼臣率精銳之兵肆意侵伐其僣號則曰稱帝其舉兵則曰金人其卒則直書之曰死皆所以仍其國俗之舊而不使其同于中國諸侯之列耳如知乎此始可與論綱目矣
  廣義阿古達國王也何以書死葢謹之也
  冬十月遼雅里死蕭特烈等復立耶律珠拉為帝珠拉聖宗孫也
  詔建平州為泰寜軍以張㲄為節度使
  金人聞㲄叛遣棟摩將三千騎来討㲄率兵拒之于營州棟摩以兵少不交鋒而退㲄遂妄以大㨗聞朝廷拜㲄節度使犒賞銀絹數萬
  十一月幸王黼第觀芝
  帝由便門過梁師成家復来黼第因大醉不能語夜漏上五刻乃開龍徳宫複道小門以還内侍十餘人執兵接擁是夜諸班禁從皆集教場備不虞幾至生變翌日猶不御殿殆半日人心始少安祖宗以来臨幸未之有也
  發明凡觀譏之也幸王黼第觀芝甚譏之方是時金人强悍肆意侵陵既敗遼師勢益猖獗因納張㲄每欲加兵此乃敵國外患臨深履薄恐懼脩省之時其君當倚於法家拂士以徳脩國政其臣當責難陳善以禮格君心内用賢才外弭强敵保祖宗之業若弗暇也今乃施施然安於不競無憤恥自强之志惟無益之物是觀是玩及金人入㓂上下離心顧欲徴兵拒敵不亦晚乎綱目之法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是以深惡徽宗之失徳明其義者然後知君子作綱目於一臺囿之築一無益之觀必謹而書以重民力以譏廢政其弭亂持危固結人心之慮逺矣
  金人襲平州張㲄奔燕山平州人殺金使以拒守棟摩無功而退金主使斡里雅布督棟摩攻平州㑹張㲄聞朝廷犒賜將至喜而迎斡里雅布乗其無備襲之與㲄戰于城東㲄敗宵奔燕山王安中納而匿之平州都統張忠嗣及張敦固出降金金遣使與敦固入諭城中城中人殺其使者立敦固為都統閉門固守
  發明金稱人浸强也政和五年擊遼兵于達嚕噶城大敗之固已强矣然獨舉其號者始見綱目則本其僣竊之罪明其侵奪之非著王法也宣和元年来聘嘉其慕義乃以人書四年襲遼軍惡其叛主復以號舉至是伐張㲄也亦書人者豈許其伐罪而人之乎據中原僣大號偪宋室擅威權其所由来者漸矣其與春秋書楚人伐鄭義同後皆倣此
  詔殺張㲄函首以畀金
  金人以納叛来責朝廷初不欲發遣金人索之益急王安中取貎類㲄者斬其首與之金曰非㲄也遂欲以兵攻燕安中言必不發遣懼起兵端朝廷不得已令安中縊殺之函其首併㲄二子送于金於是燕降將及常勝軍士皆泣下郭藥師曰金人欲㲄即與若求藥師亦將與之乎安中懼因力求罷召為上清寳籙宫使以蔡靖知燕山府事自是降將卒皆解體而金人遂用此興師矣
  發明凡事順来者當以逆料逆来者當以順揆㲄之背金歸宋此固順来者也為宋計者則必熟思審處意以㲄之背主歸来彼必見惡猶我叛人之歸彼亦我之所惡也責人之心責已恕已之心恕人由是拒之而弗納則彼此相安而釁端絶矣夫何既利其土地而納之復因其来索而殺之噫何故相率来降以求殺耶嗣此燕之降將叛卒怨憤泣下人無固志金亦藉此以為用兵之端豈不深可惜哉國必自伐然後人伐之此之謂也故直書詔殺張㲄函首畀金所以深罪之耳廣義嗚呼宋人可謂識見短而中情怯者也當張㲄以平州来歸之日君臣同心揆諸已曰張㲄反覆小人也既叛于遼復叛于金前既以平州降金則平州乃金之所有者也今以之歸我則金必讐於我使或加兵而無禮於我我將何以禦之度其可禦受之可也不可禦不受可也今斡里雅布遣人以納叛来責則直在金而曲在於宋也明矣由是一聞金欲加兵遂殺張㲄以塞其責此所以示弱於金而金人得以指為他日興兵之由也臣故曰宋人可謂識見短而中情怯者也
  遼珠拉及蕭特烈為亂兵所殺○金人来歸武朔州朝廷以山後諸州請于金金主新立將許之尼瑪哈自雲中至言于金主曰先帝初圖宋恊力攻遼故許以燕地宋人既盟之後請加幣以求山西諸鎮先帝辭其幣而復與之盟曰無匿逋逃無擾邉民今宋數路招納叛亡累疏叛人姓名索之童貫不遣盟未期年今已如此萬世守約其可望乎且西鄙未寜割付山西諸郡則諸軍失屯據之所將有經畧或難持乆請勿與之金主遂遣使止以武朔二州来歸廣義大凡理勢在我則請求得遂理勢在彼如請求何觀尼瑪哈之言則理勢之在於金也什其九矣使金不與武朔亦無如之何既與武朔宋其幸焉
  甲辰六年春正月夏稱藩于金金以邊地畀之
  夏得金書遣巴哩公亮奉誓表請以事遼之禮稱藩于金且受割賜之地尼瑪哈承制割下寨以北隂山以南伊實伊喇部圖嚕濼西之地與之自是兩國信使不絶
  三月金人来索糧不與
  金遣使詣宣撫司索趙良嗣所許糧二十萬石譚稹曰二十萬石豈易致邪良嗣口許豈足慿也遂不與金人由是大怒
  發明敵人之情貪婪無厭是以宜疎而不宜親宜逺而不宜近也宋以欲速之心共議攻遼之策既許燕租復吝不與則是中國失信於敵人而曲在中國矣昔石敬瑭借兵契丹事之甚謹其後子孫少逆社稷為墟宋殷鑑不逺何以復循故轍乎此葢小人謀國不臧以貽大患釁端既啟誰復救哉愚以為清斯濯纓濁斯濯足自取之也吁
  廣義書曰朕聖讒說殄行詩曰取彼譖人孔子之逺佞人孟子之惡利口無非慮其為國之害故耳彼趙良嗣者本燕人無行之馬植也前既以圖燕之下策妄進于朝今又以糧餉之重事輕許于金是則議圖燕者良嗣也許糧餉者亦良嗣也嗟乎宋與金終不能解讐釋怨而貽禍之烈者由乎徽宗輕信讒人也傳曰辟則為天下僇矣信哉
  閏月京師河東陜西地震
  宫殿門皆揺動有聲河東陕西尤甚蘭州地及諸山草木悉沒入而山下麥苖皆在山上詔右司郎中黄潜善按視潜善不以實聞上意乃安遷潜善為戸部侍郎
  夏四月起復李邦彦為尚書左丞
  時邦彦居父䘮纔兩月
  發明書起復者譏詞也非有金革之事奪人之䘮自奪其䘮皆非也邦彦姦邪未聞黜逐今乃仍起之為尚書左丞此何義也是時徽宗惑於邦彦之欺蔽所為若此悖禮甚矣比事觀之其失自見
  六月金人䧟平州
  張敦固出兵與金人戰大敗州民猶不肯降金主召斡里雅布還下詔招撫棟摩竟克平州執敦固殺之
  科免夫錢
  自得燕地悉出河北河東山東之力以徃饋官軍率十數石致一石纔一年三路皆困王黼乃請召京西淮南兩浙江南福建荆湖廣南措置調夫各數十萬並納免夫錢每夫三十貫委漕臣限督之又詔宗室戚里宰執之家及宫觀寺院一例均敷於是徧率天下所得纔二千萬緡而結怨四海矣
  秋七月置璣衡所
  王黼言頃得方士璣衡之書足以察七政詔置璣衡所以黼及内侍梁師成領之
  發明是時天下惶懼四海離心宋之君臣正宜更相戒飭一新政令而迓續天命焉顧乃溺於宴安躭於逸樂惟知自奉而不知瘠民科免夫錢而結怨四海矣置璣衡所而朝政愈煩矣故曰禹湯文武以仁得之桀紂幽厲以不仁失之徽宗寵信姦回變更法制日積月累漸迫危亡既無禹湯文武之仁而有桀紂幽厲之暴天下之亂不占可知也君子豈不深為徽宗惜哉備書于册其義見矣
  遼延禧復東勝諸州至武州與金人戰敗走山隂遼主復渡河居于圖魯卜部耶律逹實自金来歸遼主責之曰我在汝如何敢立淳逹實對曰陛下以全國之勢不能一拒敵棄國逺遁使黎民塗炭即立十淳皆太祖子孫豈不勝乞命于他人邪遼主無以答賜酒食而赦之金襲遼主營遼主北走瑪克實迎遼主至其部事之謹遼主遂得至烏爾古徳哷勒部遼主得耶律達貫及瑪克實之兵自謂有天助再謀出兵收復燕雲達實諫曰向以全師不謀戰備使舉國皆為金有國勢至此而方求戰非計也當飬兵待時而動不可輕舉遼主不從遂及於敗
  發明凡與讐戰皆春秋之所予故變文書復所以嘉其志而樂予之者也夫金遼世讐不共戴天延禧不競遂失全國今能大振委靡恢復諸州則其中心亦非甘於自棄者蓋復讐之義無時焉而少忘也功雖不就其志可尚戰而敗走庸何傷乎較諸輿櫬面縛服為臣僕豈可同日而語哉此綱目所以特書而亟予之耳
  八月譚稹罷復以童貫領樞宻院事兩河燕山路宣撫使
  初金人以拓䟦故地雲中二千里遺夏止以武朔二州来歸至是夏人舉兵侵武朔地界譚稹遣兵禦之兵數交夏人未即退聼又金人以朝廷納張㲄不給糧遂攻應蔚逐守臣朝廷罪稹措置乖方詔致仕以貫代之時遼主延禧在夹山帝欲誘致之始遣一畨僧齎御筆絹書通意及延禧許歸遂易書為詔許待以皇弟之禮位燕越二王上築第千間女樂三百人延禧大喜貫之是行名為代稹交割山後土地其實已約延禧来降自往迎之也
  發明前知童貫之非才罷之而用譚稹此惡譚稹之無畧罷之而用童貫何謬妄之若是耶夫天下禍亂近在目前皆童貫等隂賊於内蔡京等隂賊於外誠王法之所不原者徽宗溺愛不明以為貫優才幹復舉用之以之領事樞宻以之宣撫邉方而謀臣戰將一切擯棄殊不知用貫一日而天下壊亂一日也葢由胸中邪正不分是非無別知有童貫而不知有社稷焉耳徽宗之心何心哉
  
  以復燕雲也
  九月以白時中為太宰李邦彦為少宰趙野宇文粹中為尚書左右丞蔡懋同知樞宻院事○冬十一月王黼有罪免
  黼位元宰每倍曲宴親為俳優鄙賤之役以獻笑取恱太子聞而惡之黼以鄆王楷有寵隂為畫奪宗之計未成及帝幸其第觀芝而黼第與梁師成連墻穿便門往来帝始悟其與師成交結狀還宫眷侍頓衰李邦彦素與黼不恊隂結蔡攸共毁之㑹中丞何㮚論黼姦邪専横十五事遂詔黼致仕其黨胡松年等皆免
  廣義分注載詔黼致仕嗚呼刑與禮一致也故尚書𫝊曰禮刑一物也失禮則入刑葢有罪者加之以刑無罪者待之以禮此古今之通議也且王黼欺君誤國其罪不可以縷數既云有罪則當依律抵之烏可以禮去官邪徽宗馭臣而措置顛倒若此譬則遇寒疾不汗而昏潰之甚者也不亡得乎故綱目於分注止載王黼致仕而大書則曰有罪者誅奸佞也
  置講議財利司罷應奉司
  自蔡京倡豐亨豫大之說勸帝窮極侈靡乆而帑藏空竭言利之臣殆析秋毫宣和以来王黼専主應奉掊剝横賦以羡為㓛所入雖多國用日匱至是宇文粹中上言祖宗之時國計所仰皆有實數量入為出沛然有餘近年諸局務應奉司妄耗百出若非痛行裁减慮智者無以善後於是詔蔡攸就尚書省置講議財利司除茶法已用定制餘並講䆒條上攸請内侍職掌事干宫禁應裁省者委童貫取㫖由是不急之物無名之費悉議裁省帝亦自罷諸路應奉官吏减六尚嵗貢物
  發明古之足財用者傳有之曰國無遊民則生之者衆矣朝無幸位則食之者寡矣不奪農時則為之者疾矣量入為出則用之者舒矣夫如是則財安有不足者乎徽宗惑於權奸窮極侈靡虚内事外費出無經生之者既寡食之者既衆為之者不疾用之者不舒則國用竭矣雖講而議之復何益哉孟子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人主觀此則知侈用必至於傷財傷財必至於害民故愛民必先於節用而無益妄費不可形之於念慮也知乎此然後可論興衰撥亂之說也廣義是舉也美則美矣君子惜之葢亦噬臍無及矣
  十二月詔蔡京復領三省事
  王黼既致仕朱勔力勸用京帝從之京至是四當國目昏眊不能視事悉决于季子絛凡京所判皆絛為之至代京入奏之絛每造朝侍從以下皆迎揖呫囁耳語堂吏數十人抱案後從由是恣為姦利竊弄威柄驟引其婦兄韓侣為戸部侍郎媒蘖宻謀斥逐朝士創宣和庫式貢司四方之金帛與府藏之所儲盡拘括以實之為天子私財白時中李邦彦等惟奉行文書而已
  廣義古者四十始仕七十致仕葢仕始於四十者精力强壮足以有為而能幹君之蠱况不為他岐之惑也仕致于七十者精力衰耗不能有為而致匪躬之節况當全考終乎此為賢人士夫出處而設彼其藏奸蓄穢以妾婦之道事君者不與焉歴觀蔡京謟事徽宗其於精力强壮之時固未甞以道事君至其末年精力衰耗則昏惑愈甚邪僻愈滋宜其不顧亷耻而所為又浮於前也今蔡京既已致仕而徽宗復起之者譬猶酒癖膏盲而又加以酖毒是自速其斃也而由人乎哉
  河北山東盗起
  時轉粮以給燕山民力疲困重以鹽額科歛加之連嵗凶荒於是饑民並起為盗山東有張仙者衆至十萬又有張廸者衆至五萬河北有髙托山者號三十萬自餘二三萬者不可勝數
  都城有女子生髭詔度為道士
  都城中酒保朱氏女忽生髭長六七寸疏秀甚美宛然一男子特詔為道士又有賣青果男子孕而誕子發明凡書有者所未甞有者也生髭乃男子之常理女子生髭此所以反常而為異耳夫女子隂類而生髭則是女變為男隂化為陽之象也君子為陽小人為隂兹既隂化為陽則小人竊發之機兆矣隂陽譴告之騐明矣徽宗目擊兹異罔肯省身度為道士夫復何說噫曾是以為應變之策乎既而河北山東相繼盗起而女真由是乗之天下擾亂弗克支矣書之足以著其垂亡之徴也
  乙巳七年春正月遼延禧如党項二月至應州金將羅索獲之以歸
  遼主畏中國不可仗謀奔西夏㑹党項小呼嚕遣人請遼主臨其地遼主遂趨天徳過沙漠金兵忽至遼主徒歩出走乗從者馬得脫途次絶糧從者至囓冰雪以濟饑過天徳至夜将宿民家紿曰偵騎其家知之乃叩首跪而大慟潜宿其家居數日喜其忠遥授以節度使遂趨党項以小呼嚕為西南面招討使總知軍事二月至應州新城東六十里為金將羅索等所獲遼遂亡
  發明春秋之法内入國而以其君来外滅國而以其君歸皆服而以之易詞也書獲雖云賤詞然延禧無降服之状強獲以歸而遂志也或以為延禧亡國之君故其斥名書獲以罪之曰非也亡國之詞有三死之上也走之雖非猶有耻焉降則為下矣金人恃強叛遼凡十有四年而見滅延禧在顛沛流離之中尚圖興復罔肯降讐不得已而為羅索所獲非服為臣僕之比也然不曰遼亡者外而不内貶之之詞也延禧有社稷之讐不與共天下播越沙漠效死不降至於力屈就擒其志可尚也則延禧為君之道得矣
  廣義自古敗亡之國未嘗無死節之臣何遼之亡也寂無一人焉葢由天祚荒滛匪仁匪義有以𨗳之故其施報至於如此也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㓂讐葢以此耳觀其自女真擾攘以来其間但見有以所部降者有以謀反誅者有據遼陽以叛者且夀春遼東渤海遼之名郡也降于金若建瓴耳節義之士無聞焉顯乾懿豪徽成川惠遼之藩屏也䧟于金若走壙耳節義之臣不見焉耶律托卜嘉上京留守也以城降金而無固守之心耶律伊都遼之懿親也以怨降金而懐反噬之毒走雲中而遺金印也臣下輕之如浮雲遁夹山而立新主也臣下棄之如敝屣祥衮之家遼主奔之而無救援之意耶律達實遼主逆之而起自立之謀衆叛親離卒至於亡可哀也已易曰乗馬班如泣血漣如其天祚之謂乎
  遼耶律達實稱帝于竒爾滿
  先是逹實以諫遼主不從遂殺北院樞宻蕭伊蘇自立為王率衆西走至哈屯城駐于北庭都䕶府㑹西鄙七州十八部王諭以興復事得精兵萬餘置官吏立排甲具器械又遺書假道于回鶻王必里克必里克得書即迎至邸願質子孫為附庸送至境外所過敵者勝之降者安之兵行萬里歸者數國獲牛羊駝馬不可勝計至塔實干西域諸國舉兵十萬號呼爾察来拒戰逹實分所部為三軍進擊大敗之僵屍數十里駐兵塔實干凡九十日回回國王来降貢方物又西行至竒爾滿羣臣共册立逹實為帝改元延慶上尊號曰天祐皇帝妻蕭氏為昭徳皇后是為西遼
  發明時延禧既獲遼祚已亡逹實據有土地稱帝改元而必於延禧既獲之後使遼之綂緒不絶祀典有歸其志亦可嘉尚已然逹實稱帝即書于下者又以見逹實有紹續本國之意故亦書而及之也其與五代漢劉崇稱帝于晉陽同意君子宜並觀之
  廣義觀夫逹實諭七州十八部王之言若有忠肝義膽恢復疆宇之志者也至於在道間關降附者衆似可以回轅東向以復不共戴天之讐今乃鼔行而西至于窮沙極漠之地何哉其心不過欲自帝耳于時東歸烏能帝哉故綱目書稱帝者所以著逹實無君之心也詳味書法其義得矣
  夏四月勒蔡京致仕
  蔡絛鍾愛于京擅權用事其兄攸嫉之數言于帝請殺絛帝不許白時中李邦彦亦惡絛乃與攸發絛奸私事帝怒欲竄之京力丐免乃止勒停侍飬固安置韓侣于黄州禠絛侍讀毁賜出身敇欲以撼京而京猶未有去志帝乃命童貫詣京令上章謝事貫至京泣曰上何不容京數年當有相讒譛者貫曰不知也京不得已以章授貫帝命詞臣代京作三表求去乃降詔從之
  發明勒者強偪之詞蔡京貪位慕禄進不知止前書詔致仕此書勒致仕其意可見矣葢君子難進小人易盛乾之初九陽始萌坤之初六隂始生陽始萌則曰潛龍勿用方方隠而未可以進也隂始生則曰履霜堅氷至言雖㣲而必至於盛也觀聖人之言可以知君子之難進小人之易盛矣蔡京再相専權自恣父子構隙遂成仇讐誠不可以帥正百僚也直書曰勒則昏夜乞哀苟焉無恥而進不知止之情益著矣人臣視此寜無警哉
  廣義嗚呼父子兄弟天合者也君臣義合者也蔡京之與二子其逆理違天也特甚徽宗獨不思曰絛攸之親弟也親弟尚欲殺之其能忠於我乎京於二子尚不能教之其能以道事我乎一思之間羣邪立辨其於斥逐三人也何有惟其不然所以成伊誤國欺君之惡耳况乎人之所以為人者莫大乎恥也故曰存之則進于聖賢失之則入于禽獸觀京泣訴童貫何其無恥之甚邪易曰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葢言丈夫不可用此無恥之女猶人君不可用此無恥之臣也徽宗何足以知此書曰勒者所以著蔡京之貪戀無恥也
  復元豐官制
  詔行元豐官制復尚書令之官虚而不授三公但為階官毋領三省事
  六月封宦者童貫為廣陽郡王
  帝援神宗遺訓能復全燕之境者胙土錫以王爵封貫為王
  發明童貫初見綱目既掲宦者書之自此拜官封爵但書其姓名而已至是又掲宦者書之何前既正其始此復正其終也尚書云徳懋懋官功懋懋賞小人雖有功但當優以金帛徽宗以其能復全燕之地封以廣陽郡王於乎名器亦倒施矣童貫姦詭奴材初無過人才徳伐夏以困關右之民攻遼以疲河北之士庇權奸而小人之道長𨗳奢侈而天子之心荒迹其所為厥罪罔赦然歴考漢唐以来閹宦之禍雖云迭盛亦不過假之以兵權寵之以干政而未聞有加於王爵者加以王爵此宋之大病也故綱目特書封宦者童貫為廣陽郡王所以明其不當封耳其㫖嚴哉廣義分注云神宗遺訓能復全燕之地者胙土錫以王爵惟是之故故童貫急於邉功不恤國用虚耗市此全燕空地號曰收復所謂設虚名而受實禍也徽宗被其愚惑迷而不悟哀哉况乎宦者封侯穢汗青史至今為識者所笑徽宗之於童貫也殆有甚焉向嘗錫以上公之爵猶未足以為尊至此加以王爵可謂尊之極矣綱目因之而書宦者童貫所以著徽宗爵及惡徳之失也嗚呼嚴哉
  前寳文閣待制劉安世卒
  安世為章惇蔡卞蔡京所忌連貶竄極逺惡地無不歴之至是卒安世少從學于司馬光平居坐不傾倚書不草率不好聲色貨利忠孝正直皆取則于光除諫官在職累年正色立朝其面折廷諍或逢盛怒則執簡却立俟威少霽復前抗辭旁列者見之蓄縮聳汗年既老羣賢凋䘮畧盡巋然獨存以是名望益重梁師成用事能生死人心服其賢求得小吏吳黙常趨走前後者使持書㗖以即大用黙勸為子孫計安世笑謝曰吾若為子孫計不至是矣還其書不答蘇軾甞評元祐人物曰器之真鉄漢王偁曰君子小人不兩立君子必惡小人而小人必忌君子此朋黨之論所以興也方元祐之際朝多君子如安世忠直有餘特疾惡太甚以激小人之怨及章惇得志而流毒縉紳貽患國家朋黨之禍徧於四海烏虖天下不幸小人竊君之權使生民受敝為君子者宜求其所以勝小人之術而無務於口舌力爭啟其狠戾不肖之心以重天下之不幸庻幾其有濟乎
  發明凡卒前官録賢也安世正直立朝不附羣小而為權奸之所嫉貶竄遐方終身弗用豈不深可惜乎故綱目於其卒而特具其官者皆所以深予之也宋有是人弗克大用徒為之老死擯棄尚可謂有人之國哉吁
  秋七月熈河蘭州河東地震
  熈河地震有裂數十丈者蘭州尤甚倉庫皆沒
  發明去年閏月書京師河東陕西地震今年書熈河蘭州河東地震葢地乃隂道而敵國小人則隂類有其事必有其應未有無其事而有其應者以氣合氣以邪感邪而一毫之差忒無有焉是時強敵竊發小人盈朝而地道不寜兩見綱目然則災異之来豈可視為泛常而不恤乎能畏天則雖遇異而變祥不能畏天則雖遇祥而化異在乎人君之脩為何如耳綱目特書于册以見人心天道之不可誣也有天下者其可不鑑哉
  八月金烏竒邁廢遼延禧為海濵王
  遣使以獲遼主来告慶
  九月有狐升御榻而坐
  時又有都城東門外鬻菜夫至宣徳門下忽若迷罔釋荷擔向門㦸手且詈云太祖皇帝神宗皇帝使我来道尚宜速改也邏卒捕之下開封獄一夕方省則不知向者所為乃於獄中盡之
  發明水火兵戎之謂災山崩川竭之謂異是皆害及民物春秋必書徽宗嗣位二紀于兹水火兵戎之災固多山崩川竭之異不少葢由逆氣所激因而生之自綱目所書山崩地震日食彗孛大旱大水蝗疫則有之矣然未聞書狐升御榻而坐者御榻至尊極嚴之地狐乃荒原曠野之物以荒原曠野之物居至尊極嚴之地其異滋甚是則春秋之法所必書者葢遇災而懼當加修省也以狐而升御榻則宋人失據中原之兆明矣變不虚生災不妄作下書金將尼瑪哈斡里雅布分道入冦其應豈不明且切哉宋之君臣溺於宴安不思警省是以終淪危亡而不可以救藥也吁廣義說文曰狐妖獸也昔者楊再思謟佞戴令言賦兩脚狐以譏之徽宗之時謟佞滿朝其最甚者蔡京父子童貫王黼也觀分注所云豈非趙宋宗社之靈以彰徽宗近佞之惡而欲其改歟夫變常之謂怪聖人之所不語者語常而不語變也故曰國家將亡必有妖孽今也狐升御座則是謟佞専權之兆也豈非妖孽之甚者乎厥後汴宋亡于謟佞其兆明矣
  冬十月金將尼瑪哈斡里雅布分道入㓂
  初斡里雅布在平州遣人索叛亡戸口朝議弗遣且聞童貫郭藥師治兵燕山斡里雅布請于金主曰茍不先舉伐宋恐為後患金主以為然而未敢輕舉及使者往返既數道路險易朝廷治否府庫虛實漸得要領而耶律伊都劉彦宗亦言南朝可圖師不必衆因糧就兵可也及既獲遼主遂即决意南侵以安班貝勒舍音領都元帥居京師尼瑪哈為左副元帥古紳為元帥右監軍耶律伊都為元帥右都監自雲中趨太原達蘭為六部路都統棟摩為南京路都統劉彦宗為漢軍都統斡里雅布監棟摩彦宗兩軍戰事自平州入燕山
  廣義葢聞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故用兵貴乎有名也分注載童貫郭藥師治兵燕山不知此兵何名也然則金人来索戸口叛亡者因宋弗遣而舉兵則是宋師無名而金人有名矣故曰利人土地謂之貪兵兵貪者敗不得已而起謂之應兵兵應者勝觀此則知宋兵貪兵也金兵應兵也一勝一負其機决于此矣且敵人之擾中國以名實相副之師臨之尚憂其不服况無名乎曰然則於金何以入㓂書葢尊中國也
  十一月郊
  帝纔下壇而宻報金將犯界左右秘之曰恐妨恭謝宰相亦不知也及㳟謝畢宰相又共匿之不以聞發明郊廟常事不書失禮則書甚矣小人之弄其君有同兒戯也金人入㓂已經踰月此正宵衣旰食不遑寜處之時而宋之君臣方且從容自如舉行郊祀謂之何哉考之分注左右秘之恐妨恭謝宰相知之匿不以聞嗚呼羣臣惟事蒙蔽徽宗益肆驕奢欲求天下不亂烏可得乎自金人入㓂而天下分為南北矣然則小人之禍可勝言哉特書曰郊深貶之也
  太常少卿𫝊察使金不屈死之
  察為金賀正使至境遇斡里雅布兵脇之使拜且降不拜左右捽之伏地愈植立反覆論辨不屈遂遇害察堯俞從孫也十八登進士蔡京嘗欲妻以女拒弗答平居恂恂然若無所可否及倉猝狥義聞者莫不壮之後諡忠肅
  發明使於四方不辱君命此固人臣之髙行也傳察使金挺然無屈反覆辨論畧弗少挫不惟不辱君命抑且不辱其身矣雖云被害忠何損乎世有偷生苟免求生害仁而蒲伏丐命於強敵之前者視察寜不為之汗顔哉故家語曰人臣之節當君大事惟力所及死而後已察無愧焉綱目特以全節予之所以為人臣狥國之一勸耳
  召种師道為兩河制置使
  時師道致仕居南山豹林谷金人南下趨召之師道聞命即東過姚平仲有歩騎四千與之俱赴汴
  十二月童貫自太原逃歸金尼瑪哈䧟朔代州遂圍太原
  先是金人遣使来許割蔚應州及飛狐靈邱縣帝信之遣童貫往受地至太原聞尼瑪哈自雲中南下貫乃使馬擴辛興宗往使諭以交割地事擴至軍前尼瑪哈嚴兵以待趣擴等庭參如見金主之禮既畢首議山後事尼瑪哈曰爾尚欲此兩州兩縣邪山前山後皆我家地尚復何論汝家别削數城来可贖罪也汝軰可即去我自遣人至宣撫司矣擴還具言于貫貫曰金初立國邉頭寜有幾許軍馬遽敢作如此事邪擴曰彼既深恨本朝結納張㲄又為契丹舊臣所激故謀報復今宜速作備禦貫不從既而尼瑪哈遣王介儒色埓黙持書至太原責以渝盟納叛等事詞語甚倨貫問之曰如此大事何不素告我色埓黙曰兵已興何告為宜速割河東河北以大河為界用存宋朝宗社乃報國也貫聞之氣禠不知所為即欲假赴闕禀議為名遁還京師知太原府張孝純止之曰金人渝盟大王當㑹諸路將士極力枝梧今大王去人心必揺是以河東與金也河東既失河北豈可保耶願少留共圖報國兼太原地險城堅人亦習戰未必金便能克也貫怒叱之曰貫受命宣撫非守土也必欲留貫置帥臣何為遂行孝純嘆曰平生童太師作幾許威望及臨事乃蓄縮畏懾奉頭鼠竄何面目復見天子乎尼瑪哈引兵降朔州克伐州都巡檢使李翼力戰被執罵賊死尼瑪哈遂進圍太原孝純悉力固守
  發明逃者匹夫之事貫居太原金人入㓂當與守臣力拒雖死可也幸而敵退茍見免焉即選將練兵分屯要害則不辱君命矣不能以理自明而反效匹夫之行遁逃苟免趣還京師不亦賤乎特書曰逃以著其幸免而不知命之罪也貫既逃歸宋不能討失政刑矣書自太原逃歸又以罪宋也童貫既去河東益孤而相繼䧟沒浸不克支悲夫徽宗信任童貫猶如腹心而臨難茍免惟恐或後然則閹人之無益於國豈不信哉
  廣義嗚呼國之大事莫戎事若也宦者童貫牧羊竪耳曷足以堪大事乎臣聞兩兵相接曰戰戰敗而走者有之輕行而掩曰襲被襲而遁者有之環其城邑曰圍潰圍而出者有之未聞有敵使方至一見其辭倨傲而遽爾逃歸者也書曰知人則哲能官人此聖帝明王之所難固不可責之徽宗也雖然徽宗非聾非瞽特以私欲蔽錮之深而受其蠱惑耳然一日之内豈無片時天理之呈露耶童貫日侍徽宗其親昵又非其他宦者之比而不能揣知其臧否之一二其可怪也夫觀分注載張孝純之言足以貽笑千古後世人主欲委大事於閹宦者當以童大王為戒
  金斡里雅布入檀薊州郭藥師以燕山叛降金盡䧟燕山州縣
  初郭藥師與詹度同職自以節鉞欲居度上度以御筆所書有序藥師不從加以常勝軍横暴藥師右之度不能制朝廷慮其交惡命蔡靖代度靖至坦懐待之藥師亦重靖稍為抑損及安中被召靖代知府事藥師每令部曲持良械精甲貿易於他道為竒巧之物以奉權貴宦侍譽言日聞于帝遂專制一路增募兵至三十萬而不改契丹服飾朝論頗以為疑進拜太尉召之入朝藥師辭不至帝令童貫行邉隂察其去就不然則挾之偕来貫至藥師拜迎帳下貫避之曰汝今為太尉與我等耳此禮何為藥師曰太師父也藥師唯拜我父焉知其他貫釋然遂邀貫視師至于逈野畧無人迹藥師下馬當貫前棹旗一揮俄頃四山鐵騎輝日莫測其數貫衆皆失色歸為帝言藥師必能抗敵蔡攸亦從中力主之謂其可倚故内地不復防制屢有告變及得其通金國書朝廷輙不省詹度又言藥師瞻視非常趣向懐異逆節已萌凶横日甚始詔遣官究實而金兵已南下斡里雅布自平州破檀薊至三河蔡靖遣藥師及張令徽劉舜仁帥師四萬五千迎戰于白河兵敗而還藥師遂帥所部兵刼靖及都轉運使吕頥浩以降斡里雅布執靖頥浩置軍中以行於是燕山府所屬州縣皆為金有斡里雅布得藥師益知宋虚實因以為鄉𨗳懸軍深入矣
  發明入者逆而不順之辭所以抑强敵也叛者作亂悖逆之辭所以討有罪也嘗觀信任叛亡之君未始不為叛亡所誤漢武之信江充而父子之情乖梁武之信侯景而君臣之義廢藥師遼之叛將宋射一時之利委以腹心之托加官賜予言聼計從雖聞間言無復深慮殊不知於殺張㲄之時叛意已萌矣而乃畀之節鉞寄之全燕謂之何哉然藥師所歸者惟涿易二州而併失全燕之地雖欲悔之其可及乎自藥師叛降金人備知虛實而懸軍深入矣綱目直書君臣交罪之也廣義嗚呼人之死也死於心腹受病者常多死於四體不仁者常少何也葢四體不仁容或可以少瘥若夫心腹者軀命所闗茍或受病日深則中必崩潰雖俞扁莫能愈焉奸人誤國何以異於是哉若郭藥師者崩潰心腹䘮身之惡疾也觀其在遼則叛遼而降宋在宋又叛宋而降金當夫邀貫視師之日揮衆一集明示欲叛夫何童貫昏愚不察反以其能禦敵而遣之邪彼其敗績于白河者乃藥師之詐也不然獨降于金可矣何以執蔡靖同降哉是役也不以藥師禦敵則宋金勝負未可知矣噫當藥師降宋之時遼之心腹被其崩潰而死宋之心腹已受其病特其病之尚穉未足以殺其軀焉耳至此降金則宋之心腹崩潰而其身於是乎死焉然則是疾也如是之毒而郤之之術何居曰不縱欲不貪求親賢逺佞飬吾元氣而已
  罷花石綱及内外製造局○詔内侍梁方平帥衛士守黎陽
  帝以金人南下悉以禁旅付内侍威武軍節度使梁方平守黎陽歩軍都軍候何灌謂白時中曰金人傾國逺至其鋒不可當今方平掃精兵以北在京皆疲弱也萬一方平不枝梧何以善吾後盍留以衛根本不從
  發明金人南冦勢甚猖獗為宋計者誠宜亟求備禦之策益嚴出入之防選猛將訪謀臣分守要害以遏敵衝必如師之丈人始得吉而無咎方平無知閹人以之供灑掃之役則有餘以之任將帥之職則不足易曰負且乗致㓂至以小人而乗君子之器盗思奪之矣徽宗信任童貫卒以覆國矧一童貫未去一童貫復用者哉他時師敗黎陽金人深入京師不保中原隨䧟寵用閹人果何益耶此徽宗所以終於敗亡而不悟也直書于册失自見矣
  發明書詔内侍梁方平者譏其蹈童貫之覆轍也
  以皇太子為開封牧
  帝以京師日廹為憂蔡攸探知帝意欲内禪引給事中吳敏入對宰執皆在敏前奏事且曰金人渝盟舉兵犯順陛下何以待之帝蹙然曰柰何時東幸計已定命李梲先出守金陵敏退詣都堂言曰朝廷便為棄京師計何理也此命果行須死不奉詔宰執以為言梲遂罷行而以太子為開封牧
  詔天下勤王許臣庻直言極諫罷道官及行幸諸局初宇文虚中為童貫參議官虚中以廟謨失策主帥非人将有納侮自焚之禍上書極言之王黼大怒又累建防邉策議皆不報及金人南下貫與虚中還朝帝謂虚中曰王黼不用卿言今事勢若此柰何虚中對曰今日宜先降詔罪已更革弊端俾人心天意回則備禦之事将帥可以任之帝即命虛中草詔畧曰朕以寡昧之質藉盈成之業言路壅蔽面諛日聞恩倖持權貪饕得志縉紳賢能䧟于黨籍政事興廢拘于紀年賦歛竭生民之財戌役困軍旅之力多作無益侈靡成風利源酤𣙜已盡而牟利者尚肆誅求諸軍衣糧不時而冗食者坐享富貴災異謫見而朕不寤衆庻怨懟而朕不知追惟已愆悔之何及思得竒策庻解大紛望四海勤王之師宣二邉禦敵之畧永念累聖仁厚之徳涵飬天下百年之餘豈無四方忠義之人来狥國家一日之急應天下方鎮郡縣守令各率衆勤王能立竒功者並優加奨異草澤異材能為國家建大計或出使疆外者並不次任用中外臣庻並許直言極諫帝覧之曰今日不吝改過可便施行虚中又請出宫人罷道官及大晟府行幸局暨諸局務
  發明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徽宗仁明之君固當剗革弊政期抵太平矣自崇寜初年侈心一動喜佞樂諛黜忠彦而用蔡京於是塞言路斥正人興大獄事邉功窮聚歛縱奢侈溺聲色盗遊逸事神怪凡亡國敗家之事靡一不舉重以童貫王黼之徒交煽其禍天下雖欲不亂不可得也向使金人不入㓂則是荒滛之君可以長福祚而奸邪誤國之徒亦可以長保無虞矣上天降罰變起幽燕四海分崩兩河覆沒凡前日媒亂之事次第革罷深自追悔然後知治忽所繫毫杪不差而小人得志未有不反其初者綱目於金人入㓂書之甚輕則見其為㓂已乆畧無預防之意至於徽宗禦侮之事則書詔内侍梁方平帥師守黎陽詔天下勤王用見武備之弛至命宦者為将至召天下之兵其為後王鑒豈不深切著明也哉
  廣義分注載帝命宇文虚中草詔罪已何其自責之明且切哉或曰漢武帝之輪臺唐徳宗之奉天皆罪已也二君之國何以不亡而徽宗獨亡乎曰三君之詔名同而實異者也何以言之葢武帝徳宗有亡國之事而無亡國之臣徽宗既有亡國之事又有亡國之臣故也觀夫武帝之時如田鴻臚之明見霍子孟之孤忠李廣利之将畧輔弼者多諛佞者少當時聚歛如桑𢎞羊言者欲烹况乎盗賊雖多終不如金人之強武帝奚其亡徳宗之世如陸敬輿之忠鯁李常侍之啓沃李西平之忠勇奉公者多狥私者少當時欺㒺如裴延齡論者不置又况吐蕃雖強亦不如金人之盛徳宗奚其亡徽宗則不然耳侈靡過武帝括財浮徳宗蔡京王黼等謟佞于内童貫方平等典兵于外其視武帝徳宗之臣奚翅孰優而孰劣孰得而孰失乎羣小在朝衆賢在野阿諛者為順㫖姦回者為忠直凡百所為其有戾于武帝徳宗者多矣又况金人強盛實非徽宗之才可以禦之也其詔雖曰罪已要亦噬臍無及矣徽宗宜其亡
  召熈河經畧使姚古秦鳳經畧使种師中將兵入援時欲召古師中令以本路兵㑹鄭洛外援河陽内衛京城帝命宇文虚中為河北河東路宣諭使䕶其軍虛中以檄召古師中兵馬令直赴汴京應援
  發明時金人憑陵君父蒙難此正臣子捐軀報國倡義勤王之秋也夫何古等既擁強兵坐視不救必待詔趣然後入援義者必急其君豈若是哉直書曰召葢譏之也
  以吳敏為門下侍郎
  帝東幸之意益决太常少卿李綱謂敏曰建牧之議豈非欲委太子以留守之任乎今敵勢猖獗非傳太子以位號不足以招徕天下豪傑敏曰監國可乎綱曰肅宗靈武之事不建號不足以復邦而建號之議不出於明皇後惜之上聰明仁恕公曷不為上言之翌日敏入對具以綱目白帝帝即召綱入議綱刺臂血上疏曰皇太子監國禮之常也今大敵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間猶守常禮可乎名分不正而當大權何以號召天下若假皇太子以位號使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敵天下可保帝意遂决明日宰臣奏事帝留李邦彦語敏綱所言遂拜敏門下侍郎草詔傳位
  廣義嗚呼忠臣義士無世無之顧人君用舍何如耳觀夫徽宗之時親近者莫如童貫蔡京王黼疎逺者無如吳敏李綱當童貫蔡京王黼胡行妄作之時徽宗不識吳敏李綱何如人物也然而披露忠肝義膽於國歩艱難之秋不在於親近之童貫蔡京王黼而在於向義排難之吳敏李綱其人品之賢不肖有如是夫君人者不可不慎其用舍
  帝傳位于太子太子即位尊帝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后
  帝下詔禪位太子自稱曰道君皇帝太子入禁中被服涕泣固辭不許遂即位尊帝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退居龍徳宫以李邦彦為龍徳宫使蔡攸吳敏副之
  發明徽宗傳位太子此固一時權宜異於唐之𤣥宗矣然即位二紀窮極奢滛國事怠荒四海鼎沸及其金革彌興心䘮膽落縮首無策傳位太子嗚呼徽宗享逸樂於平時懼危亡於亂世烏足謂之中人以上者乎迨至太子嗣位尊為教主道君以萬乗之尊為道教之主至於沒齒而尚不悛善乎劉文安公曰今日為教主道君皇帝於宋何其尊也以此欺愚眩衆不自知他日封為昏徳公於金而不勝卑辱矣可勝嘆哉綱目據事直書所以深譏之爾
  廣義臣聞以道化天下者曰皇伏羲神農黄帝是也以徳治天下者曰帝少昊顓頊帝嚳堯舜是也道與徳非有二皇與帝其理同然而名號之殊者乃後人尊稱之異耳亦非當時數聖人自稱之也至秦吕政自謂功過三皇徳兼五帝故總自稱為始皇帝云以明道徳皆萃于其身故也何其不知量哉後世臣子遂因襲之皆稱其君父曰皇帝如吕刑稱舜者此皆尊敬君父之盛心夫何足怪故魯君侯爵孔子以公稱之尊君父也聖人尚爾况去聖人之萬萬者哉今徽宗自稱為道君皇帝者臣知其所謂道者惟是靈素之道豈皇帝之道邪至其厥子猶弗知悟又尊以教主之名且彼所謂教者亦以靈素之道為教而又非以皇帝之道為教也厥後父子得號昏徳重昏者不亦宜乎
  以李綱為兵部侍郎
  綱上書言方今中國勢弱君子道消法度紀綱蕩然無統陛下履位之初當上應天心下順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國之勢尊誅鋤内奸使君子之道長以副道君皇帝付託之意召對延和殿時金議割地綱言祖宗疆土當以死守不可以尺寸與人帝嘉納之拜兵部侍郎
  廣義嗚呼李公之言何其綱正明白誠嗣王新服厥命之藥石也使徽宗預用李公又何至于今日之顛沛乎書稱知人之難信矣哉
  赦○立皇后朱氏
  后武康節度使伯材之女
  以耿南仲簽書樞宻院事
  南仲帝東宫舊僚也
  遣給事中李鄴使金
  告内禪請修好鄴至慶源府斡里雅布欲還郭藥師曰南朝未必有備不如姑行從之
  廣義汴宋之亡亡於叛臣郭藥師之一言耳孔子曰一言可以䘮邦亶其然乎
  太學生陳東上書請誅蔡京等六人
  時天下皆知蔡京等誤國而用事者多受其薦引莫肯為帝明言之東率諸生上書曰今日之事蔡京壊亂於前梁師成隂賊於内李彦結怨於西北朱勔聚怨於東南王黼童貫又從而結怨于二敵創開邉隙使天下勢危如絲髮此六賊者異名同罪伏願陛下擒此六賊肆諸市朝傳首四方以謝天下發明陳東請誅六人而必以蔡京為首者討首惡也京等蠧君疲國結怨天下雖擢髮不足以數其罪也外患之来非京等有以啓之乎王氏濬曰事君之道茍利社稷死生以之若顧嫌避咎此人臣不忠之利非人主社稷之福時天下已亂強敵憑陵京等享爵自如畧不之罪陳東乃太學生貟初無官守之寄又無言責之託亦能上書紏劾忠憤激烈宋庭諸臣寜不為之少愧哉觀於此則東討賊之心切而憂國之心誠矣直書于册深予之也
  廣義嗚呼陳東之言賈太傅所謂痛哭者是也欽宗即位之初一得陳東之書正當奮乾剛之斷即以六奸肆諸市朝詔告天下将見天下之懐忠秉義者莫不曰有君如此我可不出而輔之且大奸脫距黨勢自孤不能為害也必矣况金人一聞新君如此有為氣亦少沮汴宋基圖孰能揺之今於陳東之言既嘉納之又不果行足見其不能有為也噫不能有為於其始安能有為於其終邪書曰去邪勿疑惜乎欽宗不足以語此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十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十一
  起丙午宋欽宗靖康元年盡丁未宋高宗建炎元年凡二年
  丙午欽宗皇帝靖康元年春正月詔中外臣庶直言得失省金人犯邊屢下求言之詔事稍緩則隂沮抑之當時有城門閉言路開城門開言路閉之語發明元城劉氏曰書稱堯之徳曰稽于衆舎已從人舜戒其臣曰予達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伊尹之告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傅説之復于高宗曰惟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然則古之聰明睿智之君所以能大過於人者未有不以求諫為先務也當時言路久塞阿諛成風欽宗嗣位之初首下求言之詔是亦能革故而鼎新者也雖欽宗柔弱弗克盡終而神人之憤庶幾洩矣故綱目亦書以予之也
  廣義臣觀當時實封之言未有剴切如陳束者也有言如此而不蒙見用又何以詔為哉宜乎詔書雖下而無有一人之聽者焉
  梁方平之師潰于黎陽金人遂渡河
  斡里雅布䧟相濬二州時方平帥禁旅屯於黎陽河北岸金將達呼布奄至方平奔潰河南守橋者望見金兵旗幟燒橋而遁河北河東路制置副使何灌帥兵二萬退保滑州亦望風迎潰官軍在河南者無一人禦敵金人逆取小舟以濟凡五日騎兵方絶步兵猶未渡也旋渡旋行無復隊伍金人笑曰南朝可謂
  無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豈得渡哉遂䧟滑州
  發明孟子曰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夫鑿池築城者為國之備所謂事也效死而民不去為國之本所謂政也宋恃方平之守不修城郭不擇大將須臾師潰金
  遂渡河信無備矣然敵至而師潰其上不能使民效死而不去則昧於為國之本也雖隆黎陽之城何益乎故綱目於師潰特書之者以明城郭溝池𤣥門擊拆皆守邦之末務必以固本安民為政之急耳如春秋書莒潰楚人入鄆義同
  廣義用兵行師國之大事也豈可付以隂類邪且隂道用事未有能生物者也易曰用行師終有大敗以其國君凶是也徽宗用童貫童貫逃歸而金人圍太原欽宗用方平方平師潰而金人遂濟河徽欽父子擇將用兵如出一律而欲保有家國難矣哉
  以呉敏知樞密院事李棁同知院事○竄王黼于永州賜李彦死並籍其家放朱勔歸田里黼至雍邱盗殺之黼聞金兵至不俟命載其孥以東詔貶為崇信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呉敏李綱請誅黼事下開封尹聶昌昌遣武士躡於雍邱南戕之民家取其首以獻帝以初即位難於誅大臣託言為盗所殺彦賜死並籍其家勔放歸田里勔以花石取媚流毒州郡者踰二十年積官至寜逺軍節度使居蘇州公肆掊克其園池擬禁籞服飾器用上僣乗輿又託輓舟募兵數千人擁以自衞聲熖薰灼東南部刺史郡守多出其門邪人穢夫𠉀門奴事時謂東南小朝廷上皇末年益親任之居中白事傳達上㫖大畧如内侍進見不避宫嬪一門盡為顯官騶僕亦至金紫天下為之扼腕至是凡由勔得官者皆罷
  發明王黼等欺天子忌賢才導奢侈啟敵釁其罪大矣按法行辟死有餘辜綱目一書竄一書放一書賜死若無罪焉者宋罰之不滿望也然欽宗既遣聶昌殺王黼託為盗殺何歟夫以天子而行盗賊之謀是亦盗賊而已書黼至雍邱盗殺之不知所謂盗者何人哉可愧之甚矣與唐書盗殺李輔國相似
  廣義王黼欺君誤國罪不容誅李彦朱勔同條共貫者也于時皆當合門寸斬以謝天下反以永州安置按之失討賊也然則聶昌遣人殺之足以快人之心而書曰盗者何哉葢昌亦黼之流耳其殺之也不以公而以私非盗而何昔者聶政殺俠累而文公尚書曰盗况昌乎臣嘗跡宋之亡亡于朱勔之花石綱也何也葢逸樂者人君之大戒故雖大舜之聖其臣伯益猶以逸樂為戒况去大舜之逺者哉葢逸樂既生則君心縱弛而凡傷財害民之事皆將不顧理義而為之是雖嘉謨之入告不足以動其聼焉夫惟君心安于逸樂如此譬猶盤水之滿㳙滴之不可入伊尹所謂習與性成者也為君者至此而欲家國之保殆見其難矣抑觀朱勔作孽于宋之由始于崇寜四年棨京竄勔姓名于童貫軍籍中故與父冲皆得官自是徽宗注意花石之費牢不可破䟽諫者安置諷諫者放歸由是勔之得君無尊卑之分有魚水之諧富擬封君權傾人主城社二十餘年其問𡕎國害民之事日新月盛而徽宗迷不知悟豈不痛哉又况東南為錢榖淵藪于時汴宋之命實懸于此勔則朘削殆盡戕斵國本民怨不解故方臘因民不忍而嘗泄憤悶之氣陳東有言朱勔結怨於東南是其獨見之明也厥後雖以誅殺竄所猶未足以謝天下也君子於勔乎何誅
  太上皇出奔亳州遂如鎮江
  帝聞斡里雅布濟河下詔親征以蔡攸為太上皇帝行宫使宇文粹中為副使奉上皇東行以避敵庚午上皇如亳州於是百官多潜遁初童貫在陜西募長大少年號勝捷軍幾萬人以為親軍擐列第舎及自太原還京適上皇南幸貫即以是軍自隨上皇過浮橋衛士攀望號慟貫惟恐行不速使親軍射之中矢而踣者百餘人道路流涕蔡京亦盡室南行為自全之計辛巳上皇至鎮江
  發明播越之詞有三如緩詞也奔急詞也走賤詞也禮曲禮曰天子不言出殺梁傳曰王者無出出失天下也葢王者以四海為家京師為室故所在曰行在所而廵狩行幸則曰車駕次于某是也徽宗躬臨天寳垂廿五載際天所覆悉主悉臣一旦敵至乃棄宗廟委天屬獨携所愛脱身而逃則是一匹夫耳故綱目於此書出書奔不以天王之禮予之而以匹夫庶人之事待之可謂賤之甚矣夫以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而一旦失國奔走曾匹夫之不若人主觀此可不兢兢業業知所畏謹也哉
  廣義嗚呼徽宗乃坊市間小才末藝之流耳豈黄屋左纛中人物耶京貫日侍左右不知其姦其昏愚孰甚焉然其流離播越宗社不守而納身夷地者非不幸也
  以李綱為尚書右丞東京留守兼親征行營使京師戒嚴宰執議請帝出幸襄鄧以避敵鋒行營参謀官李綱曰道君皇帝挈宗社以授陛下委而去之可乎帝黙然白時中謂都城不可守綱曰天下城池豈有如都城者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所在捨此欲何之今日之計當整飭軍馬固結人心相與堅守以待勤王之師帝問誰可將者綱曰白時中李邦彦等雖未必知兵然藉其位號撫將士以抗敵鋒乃其職也時中勃然曰李綱莫能將兵出戰否綱曰陛下不以臣庸懦儻使治兵願以死報乃以綱為尚書右丞東京留守綱為帝力陳不可去之意且言明皇聞潼闗失守即時幸蜀宗廟朝廷毁于賊手今四方之兵不日雲集奈何輕舉以蹈明皇之覆轍乎㑹内侍奏中宫已行帝色變倉卒降御榻曰朕不能留矣綱泣拜以死邀帝顧綱曰朕今為卿留治兵禦敵之事專責之卿勿致踈虞綱皇恐受命宰臣猶請出幸不已帝從之綱趨朝則禁衞擐甲乗輿已駕矣綱急呼禁衞曰爾等願守宗社乎願從幸乎皆曰願死守綱入見曰陛下已許臣留復戒行何也今六軍父子婁孥皆在都城願以死守萬一中道散歸陛下孰與為衞敵兵已逼知乗輿未逺以徤馬疾追何以禦之帝感悟而止禁衞六軍聞之無不悦者皆拜伏呼萬嵗乃命綱兼行營使以便宜從事綱治守戰之具不數日而畢廣義嗚呼當童貫蔡京王黼等急邀邊功之時貫等坐享王公富貴不知置李綱於何地耶及乎國勢顛危彼向之受富貴者一皆奉頭䑕竄舉無一䇿可施何也揆厥所由皆由徽宗平昔扶隂抑陽之所致也且賢才立于人之朝隨時變遷與道俱化其君舎之則守已以正括囊無咎無譽坤之六四是也其君用之則奮不顧身王臣蹇蹇匪躬之故蹇之六二是也吁人品正大而合于坤之六四蹇之六二者臣於李公見焉况李公力陳不可出幸者即孟子謹守常法之意也使李公胷中無定見安能出此屹然如泰山不可動揺之論哉嗚呼宋有社稷之臣如此而不能用之於未亂未危之日惜哉
  白時中免以李邦彦為太宰張邦昌為少宰趙野為門下侍郎王孝廸為中書侍郎蔡懋為尚書左丞○遣使督諸道兵入援
  發明觀此則宋之失人心為可見矣能以善政固民心則民親其上死其長若子弟之衞父兄手足之捍頭目何用督之入援哉故書譏之
  ○金斡里雅布圍京師李綱力禦之金人來議和詔出内帑及括借士民金帛與之遣康王構及少宰張邦昌往為質
  時斡里雅布軍抵汴城據牟駞門帝召羣臣議之李邦彦力請割地求和李綱以為擊之便帝竟從邦彦計命虞部貟外郎鄭望之及髙世則使其軍未至遇金使呉孝民來因與偕還是夜金人攻宣澤門李綱禦之斬獲百餘人金人知有偹又聞道君已内禪乃退甲戌孝民入見問納張㲄事令執送童貫潭稹詹度且言曰上皇朝事已往不必計今少帝與金别立誓書結好仍遣親皇宰相諸軍前可也帝因求大臣可使者李綱請行帝不許而命李棁綱曰安危在此一舉臣恐李棁怯懦誤國事也不聼遂命棁使金軍幹里雅布乃盛兵南向坐棁北面再拜膝行而前恐怖喪膽失其所言斡里雅布謂曰汝家京城破在頃刻所以歛兵不攻者徒以少帝之故欲存趙氏宗社我恩大矣今若欲議和尚輸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牛馬萬頭表段百萬匹尊金帝為伯父歸燕雲之人在漢者割中山太原河間三鎮之地而以宰相親王為質送大軍過河乃退爾因出事目一紙付棁遣還棁等唯唯不敢措一言遂與金使蕭二寳努耶律中王汭等偕來凡金人所要求皆郭藥師教之也乙亥金人攻天津景陽等門李綱親督戰募壯士縋城而下自卯至酉斬其酋長十餘殺其衆數千人何灌力戰而死丙子棁至李邦彦等力勸帝從金議帝乃避殿减膳括借都城金銀及倡優家財得金二十萬兩銀四百萬兩而民間已空李綱言金人所需金幣竭天下且不足况都城乎三鎮國之屏蔽割之何以立國至於遣質即宰相當往親王不當往若遣辨士姑與之議所以可不可者宿留數日大兵四集彼孤軍深入雖不得所欲亦將速歸此時與之盟則不敢輕中國而和可久也李邦彦等言都城破在旦夕尚何有三鎮而金幣之數又不足較帝黙然綱不能奪因求去帝慰諭之曰卿第出治兵此事當徐圗之綱退則誓書已成稱伯大金國皇帝姪大宋皇帝金幣割地遣質更盟一依其言遣沈晦以誓書先往並持三鎮地圖示之庚辰以張邦昌為計議使奉康王搆往金軍為質以求成初邦昌與邦彦等力主和議不意身自為質及行乃邀帝署御批無變割地議帝不許康王與邦昌乗筏渡濠自午至夜始達金營康王道君皇帝第九子韋賢妃所生也
  發明甚矣强隣之不可與共功也姑以唐事觀之高祖借契丹之兵肅宗資回紇之助皆不旋踵而罹其患又况宋之慢藏誨盗者乎夫借助外邦奪人土地帝有中國茍如是而無貽禍則外邦真可與為一矣滅遼未幾即為入冦葢其受禍之戔深視其得力之輕重始是終是亳釐不差故夫宋氏之亂不惟謀國之乖刺葢亦天意借是垂戒後人使萬世之下知强隣之不可與共功欲其戒
  之謹之毋至自貽伊慼耳綱目特書屢書不一書而足至於書金斡里雅布圍京師則無可言者矣若夫李綱書力戰禦之者見其以留守盡忠王事也金人書來議和者見其畏中國有備欲和者敵也書詔出内帑及括借士民金帛與之者見其儲蓄空虚因以譏其自弱也書遣康王構及少宰張邦昌往為質者見其不能自强因以譏其失䇿也後之欲用强隣者可不鑒哉
  廣義甚哉李公之抱負也當汴京受圍之日親自請行向使得遂其請而至斡里雅布軍必有懾服金人之言如顔真卿於李希烈韓退之之於王庭凑是也汴圍未必不解而康王未必為質矣况和之云者必𫝑均力敵而後可一或𫝑力有所偏重則和終不可議矣幹里雅布圍京師則其𫝑力之偏重于金也明矣尚何以和為議哉和曰議者金人之詐也茍如李公所論則將不議而自和况議乎哉吁李公之計不行於欽宗而致國破君辱者天乎人也何尤
  以唐恪同知樞密院事○都統制馬忠敗金人于順天門
  金游𮪍大掠於城下忠以京西募兵適至擊金人敗之于順天門外金師遂𭣣歛為一西路稍通援兵得達
  以路允廸簽書樞密院事如金尼瑪哈軍种師道帥師入援以師道同知樞密院事統四方勤王兵
  師道至洛聞斡里雅布屯東城下或止師道言賊勢方鋭願少駐汜水以謀萬全師道曰吾兵少若遲回不進形見情露秪取辱焉今鼓行而進彼安能測我虚實都人知吾來士氣自振何憂敵哉揭榜沿道言种少保領西兵百萬來遂抵西京趨汴水南徑逼敵營金人懼徙砦稍北歛游𮪍但守牟駞圖增壘自衛時師道年高天下稱為老种帝聞其至甚喜開安上門命李綱迎勞師道入見入見帝問曰今日之事卿意若何對曰女真不知兵豈有孤軍深入人境而能善其歸乎帝曰業以講好矣對曰臣以軍旅之事事陛下餘非所敢知也遂拜同知樞密院事充京畿河北河東宣撫使統四方勤王兵及前後軍以姚平仲為都統制師道時被病命毋拜許肩興入朝金使王汭在廷頡頏望見師道拜跪稍如禮帝顧笑曰彼為卿故師道請緩給金幣于金俟彼惰歸扼而殱諸河計之上也李邦彦不從
  廣義内有李綱之捍國外有師道之勤王豈徒退敵云乎哉可使制梃以撻金人之堅甲利兵矣夫何欽宗昏庸而不能遂二公之願惜哉
  以楊時為右諌議大夫兼侍講
  時言今日之事當以收人心為先人心不附雖有高城深池堅甲利兵不足恃也童貫為三路大帥棄軍逃歸朝廷置之不罪故梁方平之徒相繼而遁當正典刑以為不忠之戒自貫掘兵二十餘年覆軍殺將馴至今日比聞防城仍用閹人覆車之轍不可復蹈䟽上遂有是命
  貶梁師成為彰化節度副使尋賜死
  師成晚年益通賄謝士人入錢數百萬以獻頌上書為名令赴廷試唱第之日侍於帝前囁嚅升降之其小吏儲宏亦與科甲而執役如初師成貌若不能言然隂騺遇間即𤼵王黼嘗為鄆王楷隂畫奪宗之計師成力保䕶太子得不動搖及上皇東幸劈臣多從以避罪師成自以舊恩留京師太學生陳東既䟽其罪惡布衣張炳亦以為言遂貶令開封吏䕶送至貶所行一日追殺之
  廣義師成之罪不容誅矣分注云行次八角鎮縊殺之以暴死聞觀此足見欽宗有賊不能討矣尚何激勸天下之忠義而收恢復之功哉綱目書賜死者代欽宗之斧龯也
  二月都統制姚平仲將兵夜襲金營不克而遁
  時朝廷日輸金幣于金而金人需求不已日肆屠掠四方勤王之師漸至李綱言金人貪婪無厭兇悖日甚其勢非用師不可且敵兵號六萬而吾勤王之師集城下者已二十餘萬彼以孤軍入重地猶虎豹自投陷穽中當以計取之不必與角一旦之力若阨河津絶餉道分兵復畿北諸邑而以重兵臨敵營堅壁勿戰俟其食盡力疲然後以一檄取誓書復三鎮縱其北歸半渡而擊之此必勝之計也帝深然之約日舉事种氏姚氏皆素為山西巨室平仲以父古方帥熙河兵入援慮功名獨歸种氏乃云士不得速戰有怨言帝聞之以語李綱綱主其議令城下兵緩急聴平仲節度帝曰遣使趣師道戰師道欲俟其弟師中至因奏言過春分乃可擊時相距纔八日帝亦為緩平仲請先期擊之二月朔平仲師步騎萬人夜斫敵營欲生擒斡里雅布取康王以歸夜半帝遣中使諭李綱曰姚平仲已舉事卿速援之平仲方發金𠉀吏覺之斡里雅布遂迎擊平仲兵敗懼誅亡去李綱率諸將出救遂與金人戰于幕天坡以神臂弓射却之師道復言刼寨已誤然兵家亦有出其不意者今夕再遣兵分攻之亦一竒也如猶不勝然後每夕以數千人擾之不十日賊遁矣李邦彦等畏懦皆不果用
  發明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孔子曰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交兵大事拒敵大機要當熟思審處必求萬全斯為宜耳平仲輕慮淺謀邀功敗事其謀不成徒益敵備既而懼誅率兵亡去其罪可勝言哉輕行而掩之曰襲偷生而茍免曰遁皆所以罪平仲也弗克為君分憂而反益君之憂若平仲者安得謂之大丈夫乎觀於此綱目責望當時之意可見矣
  廣義昔者禹之征苖其誓師乃曰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武王伐紂其誓師亦曰爾乃一徳一心立定厥功以克永世葢軍家之事未有心之不一力之不同而能成功者也當汴京受圍之日所恃者内有李綱外有种與姚耳今而种姚兩家各不相下以私㓕公卒至喪師辱國其敗可勝言哉書曰姚平仲襲金營不克而遁平仲其有愧于千古云
  罷李綱以謝金人
  斡里雅布召使者詰責用兵違誓之故張邦昌恐懷涕泣康王不為動金人異之乃使王汭來致責且請更以他王為質汭至李邦彦語之曰用兵乃李綱姚平仲爾非朝廷意也因罷李綱以謝金人廢親征行營司時宇文虚中聞汴京急馳歸收拾散卒得東南兵二萬人以便宜起李邈領之令駐于汴河㑹姚平仲失利援兵西來者皆潰虚中縋而入京帝欲遣人奉使辨刼營非朝廷意大臣皆不欲行虚中承命慨然而往
  發明甚矣宋人之愚也當時敵兵臨城朝野恐懼羣姦無䇿惟冀速和而委身狥國者唯李綱一人而已昔者晉武帝獨斷而成平呉之功唐憲宗獨斷而遂破蔡之績欽宗不能奮義禮之勇乾剛獨㫁委任無疑不容浮言摇奪可也夫何心持兩端弗克果决竟罷忠直以謝殘讐嗚呼陋矣金人果愛我耶則不必勞師逺步也金人果讐我耶則何必匿怨而友之也矧女真空國入冦就食中
  華宋之兵非不多將非不衆合力奮擊而𨾏輪不返則將望旌旗而膽落矣不能以此自强偷安一時貽禍後日使敵人從容屯駐恣其刼掠是豈有人心者哉書之足以發千古之一笑爾廣義當斡里雅布圍汴京也其可憚者惟李尚書而已今焉既罷李綱則知當時宋亦無可恃者而金人亦何所憚哉
  太學生陳東上書請復用李綱詔以綱為尚書右丞京城防禦使
  東等十餘人上書于宣徳門言李綱奮勇不顧以身任天下之重所謂社稷之臣也李邦彦白時中張邦昌趙野王孝廸蔡懋李棁之徒庸繆不才忌嫉賢能動為身謀不恤國計所謂社稷之賊也陛下㧞綱中外相慶而邦彦等疾如仇讐恐其成功因縁沮敗且邦彦等必欲割地曾不知無三闗四鎮是棄河北也棄河北朝廷能復都大梁乎又不知邦昌等能保金人不復敗盟否也切恐敵兵南向大梁不可都必將遷而之金陵則自江以北非朝廷有况金陵正慮童貫蔡攸朱勔□往生變亂雖欲遷而都又不可得陛下將於何地而奠宗社耶邦彦等不為國家長久之計又欲沮李綱成謀以快私憤李綱罷命一傳兵民騷動至於流涕咸謂不日為敵擒矣罷綱不特墮邦彦等計中又墮敵計中也乞復用綱而斥邦彦等且以閫外付种師道宗社存亡在此一舉不可不謹書奏軍民不期而集者數萬人㑹邦彦入朝衆數其罪而罵且欲毆之邦彦疾驅得免呉敏傳宣令退衆莫肯去撾壊登聞鼓喧呼動地殿帥王宗濋恐生變奏帝勉從之帝乃遣耿南仲號於衆曰已得㫖宣綱矣内侍朱拱之宣綱後期衆臠而磔之並殺内侍數十人知開封府王時雍麾之不退帝顧戸部尚書聶昌俾出諭㫖諸生始退乃復綱右丞充京城四壁防禦使既而都人又言願見种師道詔趨師道入城彈壓師道乗車而至衆褰簾視之曰果我公也相麾聲諾而散明日詔誅士民殺内侍為首者禁伏闕上書王時雍欲盡致太學諸生于獄人人惴恐㑹朝廷將用楊時為祭酒遣聶昌詣學宣諭然後定呉敏欲弭謗議奏東為士學錄東力辭以歸
  發明前書陳東上書請誅蔡京六人此書陳東上書請復用李綱則庶乎可以得好惡之正矣綱目特書于冊所以深予之耳
  廣義嗚呼汴京之急也都人士庶之所恃者李公耳然李公之識見忠勇非特太學諸生知之都城數萬人莫不知之而所不知者獨欽宗耳今而復用李綱者非欽宗之本心乃出于衆情之廹切不得已而然也噫欽宗當國事倥傯之日猶無徳慧智術以察臣下之忠佞况承平乎欽宗其不足與有為可知矣
  除元祐黨籍學術之禁
  廣義元祐黨籍學術之禁乃蔡京獨鼓其説而倡為亡國之階也至是除之何哉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天理之不可泯此之謂歟
  ○廢苑囿宫觀可以與民者
  廣義嗚呼欽宗以苑囿宫觀與民可謂葢前人之愆矣書之于冊庶亦可觀
  ○更以肅王樞為質于金康王構還
  宇文虚中冐鋒鏑至金營露坐風埃自己至申金人注矢露刃周匝圍之久乃得見康王次日侍王至金
  幕府見斡里雅布語不遜禮節倨傲扺暮遣王汭隨虚中入城要越王及李邦彦呉歛李綱並駙馬曹晟等與金銀騾馬之類且欲御筆書定三鎮界方退軍明日帝命肅王往代質康王張邦昌還廣義高宗還天意也天其或者為太祖之後而設歟
  以徐處仁為中書侍郎宇文虚中簽書樞密院事蔡懋罷○詔割三鎮地以畀金金斡里雅布引兵北去京師解嚴
  初金人犯城蔡懋禁不得輙施矢石將士積憤及李綱復用下令能殺敵者厚賞衆無不奮躍金人懼稍稍引却至是宇文虚中後奉詔如金許割三鎮地斡里雅布得詔不俟金幣足數遣韓光裔來告辭退師北去肅王從之京師解嚴种師道請乗其半濟擊之帝不許師道曰異日必為國患御史中丞吕好問進言于帝曰金人得志益輕中國秋冬必傾國復來禦敵之備當速講求不聼
  發明嗚呼宋之削弱滋甚矣宋之不競可知矣葢土地受之天命𫝊之先君雖尺寸之地不可擅以與人必不得已死生以之孟子曰守正而效死者義也金人圍城踰兩閲月四方勤王之師已集敵人陵蔑之心已極此正楚漢角力不容並立之時也未聞出兵拒戰惟圖屈已請和朝進一言以求盟暮措一䇿以求好謀臣猛將相率積憤而割地之謀興矣矧王公設險所以守國三鎮宋之藩屏割之何以為邦今日割一城明日削一地然後得一旦安寢起視四境而金兵又至矣然則宋室之地有限暴金之欲無窮土地甫盡宋安能存豈不深可惜哉一二大臣不能講究至理一二執政不能擬議洪謨尸位素飡果何足取不待貶絶而其義自見者此類是也
  廣義信如李种二公之䇿雖不畀於三鎮之地而斡里雅布師亦退矣夫何欽宗庸懦中無所主遂使宗社之地淪于北庭豈不痛哉
  
  且詔諭士民自今庶事並遵用种宗舊制凡蠧國害民之事一切寢罷復罷宰執兼神霄玉清萬夀宫使廣義上條分注載吕好問之言曰金人得志益輕中國秋冬必傾國而來禦敵之備當速講求斯言也何其灼見之明且切哉為欽宗者則當朝警夕惕雖卧薪嘗贍尤以為怠可也今於好問之言如水沃石畧無介意而反以赦為急者何哉葢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也是赦之舉無乃被小人之所使歟此條分注載詔諭士民之言雖或可觀在當時亦以講求禦敵為急而此焉或可以緩也禦敵之不講而此焉雖善亦無以救其急譬諸病危之人不進以暝昡之劑乃徐徐以參苓加之而欲起死回生也殆見其難矣
  李邦彦免
  邦彦無所建明惟阿順趨謟而已都人目為浪子宰相
  以張邦昌為太宰呉敏為少宰李綱知樞密院事耿南仲李棁為尚書左右丞○宇文粹中罷○姚古种師中及府州將折彦質以兵入援
  姚古种師中及府州帥折彦質等各以兵勤王凡十餘萬人至汴城下而斡里雅布退李綱請詔古等追之且戒俟其間可擊則擊而三省乃令䕶送出之勿輕動以啟釁時大臣政令矛盾故迄無成功發明三人能知急君之義矣功雖不就志亦可嘉故綱目特掲而書之于冊者所以為臣子狥國之勸也
  种師道罷
  中丞許翰言師道名將沈毅有謀不可使解兵柄帝謂其老難用翰曰秦始皇老王翦而用李信兵辱于楚漢宣帝老趙充國而卒能成金城之功自吕望以來以老將收功者難一二數師道智慮未衰雖老可用也帝不納翰又言金人此去存亡所繫當令一大劍使失利去則中原可保四夷可服不然將來再舉必有不救之患宜遣師邀擊之帝亦不聴
  廣義師道為時名將華夷著稱而金人素所忌憚者也當夫國步艱難之日無故而棄名將適足以壯敵人之志而自促其敗也善乎范曄曰山有猛虎則藜藿為之不採今也猛獸去山殆恐採宋之藜藿者若因有之也嗚呼悲哉
  以楊時兼國子祭酒
  時知無不言然不見聼及太學生留李綱种道師呉敏乞用時以靖大學因召對時言諸生忠於朝廷非有他意但擇老成有行誼者為之長貳則將自定帝曰無以逾卿遂用之
  廣義上書除元祐黨籍學術之禁可以崇正學次書以苑囿宫觀與民可以得民心至是書楊時為國子祭酒可以定國論是三者實救時之急務也歴書于冊有可觀矣
  金尼瑪哈入威勝軍䧟隆徳府
  尼瑪哈攻太原悉破諸縣獨城中以張孝純固守不下乃於城外矢石不及之地築城防守使内外不相通及聞斡里雅布議和遣人來求賂宰臣以勤王兵大集拘其使而不與尼瑪哈怒乃分兵趨汴京折可求劉光世軍皆為所敗平陽府叛卒導金兵入南北關尼瑪哈嘆曰關險如此而使我過之南朝無人矣既過知威勝軍李植以城降遂攻下隆徳府知府張確死之進屯澤州吕中曰取燕而不知取三關之險守京城而不知守關河之險此敵所以嘆無人也
  貶蔡京為秘書監童貫為左衞上將軍蔡攸為太中大夫
  以陳東之言也時三人皆從上皇行
  廣義敵國外患自古有之未有不自開其邊釁而成其禍者也故罪莫大乎開邊况當時陳東上書之言欲擒此賊肆諸市朝非特貶其官而已今綱目大書曰貶者非當其罪也必如東之所言而後可為欽宗者則當陳啟太上及為國家之禍肇自此徒此徒姦黠欲自保全故從陛下行幸其意實非為陛下也譬猶狐之馮城䑕之依社而人豈敢肆其攻畧之心哉一或攻之畧之必將抵以墮城傾社之罪伏願陛下割恩斬義早以此徒檻車赴京獻諸太廟明正厥罪播告天下以舒神人之憤則金人犯順之心必回天下勤王之師必雲集響應陛下回鑾之日可期太原宗社之地可復而臣新服之命庶乎可保天下幸甚如是則徽宗雖惑于心必俞所啟豈無父子之情邪夫何欽宗不此之務止貶此徒之官是失討賊之義也尚何恢復之可望哉
  梁方平伏誅
  發明蔡京蔡攸童貫 梁方平惡均罪敵死有餘辜何為一書貶而一晝伏誅葢京等罪重罰輕故其書法若無罪焉者所以深譏欽宗之失政刑也方平既正典刑故即以伏誅書之綱目原情定罪其㫖嚴矣噫欽宗初政若此抑何以服天下哉此其所以無益於敗亡也
  廣義金人過河由方平之師潰于黎陽也大書伏誅厥罪正矣
  ○王孝廸罷○以聶昌為東南發運使未行而罷初上皇南幸童貫高俅等以兵扈從既行聞都城受圍乃止東南郵𫝊及勤王之師道路籍籍言貫等為變朝議以聶昌為發運使往圖之李綱曰使昌所圖果成震驚太上此憂在陛下萬一不果是數人者挾太上於東南求劒南一道陛下將何以處之莫若罷聶昌之行請於太上去此數人自可不勞而定帝從之
  廣義分注載李樞密之言可謂識時逹權者也歛宗從之亦為當時之慶惜乎行之不勇不决耳
  金尼瑪哈還雲中留軍圍太原○三月張邦昌李棁免議者以邦昌私於敵故尼瑪哈復至社稷之賊也遂免
  以徐處仁為太宰唐恪為中書侍郎何㮚為尚書右丞許翰同知樞密院事
  帝召處仁問割三鎮是否處仁言不當棄與呉敏議合敏薦處仁可相遂拜太宰時進見者多論宣和間事恪言于帝曰革弊當以漸宜擇今日之所急者先之而言者不顧大體至毛舉前事以快一時之憤豈不傷太上之心哉京攸貫輔之徒既從竄斥姑可已矣他日邊事既定然後白上帝請下一詔與天下共棄之誰曰不可帝曰卿論甚善為朕作詔書以此意布告在位
  廣義羣賢彚征若可以傾否矣然而否終不能傾者以唐格一人在焉識者恨矣
  宇文虚中免
  言者劾其議和之罪出知青州
  詔种師道屯滑州姚古种師中援三鎮古復隆徳府威勝軍師中追斡里雅布至北鄙而還
  詔金人要盟終不可保今尼瑪哈深入南䧟隆徳先敗元約朕夙夜追咎已黜罷元主和議之臣其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保塞陵寢所在誓當固守於是命种師道為河北河東宣諭使駐滑州姚古為河北制置使种師中副之古總兵援太原師中援中山河間而師道實無兵自隨乃請合關河卒屯滄衛孟滑備金兵再至朝廷以大敵甫退不宜勞師示弱格不用師中渡河上言尼瑪哈至澤州臣欲由邢相間㨗出上黨擣其不意當可以逞朝廷疑不用斡里雅布至中山河間兩鎮皆固守不下師中因進兵以逼之斡里雅布出境姚古以兵復隆徳威勝扼南北關
  發明追者已去而躡之之謂自金人入冦諱言兵事惟恃和好女真從容出入畧無違碍中國之氣為之大屈矣今而渙起宸斷命將出師屯滑州援三鎮追斡里雅布於女真甫退之時此舉差强人意故特喜而書之所以深予之也使其始終如一奮發有為則安患金之復至哉惜其邪正之言交作未免惑於邪而棄其正耳吁
  廣義斯時也急莫急于備禦之䇿朝論如此則宋事日非斷可識矣
  詔李綱迎太上皇于南京
  時用事者言太上將復辟于鎮江人情危駭既而太上皇后先還或謂后將由端門直入禁中内侍軰頗勸帝嚴備帝不從既而太上還至京師以書問改革政事之故且召呉敏李綱或慮太上意不可測綱曰此無他不過欲知朝廷事爾綱往具道皇帝聖孝思慕請陛下蚤還京師太上因及行宫止遞角等事綱曰當時恐金人知行宫所在非有他也因言皇帝每得詰問之詔輙憂懼不食臣竊譬之家長出而彊㓂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從宜措置長者但當以其能保田園大計而慰勞之茍誅及細故則為弟子者何所逃其責邪陛下回鑾臣謂宜有以大慰皇帝之心勿問細故可也太上感悟出玉帶金魚象簡賜綱且曰卿捍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調和父子間使無疑阻當遂垂名青史綱還具道太上意帝始釋然廣義嗚呼李公善處徽欽父子其即韓魏公之高致也千古令人景仰不亦偉哉
  夏四月夏人䧟天徳雲内諸城金人襲取之
  先是尼瑪哈遣薩滿使夏許割天徳雲内金肅河清軍及武州等八舘之地約攻麟州以牽河東之勢夏人遂由金肅河清渡河取天徳雲内武州河東八舘之地因攻鎮底城兵馬監押朱昭力戰而敗乃盡殺其妻子納尸井中復率士摶戰死之城遂䧟既而金將古紳以數萬騎陽為出獵掩至天徳逼逐夏人悉
  奪其地夏人請和金人執其使
  發明時王室罹難金兵殘虐夏人未聞修逺帥之職遏金兵以安中國顧乃舍舊圖新去順效逆攻䧟城邑乗人之危射一時之利棄百年之好是誠五霸之罪人也迨夫所得土地復為金有將欲以利已適所以利人所謂攘人者必為他人所擐詎不信乎此所以異於鷸蚌相持漁人得利也於乎夏得之易而失之亦易夏取之非義而金亦以非義取之曾謂非天道哉後之逞其私智伐人家國者可以鍳矣凡若此類不再貶而其惡自見
  太上皇至京師
  大上將至宰執進迎奉儀注耿南仲議欲屏太上左右車駕乃進李綱言天下之理誠與疑明與闇而已自誠明推之可至於堯舜自疑闇推之其患有不可勝言者耿南仲不以堯舜之道輔陛下乃闇而多疑南仲怫然曰臣適見左司諫陳公輔乃為李綱結士民伏闕者乞下御史置對上愕然綱曰臣與南仲所論國事也南仲乃為此言臣何敢復有所辨因求去帝不允
  立子諶為皇太子○以耿南仲為門下侍郎趙野免○詔吏部考覈濫賞
  凡由楊戬李彦之公田王黼朱勔之應奉童貫譚稹等西北之師孟昌齡河防之役夔蜀湖南之開彊闗陜河東之改幣及近習所引獻頌可採時赴殿試之流所得爵賞悉奪之
  發明天下之治特患人主無其志爾宋自哲徽之後國勢耗弱威令不振疑若無可為者然欽宗繼之稍能振厲有為而氣象已異於是先朝弊政相繼剗削使其能謹終如始未必不為有宋盛徳之主綱目於前書除元祐黨籍學術之禁廢苑囿宫觀可以與民者此書詔吏部考覈濫賞皆所以著其初政之美云爾夫豈以其不終之故遂沒其可紀之實此固筆削之公也
  以种師道為兩河宣撫使○復以詩賦取士禁用王安石字説○召河南尹焞至京師賜號和靖處士遣還焞洛人師事程頥紹聖初嘗應舉發䇿有誅元祐諸臣議焞曰噫尚可以干祿乎哉不對而出告頥曰焞不復應進士舉矣頥曰子有母在焞歸告其母母曰吾知汝以善飬不知汝以祿飬頥聞之曰賢哉母也於是終身不就舉聚徒洛中非吊䘮問疾不出士大夫宗仰之种師道薦焞徳行召至京師不欲留賜號和靖處士遣還戸部尚書梅執禮戸部侍郎卲溥中丞吕好問中書舎人胡安國合奏焞言動可以師法器識可以任大乞擢用之不報
  發明楊氏曰時止則止止也時行則行亦止也非行之為止也時乎當行道乎可行吾斯行焉吾雖行焉止乎道也時乎當止道乎可止吾斯止焉非吾自止亦止乎道也尹焞窮居樂道不求聞達而所學得乎伊洛之真傳誠一代之偉人也夫何召至不用賜號遣還雖梅執禮等合詞懇留帝皆不報噫隠居求志固君子之本心舉賢而先乃人君之盛事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寜值衰亂之時正用賢之日而反棄賢者其不足與有為明矣據事直書深譏之爾
  廣義昔孟子稱伯夷栁下惠為百世之師者一則以其不立於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志潔行髙為聖之清一則以其不羞汙君不鄙小官進不隠賢必以其道為聖之和今也欽宗朝廷惡之極矣在朝之人惡者多矣然而和靖應詔而至者以宋事之尚或可為故不欲去有似乎惠之和也至而欲去者知宋事之不可為故不欲留有似乎夷之清也噫若和靖者可謂不夷不惠而善學聖人者也夫何欽宗不能下賢以資中興之算君子惜之
  五月罷王安石配享孔子猶從祀廟庭國子祭酒楊時致仕
  時上言蔡京用事二十年𡕎國害民幾危宗社人所切齒而論其罪者莫知其所本也葢京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安石以圖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廟庭今日之禍實安石有以啟之安石挾管商之術飾六藝以文姦言變亂祖宗法度當時司馬光已言其為害當見於數十年之後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為邪説以塗學者耳目而敗壊其心術者不可縷數㐲望追奪王爵明詔中外毁去配享之象使邪説滛辭不為學者之惑䟽上詔罷安石配享降居從祀之列時諸生習用王氏學以取科第者巳數十年不復知其非忽聞楊時目為邪説羣論籍籍於是中丞陳過庭諌議大夫馮澥上䟽詆時乃罷時祭酒詔改給事中時力辭遂以徽猷閣待制致仕時居諌垣九十日凡所論列皆切於世道而其大者則聞王氏排和議論三鎮不可棄云
  發明自安石變法結怨四海羣姦肆虐蹈矩循規嗣是歴哲徽二君或紹聖或崇寧日積月累其𡚁彌長創立新法以塗炭天下之民偽作三經以簧惑天下之士今而海内濁亂罔非醖釀而成實萬世之罪人也夫豈可以配享孔子乎當時因襲之𡚁未冇决其是非獨時上章極論深切時宜非以道事君者安能若是耶欽宗既知其失當碎其遺像投諸水火斷天下之疑絶後世之惑可也夫何甫黜配享之禮降居從祀之列謂之何哉由是羣吠紛紜時乃致仕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觀乎此則世運人心斷可識矣綱目書此詞繁而不殺其義為可見焉
  廣義大扺取士莫要於明經為治莫大乎正學舍正學而雜以他途殆恐學不得其正而士不得其純者也將何以為致治之具邪嗚呼春秋一經㫁自聖心安石叛之王氏之學出自己見學者宗之數十年間積弊已久急於仕進者莫不資之以取科第葢以習故蹈常莫覺其非一旦龜山目為邪説宜乎駭人耳目而反詆為非矣向使欽宗覺悟於上時宰賛襄於下釐邪為正就是去非使設科取士惟事乎六經之正學屏棄乎王氏之邪説則士豈有不得其純者而治豈有不獲其效者哉奈何欽宗惑于王氏之説既罷配享猶且從祀而使龜山正論不得見于設施惜哉孔子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則止龜山可謂以道事欽宗者也火易豫之六二有曰介于石不終日若龜山者其有合于豫之六二者歟
  詔种師中姚古進軍太原師中與金人戰于殺熊嶺敗績死之古軍潰
  太原圍不解詔种師中由井陘與姚古犄角師中進次平定軍乗勢復夀陽榆次等縣留屯真定時尼瑪哈避暑還雲中留兵分就畜牧覘者以為將遁告于朝許翰信之數遣使趣師中出戰責以逗撓師中嘆曰逗撓兵家大戮也吾結髮從軍今老矣忍受此為罪乎即日辦𫿞約姚古及張灝俱進而輜重賞犒之物皆不以從行師中抵夀陽之石坑為金將完顔和尼所襲五戰三勝曰趨榆次至殺熊嶺去大原百里姚古將兵至威勝統制焦安節妄𫝊尼瑪哈將至故古與灝皆失期不至師中兵饑甚敵知之悉衆攻右軍右軍潰而前軍亦奔師中獨以麾下死戰自夘至巳士卒發神臂弓射退金人而賞賚不及皆憤怨散去所留才百人師中身被四創力疾闘死師中老成持重為時名將既死諸軍無不奪氣金乗勝進兵迎古遇于盤陀古兵潰退保隆徳事聞李綱召安節斬之安置古于廣州而贈師中少師
  發明師中姚古均承上命進兵太原正宜戮力同心克濟蹇難以舒君父之憂可也夫何既與相期刻日同進而師中死戰古不援焉遂使全軍覆𣲺身且不保然則姚古之罪可勝誅哉故綱目以死節予師中而以軍潰責姚古若曰軍非能潰而古自潰之云爾勸懲之法何其切耶廣義嗚呼天下之事莫不成于所謹而敗于所忽也始焉而謹雖未必其事之成而終必成始焉而忽雖未必其事之敗而終必敗故謹者成事之因而忽者敗事之媒也今師中之敗敗于許翰之輕信覘者之言而忽於料敵也然則以敗績歸師中而以死節予之者何哉葢以敗績歸者以見師中為將不得辭其責以死節予之者以見師中不避敵而得以盡忠也綱目之㫖㣲矣
  六月詔諫官極論闕失
  右正言崔鷃上䟽曰諫議大夫馮澥近上章言熈寜元豐之間士無異論太學之盛也澥尚敢為此姦言乎王安石除異已之人著三經之説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于大亂此無異論之効也蔡京又以學校之法馭士人如馭卒伍有一異論累及學官其苛錮多士固已密矣而澥猶以為太學之盛欺罔不已甚乎仁宗英宗選敦樸敢言之士以遺子孫安石目為流俗一切逐去司馬光復起而用之元祐之治天下安于㤗山及蔡京得志引門生故吏更持政柄侣紹述之論以欺人主使天下一於謟佞紹述同風俗而天下安於欺罔紹述理財而公私竭紹述造士而人才衰紹述開邊而塞塵犯闕矣京之術破壊天下已極尚忍使其餘蠧再破壊邪京姦邪之計大類王莾而朋黨之衆則又過之願斬之以謝天下廣義考之崔鷃於徽宗即位之初以筠州推官上書力辨司馬光之忠章惇之姦徽宗説而不繹止以為相州教授今於欽宗踐祚之始又極詆蔡京馮澥之姦葢以知夫朝政闕失莫大乎臣下之朋姦也嗚呼鷃於徽宗體元正始之日而為其辨忠邪奮不顧身以為朝廷振舉綱維是誠社稷之臣矣干時徽宗即當置諸左右以資啟沃否則使其居一要職以進退人才鷃必大有所作為而宋之宗社彊宇亦未必如是之狼籍也夫何寥寥乎二十六年之間久處鷃於聞曠之地使之居矮屋而不得一擡其頭惜哉今而幸居言路於欽宗新服破命之時宜其極論朝廷闕失而端在蔡京之朋姦破壞天下何其言之當且切哉然而一木不支大厦之顛不過重為君子之長太息也
  召种師道還以李綱為兩河宣撫使
  京師自金兵退上下恬然置邊事於不問李綱獨以為憂數上備邊禦敵之䇿不見聼用毎有謀議復為耿南仲等所沮及姚古种師中敗潰种師道以病丐歸南仲等請棄三鎮綱言不可万以綱為宣撫使劉韐副之以代師道又以解潜為制置副使以代姚古綱言臣書生實不知兵在圍城中不得已為陛下料理兵事今使為大帥恐誤國事因拜辭不許退而移疾乞致仕章十餘上亦不允臺諫言綱不可去朝廷帝以為大臣游説斥之或謂綱曰公知所以遣行之意乎此非為邊事欲縁此以去公則都人無辭爾公不起上怒且不測奈何許輸復書杜郵二字以遣綱綱不得已受命帝手書裴度傅以賜之宣撫司兵僅萬二千人綱請銀絹錢各百萬僅得二十萬庶事皆未集綱請乞轉行期御批以為遷延拒命趣召數四綱入對帝曰卿為朕廵邊便可還朝綱曰臣之行無復還理臣以愚直不容於朝使既行之後無有沮難則進而死敵臣之願也萬一朝廷執議不堅臣自度不能有為即當求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義上為感動陛辭又為上道唐恪聶昌之姦任之必誤國言甚激切
  發明師道老將而召還李綱書生而往代則其時事乖刺亦可見矣豈非熈豐之黨有以隂擠之乎直書于冊失自見矣
  廣義書曰致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用是道則為聖帝為明王而國以之興舎是道則為庸君為暗主而國以之亡臣嘗悼夫徽欽二宗不能善為其國也何則汴宋立國之初即與契丹為鄰宋之祖宗與之繼好百年曾無一臣之敢創開邊釁者是亦祖宗善禦强隣也今也不然徽宗約金以攻遼是其召禍於未亂未危之時欽宗忽金之退師是其速禍於既亂既危之日又况國無忠良獨致其憂者惟李綱一人耳而欽宗又受南仲等蠱感之深䧟李綱于必死之地是亦盧杞之害真卿也誠如臺諫所言以綱運籌帷幄擇將捍邊則宋人之國猶或可為惟其不然是以破壊不可收拾也豈不深可痛哉
  路允廸免○謫左司諫陳公輔監合州酒務
  公輔居職敢言耿南仲指為李綱之黨公務因自列且辭位復言李綱書生不知軍旅遣援太原乃為大臣所䧟後必敗事時宰怒其言斥監合州酒務
  發明是時天下既亂北方靡寜正孜孜求治常若不及之秋也詢訪嘉謀召用君子庶幾天命可續人心可回欽宗惑南仲之讒問黜逐李綱罔敢直諫公輔既居言責義所當告見忤時宰謫監酒稅謂之得計可乎上書詔諫官極論闕失而下書謫左司諫陳公輔則是求言非誠不過虚應故事焉耳安有誠心樂善而反忌言者尚可以求諫乎哉欽宗即位之初天下猶未帖泰殷鍳不逺復罪言官茍有志於興衰撥亂者必不無故而謫諫臣矣
  天狗星隕
  有聲如雷
  彗出紫㣲垣
  長數丈北拂帝座掃文昌大臣有謂此乃夷狄將衰非中國憂也提舉醴泉觀譚世勣面奏垂象可畏當修徳以應天不宜惑其諛説詔除民間疾苦十七事
  發明天狗惡星也彗者逆氣所結也人事感於下天變動於上前此者金人入冦憑陵中華後此者二帝后妃逺狩沙漠中原既䧟而王室遂虚其為法度廢弛威信陵遲之象著矣漢成帝永始中亦有星隕之異而五侯擅權賊莾居攝漢之宗支掃蕩幾盡天之示人顯矣綱目謹於天象至矣廣義考之隕之之義自天而隕沒於半空而不至地之謂也帝成帝永始中有星隕之異其後五侯擅權賊莾居攝卒滅西漢今焉天狗星隕而有聲如雷其亦異之異者焉况乎紫㣲乃天帝之座之近者豈宜彗犯于此哉天之垂象如此則汴宋將亡之徴顯矣
  高麗稱藩于金金以保州畀之
  髙麗王楷遣使奉表稱藩一依事遼之禮金遣高伯淑報之且以保州與之自是朝貢不絶
  秋七月除元符上書邪等之禁○竄蔡京于儋州道死童貫趙良嗣伏誅
  京再貶崇信軍節度副使貫再貶昭化軍節度副使至是復竄京于儋州其子孫二十三人分竄逺地遇赦不許量移竄貫于吉陽軍趙良嗣于栁州詔下十日京死于澤州朝廷遣御史張徴誅貫轉運副使李昇之誅良嗣于貶所函首赴闕梟于市京天資内譎舞智御人在人主前顓狙伺為固位訃帝亦知其姦屢罷屢起且擇京不合者執政以柅之京毎聞將退免輙入見祈哀蒲伏叩頭無復亷耻見利忘義至於兄弟父子自為秦越暮年即家為府營進之徒集門輸貨僮𨽻皆得美官棄紀綱法度為虚器根株連結牢不可破卒致宗廟之禍雖以謫死天下猶以不正典刑為恨貫握兵二十年權傾一時奔走期㑹過于制勅嘗有論其過者詔方劭往察劭一動一息貫悉偵得之先密以白且䧟以他事劭反得罪逐死貫狀魁梧偉瞻視頥下生鬚十數皮骨勁如鐵不類閹人有度量能踈財後宫自妃嬪以下皆獻饋結納左右婦寺譽言日聞寵煽翕赫庭戸雜還成市岳牧輔弼多出其門窮姦稔禍流毒四海死不足以償責發明嗚呼欽宗曲庇姦臣可謂姑息之甚矣蔡京罪逆深重死有餘辜誠宜肆諸市朝按罪行辟以示天下可也夫何僅竄澹州善終於道王法何由而正亂賊何由而警乎故書竄蔡京而若無罪然者所以譏宋責之不以罪也然書法盗賊庶人則書死京特書死者所以貶其同於盗賊庶人而不得與於中國士夫之列耳茍或生不加誅死不示貶又何以為賞善罰惡之權衡哉至若童貫良嗣明正典刑特書伏誅以正其罪故曰綱目成而亂臣賊子懼
  廣義大臣為國柱石非賢而有徳者不無禍人之國而貽生民無窮之害也傳之所謂不能保我于孫黎民亦曰殆哉是也蔡京宋之元老跡其所為真禽獸之不若者豈可師長百僚而當萬姓之具瞻哉故曰不有君子其何能國且大易有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况乎徽宗信任童貫良嗣上不保其宗社中不保其身體下不保其子姪此真近閹宦小人之禍也然則此徒雖曰㐲誅其於事也何補有國者可以鑑矣
  李綱至懐州諸軍潰于太原
  綱留河陽十餘日練士卒修整器甲之屬進次懐州造戰車期兵集大舉而朝廷降詔罷所起兵綱上䟽言秋髙焉肥敵必深入宗社安危殆未可知防秋兵盡集尚恐不足今河北河東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騎以副其求奈何甫集之兵又皆散遣且以軍法勒諸路起兵而以寸紙罷之臣恐後時有所號召無復應者矣䟽上不報趣赴太原綱乃遣解潜屯威勝軍劉韐屯遼州幕官王以寜與都統制折可求張思正等屯汾州范瓊屯南北關皆去太原五驛約三道並進時諸將皆承受御畫事皆專達進退自如宣撫司徒有節制之名多不遵命綱嘗具論之雖降約束而承受專達自若於是劉韐兵先進金人併力禦之韐兵潰潜與敵遇于關南亦大敗思正等領兵十七萬與張灝夜襲金羅索兵于文水小㨗明日戰復大敗死者數萬人可求師潰于子夏山於是威勝軍隆徳府汾晉澤絳民皆渡河南奔州縣皆空發明命將之道貴乎專於委任將焉不專軍無紀律遇敵駭懼迄無成功時諸將皆承御畫事得專逹進退自如宣撫使徒有節制之名不遵約束之命則是任將不專之病也李綱區畫方畧刻期進取甫至懐州諸軍皆潰則是無紀律之病也今以太原諸軍而無統率進退自如故曰師出以律失律凶也綱目於此以自潰為文若曰太原之軍無有能潰之者宋自潰之云爾夫以步騎十七萬之衆一旦無故自潰然則宋之不亡豈非幸歟
  八月復以种師道為兩河宣撫使召李綱還
  綱以張灝等違節制而敗又上䟽極論節制不專之弊且言分路進兵賊以全力制吾孤軍不若合大兵由一路進及范世雄以湖南兵至因薦為宣撫判官方欲㑹合親率擊敵㑹以議和止綱進兵綱亦求罷遂代還
  金尼瑪哈斡里雅布復分道入冦
  先是朝廷以肅王為彼所質亦留其使臣蕭仲恭以相當踰月不遣其副趙倫懼不得歸乃紿舘伴邢倞曰金有耶律伊都者領契丹兵甚衆貳於金人願歸大國可結之以圖斡里雅布尼瑪哈執政以仲㳟伊都皆遼貴戚舊臣而用事于金當有亡國之慼信之乃以蠟書命仲㳟致之伊都使為内應仲恭還見斡里雅布以蠟書獻之斡里雅布聞于金主晟麟府帥折可求又言遼梁王雅里在西夏之北欲結宋以復怨于金呉敏勸帝致書梁王由河東之麟府亦為尼瑪哈所得復以聞於是金主晟以尼瑪哈為左副元帥斡里雅布右副元帥分道南浸尼瑪哈發雲中斡里雅布發保州
  發明復者已甚之詞入㓂者外而斥之之詞所以惡金也然考之分注皆由宋人啟釁以致金人渝盟綱目畧其啟釁之事而直書復入冦者葢復讐禦侮春秋所尚豈以雪仇耻為非是平惜其負虚名而來實禍耳雖然欽宗以欲速之心信淺謀之士其機不密厥釁先開社稷邱墟生靈塗炭詎不深可惜哉易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觀於此言為益信矣廣義甚哉輕信人言之敗事也向使當國大臣不信蕭仲恭折可求之言則金人為無辭而無以速其南侵也然分注曰侵而大書則曰冦者何葢潜師掠境曰侵敵人犯邊曰冦書法若此亦春秋尊周室外吳楚之意也此又不可不知
  徐處仁呉敏許翰罷以唐恪為少宰何㮚為中書侍郎陳過庭為尚書右丞聶昌同知樞密院事李回簽書院事
  翰處仁主用兵而呉敏耿南仲欲和議論不合翰罷知亳州處仁又與敏争于帝前處仁怒擲筆中敏面鼻額為黑南仲與唐恪聶昌欲排去二人而代之位諷中丞李回論之於是俱罷初敏以昌猛厲可使助已自衘州召知開封府不數月拜同知入謝即陳捍禦之䇿曰三關四鎮國家籓鎭也聞欲以畀敵一朝渝盟何以制之願勿輕與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堅城守以遏其衝簡禁旅以備出擊壅河流以斷歸路前有堅城後有大河勁兵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墮吾網中矣臣願激合勇義之士設伏開闗出其不意掃其營以報帝壯之命提舉守禦得以便宜行事未幾言者論敏因蔡京進用安置涪州
  遣給事中王雲使金軍
  先是遣劉岑李若水分使金軍以求緩師岑等還言斡里雅布索歸朝官及所欠金銀尼瑪哈則深諱金銀專論三鎮至是乃遣雲住許以三鎮賦入之數
  九月金尼瑪哈䧟太原副都總管王禀等死之
  尼瑪哈乗勝急攻太原知府張孝純力竭不能攴城遂䧟孝純被執既又釋而用之副都總管王稟負原廟中太宗御容赴汾水死通判方笈轉運韓揆等三十人皆被害金兵分䧟汾州知州張克戩畢力扞禦城破猶巷戰不克乃南向拜自引决一家死者八人
  發明王禀等為宋守臣城䧟而死固其分也然而慷慨捐生以赴汾水其志可尚由是通判方笈轉運韓揆等三十三人皆無茍免可謂明於君臣之大義殉難之正理者死得其所宜乎書以予之也
  蔡攸朱勔伏誅
  先是竄勔循州籍其家田至三十萬畆他物稱是言者又論攸興燕山之役禍及天下驕奢滛泆載籍所無於是遣使即二人所至斬之
  以王㝢為尚書左丞○罷李綱知揚州謫中書舎人劉珏胡安國于逺州
  安國初為太學博士蔡京惡其異已㑹安國舉永州布衣王繪鄧璋遺逸京以二人乃范純仁鄒浩之客置嶽推治安國坐除名張商英相始得復官帝即位召赴京師入對言明君以務學為急聖學以正心為要語甚剴切日昃始退耿南仲聞其言而惡之力諫于帝帝不為動中丞許翰入見帝謂曰卿識胡安國否翰對曰自蔡京得政士大夫無不受其籠絡超然逺迹不為所汚如安國者實鮮遂除中書舎人及言者論李綱專主戰議䘮師費財罷知揚州舎人劉珏當制謂綱勇於報國吏部侍郎馮澥言珏為綱游説珏坐貶安國封還詞頭且論澥越職論事耿南仲大怒何㮚從而擠之遂出知通州安國在省一月多在告之日及出必有所論列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安國曰事之大者無不起於細㣲今之小事為不必言至於大事又不敢言是無時可言也人服其論
  發明楊氏曰小人不能動君子則安國一鼎不可動則萬夫廢一心不可動則萬議息故流言不能動周公刺客不能動裴度而周唐遂安矣是時金虜入冦山西䧟沒此正君臣惕厲講求備禦之秋而耿南仲當國專主和議讐忌李綱隂擠于外劉珏當制正言求解誣以遊説珏亦坐貶安國封還詞頭力効姦黨見忤羣小出知通州於戯值國家多難之時正君子進用之日而為小人專輒黜逐正人欽宗誠可謂寄生之君耳安有身濟艱危撥亂反正者詎若是之叢脞哉據事直書其失自見
  廣義李綱之主捍禦劉珏安國之定國論實中興之良佐也夫何欽宗惑于羣小一切貶逐使國事日非敵志日驕馴至於不可維持者豈非不能自貽其哲命歟周公之戒成王曰勿用憸人其惟吉士用勱相我國家其意亦慮此也嗚呼狂瀾不已而伐其砥柱大厦將顛而去其支木而欲瀾之不倒厦之不傾者臣未之信也
  置四道都總管府以李回為大河守禦使折彦質為河北宣撫副使
  從何㮚之請分天下三十三路為四道建三京及鄧州為都總管府分總四道兵以知大名府趙野總北道知河南府王襄總西道知鄧州張叔夜總南道知應天府胡直儒總東道事得專决財得專用官得辟置
  罷西南勤王兵
  金師日逼南道總管張叔夜陜西制置使錢葢各統兵赴闕唐恪耿南仲専主和議函檄止諸軍勿前遣給事中黄諤由海道使金以請和
  發明罷者不宜罷也夫除戎器戒不虞乃守國之常事耳今女真日逼京師孤危正宜號召豪傑徐圖備禦以戒不虞也唐恪南仲之鄙夫方且力主和議函止諸軍其誤國之罪可勝言乎敵方攻掠不息宋乃斂兵議和自古闒茸無為之君未有若欽宗之甚者此何異啟戸縱盗而復丐其少取盗安得而舎之哉噫小人之欺蔽其君至是益甚矣故直書以著其失
  廣義觀上條分注所載則知汴宋顛沛之秋其救援之策莫良於何㮚也夫何唐恪輩以狐䑕之見畏金如虎力沮其謀而竟罷西南勤王兵其事機之失可勝言哉汴宋之亡實判於此况乎金人之釣宋也専以和議為餌宋人不察而吞之此膏油所以終潤其鼎鑊也悲夫
  夏人䧟西安州○金斡里雅布䧟真定都鈐轄劉竧死之种師閔及斡里雅布戰於井陘敗績斡里雅布入天威軍犯真定竧率衆畫夜搏戰久之城䧟竧巷戰麾下稍稍散亡竧顧其弟曰我大將也可受賊戮乎因挺刄欲奪門出不果自縊死知府李邈被執北去發明書曰死之予全節也金人之犯真定也竧率衆搏戰力竭而死觀其顧弟之言曰我大將也可受賊戮乎葢亦明於君臣之大義者較諸偷生迎降之徒豈可同日語哉
  冬十月安置李綱于建昌軍
  廣義嗚呼當汴受圍之急其間力排國難者獨李綱一人耳今而䘮師失利一則由乎執宰輕信人言二則墮其和議之計耳豈綱專主用兵之罪哉噫李綱之逐金人之幸綱何負于宋人哉故綱目於綱之逐月之而又地之者所以惡宋人之逐綱而惜綱之去也
  ○金遣使來
  金二酉遣楊天吉王汭等以書來詰責索親王詣軍前陳謝仍要割地且求金帛車輅儀物及加其主徽號
  罷御史中丞吕好問
  金人復至大臣不知所出遣使講解金人佯許而攻畧自如諸將以和議故皆閉壁不出好問乃請亟集滄滑邢相之戍以遏奔衝而列勤王之師于畿内以衞京城䟽入不省金人䧟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駭廷臣狐疑相顧猶以和議為辭好問率臺屬劾大臣畏懦誤國坐貶知袁州帝閔其忠下遷吏部侍郎發明天下無多難有一難小人者多難之宗解難不多術有一術君子者解難之原故洪水非堯之難而四凶遇於洪水四裔非四凶之威而一舜烈於四裔是時姦臣主和好之謀金人恃攻取之䇿好問言之不從諫之不聼以直罹罪貶知袁州則是言之者何罪而黜之者何心哉葢由小人之心初無謀畧茍偷目前之安而日後之患皆不之恤也宋始終為小人所誤悲夫上書安置李綱此書罷吕好問皆惜之之詞耳
  廣義好問嘗言金人得志益輕中國秋冬必傾國復來禦敵之備當速講求是其先見之明羣臣皆莫能及也奈何䟽入不報今也金人果復大至人皆不知所出好問又設備禦之䇿可謂策之善者也又不見聼迨至金人剥床以膚君臣猶以和議為辭好問出於事不獲已乃率臺屬劾大臣畏懦誤國是亦舉得其當者也反得坐貶惜哉嗚呼前既逐李綱今又貶好問則是宋國空虚無人可憚由是知金之滅宋則固非金之滅宋也乃宋之自滅耳夫豈金之徳與智力哉
  召种師道還尋卒
  師道次河陽遇王汭揣敵必大舉亟上䟽請幸長安以避其鋒大臣以為怯召還以范訥代之師道尋卒諡曰忠憲
  以馮澥知樞密院事○貶王㝢為單州團練副使命㝢副康王使斡里雅布軍托故不行乃貶單州團綀副使新州安置
  十一月夏人䧟懐徳軍
  知軍事劉銓通判杜翊世死之
  籍譚稹家○詔百官議三鎮棄守
  王雲至金斡里雅布軍使從吏先還言金人不復求地但索五輅及上尊號且須康王至軍乃議和斡里雅布尼瑪哈亦使王汭等來帝乃命馮澥副康王往王未行而車輅至長垣為金人所却王遂不行至是雲還言金人中變今必欲得三鎮不然則進兵取汴都中外駭震詔集從官于尚書省議割三鎮百官多請割與以紓國禍何㮚曰三鎮國之根本奈何一旦棄之且金人無信割亦來不割亦來唐恪耿南仲等力主割地㮚論辨不已因曰河北之民皆吾赤子棄地則並其民棄之為民父母而棄其子可乎帝悟乃止㮚退謂恪曰割三鎮則傷河外之情不割則太原真定已失不若任之恪唯唯遂詔河北河東京畿清野令流民得占官舎寺觀以居禁京師民以浮言相動者
  發明承平之世在徳不在險衰亂之世在徳亦在險何者承平之世皇風清穆治教休明人心自安天下自固災害不生禍亂不作所以在徳而不在險也衰亂之世紀綱陵夷法度廢弛人心皇惑天下蕭然邉患盗賊接踵而起所以在徳而亦在險也三鎮宋之籓屏乃必守而不可棄者茍棄三鎮則宋以險要畀敵而國不可守矣况金人深入不思備禦尚欲議其棄守哉直書詔議深譏之也
  廣義太原中山河間乃陵寢之所在國之根本也雖五尺之童皆知其不可棄何以議為觀此一舉則宋人識見之卑可知矣不亡得乎
  金尼瑪哈䧟河東諸州郡李回折彦質師潰金人遂渡河䧟西京詔馮澥使金軍請和
  尼瑪哈自太原趨汴所至破降平陽府威勝隆徳軍澤州皆䧟官吏棄城走者逺近相望尼瑪哈至河外宣撫副使折彦質以兵十二萬拒之夾河而軍時李回以萬騎防河亦至河上尼瑪哈曰南軍亦衆與之戰勝負未可知不若加以虚聲遂取戰鼓擊之達旦彦質之衆皆潰李回亦奔還京師金和尼師衆先渡孟津尼瑪哈從之於是知河陽燕英河南留守西道都總管王襄皆棄賊走永安軍鄭州悉降于金尼瑪哈既渡河不復言三鎮直遣人來言欲盡得兩河地請畫河為界於是京師戒嚴遣馮澥李若水往使行至中牟守河兵相驚以為金兵至左右謀取間道去澥問何如若水曰戍兵畏敵而潰奈何效之今正有死爾敢言退者斬衆乃定既行若水屢附奏言和議必不可諧乞申飭守備
  發明觀此則宋人積弱之情可見矣以河東諸郡不能抗烏合之金以大河衆兵不能禦一郡之敵但見棄城逃遁者有之倒戈迎降者有之望風奔潰者有之㒺敢北向而發一矢使女真長驅如蹈無人之境廟堂良策惟冀求和而興兵拒敵之謀為妄談矣宋事至此欲何為哉故夫書李回折彦質師潰金人遂渡河可見李折之兵猶足拒敵因其自潰敵乃渡河所以深罪其怯也書詔馮澥使金軍請和請者下求上之詞所以深譏其弱也綱目之修内夏外夷而已
  廣義抑考是年二月尼瑪哈入威勝軍䧟隆徳府按春秋傳造其國都曰入三月种師中姚古復之至是十一月金人復得䧟河東諸州郡者何于以見宋人之無備也誠能於姚种二帥收復之日一如李綱好問之謀不惑於唐恪南仲聶昌井蛙之見則金人且將北奔之不睱其能復䧟我彊哉傅説之告髙宗曰惟事事有備有備無患欽宗奚足知此
  下哀痛詔徴兵于四方
  發明嗚呼欽宗至是無可言者矣然書下哀痛詔徴兵于四方則見其倒垂之急猶有望於救解之意而逺近諸郡漠然未聞有一人惻然哀憫奔赴君父之厄者則是小人兇威虐𦦨足以脅制天下而忠臣義士束手無策亦且莫之救也主危如此彼唐恪耿南仲諸人懐姦誤國各自封植其亦可愧也已其亦可誅也已人主觀此可不兢兢業業也哉其與唐昭宗書遣間使告難于四方同意
  ○詔王雲副康王構使金軍許割三鎮至磁州州人殺雲構還次相州
  雲固請康王往使詔以資政殿學士副王使斡里雅布軍許割三鎮奉衮晃玉輅尊金主為皇叔且上尊號十八字王由滑濬至磁州守臣宗澤迎謁曰肅王一去不返今敵又詭辭以致大王其兵已廹復去何益願勿行先是王雲奉使過磁相勸兩郡撒近城民舎運粟入保為清野之計民怨之及是次磁㑹康王出謁喜應神祠雲在後民遮道諫王勿北去厲聲指雲曰真姦賊也王出廟行民譟執雲殺之斡里雅布軍濟河遊兵日至磁城下蹤跡王在所知相州汪伯彦亟以帛書請王如相服櫜鞬部兵以迎於河上王遂行至相勞伯彦曰他日見上當首以京兆薦公由是受知議者以為是役雲不死王必至金無復還理相州湯隂人岳飛少負氣節家貧力學尤好左氏春秋孫呉兵法有神力能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劉韐宣撫真定募敢戰士飛與焉屢擒劇賊至是因劉浩以見王以為永信郎
  發明天下歸之則為天子天下叛之則為獨夫是以古之聖王行仁政以得民心恒厥徳以凝天命未聞無故而以土地人民與人者以土地人民與人則自絶天下其不可也必矣宋自金人再侵逡廵畏縮無嵗不以割地為議抑何庸謬若是耶迨夫民殺王雲以示不叛欽宗獨無愧於心哉綱目直書不再貶而其失自見
  廣義嗚呼天道之密人豈能測哉假使康王投足北庭則必不能延南宋一百五十二年之祚天其或者錫𦙍藝祖其信然矣
  何㮚罷以陳過庭為中書侍郎孫傅為尚書右丞㮚主戰守與唐恪耿南仲不合罷為開封尹傅為兵部尚書上書乞復祖宗法度帝聞之傅對曰祖宗法
  惠民熈豐法惠國崇觀法惠姦時謂名言
  以郭京為成忠郎選六甲兵以禦金
  孫傅因讀邱濬感事詩有郭京楊適劉無忌之語於市人中訪得無忌於龍衞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
  六甲法可以生擒金二將而掃蕩無餘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賜金帛數萬使自募兵無問伎藝能否但擇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游惰旬日而足敵攻益急京談笑自如云擇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襲擊至隂山乃止傅與何㮚尤尊信之或謂傅曰自古未聞以此成功者正或聼之姑少付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進任今委之太過懼必為國家羞𫝊怒曰京殆為時而生敵中𤨏㣲無不知者幸君輿傅言若告他人將坐沮師之罪攝使出又有劉孝竭等募衆或稱六甲力士或稱北斗神兵或稱天闕大將大率效京所為識者危之京嘗曰非至危急吾師不出
  發明楊氏曰易中極亂之詞未有痛於否之彖者匪人一用何遽至於天地之不交而萬物不通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乎萬物不通則舉天下而為墟天下無邦則舉國家而為墟小人之禍何若是烈也然則當世道傾危之時正選將擇兵之日郭京狎邪小人市井無賴頃因孫傅無識謬舉以薦於朝加官錫爵信任不疑豈有所謂六甲之兵而能禦敵者邪嗚呼以市井游惰之軰杭方張不制之師何異泰山之壓卯乎語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宋室君臣何其愚哉他日郭京敗走京城随䧟然而輕信無請之徒者可以鑒矣
  廣義抑考古者兵誌之辭有曰同力度徳同徳度義葢言力同則有徳者勝徳同則有義者勝度徳較善惡也度義較曲直也一勝一負惟顧徳義何如耳未聞以六甲妖術而能勝人也孟子嘗曰天時不如地利郭京之法又非孟子之所謂天時也且以何㮚孫傅之賢尚尊信之况其他乎跡其流弊其原皆出與徽宗靈素之邪𡚶而徽宗之邪妄又本于神宗天書之譸張為幻也嗚呼君心不正而流毒至于如此之惨孰謂正心誠意之學而無益于人國也哉今觀郭京於事勢窮促之際而藉此妖術以免禍正猶莾賊之坐斗以避兵也噫王莾以苛而亡欽宗以弱而敗金人無光武之仁光武非金人之譎興亡之跡大率類此可恠也夫
  遣耿南仲聶昌使金軍許盡割兩河地昌為絳人所殺南仲奔相州
  斡里雅布遣使來議割兩河地帝許之命耿南仲往報南仲以老辭改命聶昌昌以親辭陳過庭曰王憂臣辱願效死帝為揮涕太息而怒南仲及昌乃命南仲如河北斡里雅布軍昌如河東尼瑪哈軍昌言兩河之人忠勇萬一為所執死不瞑目矣行至絳絳人果堅壁拒之昌持詔抵城下繾而登鈐轄趙子清麾衆殺昌抉其目而臠之初南仲為東宫官十年自謂首當柄用而呉敏李綱越次進位在已上心不能平故毎事異議力沮戰守與呉幵堅請割地以成和好故朝廷戰守之備皆罷致金師日逼至是與金使王汭偕行至衞州衛鄉兵欲殺汭汭脱去南仲遂奔相州以帝㫖喻康王起河北兵入衞京師因連署募兵榜掲之人情始安
  發明前書割三鎮此書割兩河則是以祖宗之地為媚敵之資何其愚耶且祖宗披堅執鋭親犯矢石百戰而得彊域割以畀金易於反掌心安忍乎嗚呼金人欲三鎮則以三鎮與之欲兩河則以二河與之頥指氣使罔敢違逆宋之事金猶子之事父舉天下而聼命於敵人豈不深可痛哉迨夫鼎昌被殺南仲奔相則是其民知人類之幾於淪胥相率守義違命不降宋自絶乎民而民不背乎
  宋然則宋之君臣亦可謂頑鈍無耻者矣綱目直書于䇿者既著强隣之貪婪又譏宋人之削弱也
  以孫傅同知樞密院事曹輔簽書院事○以范致虚為陜西五路宣撫使㑹兵入援○金人入懐州知州事霍安國等死之
  安國被圍扞禦不遺力鼎灃兵亦以相與共守拜徽猷閣侍制城竟䧟尼瑪哈引安國以下問不降者為誰安國曰守臣安國也問餘人通判林淵鈐轄張彭年都監趙士詝張諶于潜鼎豐將沈敦張行中及隊將五人同辭對曰淵等與知州一體皆不肯降尼瑪哈令引於東北鄉望拜亦不屈乃解衣面縛殺十三人而釋其餘安國一門無噍類
  發明責難陳善人臣敬君之本然伏節死義人臣應變之當然安等被圍扞禦不遺力城䧟而死固其分也觀其對金之言是葢勇於為義者故特書死之所以予其全節也又豈求生害仁之可比哉
  金斡里雅布尼瑪哈圍京城要帝出盟
  斡里雅布自真定趨汴僅二十日至城下屯留家寺尼瑪哈自河陽來㑹屯於青城使劉晏來要帝出盟時西南兩道援兵為唐恪耿南仲遣還於是四方無一人至者城中唯衛士及弓箭手七萬人乃以萬人分作五軍備緩急救䕶命姚友仲辛永宗分領之以五萬七千人分四壁守禦遣使以臘書間行出闗召兵又約康王及河北守將來援多為邏兵所獲唐恪計無所出密言于帝曰唐自天寳而後屢失而復興者以天子在外可以號召四方也今宜舉景徳故事留太子居守而幸西洛連據泰雍領天下兵親征以圖興復帝將從之開封尹何㮚入見引蘇軾所論謂周之失計未有如東遷之甚者帝飜然而改以足頓地曰今當以死守社稷
  發明書要帝出盟辱之也是時勒王之師稍集乃為唐恪等遣還以至强隣壓境計無所出欲效景徳故事令天子出奔避敵庸臣誤國至此是誠何心欽宗主中國不能自强縱敵深入弗克備禦迨至城下要帝出盟其屈辱益甚矣要皆君臣之所自取也夫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欽宗既不能修政治以安中國反為之屈已求和割地資敵其亷耻道䘮三綱淪沒是真所謂城下之盟矣安能望其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于天下哉直書要帝出盟所以深愧之也
  李回免○南道都總管張叔夜將兵勤王
  叔夜聞召即日自將中軍令子伯奮將前軍仲雍將後軍合三萬餘人與金游兵轉戰而前至都下帝御南薰門見之軍容甚整入對言賊鋒甚鋭願如明皇之避禄山蹔詣襄陽以圖幸雍帝不答時東道都總管胡直孺亦將兵入衛與金人遇于拱州兵敗被執金人示于城下都人大懼
  發明欽宗失謀再貽敵禍女真兩犯京師逼逐乗輿是時叔夜一聞檄召帥兵入援而網目特書其將兵勤王者予其急君之心也向使欽宗早從李綱之言叔夜早懐入援之義又安有復至之患哉吁
  復元豐三省官名○以何㮚為門下侍郎○閏月唐恪免以何㮚為尚書右僕射蒹中書侍郎
  恪從帝廵城為都人遮擊策馬得脱逐卧家求去御史胡舜陟劾恪知慮不能經畫邉事但長於交結内侍今國勢日蹙誠不可以備位乃罷
  馮澥至自金軍以為尚書左丞
  澥與李若水至懐州金使蕭慶挾與俱還自後凡三遣慶來堅請帝出㑹盟
  詔張叔夜簽書樞密院事將兵入城
  朱熹曰叔夜領兵合駐旁近以為牽制且伸縮自如一入城便有牽掣所以迄無成功
  金人要親王出盟遣馮澥曹輔以宗室往受盟金人不許
  金人屯青城日縱兵攻掠殿前副都指揮使王宗濋與金人戰于城下敗死金人攻南壁張叔夜范瓊分兵禦之遥見金兵奔還自相蹈籍死者以千數乃遣間使趣召諸道兵兵無至者城中惟衛士三萬可用然亦什失五六因時令挑戰以示敢敵金人復求言不須上出城請親王及何㮚往議詔越王⿰將行而尼瑪哈以兵來迓王乃止於是金人宣言失信攻城益急再遣使來趣親王出盟詔遣馮澥曹輔與宗室仲温士𧦞如金軍以請和既至尼瑪哈即遣還不與交一語
  發明若是乎宋人之愚也敵兵臨城尚恃和議未聞一人興破敵之謀者宜乎為金人之輕侮也據事直書則强弱之勢可見矣
  詔康王構為天下兵馬大元帥
  殿中侍御史胡唐老言康王奉使至磁為士民所留乃天意也乞就拜為大元帥俾率天下兵入援何㮚以為然密草詔藁上之帝令募死士得秦仔劉定等四人遣持蠟詔如相州拜王為兵馬大元帥知中山府陳遘為元帥汪伯彦宗澤為副元帥使盡起河北兵速入衞仔至相州於頂髪中出詔王讀之嗚咽軍民感動
  彗星出長竟天○郭京出禦金軍敗走京城䧟帝如金營請降
  金人攻通津宣化門范瓊以千人出戰渡河氷裂沒者五百人自是士氣益挫㑹大雨雪連日夜不止何㮚數趣郭京出師京徙期再三至是京盡令守禦人下城毋得竊窺因大啟宣化門出攻金師京與張叔夜坐城樓上金兵分四翼譟而前京兵貶退走墮死於䕶龍河填屍皆滿城門急閉京白叔夜曰須自下作法因下城引餘衆南遁金兵遂登城衆皆披靡四壁兵皆潰金人焚南薰諸門統制姚友仲死於亂兵四壁守禦使劉延慶奪門出奔為追騎所殺統制何慶言陳充禮中書舎人高振力戰與其家人皆被害京城遂䧟帝聞城䧟慟哭曰不用种師道言以至於此衞士入都亭驛執金使劉晏殺之軍民數萬斧左掖門求見天子帝御樓諭遣之衞士長蔣宣率其衆數百欲邀乗輿犯圍而出左右奔竄獨孫傅梅執禮吕好問侍宣抗聲曰國事至此皆宰相信任姦臣不用直言所致孫傅訶之宣以語侵傅好問譬曉之曰若屬忘家族欲昌重圍衛上以出誠忠義然乗輿將駕必甲乗無缺而後動詎可輕邪宣詘服曰尚書真知軍情麾其徒退何㮚欲親率都民巷戰金人宣言議和退師乃止帝聞金人欲和而退命何㮚及濟王栩使其軍以請成尼瑪哈斡里雅布曰自古有南有北不可相無也今之所議期在割地而已㮚還言金人欲邀上皇出郊帝曰上皇驚憂而疾必欲之出朕當親往遂如青城尼瑪哈軍奉表請降㮚喜和議成既歸都堂作㑹飲酒談笑終日史臣曰金人自䧟太原以來即以講和割地為言李邦彦呉敏耿南仲唐恪皆墮其計獨何㮚孫傅以為地不可割朝廷任之然初無竒策可以濟難城破乃反傾意講和夫不信于造謀之始而信于破城之後棄天下之望致君播遷由惑于和議而戰守不固也
  發明彗星之出是殆隂逆殺伐之應歟其長竟天殆兵禍徧及之兆歟時金人圍汴守備單弱凛乎若一絲之引千鈞朽索之御六馬彼賊臣志在求和而不主戰守欺君罔民亦已甚矣迨夫簽市井之白徒授郭京以出敵此何異驅羣羊而搏猛虎多見其不知量也綱目書京出禦金軍於彗出之下則其矯誣之情固自可見然京甫敗走大梁隨䧟宋之君臣歛手無策但見天子慟哭宰相乞盟而已使宋之君臣能知國君死社稷之義便當奬率軍民背城一戰同死社稷庶幾可也夫何惑何㮚之淺謀以和議為足恃親幸金寨上表請降屈萬乗之尊輕宗社之重則是舎垢忍辱北靣而事天者耳亡國之君死之上也逃之雖非猶有耻焉降則為下直書請降惡其服為臣虜故貶而絶之也若欽宗者難乎免於春秋之所罪也
  廣義嗚呼欽宗當國步艱難之日主用兵者如水沃石主和議者如魚投水至於無可奈何則甘屈萬乗之尊而降于敵國稍有羞惡者肯如是乎葢由徽宗身既不正不能擇正人端士以為青宫之傳預養欽宗浩然之氣故也其於國君死社稷之義何曽入於耳哉如金之耻未為不當
  十二月康王構帥師入衞次于東平
  康王開大元帥府于相州有兵萬人分為五軍而進既渡河次于大名宗澤以二千人與金人力戰破其三十餘砦履氷渡河見王曰京城受圍日久入援不可緩王納之既而知信徳府梁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祖以三千人至張俊苖傅楊沂中田師中等皆在麾下兵威稍振㑹帝遣曹輔齎蠟詔至云金人登城不下方議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動汪伯彦等皆信之宗澤獨曰金人狡謟是欲欵我師爾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饑渴宜急引軍直趨澶淵次苐進壘以解京城之圍萬一敵有異謀則吾兵已在城下伯彦難之勸王遣澤先行王乃命澤趨澶淵自是澤不得預帥府事矣耿南仲及伯彦請移軍東平從之
  發明春秋紀兵伐而書次以次為善救而書次以次為譏次于東平譏之也易於謙之六五則曰利用侵伐師之六四則曰左次無咎進退勇怯顧義何如耳康王徽宗之子欽宗之弟既受大元帥之職又領速入衞之言父兄受厄危如纍卯此義之所當勇者况諸將奮發兵威稍振王宜斷以大義帥師解難以舒父兄之憂可也夫何惑汪伯彦之邪言違宗汝霖之正議怯懦恐懼僅次東平於戯宗社之危勢猶倒懸金人之讐不共戴天康王豈忍視宗社倒懸而不解金讐戴天而不報哉直書于策深譏之也
  廣義觀分注載宗澤之策則京城之圍不足解矣夫何康王惑於伯彦之畏懦而不見聼焉良可惜也嗚呼前有李綱而不用其謀後有宗澤而不行其計則汴宋之亡厥有由矣
  帝至自金營遣使如兩河割地以畀金
  帝還宫士庶及太學生迎謁帝掩面大哭曰宰相誤我父子觀者無不流涕金遣使來索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帛一千萬匹於是大括金銀定京師米價勸難以振民縱民伐紫雲館花木以為薪以陳過庭折彦質等為割地使如河東北割地以畀金又分遣歐陽珣等二十人持詔而往珣嘗上書極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與人復抗論當與力戰戰敗而失地他日取之直不戰而割地他日取之曲時宰怒欲殺珣乃以珣為將作監承奉使割深州珣至深州城下慟哭謂城上人曰朝廷為姦臣所誤至此吾已辦死來矣汝等宜勉為忠義報國金人怒執送燕焚死之
  發明書至自金營危之也欽宗受祖宗之付託屬臣民之共主不能自强以立國而乃屈已以降金由其無禮義養心故也苟有人心必自憤耻今而身降于敵復思割地畀金則是已不能保社稷而反使人叛社稷耳將何顔面以見宗廟臣民乎及其還宫士庶迎謁掩面大哭歸罪宰相嗚呼自己昏昏焉能使人昭昭既知宰相之誤曷不謹之於始既知降敵之辱曷不慮之於終幸而還宫猶惜一死與其服為臣僕曷若舎生取義泣血漣如何濟於事乎孟子曰無耻之耻無耻矣欽宗之謂也故綱目特書以深貶之人主觀此可不及時為善哉
  廣義書曰帝至自金營即春秋公至自乾侯之義也葢臣子喜君父之反致家廟之辭春秋明君臣大倫綱目所以祖春秋者以此獨悲夫割地之策為益愚矣何則敵情狡猾割亦來不割亦來葢力能解圍以圖恢復則如周書所謂率寜人有指彊土不能則如孟子鑿池築城以盡國君死社稷之義也割地之策果何益哉
  范致虚㑹師入援至鄧州師潰
  致虚聞汴京圍急㑹陜西節制使錢葢之師凡十萬入援至潁昌闗汴京破西道總管王襄南道致虚獨與西道副總管孫昭逺環慶帥王似熈河帥王倚帥步騎號二十萬命馬祐昌統之以趨汴以僧趙宗印為参議官致虚將大軍遵陸宗印將舟師趨西京宗印又以僧為一軍號尊勝隊童行為一軍號尊勝隊致虚勇而無謀委已以聼于宗印宗印徒大言實未嘗知兵師出武關至鄧州千秋鎮金將羅索以精騎衝之不戰而潰死者過半王似王倚孫昭逺等留陜府致虚收餘兵入潼關
  發明行師之道貴乎得正又不可使小人参之今以二十萬師殊無紀律而以僧趙宗印為参議官是弟子帥師雖正亦凶也故綱目於此以自瀆為文若曰二十萬之衆無有能潰之者致虚自潰之云爾夫以宗社危急日望援師而致虚輕慮淺謀師徒撓敗豈不深可惜哉君子責望當時之意深矣
  金初税牛具
  毎牛三頭為一具毎牛具賦粟五斗
  發明金之行政未嘗書此何以書見病民為重事也牛乃民耕之所資既有常賦牛不可税也今而毎牛三頭為一具毎牛具賦粟五斗則是常賦之外復加賦焉其病民深矣特書曰初葢譏之也
  丁未二年五月高宗皇帝構建炎元年金天㑹五年春正月詔兩河民降金民不從
  陳過庭至兩河民堅守不奉詔至是復詔兩河民開門出降民猶不肯
  廣義聞有國勢日促而民欲降敵者罪其所降之民未聞使民降敵而民反不從者也嗚呼為宋民者尚能守義如此而欽宗反不能為社稷守是誠何心哉噫欽宗此舉縱不愧于心獨不愧于斯民乎
  帝命太子監國復如金軍
  金人索金銀急且再邀帝至營帝有難色何㮚李若水以為無虞勸帝行帝乃命孫傅輔太子監國而與㮚若水等復如青城唐恪聞之曰一之為甚其可再乎閤門宣賛舎人呉革亦白㮚曰天文帝座甚傾車駕若出必墮敵計㮚不聼
  發明民惟邦本本固邦寜國以民為本民以君為宗古之人君兢業守邦惟恐民心之或叛安有詔令降金乎迨夫民不肯從猶有耻焉欽宗使降無耻甚矣復者已甚之詞欽宗既如金營幸而得返茍或復往必墮計中當時羣臣不知可否何東李若水之正人尚有無虞勸行之説唐恪之姦邪乃有一之為甚之言是誠宰相之誤宋也何㮚固不足道李若水亦為是言豈不深可惜哉及其刼帝北行若水死節嗚呼亦晚矣比而觀之其義自見
  河東割地使劉韐自經于金軍
  韐至金營金人使僕射韓正館之僧舎謂韐曰國相如君今用君矣韐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為也正曰軍中議立異姓欲以君為正代與其徒死不若北去取富貴韐仰天大呼曰有是乎歸書片紙曰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君况主辱臣死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此予所以必死也使親信持歸報其子子羽等即沐浴更衣酌巵酒而縊金人嘆其忠瘞之寺西岡上遍題𥦗壁以識其處凡八十日乃就斂顔色如生
  發明劉韐死義表表無疑然何以不書死之而書自經狥名責寳也夫以金雖强武不能以威屈韐爰命館□以善諭降觀其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為之言至今凛凛猶有生氣沭浴更衣酌酒自縊何從容也故特書自經于金軍以著其死節之實若曰韐之忠義為敵所服敵不能害而韐自經之云爾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于溝瀆而莫之知也哉此綱目書法之深意君子宜細觀之
  副元帥宗澤大敗金人于衞州
  澤自大名至開徳與金人十三戰皆㨗遂以書勸康王檄諸道兵㑹京城又移書北道總管趙野河東北路宣撫范訥知興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澤為狂不答澤遂以孤軍進至衛南先驅云前有敵營澤揮衆直入與戰敗之轉戰而東敵益生兵至澤將王孝忠戰死前後皆敵壘澤下令曰今日進退等死不可不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無不一當百斬首數千金人大敗退却數十里澤計敵衆勢必復來乃暮徙其營金人夜至得空營大驚自是惲澤不敢復出兵澤出其不意遣兵過大河襲擊敗之發明徽宗寵一蔡京使宗廟社稷皆不相保此康王所切齒者也而又信一汪伯彦使之縱敵猖獗沮抑援師遂致覆亡宗社何哉綱目書副元帥宗澤大敗金人于衛州而不言帥師是無兵可將也向非宗澤敢勇當先倡義殺敵則宋為無人乎嗚呼小人之禍至此宋帝猶不知悟則亦末如之何也已
  遼耶律達實建都于呼遜
  西遼主達實引兵東還行二十日得善地遂建都城號呼遜鄂爾多改元康國以蕭鄂囉羅為都元帥率騎七萬東征以青牛白焉祭天誓衆復興鄂囉羅行萬餘里無所得牛馬多死勒兵而歸達實曰皇天弗順數也
  大風霾雲霧四塞○二月金刼上皇及后妃太子宗戚至其軍吏部侍郎李若水死之
  帝自如青城都人日出迎駕而尼瑪哈留不遣太學生徐揆上書請帝還宫金人取而殺之烏竒邁得帝降表遂廢帝及太上皇帝為庶人知樞密院事劉彦宗請復立趙氏不許丙寅金人塹南薰門路人心大恐丁夘金人令翰林承㫖呉幵吏部尚書莫儔入城令推立異姓堪為人主者且邀上皇出城孫傅曰吾惟知吾君可帝中國爾若立異姓吾當死之上表金人請立趙氏不報京城廵檢范瓊逼上皇與太后御犢車出宫鄆王楷及諸妃公主駙馬及六宫有位號者皆行獨元祐皇后孟氏以廢居私第獲免初金人以内侍鄧述所具諸王皇孫妃主名檄開封尹徐秉哲盡取之秉哲令坊巷五家為保毋得藏匿前後凡得三千餘人秉哲悉令衣袂相聨屬而往金人逼帝及上皇易服若水抱帝而哭詆金人以惡聲金人曳若水出擊之敗面氣結仆地尼瑪哈令鐵騎十餘守視曰必使李侍郎無恙若水絶不食或勉之曰事無可為者公今日順從明日富貴矣若水嘆曰天無二日若水寜有二主哉其僕亦慰解之曰公父母春秋髙若少屈冀得一歸覲若水叱之曰吾不復顧家矣金人又逼上皇召皇后太子孫傅留太子不遣統制呉革欲以所募士㣲服衛太子潰圍而出傅不從而密謀匿之民間别求狀類太子者及宦者二人殺之並斬十數死囚持首送之紿金人曰宦者欲竊太子出都人争闘殺傷誤中太子因帥兵討定斬其為亂者以獻茍不已則以死繼之越五日無肯承其事者呉幵莫儔督脅甚急范瓊恐變生以危言讋衛士遂擁皇后太子共車而出傅曰吾為太子傅當同死生遂以留守事付王時雍從太子出百官軍吏奔隨太子號哭太子亦呼云百姓救我哭聲震天至南薰門范瓊力止傅金守門者曰所欲得太子留守何預傅曰我宋之大臣且太子傅也當死從遂宿門下以待命若水在金營旬日尼瑪哈召問立異姓狀若水因罵之為劇賊尼瑪哈令擁之去若水反顧罵益甚謂其僕曰我為國死職爾奈併累若屬何又罵不絶口監軍撾破其唇噀血罵愈切至以刄裂頸㫁舌而死金人相與言曰遼國之亡死義者十數南朝惟李侍郎一人吕中曰李若水嘗主車駕出城者也使其不死亦在誤國之數惟其一死明白昭晰故誤國之罪釋而言忠義者稱焉
  發明風霾雲霧皆隂逆怨氣交并所致也是時宋室哀㣲兵戎滿野風霾雲霧四塞穹蒼特以著其昏暄惨惻之象耳綱目書金刼上皇后妃太子等於大風霾雲霧四塞之下則其義固自可見葢金舉號譏其殘暴也刼者强執之詞貶而斥之也宋庭諸臣依阿忍耻無一死義者獨李若水知宋臣之不可降於金人大罵不屈捐軀狗國雖云無補志可尚已當時宰執豈不愧哉宜乎金笑其無人也故綱目特書以著其節
  金人大括金帛殺戸部尚書梅執禮等
  時金人邀索金帛毎曰和議已定但所需滿數則奉天子還闕梅執禮及禮部侍郎陳知質刑部侍郎程振給事中安秩皆主根索四人哀民力已困相與謀曰金人所欲無藝極雖銅鐡亦不能給盍以軍法結罪儻窒其求而宦者挾宿怨語金人曰城中百萬户所取未百一但許民持金銀換米麥當有出者已而果然金人怒呼四人責之執禮等曰天子䝉塵臣民皆願致死雖肝腦不計於金銀何有哉顧比屋枵空無以塞命爾金人問官長何在振恐執禮獲罪遽前曰皆官長也金人怒先取其副胡舜陟等各杖之百趨四人殺之而梟其首士庶莫不隕涕憤嘆
  發明書大括金帛著金兵之貪婪無厭也殺殺無罪也夫以金兵之暴貽禍至此皆由宋室不能自立而使無辜之民困於誅索忠義之士辱於刀鋸豈非姦邪誤國專主和議之所致乎是時金人軰大索金帛執禮等正言辨論皆罹杖殺不亦悲夫中國不幸而為金人專制擅其生殺陵虐大臣可勝歎哉故特具官而書殺既嘉執禮之不辱又惡金人之貪殘也其垂世立法之意深矣
  康王構次于濟州
  王有衆八萬分屯濟𣾴諸州高陽關路安撫使黄潜善總管楊惟忠亦以部兵數千至東平王遣真定總管王淵以三千人入衞宗廟金人聞之遣甲士及中書舎人張徴賫蠟詔自汴京至命王以兵付副帥而還京王問計於左右後軍統制張俊曰此金人詐謀爾今大王居外此天授豈可徒往因請進兵王遂如濟州既而金人謀以五千騎取康王吕好問聞之遣人以書白王曰大王之兵度能擊則邀擊之不然即宜逺避
  發明觀此則康王誠無意救君父之難者矣是時車駕䝉塵宗社震恐此正臣子憤惋激切奮不顧身之日也四方征鎮擁兵自固未聞有勤王之師康王有兵八萬戰將數員又非力寡不敵之比當斷以大義奬率三軍北向一决子弟之衞父兄亦職分之宜然耳康王何故去年次東平今年次濟州優柔不斷坐失事機安忍視君父宗社之危而不急救之乎孟子曰無惻隠之心非人也嗚呼君父受辱理宜惻隠今而擁兵不救是無惻隠之心矣故直書次于濟州所以深譏之也
  金人議立異姓執孫傅張叔夜及御史中丞秦檜呉幵莫儔復召百官議立異姓衆莫敢出聲相視久之計無所出王時雍問於幵儔二人㣲言敵意在張邦昌時雍未以為然適尚書員外郎宋齊愈至自金營衆問金人意所主齊愈取片紙書張邦昌三字示之時雍乃决遂以邦昌姓名入議狀張叔夜不肯署狀金人執叔夜及孫傅置軍中尼瑪哈召叔夜紿之曰孫傅不立異姓已殺之公年老大家豈可與傅同死叔夜曰世受國恩義當與之存亡今日之事有死而已金人皆義之大常寺簿張浚開封士曹趙鼎司門員外郎胡寅皆逃入太學不書名唐恪書名仰藥而死已而時雍復集百官諸秘書省至即閉省門以兵環之俾范瓊諭衆以立邦昌意衆唯唯時雍先署狀以率百官御史馬仲獨奮曰吾曹職為争臣豈容坐視乃與御史呉給約中丞秦檜共為議狀願復嗣君以安四方且論邦昌當上皇時蠧國亂政以致社稷傾危金人怒執檜去呉幵莫儔持狀諸軍前邦昌入居尚書省
  發明凡書執者執無罪也力屈而被執也上書金人議立異姓下書執孫傅等則傅等不助金人之意可見矣噫宋室至是無可為者舉天下之大聼命於金人要天子出盟則天子往刼宗戚至軍則宗戚行括金帛則殺庭臣立異姓則執臺諌而其間絶無有倡鳴大義與之一决者然則宋室之弱益可見矣金人之强於斯極矣綱目垂戒亦深切矣
  三月金立張邦昌為楚帝閤門宣賛舎人呉革率衆討邦昌不克而死
  金人勸進邦昌始欲引决或曰相公不前死城外今欲塗炭一城邪適金人奉冊寶至邦昌北向拜舞受冊即位號大楚遂升文徳殿設位御床西受賀遣閤門傳令勿拜王時雍率百官遽拜邦昌但東面拱立閤門寅賛舎人呉革耻屈節異姓率内親事宫數百人皆先殺其妻孥焚所居舉義金水門外范瓊詐與合謀令悉棄兵仗乃從後襲之殺百餘人捕革併其子殺之又擒斬十餘人是日風霾日暈無光百官惨沮邦昌亦變色唯時雍呉幵莫儔范瓊等欣然以為有佐命功邦昌心不安拜官皆加權字以時雍權知樞密院事領尚書省幵權同知樞密院事儔權簽書院事吕好問權領門下省徐秉哲權領中書省邦昌見百官稱予手詔曰手書雖不改元而百官文移必去年號好問所行文書稱靖康二年百官猶未以帝禮事邦昌唯時雍毎言事稱臣啟陛下又勸邦昌坐紫宸垂拱殿以見金使好問争之乃止時雍復議肆赦好問曰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將誰赦邪乃止赦城中而選郎官為四方密諭使及金人將還邦昌請營祖之服柘袍張紅葢所過設香案起居時雍秉哲幵儔皆從士庶觀者無不感愴
  發明金舉號斥之也斥金則斥邦昌矣邦昌君父於君茍焉無耻是與金為一矣故書金立為帝所以明其不宜立也邦昌簒逆舉朝和之舉天下和之是無一人知義者獨呉革耻屈節異姓奮志起兵從者僅數百人可謂㣲之㣲者矣然書爵書討書死者所以正逆賊之罪褒死節之義為後世勸也雖不克而死然聲大義於天下使邦昌之罪益以暴著其有功於宋為如何哉其與書漢劉崇起兵討莾不克而死義同君子宜合前後觀之
  廣義甚矣天下之不可茍得也非功徳兼隆澤被生民普天率土之願戴者不可也故舜以天下與禹以禹有地平天成之功禹以天下讓臯陶以臯陶有民協于中之徳湯徳日新故萬邦惟懐文徳緝熈故西土怙冐迨夫二周分治世道日衰為君者君道廢弛為臣者臣節凌夷亂臣賊子接跡當世是以弑君如魯桓逐嫡如鄭厲者肩摩袂屬下至秦漢魏晉隋唐五代或即位未幾而遽滅其君或折節下士而居攝尊位或奸雄自逞而挾制天子或把握政柄而弑君立君簒奪相尋裂為南北亦有負托孤之寄而竊移其鼎者享國不永而禍及其子孫甚則至於以賊黨而敢行簒逆以異姓而入繼大統屈身外邦而驕人於中國者有之毁傷其□而冐居於黄屋者有之是皆無功無徳於民惟以詐力相高負乗南面故天之報之使其國祚不長而各罹厥禍其間惟漢唐除暴亂以立國而功徳庶及於民故其子孫各能享國久長然亦得此失彼治不古若而見譏於君子也多矣嗚呼民生有欲無主則争君人者治其争亂而富有四海者也非天攸命厥位烏可苟焉以得哉且貧人窶子驟攫一金亦云命矣况天位之尊者邪昔景讓之母家素貧偶得金於頺垣中乃曰無故而得身之災也今邦昌則當思曰我為宋臣不能死敵死有餘辜安忍無故而受敵人之立竊君之神器也耶又安知是非一定而不伏僣逆之誅耶陋哉邦昌之見其亦異乎景母之見矣
  夏四月金人以二帝及后妃太子宗戚三千人北去上皇聞張邦昌僣位曰邦昌若以節死則社稷増重今既尸君之位則吾事决矣因泣下霑襟至是斡里雅布脅上皇太后與親王皇孫駙馬公主妃嬪及康王母韋賢妃康王夫人邢氏等由滑州去尼瑪哈以帝后太子妃嬪宗室及何㮚孫傅張叔夜陳過庭司馬朴秦檜等由鄭州去而歸馮解曹輔孫覿汪藻郭仲茍等于張邦昌邦昌率百官遥辭二帝于南薰門衆慟哭有仆絶者凡法駕鹵簿皇后以下車輅鹵簿冠服禮器法物大樂教坊樂器祭器八寳九鼎圭璧渾天儀銅人刻漏古器景靈宫供器太清樓秘閣三館書天下府州圖及官吏内人内侍伎藝工匠倡優府庫蓄積為之一空初金人將還議留兵以衞邦昌吕好問曰南北異宜恐北兵不習風土必不相安金人曰留一貝勒統之可也好問曰貝勒貴人有如觸發致疾則負罪益深金人乃不留兵而去宗潭在衞聞二帝北行即提兵趨滑走黎陽至大名欲徑渡河據金人歸路邀還二帝而勤王之兵卒無至者遂不果史臣曰初斡里雅布北還也以尼瑪哈在太原其勢未合恐勤王之師有以乗之既退之後為宋計者宜為逺謀而乃忽李綱神師道之言上下相慶以為無虞曽不數月再致金師太原真定咽喉已塞而猶議三鎮棄守之利害故金人嘗語宋使曰待汝家議論定時我已渡河矣葢當是時廟堂之相方鎮之將皆出於童蔡王梁之門無可以繫天下之望唯以割地請和為言未聞有能出一計與之抗者是以金人之來如破竹然及圍城逾月外援不至竟以妖術取敗吁可怪哉○上皇離青城金人以牛車數百乗載諸王後宫皆胡人牽駕不通華言至邢趙斡里雅布遣郭藥師迎謝上皇曰天時如此非公之罪藥師慚而退斡里雅布請王婉容位帝姬與尼瑪哈次子作婦許之至燕山館于延夀寺帝自離青城頂青氊笠乗馬後有監車隨之自鄭門而北毎過一城輙掩面號泣至代工部員外郎滕茂實號泣迎謁茂實葢嘗副路允廸出使者尼瑪哈逼茂實易服茂實力拒之見者墮淚茂實請侍舊主俱行尼瑪哈不許帝遂從代渡太和嶺至雲中
  發明以者易詞也春秋之法凡書敗書滅書入而以其君歸為其服為臣僕故絶之也夫㓕人之國其罪大矣然宋二帝信讒棄禮恃和忘戰所謂國必自滅而後人滅之非滅之者獨有罪也國君造命不可委命者既以為有命而又貪生忍辱不死於社稷則是不知命矣書以二帝等北去罪二帝不能死位而與歸也雖欲曲為隠諱亦不可得已後之人主可不當知自强也哉廣義孟子曰生亦我所欲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義也義之有重於生也必矣且與其不義而生孰若以義而死何則欽宗包羞降敵不義也使其死社稷乃義焉當斡里雅布尼瑪哈二人圍城之日遣馮澥曹輔求成不許何㮚奉濟王相請平又不許欽宗當思曰若然則二人目中已無我宋而必欲降我乎我大宋天子安可屈辱夷人而遺萬年之臭哉即當潜遣黠使速詔康王大集勤王之師牽制於外内則激勸忠義誓以死守下詔曰冇主和議欲朕如金師者悉以叛逆從事如是則懷忠秉義者莫不脱潁而出向之畏懦者且將變而為勇敢孰肯伈伈俛俛而甘心降敵哉于時内有外援外有内應便當背城一戰幸而退敵宗社之福也不幸而敗亦惟盡吾之義焉耳不猶愈於忍耻偷生舉族降于夷人乎欽宗慮不出此而承羞千古徒起有識者不平之忿云
  金人圍中山○張邦昌號哲宗廢后孟氏曰宋太后吕好問謂邦昌曰相公欲真立邪抑姑塞敵意而徐為之圖也邦昌曰是何言也好問曰相公知中國人情所向乎特畏女真兵威爾女真既去能保如今日乎大元帥在外元祐皇后在内此殆天意盍亟還政可轉禍為福且省中非人臣所處宜寓直殿廬毋令衛士夾陛敵所遺袍帶非戎人在勿服車駕未還下文書不當稱聖㫖為今計者當迎元祐皇后請康王早正大位庶獲保全監察御史馬伸具書請邦昌速奉迎康王極陳逆順利害邦昌讀其書氣沮乃尊元祐皇后為宋太后迎居延福宫而遣人至濟州訪康王其太后䇿詒有曰尚念宋氏之初首崇西宫之禮蓋用太祖即位迎周太后入西宫故事識者有以覘邗昌之意非真為趙氏也
  發明邦昌之竊國固無足言者然自三月以前綱目皆書其官者明其猶為宋之臣子也至是始削去之而稱張邦昌自此以後皆若是矣其與王莾書法同
  廣義邦昌不死於金人立已之時今乃順衆情以迎康王可謂噬臍無及矣
  郭京伏誅
  京自京城走沿路稱撒豆成兵假幻惑衆至襄陽有衆三千餘屯洞山寺欲立宗室為帝錢葢王襄及張思正等止之不從㑹有自京城來者具説京誤國事思正囚京刺殺之
  發明考之分注京為張思正所殺綱目變文而曰伏誅者討亂賊也京以邪術誤國罪不容誅幸而思正獲之以典大辟此皆綱目之所喜者故書伏誅以正其罪茍生既免其刑誅死而不加貶絶何以為筆削權衡哉後之以邪術誤人國家者可以鑒矣
  五月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大赦改元
  吕好問謂邦昌曰天命人心皆歸康王相公先遣人推戴則功無在相公右者若撫機不發他人聲罪致討悔可追邪宗室子崧知淮寜府聞二帝北遷與江淮經制使翁彦國等誓衆登壇㰱血同奬王室康王遣使擢為大元帥府參議官子崧又移書訶斥邦昌使其反正並曉王時雍等辭指激切邦昌乃復遣謝充家往奉迎王時雍曰騎虎者勢不得下所宜熟慮他日噬臍悔無及矣徐秉哲從旁賛之邦昌不聼克家至濟州勸進王不許張俊曰大王皇帝親弟人心所歸當早正大位既而邦昌又遣蕭思愈等特書詣濟州自陳所以免循金人推戴者欲權宜一時以紓國難爾非敢有他也王復書與之而諭宗澤等以為邦昌受偽命之人義當誅討然慮事出權宜未可輕動合移師近都按甲觀變澤復書謂邦昌簒亂蹤跡已無可疑今二聖諸王悉渡河而北惟大王在濟天意可知宜亟行天討興復社稷不可不斷好問亦遣人來言大王不自立恐有不當立而立者邦昌又遣謝克家及王舅忠州防禦使韋淵奉大宋受命寳詣濟州復以手書號太后曰元祐皇后入居禁中垂(⿱𥫗亷)-- 簾聼政以俟復辟以馮澥為奉迎使邦昌自稱權尚書左僕射率百官勸進而退居於資善堂克家等至濟州王慟哭受之命克家還京辦儀物皇后命太常少卿汪藻草手書告中外俾王嗣統其畧曰歴年二百人不知兵傅序九君世無失徳雖舉族有北轅之釁而敷天同左袒之心乃眷賢王越居近服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兹乃天意夫豈人謀濟州父老詣軍門言州四旁望見城中火光屬天請王即皇帝位㑹宗澤及權應天府朱勝非來言南京藝祖興王之地取四方中漕運尤易王遂决意趨應天府既發濟州鄜延副總管劉光世自陜州來㑹王以光世為五軍都提舉西道都總管王襄宣撫司統制官韓世忠皆以師來㑹王至應天邦昌來見伏地慟哭請死王撫慰之王時雍等奉乗輿服御至羣臣勸進者益衆王命築壇於府門之左五月庚寅朔王登壇受命畢慟哭遥謝二帝遂即位于府治改元建炎大赦張邦昌及應干供奉金國之人一切不問惟蔡京童貫朱勔李彦孟昌齡梁師成譚慎子孫更不□叙是日元祐皇后在東京撤(⿱𥫗亷)-- 簾發明漢髙已平天下猶未正尊位必待諸侯力詣而後從之髙宗未能削平海内遽正尊位何哉創業之與中興固自不固當是時二帝既已北狩四方盗賊竊發者非一中外皇皇莫知所向髙宗茍不早正位號以繫人心則天下之望□矣是以書康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者深幸之也烏可以漢髙為比而擬議之哉其與光武昭烈晉元書法同
  廣義康王即位于應天出於衆心之願載其亦趙氏之碩果也惜乎中興之業偏安一隅惟延餘息而己竟不能如東漢之光復舊物可勝嘆哉
  遥上靖康帝尊號曰孝慈淵聖皇帝○以黄潜善為中書侍郎汪伯彦同知樞密院事
  廣義髙宗即位之初而用非其人則其初政葢可見矣
  ○尊哲宗廢后孟氏為元祐太后遥尊韋氏為宣和皇后遥立夫人邢氏為皇后○以張邦昌為太保封同安郡王五日一赴都堂參决大事
  帝問宰執何以處邦昌黄潜善等曰邦昌罪在不貸然為金人所脅今已自歸惟陛下所處帝曰朕欲馭以王爵異時金人有詞使邦昌以天下不忘本朝而歸寳避位之意告之故有是命尋詔邦昌宜如文彦博故事一月兩赴都堂參决大事又加太傅
  發明楊誠齋曰去小人當用果决謝安之於桓温初則伐其壁人之謀徐而寢其九錫之命强臣自斃而王室以寜亦屯之六二也雖然六二之邅如班如者其病於隂柔而無剛明之才耳舜之於四凶周公之於管蔡孔子之於少正夘何邅班之有哉夫邦昌僣逆法當誅討豈知姑息既行遂致天下怨憤綱目書以張邦昌為太保封同安郡王則其謬可知矣安有逆賊不討反加王爵果可以服天下乎髙宗謀國乖刺一至於此宋室雖欲恢復其可得哉綱日書此文無貶詞乃所以深貶之耳噫若髙宗者刑政倒施也已
  發明罪莫大於僣逆也高宗即位改元而不即奉行天討則國體之弱葢可見矣
  耿南仲免名李綱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
  綱再貶寜江金兵復至淵聖悟和議之非召綱為開封尹行次長沙被命即帥湖南勤王師入援未至而京城失守至是召拜右相趨赴行在所中丞顔岐奏曰張邦昌為金人所喜雖已為三公郡王宜更加同平章事増重其禮李綱為金人所惡雖已命相宜及其未至罷之章五上帝曰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所喜岐語塞而退岐又遣人封其章示綱覬沮其來右諫議大夫范宗尹論綱名浮于實有震主之威帝亦不聼汪伯彦黄潜善自謂有攀附之勞擬必為相及召綱于外二人不悦遂與綱忤綱行至太平上䟽曰興衰撥亂之主非英哲不足以當之英則用心剛足以蒞大事而不為小故之所揺哲則見善明足以任君子而不為小人之所間願陛下以漢之髙光唐之太宗國朝之藝祖太宗為法
  發明免南仲而相李綱則髙宗於君子小人之分亦明矣使其始終如一不惑羣議則何往而不為有宋撥亂反正之主哉掲而書之所以不沒其善也
  書法欽宗時李綱為羣小所沮抑即棄而不用故汴宋終底于滅亡髙宗即位召用李綱而羣小不能惑髙宗之明故能致其興復然則賢人君子之有益于人國也如此為人君者奚可不謹於任用哉
  遣馬忠等追擊金軍
  尼瑪哈等既去留萬户尼楚赫屯太原副統素赫屯真定羅索圍河中䝉克進㨿磁相渤海大托卜嘉圍河間帝命忠及忻州觀察使張換將所部合萬人自恩冀趨河間以襲之
  馮澥免以吕好問為尚書右丞
  元祐太后遣好問奉手書詣應天帝勞之曰宗廟獲全卿之力也除尚書右丞後李綱以羣臣在圍城中不能執節欲悉按其罪好問曰王業艱難政宜含垢繩以峻法懼者衆矣綱乃止
  書法好問雖賢嘗受張邦昌偽命觀其答李綱之言要亦為已之説耳君子奚可不慎終于始哉
  曹輔卒○置御營司
  時王淵楊惟忠以河北兵劉光世以陜西兵張俊苖傅以帥府及降盗兵皆在行朝不相統一乃置御營司主行幸總齊軍政命黄潜善兼御營使汪伯彦副之而以王淵為都統制劉光世提舉一行事務韓世忠為左軍統制張俊為前軍統制楊惟忠主管殿前公事
  竄李邦彦呉敏蔡懋李棁宇文虚中耿南仲鄭望之李鄴等于逺州
  論主和誤國割地罪也邦彦潯州敏栁州懋英州棁虚中南仲望之鄴廣南諸州
  追貶蔡確蔡卞邢恕等官
  詔以宣仁聖烈皇后保祐哲廟有大功而姦臣造言誣謗著於史牒令國史院據實修正播告天下於是蔡確蔡卞邢恕皆追貶之
  發明李邦彦等以主和誤國而竄逐蔡確等以誣謗宣仁而追貶此亦撥亂反正之宏綱也故備書予之
  簽書樞密院事張叔夜自殺于金軍
  叔夜既北遷道中惟時飲水義不食其粟至白溝御者曰過界河矣叔夜乃矍然起仰天大呼遂不復語明日扼吭而死何㮚孫傅後從淵聖帝至燕山亦相繼卒朝廷聞叔夜死贈開封儀同三司諡忠文吕中曰兵再犯闗勤王之師一無至者叔夜以孤軍入衛其忠已足稱及北遷之後不食其粟不入其境則始終之義無憾矣
  發明叔夜始終之義吕氏中論之詳矣故綱目特具其官以見其不失所守特書自殺以見其不辱其身當時俛首事敵者寜無愧乎
  金人䧟河中府及解絳慈隰諸州
  時馬忠張換追襲金人于河間黄潜善等復主和議請遣宣義郎傅雱為祈請使又令張邦昌作書貽二酋議仍用靖康誓書畫河為界且下令不得下赦文于河東北及河中府追襲兵詔屯大河之南應機進止至是羅索以重兵壓河中權府事郝仲連力戰外援不至度不能守先自殺其家人已而城䧟與其子致厚不屈而死
  廣義臣觀死節之臣而綱目無不予之金羅索以重兵壓境而郝仲連實得死節之宜綱目合書曰郝仲連死之今也不然豈仲連之死抑亦有可議者邪曰非也取璧於山索珠於海不無有所遺也綱目豈偏於善善者哉味乎分注其義得矣
  以宗澤知襄陽府
  澤見帝應天陳興復大計帝欲留澤黄潜善等沮之故出
  廣義黄潜善等即耿南仲之流也宗澤謁見高宗髙宗欲留而被其所沮其為中興之累也多矣
  安置監察御史張所于江州
  靖康中所以蠟書昌圍募河北兵士民得書喜曰朝廷棄我猶有一張察院能拔而用之應募者十七萬人由是所聲震河北帝即位遣所按視陵寢所還上言曰河東河北天下之根本昨者誤用姦臣之謀始割三鎮繼割兩河其民怨入骨髓至今無不扼掔若因而用之則可藉以守否則兩河兵民無不繫望陛下之事去矣且請帝亟還京城因具言有五利奉宗廟保陵寢一也慰安人心二也繫四海之望三也釋河北割地之疑四也早有定處而一意於邉防五也夫國之安危在乎兵之彊弱與將相之賢不肖而不在乎都之遷與不遷也誠使兵弱而將士不肖雖渡江而南安能自保帝欲以其事付所㑹所言黄潜善姦邪不可用恐害新政潜善引去帝留之乃罷所言職安置江州
  發明泰之九三曰無平不陂無往不復艱貞無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程頥子傳曰無常安平而不險陂者謂無常泰也無常往而不返者謂隂當復也平者陂往者復則為否矣當知天理之必然方泰之時不敢安逸常艱危其思慮正固其施為如是則可以無咎髙宗處艱難危懼之時正宜聼言求治之日則否可傾而泰可保也奈何寵信姦邪不從讜論是豈艱貞者乎前宗澤力陳興復大計見沮黄潜善而出守此張所以言事剴切見忤黄潜善而安置則罪之非公可見矣髙宗親履艱險尚忌忠直安能得無咎而有福哉此君子所以深為髙宗惜也直書于冊其義自見廣義抑觀張所所陳還京五利而不欲南渡者其識見髙逺自李綱宗澤而下皆莫能及實中興之良弼也列于方叔召虎鄧冦夫何愧哉惜乎髙宗志於茍安以紫奪朱以鄭亂雅扶隂抑陽非正是邪反罪所而用潜善卒至中興事業不能比跡周宣光武者厥亦有所自也
  金人䧟密單州○六月李綱至行在固辭相位不許綱至入見涕泗交集帝為動容因奏曰金人不道專以詐謀取勝中國不悟一切墮其計中頼天命未改陛下總師于外為天下所推戴内修外攘還二聖撫萬邦貴在陛下與宰相臣自視缺然不足以副委任且臣在道顔岐嘗封示論臣章謂臣為金所惡不當為相因力辭帝命岐奉祠併出范宗尹綱辭猶力帝曰朕知卿忠義智畧久矣其勿辭綱頓首泣謝且言昔唐明皇欲相姚崇崇以十事要説皆中一時之病今臣亦以十事仰于天聼陛下度其可行者賜之施行臣乃敢受命一曰議國是謂中國之御四夷能守而後可戰能戰而後可和而靖康之末皆失之今莫若先自治專以守為䇿俟吾政事修士氣振然後可議大舉二曰議廵幸謂車駕不可不一至京師見宗廟以慰都人之心度未可居則為廵幸之計天下形勢長安為上襄陽次之建康又次之皆當詔有司預為之備三曰議赦令謂祖宗登極赦令皆有常式前日赦書乃以張邦昌偽赦為法如赦惡逆及罪廢官盡復官職皆不可行宜悉改正四曰議僣□謂張邦昌為國大臣不能臨難死節而挾金人之勢易姓改號宜正典刑垂戒萬世五曰議偽命謂國家更大變鮮有仗節死義之士而受偽官者不可勝數若肅宗平賊汚偽命者以六等定罪宜倣之以厲士風六曰議戰謂軍政久廢士氣怯惰宜一新紀律信賞必罰以作其氣七曰議守謂敵情狡獪勢必復來宜於沿河江淮措置控禦以扼其衝八曰議本政謂政出多門綱紀紊亂宜一歸之中書則朝廷尊九曰議久任謂靖康間進退大臣太速功効蔑著宜慎擇而久任之以責成功十曰議修徳謂上始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儉以副四海之望而致中興翌日班綱議于朝惟僣逆偽命二事留中不出
  發明書固辭相位所以予其能讓也書不許所以予其專任也柔而不能斷此髙宗之大𡚁也李綱條上十事極論其失固請避位可謂得大臣之體矣故書以予之與唐書韋處厚請避位不許同義
  廣義分注載李綱以十事進髙宗自比姚崇何其偉哉史稱姚崇宋璟為開元賢相而璟之剛直又過於崇觀夫綱之節操乃知其為宋璟之流非崇之所及也况當南渡之時顛沛流離㡬潤金人之吻又非𤣥宗平内難之比綱於此時一有忠悃之謀即為姦佞所沮卒致君臣之好不終觀此則知其事又難於璟也多矣
  以黄潜善為門下侍郎○安置張邦昌于潭州貶放其黨有差
  李綱以僣逆偽命二事留中言于帝曰二事乃今日刑政之大者邦昌當道君朝在政府者十年淵聖即位首擢為相方國家禍難金人為異姓之謀邦昌如能以死守節推明天下戴宋之意以感動其心敵人未必不悔禍而存趙氏而邦昌方以為得計偃然正位號處宫禁擅降偽詔以止四方勤王之師及知天下之不與乃不得已請元祐太后垂簾聼政而議奉迎邦昌僣逆始末如此而議者不同臣請以春秋之法斷之夫春秋之法人臣無將將則必誅趙盾不討賊則書以弑君今邦昌已僣位號敵退而止勤王之師非特將與不討賊而已劉盆子以漢宗室為赤眉所立其後以十萬衆降光武但待之以不死邦昌以臣易君罪大於盆子不得已而自歸朝廷既不正其罪又尊崇之此何理也陛下欲建中興之業而尊崇僣逆之臣以示四方其誰不解體又偽命臣僚一切置而不問何以勵天下士大夫之節時執政中有議不同者帝召黄潜善等語之潜善主邦昌甚力帝顧吕好問曰卿昨在圍城中知其故以為何如好問附潜善持兩端綱言邦昌僣逆豈可留之朝廷使道路指日曰此亦一天子哉因泣拜曰陛下必欲用邦昌第罷臣帝頗感動汪伯彦乃曰李綱氣直臣等所不及帝乃出綱奏責授邦昌昭化軍節度副使潭州安置并安置王時雍徐秉哲呉幵莫儔李擢孫覿于髙梅永全栁歸州而顔愽文王紹以下論罪有差發明按宋書張邦昌與金人私通立為楚帝則邦昌之罪大也然郭京之死雖不明其罪猶能為張思政殺之故綱目亦得以正其伏誅之名至於邦昌乃隂謀僣立之而又不正典刑故綱目書安置若無罪焉者以著宋人不能明行天討之失也夫重莫重於僣逆宋人且不能明之他何所望哉
  廣義甚哉李僕射之剛正也觀其直言讜論不惟感動其君又能懾服姦議之心至今凛凛猶有生意使潜善伯彦之徒因李公之孤忠勁節率屬奉公而賛裏玉成其美始終不渝此志如周易否之初六抜芽茹以其彚征吉亨則宋國可謂有人矣其於恢復也何有夫何潜善等志不侔前惟務引君於退怯卒致髙宗中興之業弗充全美而寄生於一隅誰之過也
  贈李若水霍安國劉韐官詔諸路訪死節之臣以聞李綱言近世士大夫寡亷耻不知君臣之義靖康之禍能仗節死義者在内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國願加贈䘏帝從其請遂贈若水觀文殿學士諡忠愍安國延康殿學士韐資政殿學士仍詔有死節者諸路詢訪以聞
  發明李若水等或特立不屈或梃然不臣從容就死僅若毫芒然而節義之道風化所關固非等閑比也至是書贈其官訪其名者所以見當時褒崇之典表其死節之烈為後勸也廣義嗚呼事莫大乎死義也况死君臣之大倫乎髙宗初政首用李僕射之言而褒贈死節之臣是誠激勸人心而為當時之急務大書于冊美自見矣
  以李綱兼御營使
  綱既受命拜謝有㫖兼克御營使入對言曰今國勢不逮靖康間逺甚然而可為者陛下英斷于上羣臣輯睦于下庻幾中興可圖然非有規模而知先後緩急之序則不能以成功夫外禦强敵内銷盗賊修軍
  政變士風裕邦財寛民力改𡚁法省冗官誠號令以感人心信賞罰以作士氣擇帥臣以任方面選監司郡守以奉行新政俟吾所以自治者政事已修然後可以問罪金人迎還二聖此謂規模也至於當急而先者則在於料理河北河東葢兩路國之屛蔽料理稍就然後中原可保而東南可安今河東所失者恒代太原澤潞汾晉河北所失者真定懐衞濬其餘諸郡皆為朝廷守兩路士民兵將皆推豪傑以為首領多者數萬少者不下萬人朝廷不因此時置司遣使以大慰撫之分兵以援其危急臣恐糧盡力疲坐受金人之困雖懐忠義之心危廹無告必且憤怨朝廷金人因得撫而用之皆精兵也莫若於河北置招撫司河東置經制司擇有材畧者為之使宣諭天子恩徳所以不忍棄兩河於敵國之意有能全一州復一郡者以為節度防禦團練使如唐之方鎮使自為守非惟絶其從敵之心又可資其禦敵之力使朝廷永無北顧之憂最今日之先務也帝善其言問誰可任者綱薦張所傅亮亮西人習古兵法綱與語謂可為大將因奏用之綱又立軍法五人為伍伍長以牌書同伍四人姓名二十五人為甲甲正以牌書伍長五人姓名百人為隊隊將以牌書甲正四人姓名五百人為部部將以牌書隊將正副十人姓名二千五百人為軍統制官以牌書部長正副十人姓名命招置新軍及御營司兵以此法團結及詔陜西山東諸路帥臣並依此法互相應援有所呼召使令按牌以遣
  子旉生大赦
  皇子生故事當肆赦李綱言陛下登極曠蕩之恩獨遺河北河東及勤王之師夫兩河為朝廷堅守而赦令不及人皆謂己棄之何以慰忠臣義士之心勤王之師在道路半年擐甲荷戈冒犯霜露雖未效用亦已勞矣加以疾病死七恩恤不及後有急難何以使人願因今赦廣示徳意帝從之於是人情翕然間有以㨗書至者金人圍守諸郡之兵往往引去
  發明按胡𫝊曰嫡冢始生即書于䇿與子之法也綱目書子旉生所以明與子之法正國家之本防後世配嫡争正之事垂訓之義大矣其不曰太子何也天下無生而貴者必待長而冊立然後為太子綱目取法春秋故其書法與丁夘子同生同意然曰大赦者又以譏宋人數赦之𡚁耳一年之間兩赦天下法度縱弛為何如哉是以我朝制度未嘗輕赦所以超越前古卓冠百王也歟廣義特書曰王子旉生者重國本也
  還元祐黨籍及元符上書人官爵○以汪伯彦知樞密院事○遣宣義郎傅雱使金軍通問二帝
  初黄潜善白遣雱為祈請使又遣太常少卿周望為通問使俱未行李綱上言堯舜之道孝弟而已今日之事正當枕戈嘗膽内修外攘使刑政修而中國彊則二帝不俟迎請而自歸不然雖冠葢相望卑辭厚禮恐亦無益今所遣使但當奉表通問致思慕之意可也帝從之遂命綱草表付雱以往且致書于尼瑪哈
  廣義觀李僕射黄潜善立遣使之名則二人之剛正怯懦可知矣向使高宗用李公剛正之言舎潜善怯懦之志則中興之業必不止此惜乎髙宗不能知人而昧於國論之是非適足以滋長敵人之慾可勝歎哉
  立沿河江淮帥府
  從李綱請也凡十九府要郡三十九次要郡三十八帥府兼都總管守臣兼鈐轄都監總制軍九十六萬七千五百人别置水軍七十七將造舟江淮諸州
  以張慤同知樞密院事兼提舉户部財用
  初慤為計度都轉運使帝為大元帥募諸道兵勤王慤飛輓踵道建議印給鹽鈔以便商旅不閲旬得緡錢五十萬以佐軍帝即位以為戸部尚書至是除同知樞密院事兼提舉户部財用慤建言三河之民怨敵深入骨髓恨不殱殄其類以報國家之仇請因唐人澤潞步兵雄邉子弟遺意募民聨以什伍而寓兵
  於農使合力抗敵謂之廵社其法五人為甲五甲為隊五隊為部五部為社皆有長五社為一都社有正副二都社有都副總首甲長以上免身役所結五百人以上借補官有差有功或藝彊及都總首滿二年無過者並補正官論者以其法精詳前此言民兵者皆莫之及詔集為書行之𨽻安撫司
  吕好問罷知宣州
  侍御史王賓諭好問嘗汚偽命不可立新朝帝曰邦昌僣號之初好問募人賫帛書道京師内外之事金人甫退又遣人勸進考其心迹非他人比好問自慙力求去且言邦昌僣號之時臣若閉門潔身實不為難徒以世被國恩所以受賢者之責冒圍賫書於陛下䟽入除資政殿學士知宣州以恩封東萊郡侯發明不曰罷吕好問而曰吕好問罷知宣州何也葢好問嘗污偽命不為無罪故以自罷為文若曰宋非能罷而好問自罷之云爾然何以不書罪好問身居朝列職任清顯一旦罷黜盡削其官已足以見惡之之意矣何待書罪而後見乎
  以宗澤為東京留守澤累表請帝還京師不報
  澤在襄陽問黄潜善復倡和議上䟽曰自金人再至朝廷未嘗命一將出一師但聞姦邪之人朝進一言以告和暮入一説以乞盟終至二聖北遷宗社蒙耻臣意陛下赫然震怒大明黜陟以再造王室今即位四十日矣未聞有大號令但見刑部指揮云不得謄布赦文於河之東西陜之蒲解是裭天下忠義之氣而自絶其民也臣雖駑怯當躬冐矢石為諸將先得捐軀報國恩足矣帝覽其言而壯之及聞封府尹闕李綱言綏復舊都非澤不可乃以為東京留守知開封府時敵騎留屯河上金鼓之聲日夕相聞而京城樓櫓盡廢兵民雜居盗賊縱横人情洶洶澤烕望素著既至首捕誅舎賊者數人下令曰為盗者贓無輕重悉從軍法由是盗賊屛息因撫循軍民修治樓櫓屢出師以挫敵上䟽請帝還京師俄有詔荆襄江淮悉備廵幸澤又上䟽言開封物價市肆漸同平時將士農民商旅士大夫之懐忠義者莫不願陛下亟歸京師以慰人心其倡為異議者不過如張邦昌軰隂與金人為地耳既而金人遣使以使偽楚為名至開封澤拘其人乞斬之有詔延置别舘澤奏曰金人假使偽楚來覘虚實臣愚乞斬之以破其姦而陛下惑於人言優加禮遇臣愚不敢奉詔以彰國弱帝乃手札諭澤竟縱遣之真定懐衞間敵兵甚盛方密修戰具為入攻之計澤以為憂乃渡河約諸將共議事宜以圖收復而於京城四壁各置使以領招集之兵造戰車千二百乘又據形勢立堅壁二十四所於城外沿河鱗次為連珠砦連結河東河北山水砦忠義民兵於是陜西京東西諸路人馬咸願聼澤節制澤又開五丈河以通西北商旅守禦之具既備累表請帝還京而帝用黄潜善計决意幸東南不報秉義郎岳飛犯法將刑澤一見竒之曰將材也㑹金人攻汜水以五百騎授飛使立功贖罪飛大敗金人而還陛飛為統制而謂之曰爾智勇材藝古良將不能遇然好野戰非萬全計因授飛陣圖飛曰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澤是其言飛由此知名發明嗚呼宋金世讐其勢不俱生强弱異形其勢不兩立况退避之與進取其義有二進則示之以强可以作士氣可以固民心可以保宗社可以雪讐耻退則示之以弱士氣日沮民心日離宗社日墟讐耻日忘是以進有功而退無功也齊人曰雖有智慧不如乗勢魏徴曰千載休期時難再得髙宗身負大讐不思報復茍延嵗月坐失事機雖宗澤累請還京終弗能悟其亦中人以下之資乎是故觀宗澤之請不行則知其失中原之漸觀髙宗之意不允則知其無父母之心此綱目書法之深意觀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
  廣義甚哉髙宗之怯懦也既有宗澤忠勇智畧之將即當委心聼順一以中興之事付之不容姦佞之讒沮可也今宗澤累表請還京師而髙宗卒用黄潜善計决意幸東南而不報者何耶葢髙宗素怯懦者也使其如殷武丁周宣王漢光武唐徳宗之剛明果㫁一得澤䟽則必赫然震怒大肆義理之勇以雪父兄之耻臣知宋室金甌既缺而復完葢有不難者矣惟其怯懦之志素與潜善等合由是一得其䇿如魚投水若於宗澤剛正之謀則方底而圓葢矣雖然澤之忠於髙宗固無忝於傅説召虎鄧耿李晟諸賢而髙宗無志恢復則有愧於武丁周宣光武徳宗也噫古之君有務偷安之計而忘父兄之讐者其惟宋之焉宗乎
  金斡里雅布卒
  斡里雅布聞帝即位議歸上皇講好尼瑪哈未之許㑹其死事遂中輟葢尼瑪哈專權烏竒邁不能令守虚位而已
  發明前阿古逹書之曰死此其臣也何以卒書考之分注斡里雅布聞帝即位議歸上皇講好故不念其用兵殘虐而遂進焉此綱目樂與人為善之深意
  詔諸路募兵買馬勸民出財
  李綱言熈豐間内外禁旅五十九萬今禁旅單弱何以捍强敵而鎮四方莫若取財于東南募師于西北若得數十萬付諸將以時練之不久皆成精兵此最為急務於是詔陜西河北京東西路募兵十萬更畨入衞河北西路括買官民馬勸民出財助國綱又言步不足以勝騎騎不足以勝車請以戰車之制頒于京東西路使製造而教習之
  發明募兵買馬勸民出財此固救時之急務也書之於䇿足以志其興衰撥亂之一念耳又豈若窮兵黷武征伐四夷者比哉
  以張所為河北招撫使
  賜内府錢百萬緡給空名告身千餘道以京西卒三千自衛將佐官屬許自辟置一切以便宜從事所入對條上利害且乞置司北京俟措置有緒乃渡河河北轉運副使張益謙附黄潜善意奏招撫司之擾且言自置司河北盗賊愈熾李綱言張所尚留京師益謙何以知其擾河北民無所歸聚而為盗豈由置司益諫非理沮抑如此必有使之者上乃命益謙分析命下樞密院汪伯彦猶用其奏語貴招撫司綱與伯彦力爭伯彦語塞所招徠豪傑擢王彦為都統制時岳飛上書言勤王之師日集宜乗敵怠而擊之黄潜善汪伯彦軰不能承聖意恢復奉車駕日益南恐不足繫中原之望願陛下乗敵穴未固親率六軍北渡則將士作氣中原可復坐越職言事奪官歸詣所所以飛為中軍統領問之曰爾能敵幾何飛曰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謀欒枝曵柴以敗荆莫敖采樵以致絞皆謀定也所矍然曰君殆非行伍中人飛因説所曰國家都汴恃河北以為固茍馮據要衝峙列重鎮一城受圍則諸城或撓或救金人不能窺河南而京師根本之地固矣拓撫誠能提兵壓境飛唯命是從所大喜借補飛武經郎
  秋七月以王𤫙為河東經制使傅亮副之
  又以錢葢為陜西經制使
  以許翰為尚書右丞○右諫議大夫宋齊愈以罪棄市齊愈附黄潜善汪伯彦上䟽論李綱募兵買馬栝財三事之非不報章擬再上其鄉人嗛齊愈者竊其草示綱時方論僣逆附偽之罪而齊愈實書邦昌姓名以示衆者於是逮齊愈于獄齊愈不承獄吏曰汪尚書軰所坐不輕然但遷嶺南爾齊愈引伏遂命戮於東市
  發明齊愈之死罪當死也北亦可謂之殺諫臣乎曰非也齊愈附㑹時宰謀䧟忠賢則失諫臣之職矣然則何以書官曰書其官所以貶之也齊愈身為諫議乃朋比姦邪故書官以重其罪使之有愧於是官耳然則何以知之以其書有罪棄市而知之也使其以諌死職則當以殺書之矣故曰齊愈之死罪當死也其與唐書賜諫議大夫呉通𤣥死同意
  廣義齊愈阿附小人也豈可使其處諌垣而定國論哉綱目於宋齊愈書其官者以見髙宗任非其人也書以罪棄市者以見髙宗殺之當也此綱目書法之公也
  以范致虚知鄧州
  李綱嘗言車駕廵幸之所關中為上襄陽次之建康為下陛下縱未能行上䇿猶當且適襄鄧示不忘故都以繫天下之心不然中原非復我有車駕還闕無期矣帝乃諭兩京以還都之意讀者感泣既而有詔欲幸東南避敵立極言其不可且曰自古中興之主起於西北則足以據中原而有東南起於東南則不能復中原而有西北葢天下精兵健馬皆在西北若委中原而棄之豈惟金人將乗間以擾内地盗賊亦將蠭起為亂跨州連邑陛下雖欲還闕不可得矣况欲治兵勝敵以歸二聖哉夫南陽光武之所興有髙山峻嶺可以控扼有寛城平野可以屯兵西隣關陜可以召將士東達江淮可以運榖粟南通荆湖巴蜀可以取財貨北距三都可以遣救援蹔議駐蹕乃還汴都䇿無出於此者今乗舟順流而適東南固甚安便第恐一失中原則東南不能必其無事雖欲退保一隅不可得也况嘗降詔許留中原人心悦服奈何詔墨未乾遽失大信帝乃許幸南陽以范致虚知鄧州修城池繕宫室輸錢榖以實之而汪伯彦黄潜善隂主揚州之議或謂綱曰外論洶洶咸謂東幸已决綱曰國之存亡於是焉分吾當以去就爭之元祐太后如揚州
  帝從汪伯彦黄潜善言將幸揚州以避敵詔副都指揮使郭仲荀奉太后先行六宫及衛士家屬皆從遣
  使詣汴京迎奉太廟神主赴行在
  罷四道都總管○閤門宣賛舎人曹勛以上皇手書至自金
  上皇在燕山謂閤門宣賛舎人管斡龍徳宫曹勛曰我夢四日並出此中原争立之象不知中原之民尚肯推戴康王否因出御衣絹半臂親書其領中曰便可即真來救父母又諭勛曰如見康王第言有清中原之䇿悉舉行之毋以我為念又言藝祖有舊約藏之太廟不殺大臣及言官事違者不祥康王夫人邢氏聞勛南還亦脱所御金環使内侍付勛曰幸為我白大王願如此環得早相見也勛遂間行至南京以御衣進帝泣以示輔臣勛因建議募死士入海至金東境奉上皇由海道歸執政難之出勛于外發明手書至自金㣲之㣲者何以書重人倫也葢人倫之重者莫重於父母兄弟妻子宗族然上皇乃髙宗之父韋妃乃髙宗之母欽宗乃髙宗之兄肅王乃髙宗之弟邢氏乃髙宗之妻其餘宗放不可稱紀則是父母兄弟妻子宗族皆䧟異域定省曠而音問踈天下之讐莫大於是髙宗前為元帥而不能解父母之危今為天子而不能雪戴天之耻於心寜無愧作乎茍有人心者必振作奮迅以雪仇耻而救君父何必手書之至叮嚀告戒然後動於中哉况復因循茍且屈已請和若髙宗者誠無足與論人倫之道矣韓事直書其義自見
  廣義分注載徽宗手書寄髙宗悲哀之言及夫人邢氏思念之切讀史者至此毎為宋之不乎髙宗若能以志帥氣盍聼李綱宗澤張所岳飛之謀誓復不共戴天之讐不獻金俘于太廟不已也今乃不此之務而徒效區區兒女子之態其志不亦卑乎詩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此之謂矣
  盗史斌僣號于興州○命都綂制王淵等分討江淮羣盗
  自宣和末羣盗蠭起至是祝靖薛廣党忠閻僅王存之徒皆招安赴行在李綱言今日正當因其力而用之如銅馬綠林黄巾之比然不移其部曲則易叛而徙之則致疑正當以術制之使由而不知乃命御營司分揀凡潰兵願歸營與良農願歸業者皆聼所發至數萬其他以新法團結分𨽻諸將由是無叛去者獨淮寜之杜用山東之李昱河北之丁順皆擁兵數萬而拱單州皆有潰卒數千為亂綱以招安則彼無畏憚勢難遽平乃白遣淵與韓世中劉光世張俊分討之既而光世遣部將擊李昱斬之淵殺杜用丁順赴河北招討司自效盗益哀
  八月杭州軍亂
  軍校陳通作亂執帥臣葉夢得殺轉運判官呉助等尋詔王淵兼領杭州别置盗賊使以討之
  以李綱黄潜善為尚書左右僕射兼門下中書侍郎綱嘗侍帝論及靖康時事帝曰淵聖勤於政事省覽章奏至終夜不寐然卒至播遷何也綱對曰人主之職在知人進君子退小人則大功可成否則衡石程書無益也因勉帝以明恕盡人言恭儉足國用英果斷大事帝嘉納之綱所論諌其言切直帝初無不容納至是惑於黄潜善汪伯彦之言常留中不報吕中曰自綱之入相也以英哲全徳勉人主以修政攘夷為己任抗忠數䟽中時膏肓和守之議决而國是明僣逆之罪正而士氣作幸都之謀定而人心安他如修軍政變士風定經制改弊法招兵買馬分布要害遣張所招撫河北王𤫙經制河東宗澤留守京城西顧關陜南葺樊鄧且將益據形便以為必守中原之計朱子謂李綱入來方成朝廷者正謂此也
  發明書以李綱黄潜善為左右僕射所以志君子小人之並相也其道不同不相為謀之意可見矣髙宗用人如此何以中興社稷乎吁
  廣義大抵剛明之君必專於任賢始終不渝否則必為讒間所惑者多矣故周公戒成王曰相我受民和我庶獄庻慎時則勿有間之又曰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葢言小人用則君子退理必然矣且君子小人之進退猶隂陽之升降君子陽類小人隂類用君子則升其國於昌明用小人則降其國於晻昧是以苻堅用王猛而殺樊世秦以之興先主用孔明而拒張飛蜀以之帝凡若此者是皆用君子去小人而升其國於昌明者也宋之髙宗則不然矣其於潜善伯彦等姦言諛説則用之猶恐不及若於李綱軰之忠言讜論毎牴牾而不暇借曰用之猶勉强也故終不得成其志而國事日非焉此則用小人去君子而降其國於晻昧者然也噫君子小人能興亡人之家國也如此君人者奚可不謹其所與哉
  更號元祐太后曰隆祐太后
  尚書省言元字犯后祖諱請易以所居宫名從之
  廣義孟軻氏曰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且元祐者哲宗之年號也今以元字犯后祖諱而更之是嫌於后祖之諱也且后祖之諱臣也卑也哲宗年號君也尊也况二名不徧諱邪方是時也得脱虎口而即位南京亦云幸矣正當親賢人而圖恢復急先務以堅守備不此之思而為其所不當為則髙宗之初志可見矣
  召河東經制副使傅亮還行在罷李綱提舉洞霄宫傅亮軍行十餘日黄潜善等以為逗遛令東京留守宗澤節制亮軍即日渡河亮言措置未就而渡河恐誤國事李綱為之請潜善等不以為然綱言招撫經制二司臣所建明而張所傅亮又臣所薦用今黄潜善汪伯彦沮所亮所以沮臣臣毎覽靖康大臣不和之失事未嘗不與潜善伯彦議而後行而二人設心如此願陛下虚心觀之既而召亮赴行在綱言聖意必欲罷亮乞付黄潜善施行臣得乞身歸田里綱退而亮竟罷綱乃再䟽求去帝曰卿所争細事胡乃爾綱言方今人材將帥為急恐非小事臣昨議遷幸與潜善伯彦異宜為所嫉然臣東南人豈不願陛下東下為安使哉顧一去中原後患有不可勝言者願陛下以宗社為心以生靈為意以二聖未還為念勿以臣去而改其議臣雖去左右不敢一日忘陛下泣辭而退或曰公决於進退於義得矣如讒者何綱曰吾知盡事君之道不可則全進退之節患禍非所恤也㑹侍御史張浚劾綱以私意殺宋齊愈且論其買馬招軍之罪潜善伯彦等復力排綱請帝去之遂罷綱為觀文殿大學士浚論綱不已乃落職止提舉洞霄宫凡在相位七十七日綱罷而招撫經制司廢車駕遂東幸兩河郡縣相繼淪䧟凡綱所規畫軍民之政一切廢罷金兵益熾□輔殘毁而中原盗賊蠭起矣胡一桂曰李綱為相朝綱兵防皆已振整方七十餘日為汪黄所讒張浚所論而罷汪黄不足責矣浚乃如是深可惜也
  發明人君為治莫大乎别邪正邪正别然後可以言治邪正不别天下不可得而治也是故惡是而非者惡紫之奪朱也惡莠之亂苖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又曰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滛佞人殆宋室屢為小人所誤乃髙宗之所目擊者當是之時用君子斥小人求正道逺邪滛常恐不及夫何專任汪黄疑貳李綱是豈中興之良䇿乎矧髙宗既承上皇即真來救之言誠宜惕然警省克復舊物可也今乃使一君子任事而又使兩小人參之則是小人衆而君子獨曷克濟哉召傅亮而罷李綱其不足與有為明矣綱目書此所以譏其闇弱不明之失爾
  廣義嗚呼李僕射之忠可謂通天地貫日月質鬼神者也况其才識髙明志節堅貞而學問優長使其遇主于巷而得行其道是即伊傅周召之徒何古人多讓哉髙宗惑于讒間而罷之無乃自絶于賢乎厥後僅得寄命一隅而不能光復舊物者正坐此也
  殺太學生陳東布衣歐陽澈
  東自丹陽召至未得對㑹李網罷乃上書乞留綱而罷黄潜善汪伯彦不報又上䟽請帝親征以還二聖治諸將不進兵之罪以作士氣車駕宜還京師勿幸金陵又不報潜善掲示綱請幸金陵舊奏東言綱在途中不知事體宜以後説為正必逺罷潜善軰㑹撫州布衣歐陽澈徒走詣行在伏闕上書極詆用事大臣潜善遽以語激怒帝言若不亟誅將復鼓衆伏闕書獨下潜善所府尹孟庾召東議事東請食而行手書區處家事字書如平時已乃授其從者曰我死爾歸致此于吾親食已如厠吏有難色東笑曰我陳東也畏死即不敢言已言肯逃死乎吏曰吾亦知公安敢相廹頃之東具冠帶出别同邸乃與澈同斬于市四明李猷贖屍瘞之東初未識綱特以國故為之死識與不識皆為流涕
  發明宋自太祖以來諫臣之貶竄罷黜者多矣然未聞有殺之者言事之人不聼則已殺之何為髙宗初登大寳天下尚未底寜亦可少知自警而乃殺諫臣此正如垂絶之人而復投以酖毒未有不亟亡者雖然東澈一為儒者一為布衣無官守言責之寄其所論列不過好善惡惡云爾昌為殺之葢東澈之死乃出於汪黄之手綱目槩而書之何耶夫人君廣開四聰明見萬里今乃使言事之臣為姦徒誣殺而不知則亦可謂不君之甚矣書法如此是亦君為元首之義也夫豈過哉廣義嗚呼陳東可謂從容就義者也非其平昔涵養有素見道之明者能之乎語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若陳東者是誠不負聖人之訓者也至若澈一布衣耳有位者果何心哉
  許翰罷
  李綱罷翰言綱忠義英發舎之無以佐中興今罷綱臣留無益力求去帝不許及陳東見殺翰謂所親曰吾與東皆争李綱者東戮于市吾在廟堂可乎乃為東澈著哀辭而入上章求罷遂以資政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宫
  封子旉為魏國公○安置河北招撫使張所于嶺南廣義張所者李綱宗澤之軰不可去者也於不可去而去之則亦無所不去矣噫髙宗播遷不已而尤無人乎其側是猶滅燭夜行而求其不仆者臣未之信也
  ○都綂制王彦等渡河敗金人于新鄉進次太行金人圍之彦兵潰走保共城
  彦率岳飛等十一將部七千人渡河至新鄉金兵盛彦不敢進飛獨引所部鏖戰奪其纛而舞諸軍爭奮遂復新鄉明日戰于侯兆川飛身被十餘創士皆死戰又敗之㑹食盡詣彦壁乞糧彦不許飛乃引兵益北與金人戰于太行山擒其將托卜伊勒呼數日又與敵遇飛單騎持丈八鐵鎗刺殺其將黒風大王金人敗走飛知彦不悦已遂率所部復歸宗澤澤復以為綂制彦以屢勝因𫝊檄州郡金人以為大軍至率騎數萬薄彦壘圍之數匝彦以衆寡不敵潰圍出走諸將敗去彦獨保共城西山遣腹心結兩河豪傑圖再舉金人購求彦急彦慮變夜寢屢遷其部曲覺之相率刺而作赤心報國誓殺金賊八字以示無他意彦益感厲撫愛士卒與同甘苦未幾兩河響應忠義民兵首領𫝊選孟徳劉澤焦文通等皆附之衆十餘萬綿亘數百里皆受彦約束金人患之召其首領俾以大兵破彦壘首領跪而泣曰王都綂砦堅如鐵石未易圖也金人乃間遣騎兵撓彦糧道彦勒兵待之斬獲甚衆
  發明金人戎馬之跡布滿畿甸誠宋朝之所薄伐者茍臣子能知大義率衆攘擊綱目之所必予也王彦率十一之戰將部七千之雄兵併力過河大敗金師其狥國之心誠矣奈何既至太行金人圍困不能效死拒敵而乃潰圍逃奔又豈純乎義者哉此綱目始焉喜之終焉惜之予而未盡予之詞耳
  盗趙萬䧟常州鎮江府
  萬襲常州執守臣何衮縱兵大掠遂犯鎮江知府趙子崧遁保𤓰洲
  張邦昌伏誅
  初邦昌僣居禁中華國靖恭夫人李氏數以果實奉邦昌邦昌亦厚答之一夕邦昌被酒李氏擁之曰大家事已至此尚何言因以赭色半臂加邦昌身掖入福寜殿夜飾養女陳氏以進及邦昌還東府李氏私送之語斥乗輿至是事聞下李氏于獄詞伏詔馬伸如潭數邦昌之罪賜死併誅王時雍等發明邦昌之罪固無足言者然分注猶以賜死為文綱目變文而正以伏誅之名者葢邦昌僣偽之徒乃宋之亂賊亂臣賊子不討則無以懲後而接迹於天下矣綱目誅亂討逆之書而邦昌之徒實所不赦此可見其扙天理遏人欲正名分植綱常而為萬世亂賊之戒其㫖嚴哉故曰綱目成而亂臣賊子懼
  廣義綱目於邦昌去其官而書伏誅者正天討也
  金盡䧟河北州郡
  金棟摩䧟河間府雄州達蘭䧟祁保州永寜順安軍惟慶源府邢洺冀磁相州久之乃䧟
  冬十月帝如揚州
  先是黄潜善汪伯彦力主幸東南㑹金人攻河陽汜水軍許景衡亦言建康天險可據帝從之詔淮浙沿海諸州増修城壁招訓民兵以備海道又命揚州守臣吕頥浩繕修城池至是諜者言金人欲犯江浙詔蹔駐淮甸捍禦稍定即還京闕有敢妄議惑衆沮廵幸者許告而罪之不告者斬宗澤上䟽諌曰京師天下腹心不可棄也昔景徳間契丹冦澶淵王欽若江南人勸幸金陵陳堯叟閬中人勸幸成都惟冦凖毅然請親征卒用成功因條上五事其一言黄潜善汪伯彦贊南幸之非澤前後建議輒為汪黄所抑二人毎見澤奏至皆笑以為狂於是帝决意幸揚州十月朔帝登舟時兩河雖多䧟於金而其民懐朝廷恩所在結為紅巾出攻城邑皆用建炎年號金人稍稍引去及聞帝南幸無不解體澤復上䟽言欲遣閭勍王彦各䋁大軍盡平賊壘望陛下早還京闕臣之此舉可保萬全或姦謀蔽欺未即還闕願陛下從臣措□勿使姦臣沮抑以誤社稷大計陳師鞠旅盡掃胡塵然後奉迎鑾輿還京以塞姦臣之口以快天下之心帝優詔答之
  廣義大易益之六四曰利用為依遷固葢言國阨播遷之季貴因不失其親如周遷依晉邢遷依齊許遷依楚是也今髙宗雖廹于强冦内有李綱運籌帷幄許翰裁决論國外有宗澤岳飛之捍邉破敵而又有張所之設謀措置遺民之懷恩不叛則髙宗之國内有所恃外有所依雖不遷可也然豈特不遷而已哉且其復還舊物葢有不難者矣惟其不以謀臣策士是用而反惑于姦邪懦怯之謀甘於奉頭鼠竄卒使趙宋國祚迤邐而南不復可振哀哉
  王淵誘趙萬誅之○十一月竄李綱于鄂州
  尋貴授單州團練使安置于萬安軍
  發明李綱為姦諛所忌不容於朝既已罷官屢遭貶竄謂之何哉是時髙宗感於汪黄之邪説所為若此比事觀之其失自見
  廣義此黄汪恐沮幸東南之謀也
  盗張遇䧟池州
  遇本真定軍校聚衆為盗自淮西渡江水陸並進至是犯池州入城縱掠驅强壯以益其軍
  遣朝奉郎王倫使金
  倫旦之族孫也家貧無行為任俠往來京洛間數犯法幸免至是選能專對者使金問二帝起居乃假倫刑部侍郎充大金通問使閤門舎人朱弁副之至雲中見尼瑪哈議事時金方大舉南下倫邀説百端尼瑪哈不聼使就館守之以兵○先是淵聖自雲中徙燕山始與太上皇相見居于愍忠寺至是並遷于霫郡霫古溪國也在燕山北千里既至居于相府院嗣濮王仲理等千八百人尚在燕金人計口給糧監視嚴密死者甚衆
  以張慤為中書侍郎顔岐許景衡為尚書左右丞郭三益同知樞密院事○知密州趙野棄城走為其下所殺野見山東盗賊充斥帝如淮甸乃携其家棄城走軍校杜彦等乗間作亂自為知州遣人追野殺之發明走者匹夫之行賤之也司馬公光曰忠臣憂公如家見危致命乃其職耳葢守君之城者當以城為存亡不可遽懐疑貳趙野既知密州有民人焉有社稷焉雖盗賊充斥當隨宜撫定必不得已死生以之可也夫何擅棄信地偷生茍免是烏足以知君臣之義哉然卒未能逺遁軍校殺之如斃大豕何益之有故既書棄城走以著其幸免之罪復書為下殺以著其天報之速識者可以觀矣
  十二月王淵討杭州亂卒誅之○金人分道入冦遂䧟西京留守孫昭逺走死河東經制使王𤫙引兵遁蜀金聞帝如揚州起燕京等八路民兵分三道南侵尼瑪哈自雲中下太行由河陽渡河攻河南分遣尼楚赫等攻漢上鄂爾多烏珠自燕山由滄州渡河攻山東分阿里富埓琿軍趨淮南羅索與薩里罕黒鋒自同州渡河攻陜西尼瑪哈至汜水關孫昭逺南走為叛兵所害宗澤聞金人將謀侵汴遣劉衍趨滑州劉達趨鄭州以分其勢戒諸將保䕶河梁以俟大兵之集烏珠乃不敢向汴夜斷河梁而去羅索至河中官軍扼河西岸不得渡乃自韓城履氷過䧟同華州沿河安撫使鄭驤赴并死遂破潼關王𤫙棄陜州引兵遁入蜀中原大震
  發明書分道入冦外而斥之也書走死貶而賤之也書引兵遁蜀罪茍免也葢留守之任不為小矣經制之職不為卑矣論其兵足以破敵揆其力足以守城未聞與之一戰而乃率衆逃奔棄其城而不恤戕其民而不顧是乃妾婦之道非忠臣也雖然妾婦尚有從一而終之念彼二人者安能疑乎吁綱目書此以為後世人臣不忠之戒耳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十一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十二
  起戊申宋髙宗建炎二年盡庚戌宋髙宗建炎四年凡三年
  戊申髙宗皇帝建炎二年金天㑹六年春正月金人䧟鄧州范致虚出奔安撫使劉汲死之京西州郡皆䧟
  尼瑪哈諜知鄧州將為行在所命尼楚赫急攻之致虚遁汲分兵守要害自以牙兵四百登陴敵至皆死闘矢下如兩軍中請汲去汲不聼遂死之初議南陽備廵幸儲峙甚多悉為金人所有又分兵䧟襄陽均房唐汝陳蔡鄭州潁昌府悉遷其民于河北通判鄭州趙伯振知潁昌府孫黙知汝陽縣郭賛皆不屈而死
  發明忘其身者事君之忠黄氏榦曰臣子之於君父與生俱生而不可解於心者也食人之祿者當任其事此亦不待智者而後知也致虛既知鄧州則君命之託不為不重民社之寄不為不專金師臨城弗克死守而乃逃奔何以謂之大丈夫乎故書出奔而不言其地所以言其出走茫然無知也劉汲分兵固守登陴死戰城䧟而斃志可尚已故特具官而以全節予之然則劉范之忠邪分矣綱目之子奪嚴矣垂戒深矣
  金將烏珠犯東京宗澤敗之
  金烏珠自鄭抵白沙去汴京密邇都人震恐僚屬入問計宗澤乃對客棊棊笑曰何事張皇劉衍等在外
  必能禦敵乃選精鋭數千使繞出敵後伏其歸路金人方與衍戰伏兵起前後夾擊之金人果敗尼瑪哈據西京與澤相持澤遣部將閻中立郭俊民李景良等帥兵趨鄭遇敵大戰兵敗中立死之俊民降景良遁去澤捕景良斬之既而俊民與金將史姓者持書來招澤澤皆斬之劉衍還金人復入滑澤部將張撝往救之撝至滑衆寡不敵或請少避之撝曰避而偷生何面目見宗公力戰而死澤聞偽急遣王宣往援已不及因與金人大戰破走之澤以宣知滑州金自是不復犯東京澤得金將遼臣王䇿于河上解其縛問金之虚實得其詳遂决大舉之計召諸將謂曰汝等有忠義心當恊謀勦敵期還二聖以立大功言訖泣下諸將皆聼命金人屢戰不利悉引去宗澤復上䟽請帝還京曰臣為陛下保䕶京城自去年秋至今春又三月矣陛下不早回則天下之民何依□不報澤威聲日著敵聞其名常尊憚之對南人言必曰宗爺爺
  廣義分注載宗澤對客圍棊其與謝安矯情鎮物同一機也雖然澤之器局功業無愧于安而髙宗又非晉武之荒滛然一則不能雪懐愍之耻一則不能復徽欽之讐其故何哉葢論其不能盡君道則髙宗固無晉武之失徳論其信用讒佞踈斥賢輔則一而已此晉之所以終于東而宋之所以終于南也
  金人破永興軍經畧使唐重死之
  羅索既䧟同華諸州遂圍永興時京兆兵皆為經制使錢葢調赴行在重度勢不可支以書别其父及金兵圍城重與守臣㑹盟死守而經制副使傅亮以精鋭數百奪門出降重遂與副總管楊宗閔提舉軍馬程廸提㸃刑獄郭忠孝等八人俱死
  發明臨陣捐軀人臣大節唐重書生能死於所事其視當時擇利叛主者則有間矣故綱目亦書而予之也
  東平軍校孔彦舟作亂渡淮冦黄州
  彦舟聞金兵將至山東遂帥所部刼殺居民燒廬舎掠財物而南渡淮犯黄州
  金人䧟青濰州
  鄂爾多使棟摩攻濰州知州韓浩率衆死守城䧟與通叛朱廷傑皆力戰死浩琦之孫也
  王淵招張遇降之
  遇焚真州遂䧟鎮江府王淵招降之以其兵萬人屬韓世忠
  竄内侍邵成章于南雄州
  時所在盗起汪伯彦黄潜善匿不以聞成章上䟽言二人必誤國帝怒除名編管南雄州
  發明朱子曰忠而勿誨婦寺之忠也是時所在盗起汪黄匿不以聞是欺其君也成章閹人尚能忠君愛國上䟽極諫怒而竄黜謂之何哉詩云旻天疾威敷于下士謀猶回遹何日斯沮謀臧不從不城覆用我視謀猶亦孔之卭髙宗值草昧之秋正憂勤之日何故感於邪謀而不能斷以從善乎然則閹人猶知惡惡當時宋廷諸臣何為阿諛茍容而不急救正者耶故竄成章而以無罪例書不予其以無罪而竄之也若以閹人之故而遂昧其書法之公鳥足謂之綱目哉
  廣義觀成章此舉其與童貫梁師成豈可同日語哉綱目不表而出之其亦等於閹寺矣語曰不以人廢言此可見書法之公也
  以劉豫知濟南府
  豫景州人為河北提刑金人南侵豫棄官避地真州張慤薦之起知濟南時盗起山東豫不願行請易東南一郡執政不許豫忿而去
  發明劉豫姦邪非可用者兹因人薦起知濟南觀其易郡之心則其不忠可見矣他日竊據中原貽禍宋室尚誰咎哉書之所以志宋失濟南之漸
  二月河北盗楊進等降于宗澤
  楊進聚衆三十萬與丁進王再興李貴王大郎等擁衆各數萬往來京西淮南河南北侵掠澤遣人論以禍福悉招降之有王善者河東巨冦也擁衆七十萬車萬乗欲據京城澤單騎至善營泣謂之曰朝廷危難之時使有如公一二軰豈復有敵患哉今日乃汝立功之秋不可失也善感泣曰敢不効力遂解甲降
  金人䧟淮寜知府向子韶死之
  金人晝夜攻城子韶率軍民固守遣人詣宗澤乞援未至城䧟金人欲降之子韶罵不屈遂為所殺闔門皆遇害事聞賜諡忠毅淮寜初䧟時楊時聞之曰子韶必死矣葢知其素守云吕中曰當建炎之初河北惟失真定等四郡河東惟失太原等六郡其他固在也李綱招撫經總之事既沮故當時無連衡合從相援之勢敵兵方盛又非一州之所能敵既破一州又取一州使忠臣義士守孤城以待盡豈不惜哉發明死節必書勸狥國也子韶之守淮寜悉力固禦及其城䧟奮罵不屈迨與唐之張廵許逺同符而合轍者矣向非君臣之義暴白於胸中者臨難詎無茍免之失哉綱目特揭而書之于冊者所以褒忠臣表節義而為萬世臣子不忠之戒也
  知州防禦使馬擴聚兵于真定五馬山奉信王榛以總制諸砦
  擴奔五馬山砦聚兵得上皇子信王榛于民間奉之以總制諸砦兩河遺民聞風響應
  金人㓂熈河都監劉惟輔逆擊于新店破之隴右都䕶張嚴追戰五里坡敗死
  羅索既䧟永興鼓行而西秦州帥臣李積降敵勢益張引兵犯熈河經畧使張深遣惟輔以精騎二千人禦之夜趨新店金人恃勝不慮黎明軍進惟輔舞矟刺其帥黑鋒洞胸墮馬死敵為奪氣深更檄張嚴往追之嚴追羅索及鳳翔境上鋭意擊賊至五里坡羅索伏兵坡下嚴與曲端期不至徑前遇伏戰不利死之
  發明逆者因來而拒之之謂追者已去而躡之之詞曰逆擊曰破之所以予惟輔也然張嚴拒敵而死其忠可尚表表在人無可疑者曷為不書死之而書敗死葢行師之道當慮萬全以順則吉從逆則凶故易曰師左次無咎張嚴嗜功輕進䧟敵計中而死師徒撓敗輿尸而歸何益之有是時金革彌興斯民塗炭天下之生靈能幾何哉嚴不審利害輕進取禍而使三軍肝腦塗地是不知左次之義功既無成身亦難保豈不深可惜哉故不以全節序之貶而與邀功生事者同例其責備之意葢可見矣
  金尼瑪哈焚西京而去三月翟進復之詔以進為京西北路安撫使
  尼瑪哈聞張嚴東出自河南西入關以援羅索盡焚西京廬舎虜其民而北時韓世忠以所部萬人受詔赴西京捉殺盗賊尼瑪哈復留烏珠屯河陽以待之翟進得以其衆復西京尼瑪哈道聞嚴死遂自平陸渡河歸雲中
  知中山府陳遘為其下所殺金人遂䧟中山
  中山受圍三年城中糧絶人皆嬴困不能執兵知府陳遘欲盡括城中兵力戰部將沙振潜懷刃入府害遘及其子錫等十七人振出為帳下卒所殺捽裂之身首無餘城䧟金人見遘尸曰忠臣也斂而葬之發明遂者繼事之詞上書陳遘被殺下書金䧟中山則是中山猶是拒敵未能遽䧟因遘死然後䧟之也則適之狗義為何如哉特書其下殺者既嘉陳遘忠於所事之美復著宋人不能救援之失其義亦深切而著明矣
  夏四月金烏珠復入西京翟進擊走之
  烏珠率衆來攻西京進與韓世忠迎戰而敗世忠被矢如棘力戰得免乃收餘兵南歸烏珠入西京進復集鄉兵輿戰屢敗之殺其將翟海乗勝入洛陽金人帥懐孟蒲衛之衆復至斧門而入進與巷戰金人引去時烏珠等聞尼瑪哈渡河亦留兵戍河陽北還
  金羅索冦涇原經畧使曲端使呉玠擊之羅索敗走同華
  羅索既破張嚴勢益張引兵冦涇原曲端使呉玠逆擊于青溪嶺士殊死闘大敗之敵遂東走同華
  石壕尉李彦仙復陜州
  金人得陜用降者守之使招集散亡時彦仙保三砦屢敗金師破其五十餘壁以計復陜州及絳解諸縣事聞詔彦仙知陜州兼安撫使
  發明是時中國之氣稍稍振起故翟進有西京之㨗吳玠有涇原之㨗李彦仙有陜州之㨗綱目備書于冊皆所喜而予之之詞也
  工部侍郎兼侍講楊時罷
  帝初即位除時工部侍郎陛對言古聖賢之君未有不以興學為務者除兼侍講以老連章丐外遂以龍圖閣直學士提舉洞霄宫時在東郡所交皆天下士先逹陳瓘鄒浩皆以師禮事時暨渡江東南學者推時為程氏正宗
  以信王榛為河外兵馬都元帥五月下詔還京師不果時宗澤招撫羣盗聚城下又募兵儲糧召諸將約日渡河諸將掩泣聼命澤乃上䟽大畧言祖宗基業可惜陛下父母兄弟蒙塵沙漠日望救兵西京陵寢為賊所占今年寒食節未有祭享之地而兩河二京陜右淮甸百萬生靈䧟於塗炭乃欲南幸湖外葢姦邪之臣一為金人方便之計二為姦邪親屬皆已津置在南故也今京城已増固兵械已足備人氣已勇鋭惟望陛下毋沮萬民敵懷之氣而循東晉既覆之轍奏至或言信王榛有淚河入汴之謀帝乃降詔擇日還京
  發明書下詔逻京師喜之也書不果惜之也李氏綱曰自古中興之主起於西北則足以據中原而有東南起於東南則不能復中原而有西北宗澤還京之䟽不知幾上帝皆不聼誠何心哉是時父母兄弟蒙塵沙漠西京陵寢為敵所據寜忍棄京師而南幸乎機不可失時難再得進尺則得寸退寸則失尺髙宗怯懦無為因循茍且忘國大讐而不恤偏信大姦而不知寜失中原而資敵人而甘作江南之龜兹豈不深可恠哉豈不深可嘆哉若髙宗者誠可謂寄生之君耳吁
  許景衡罷
  時朝廷有大政事景衡必請間極諫黄潜善汪伯彦以為異已因共以渡江南幸之議為景衡罪罷之景衝至𤓰州得暍疾卒諡忠簡景衡得程頥之學志慮忠純議論不與時俯仰既卒帝思之曰朕自即位以來執政忠直遇事敢言惟許景衡爾
  發明嗚呼景衡賢人君子也時南幸之議成於汪黄二姦之怯懦於景衡何預焉今也二姦一見髙宗允澤之請遂嫁禍於景衡而在已若不與者然噫二姦將以欺人適以欺天吾誰欺欺天乎君子於二姦乎何誅
  定詩賦經義試士法
  元祐中科舉以經義詩賦兼取紹聖以來罷試詩賦至是命叅酌元祐科舉條制定試士法中書省請習詩賦舉人不兼經義習經義人止習一經解試省試並計數各取通定髙下殿試仍對策三道故事廷試上十名内侍先以卷奏定髙下帝曰取士當務至公豈容以已意升降自今勿先進卷
  以朱勝非為尚書右丞○以宇文虚中充金國祈請使虚中降金
  虚中時竄韶州㑹詔求使絶域者虚中應詔乃復資政殿大學士充祈請使稱臣奉表于金時金人方興兵南侵已留王倫朱弁矣虚中至金人遣之歸虚中曰奉命北來求請二帝二帝未還虚中不可歸遂留時金國初建制度草創頗愛虚中有才藝毎加官爵虚中即受之遂與韓昉俱掌制
  發明虚中降金不書其叛亦有説乎夫以天子君臨四海富有萬方不思自强以復讐却乃祈請於金人則是使之者固有罪非獨為使者之有罪也故直書降金而不曰叛所以恕虚中而罪髙宗也雖然虛中將命至金忘君臣敵豈無罪歟彼以奉使之臣靦顔北面事人謂之行已有耻不可也偷生以事二姓謂不辱君命不可也嗚呼羞惡之心人皆有之無羞惡之心非人也若虚中者忍耻茍容與禽獸奚擇哉故一旦盡削其資政殿大學士之官而足以著其叛逆之罪云爾此固書法之深意
  詔御營綂制韓世忠㑹宗澤以禦金王彦引兵屯滑州時得報敵分道渡河詔世忠與澤率所部迎敵澤聞王彦聚兵太行山欲大舉趨太原澤即以彦為忠州防禦使制置河北軍事恐彦孤軍不可獨進召彦計事彦悉召諸寨指授方畧以俟㑹合乃以萬餘人先發金人以重兵躡其後而不敢擊既至汴澤令宿兵近旬以衛根本彦遂屯滑州之沙店澤上䟽曰臣欲乗此暑月遣彦等自滑州渡河取懐衛濬相等州王再興等自鄭州直䕶西京陵寢馬擴等自大名取洺相真定楊進王善丁進等各以所領兵分路並進既渡河則山寨忠義之民相應者不啻百萬願陛下早還京師臣當躬冐矢石為諸將先中興之業必可立致䟽入黄潜善等忌澤成功從中沮之
  金羅索大掠而東遂䧟絳州
  初宗澤承制以王庶為陜西制置使曲端為河東經制使未幾錢葢聞虜䧟長安檄庶兼節制懐慶涇原兵既而金人東還庶以金人重載可襲取勝移文兩路協力更戰而環慶帥王似涇原帥席貢不欲受庶節度遂具文以報而實不出兵金人至清溪為吳玠所阨至咸陽望渭南義兵滿野不得渡遂循渭而東其支軍入鄜延攻康定庶急遣兵斷河橋又令劉延亮屯神水峽斷其歸路敵遂去曲端乗其退復下秦州端雅不欲屬庶㑹延亮自鳳翔歸端斬之庶猶以書約似貢欲逼餘衆渡河復限大河自守似貢竟不應時絳州猶為國拒守羅索還軍䧟之
  發明羅索一金將也大掠而東遂䧟絳州宋之守將畧無牽制邀擊之謀迄使敵人出入自如恣其剽掠䧟其城邑是果誰之咎哉考之分注王庶欲謀襲取勝而為王似席貢所沮欲限河自守又為曲端似貢所抑然則宋人坐失機㑹者由諸將不恊之所致也綱目特書則其深罪當時之意可見矣
  張慤卒
  慤善理財論錢榖利害猶指諸掌在朝諤諤有大臣節然議論可否不形辭色未嘗失歡同列時論善之
  六月以王庶節制陜西諸軍曲端為都綂制
  時陜西撫諭使謝亮特詔賜夏國庶移書曰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夏人之患小而級金人之禍大而廹方此賊挫鋭於熈河奔北於本路子女玉帛不知紀極占據同華畏暑休兵閣下能仗節督諸路恊同義舉爭先並進亦可以驅逐渡河全秦奠枕徐圖恢復亮不聼
  秀州軍亂御營綂制張俊討平之
  秀州軍校徐明等作亂因守臣朱芾命張俊討之俊擒明送行在秀前守臣趙叔近與王淵有宿憾俊故淵之部曲希淵㫖誣叔近以同叛殺之
  京畿淮甸蝗
  發明識者不以天占時而以時占天敵騎縱横盗賊充斥生民之憔悴益甚天下之水火益深京畿淮甸根本之地而蝗生焉其病甚矣值衰亂之世民無定主而救災恤患之政漠然無聞惜哉雖然物盛則必衰有隆還有替徽宗享盈成之業存侈大之心欺天虐民長傲縱欲只圖長享太平不料禍出轂下舉族北轅社稷分崩貽禍至今而不息是以人君當謹之於㣲云
  ○秋七月東京留宗澤卒以杜充代之
  澤前後請帝還京二十餘奏每為黄潜善汪伯彦所抑潜善伯彦又疑澤為變以郭仲荀為副留守以察之澤憂憤成疾疽發于背諸將入問疾澤矍然曰吾以二帝蒙塵憤憤至此汝等能殱敵則我死無恨衆皆流涕曰敢不盡力諸將出澤歎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無一語及家事但連呼過河者三而卒年七十都人號慟訃聞贈觀文殿學士諡忠簡澤子穎居戎幕素得士心都人請以穎繼父任時已命杜代澤不許𠑽酷而無謀至汴悉反澤所為於是豪傑離心降盗聚城下者復去剽掠矣史臣曰方二帝北行宗社失主宗澤一呼而河北義旅數十萬衆若響之應聲實澤之忠義有以風動之也使當時無或齟齬牽制之則反二帝復舊都一指顧間耳黄潜善汪伯彦嫉能忌功而髙宗感於憸邪之口善善而不能用使澤不得信其志發憤而卒悲哉
  發明宗澤忠君愛國之心堅如鐡石至死不渝屹然為東京之保障則其心宋誠矣嘉謀不遂發憤而卒可哀也已故特具官以予之杜充酷而無謀使之代為留守由是豪傑離心降盗復叛遂致東京不守充卒降敵尚誰咎哉故特書以杜充代者不惟譏當時之失策抑亦見東京之䧟實基於此
  廣義嗟乎宗澤之志其諸葛孔明之志乎但孔明之佐先主君明於上臣良於下是以道行當時而無所沮抑故雖志不得就千載之下諒無所愧若宗公之輔髙宗則不然耳時則君闇於上臣佞於下故雖欲行其道而不可得也使其得君如先主則羣雄聼命巨姦受戮金人雖黠葢有不足殄者矣其功烈豈不有過於孔明哉惜乎賫志以歿徒起後人之嘆噫九原可作當磔黄汪二姦以謝天下
  八月作御寳
  金之入汴也九寳惟大宋受命寳及定命寳在于是帝作金寳三一曰皇帝欽崇國祀之寳二曰天下合同之寳三曰書詔之寳
  貶殿中侍御史馬伸監濮州酒税卒于道
  伸自湖南還上䟽言黄潜善汪伯彦不法十七事乞速罷二人政柄别選賢者共圖大事䟽入留中明日改授衛尉少卿伸辭不拜錄其䟽申御史臺且言臣論可采即乞施行非是合坐誣罔之罪因移疾待命詔伸言事不實送吏部責監濮州酒税趣使上道仲怡然襆被而行竟死道中聞者寃之伸學于程頥勇於為義毎曰吾志在行道以富貴為心則為富貴所累以妻子為念則為妻子所奪道不可行也發明馬伸之貶初無過也特因上䟽論汪黄之姦乃善言耳善言違之不善言從之果何謂耶詩曰潝潝訿訿亦孔之哀謀之其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我視謀猷伊于胡底嗚呼小人同而不和其慮深矣嘉謀不行邪説暴作遂使正人貶黜客死于途詎不甚可惜哉髙宗親履艱難殷鑒不逺而乃棄正人信壬士其處徽宗之時則其不為徽宗葢亦鮮矣是以人君當以正心誠意為本而以親賢逺佞為先天下庶可得而平治也
  廣義嘗謂自古國家之敗亡者每出於姦邪之䧟忠良而人主迷而不悟也且以有宋言之神宗不悟王安石之姦是以滿朝君子一網打盡而禍已胚胎于此時矣未幾大蔡小蔡大惇小惇之徒踵而行之釀成徽欽之禍卒莫之救而至于宗社滅亡生靈塗炭后妃受辱舉族淪于夷狄而髙宗幾不能保厥躬其徴驗亦豈逺哉詩曰殷鑒不逺在夏后之世况繼世而與耳目之所逮者乎為髙宗者一得馬伸之䟽即當惕然警悟改弦易轍辨其孰為君子而親之孰為小人而逺之郤廵幸之計壯恢復之謀使忠良恊心姦邪失勢則大事不去而大讐可復矣奈何馬伸朝進忠言暮承貶詔卒致忠良解體姦佞肆兇其昏庸亦幾于徽欽矣噫宋室不競皆其君之自取而由人乎哉
  以趙子砥知台州
  子砥至燕山遁歸命輔臣問北事甚悉子砥大畧言金人講和以用兵我國斂兵以待和吾國與金勢不兩立昔契丹主和議女真主用兵十餘年間竟滅契丹今復蹈其轍譬人畏虎以肉餧之食盡終于噬人若設䧟穽以待之然後可以制虎矣遂命知台州
  河北京東捉殺使李成叛詔江淮制置使劉光世討之光世至光州大破成衆招降二萬餘人成遁去
  金主烏竒邁廢上皇為昏徳公靖康帝為重昏侯徙之韓州
  金主命二帝赴上京以素服見金太祖廟遂見金主于乾元殿金主封太上皇帝為昏徳公淵聖皇帝為重昏侯未幾徙之韓州令下之日盡空其城命晉康郡王孝騫等九百餘人至韓州同處給田十五頃令種蒔以自給惟秦檜不與徙依達蘭以居達蘭亦厚待之
  發明徽欽主中國非金主所能廢也其書金主廢之者葢言宋不能自立恢復中原惟信任姦邪專主和議思欲偷安旦夕豈知嵗輸金帛國用屢耗一旦敵兵入都城卒為俘掠乃猶不能身殉社稷忍耻偷生靦顔受命於金人聼其廢置徽欽父子相繼皆以昏稱流離遷徙不遑寜居此時求為稱臣稱姪北面事人而不可得豈非其自取哉人君觀此其亦防微杜漸不見是圖謹於禮以處國勤於政以御宇務明其徳而天下歸無怠無荒而四夷王必使忠良輔政而奸邪盡斥中國既治而外患自弭則亦庶乎其可也有天下者尚鑒兹哉
  廣義昔者宋嘗稱臣於金矣金人既得而臣之則亦得而廢之矣然綱目於金主斥其名於徽欽尊為帝者何葢斥其名者譏其暴也尊為帝者著其辱也雖然其號徽欽父子不亦宜乎
  九月郭三益卒○金將鄂爾多襲破信王榛于五馬山砦遂㑹尼瑪哈入冦
  初馬擴自五馬山詣行在黄潜善汪伯彦疑其非真及行授密㫖使譏察信王榛且令擴聼諸路節制擴知事不成遂留大名不進金鄂爾多恐擴以援兵至急發兵攻五馬山諸砦斷其汲路諸砦皆䧟時詔韓世忠以所部自彭城至東平張俊自東京至閒徳馬擴為河北應援使以備金鄂爾多既破五馬山探知擴兵南來使人馳㑹尼瑪哈共備之尼瑪哈將歴懐衛而東聞鄂爾已敗擴軍于清平遂由黎陽渡河㑹兵以攻澶濮榛亡走不知所終
  冬十月隆佑太后如杭州
  侍御史張浚請先定六宫所居地詔孟忠厚奉太后及六宫皇子如杭州以苖傅劉正彦為扈從都副統制
  楊進復叛冦汝洛翟進戰死
  楊進復叛衆至數萬剽掠汝洛間翟進患之與其兄興謀擊之未果楊進遣騎數百絶洛水犯進營進乗半渡擊之追奔數十里破賊四砦馬驚墜塹為賊所害賊乗勝大敗官軍詔以興為京西北路安撫招討使
  發明翟進忘身狥國死得其所何不以全節之例予之原情也兵家之勝不可不知孫子曰故能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逺逺而示之近實而備之强而避之斯無歉矣翟進恃勝不虞為賊所害則與邀功生事者無異故特貶而書曰戰死所以深著不滿之意也為將者可不知兵家之勝哉
  廣義臣聞良將用人猶良醫之用藥也是故烏頭葶𮒃毒物也一遇良醫皆其佐使而能愈人之疾否則芝苓參术亦可殺人觀夫楊進當宗澤留守東京之初舉三十萬之衆來降澤能用之進則俯首聼命甘心從役今也宗澤既沒杜充繼之充也不能往慎乃司兹率厥常悉反澤政由是豪傑解體致進叛心復萌不肯為國破敵反肆操戈之心豈不猶烏頭葶𮒃之遇夫醫師之良與不良者哉是知進之復叛者進固有罪也亦充不能守澤之政故也
  知濮州楊粹中襲破金尼瑪哈軍十一月金人䧟濮州粹中死之
  尼瑪哈鄂爾多合兵圍濮州以濮州小易之至城下知州楊粹中固守命將姚端夜擣其營尼瑪哈跣足走僅得身免遂攻城益急凡三十三日而䧟粹中被執竟不屈而死
  發明粹中是舉亦可謂邀功生事乎曰非也金人日强宋室削弱茍有志於興復出竒制勝乃綱目之所必予况敵軍臨城者乎粹中守君臣之義奮不顧身城䧟被執不屈而死何其壯哉故綱目特筆起義而以全節予之所以為萬世臣子狥國之勸也
  金羅索䧟延安王庶使曲端將兵救之端次于襄樂不進
  庶至京兆端不欲屬庶凡有命多託辭不行庶無如之何復還端涇原時金羅索渡河諜知庶端不恊乃併兵攻鄜延庶調兵自沿河至馮翊據險以守金人先已乗氷渡河犯晉寜侵丹州又渡清水河破潼闗秦隴皆震庶傳檄諸路㑹兵禦之時端盡統涇原精兵駐淳化庶日移文趣端進端不聼而遣其副將呉玠復華州自引兵遷延于道自邠之三水與玠㑹于襄樂金攻延安急庶自坊州收散亡往援知興元府王𤫙亦將所部兵赴之比庶至甘泉延安已䧟庶無所歸以兵付𤫙自將百騎與官屬馳赴襄樂勞軍猶以節制望端欲倚以自副端彌不平見庶問延安失守狀謀殺之不果乃拘其官屬奪其節制使印㑹庶自劾得詔罷守京兆乃去時王𤫙將兩軍在慶陽端使其統制張中孚往召之曰𤫙若不聼則斬以來㑹𤫙已去追之不及
  發明凡救者未有不善者也兵伐而書次以次為善救而書次以次為譏次于襄樂不進譏之也是時敵覷延安危廹既甚曲端屢奉王庶之檄便當遄往救之一以解延安之倒懸一以舒君父之震恐可也夫何統率精兵次于襄樂而遷延怠慢之心著矣人臣無將將則必誅端之兵足以破敵端之勇足以拒敵而逗撓如此謂之何哉故特書次于襄樂不進所以罪其不急君也廣義嗚呼帥臣之志孰不欲為國破敵以樹功名哉然未有離心離徳而能成之者也使王庶曲端不二其心如率然在山首尾相顧則富察羅索必成擒矣豈曰救之云乎哉惟其心之不一所以獲䘮師失地之罪而遂金人之謀耳書曰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又曰爾尚一徳一心立定厥功以克永世惜乎王庶曲端不足以知此
  金始撰國史
  女真初未有文字尼瑪哈好訪問女真老人多得其祖宗遺事及金主嗣位韓昉軰皆在左右文學之士稍見㧞擢至是詔採擴遺言舊事以備國史命烏頁與耶律廸延掌之
  金烏珠䧟開徳府相州○以魏行可假禮部侍郎使金軍
  行可應募使金軍見金人于澶淵金人知其布衣借官待之甚薄因留不遣行可嘗貽書金人警以不戢自焚之禍竟卒于金
  朝享祖宗神主于夀寜寺
  廣義自古祖宗創業孰不望其子孫有以守成之也髙宗不能興復祖宗之業而復還舊都播遷至此其有負于祖宗也多矣今而不能朝享祖宗于大廟陵寢而朝享于僧寺使宋之祖宗有靈必不受此辱已之享噫髙宗縱不愧于祖宗寜不愧于是寺之僧也耶
  ○郊大赦
  發明事有緩急時有治亂二者失其序則顛倒而錯繆矣粤自宋室不綱女真雲擾四五年間日益猖熾求之宋人制禦自詔韓世忠宗澤備金之外他未之聞其間攻䧟州郡幾半天下至是䧟濮州䧟延安䧟聞徳䧟相州如入無人之境當時天下不聞有勤王之師朝廷不聞有破敵之功徒見宰相壅蔽天子依違而已夫以强敵横行如此而宋之君臣了無一策惟聞以魏行可使金朝享祖宗神主郊大赦嗚呼陋哉若髙宗者是誠急而行緩亂而行治者也綱目備書于冊不再貶而其失自見
  ○金人㓂晉寜軍知軍事徐徽言拒却之知府州折可求叛降金
  先是徽言隂結汾晉土豪約以復故地則奏官為守長聼其世襲㑹朝論與敵結和抑其所請敵忌徽言欲速㧞晉寜以除其患既破延安遂自綏徳渡河圍之三月徽言屢破却之至是徽言約可求出兵夾攻金人羅索聞之執可求之子彦文使為書招可求可求遂以所屬麟府豐三州降金可求與徽言連姻金人使招徽言于城下徽言引弓射之可求走徽言引兵擊敵大敗之斬羅索之子
  發明所貴乎中國士大夫者以其有禮義廉耻四事而已四事既亡則冠裳而禽犢何以齒於人乎金人之冦晉寜徽言悉力固守遂約可求併兵禦敵茍有人心者則必同謀恊力以奬王室此固職分之宜也夫何因其執子相率降金則禮義亷耻為之掃地矣故直書叛降以著其不赦之罪
  呉玠襲史斌斬之
  史斌圍興元不克引兵趨關中義兵綂領張宗誘斌還長安欲徐圖之曲端怒宗遣玠襲斬斌而自襲宗殺之
  十二月劉豫叛降金
  達蘭圍濟南劉豫遣子麟禦却之達蘭遣人㗖豫以利豫懲前忿遂殺濟南驍將闗勝率百姓降金百姓不從豫縋城納欵
  發明按分注達蘭圍濟南劉豫有破敵之功及㗖以利率衆降金至綱目盡削其事直書劉豫叛降金者以見濟南之力猶足拒敵而劉豫自降之也然劉豫既有專城之寄又反降讐而背君父他日僣立非次妄干位號則其罪不可得而逃矣此綱目所以書其叛降以正其反逆之誅也
  金鄂爾多䧟北京提刑郭永死之
  鄂爾多攻大名急守臣張益謙欲遁永曰北門所以遮梁宋敵得志則朝廷危矣因自率兵晝夜乗城且縋死士告急于行在㑹大霧四塞城遂䧟益謙與轉運判官裴億迎降鄂爾多問曰城破乃降何也二人以永不從為辭鄂爾多遣騎召永謂曰沮降者誰永曰不降者我鄂爾多以富貴㗖之永罵曰無知之徒恨不醢爾以報國何説降乎鄂爾多怒併其家屬皆殺之
  發明郭永職任提刑非守臣比然且率兵固守力竭而亡當時張益謙裴億之徒偷生降敵其罪可勝誅哉觀其罵敵之言則君臣之義明死節之分定矣特書死之予全節也
  廣義張益謙裴億不能死封疆而郭永死之是二人之生不如一永之死孟子曰則凡可以得生可以避患者何不為也益謙與億是也至若舍生取義而能盡臣節者永獨有焉
  以黄潜善汪伯彦為尚書左右僕射兼門下中書侍郎顔岐朱勝為門下中書侍郎盧益同知樞密院事潜善伯彦入謝帝曰潜善作左相伯彦作右相朕何患國事不濟時金兵横行山東羣盗蜂起而潜善伯彦既無謀畧專權自恣東京委之御史南京委之留臺泗州委之郡守言事者不納其説請兵者不以上聞金兵日南而潜善等以為李成餘黨無足慮者
  發明宰相之職經體賛元所繫甚重茍徒尸位而無經綸之䇿何以謂之宰相乎髙宗以黄潜善汪伯彦為丞相而以顔岐朱勝非為叅政可謂物以羣分者矣嗚呼髙宗以汪黄為能而相之何異老馬反為駒不顧其後如食宜饇如酌孔取然汪黄但知讒害人以取爵位而不知其不勝任也故特書以深貶之任相如此則時事豈不可知哉
  廣義分注備載汪黄二賊䝉蔽髙宗而髙宗恬不知省徒使百世之下令人不平然而髙宗之不見辱于金人者特幸也使其如父若兄則將有昏伯之封矣大易豐之上六曰豐其屋蔀其家闢其戸關無其人三嵗不覿凶髙宗之謂也
  金尼瑪哈䧟襲慶府
  軍士有欲發孔子墓者尼瑪哈問其通事髙慶裔曰孔子何人曰古之大聖人尼瑪哈曰大聖人墓安可發遂殺軍士
  以禮部侍郎張浚參賛御營軍事
  浚極言金人必來請預為備黄潜善汪伯彦以為過計而笑之命浚參賛軍事與吕頥浩教習河朔兵民
  己酉三年金天㑹七年春正月河北制置使王彦致仕
  彦以所部兵馬付東京留守司而率親兵趨行在見黄潜善汪伯彦力陳兩河忠義延頸以望王師願因人心大舉北伐言辭憤激二人大怒遂請降㫖免對差充御營平冦統領彦遂稱疾致仕
  發明凡書致仕予知止也然天下未寜夷狄未息正用人之時何以致仕葢必有其説焉王彦力陳恢復之議見忤汪黄稱疾致仕則抑鬰不自仲之意可見矣詩曰雨雪瀌瀌見晛曰消莫肯下遺式居婁驕髙宗偏信讒言不肯貶下而遺棄之徒以忠言為佞佞言為忠中興之業烏能成乎然則小人之禍烈矣君子之道消矣綱目具官而書致仕所以重予王彦而深罪當時也夫豈於兵亂倥傯之日武臣致仕尚可以逭其責哉
  廣義偉哉王彦之見幾明决也然豈不知黄汪二姦之不欲北伐哉特以勢在二姦不得不與言之耳假使不與之言而陳於髙宗殆見髙宗之志亦二姦之志也上下同心亦不能必其俞允也夫王彦不言而行北伐之舉不可也言之不允而行之亦不可也二者無一而可則將若之何哉曰行吾之志而已故於其降詔免對之時即稱疾致仕其制行何其若是之勇哉豫之介石彦其有焉
  以路允廸簽書樞密院事○盗張用王善復叛冦淮寜用善駐京西連亘數州自京西至光夀據千里之地兵馬接迹不斷擄掠糧食所至一空
  金尼瑪哈䧟徐州知州事王復死之
  金人圍城復與子倚率軍民力戰外援不至城䧟復謂尼瑪哈曰死守者我也願殺我而捨僚吏百姓尼瑪哈欲降之復嫚罵求死闔門百口皆被殺
  發明王復之死死於義也觀其謂敵之言則其盡忠不屈之心可見矣故特書死之所以不沒其節也
  韓世忠㑹兵救濮州至沭陽兵潰金尼瑪哈遂入淮泗世忠屯淮陽㑹山東兵以援濮州尼瑪哈聞之分兵萬人趨揚州自率大軍迎戰世忠以衆寡不敵夜引還尼瑪哈躡之至沐陽世忠棄軍走鹽城衆遂潰張遇戰死尼瑪哈入淮陽以騎兵三千取彭城間道趨淮東入泗州
  二月詔劉光世將兵阻淮以拒金光世兵潰走還金尼瑪哈遂䧟天長軍帝奔鎮江
  尼瑪哈至楚州守臣朱琳降遂乗勝而南䧟天長軍内侍鄺詢報金兵至帝即被甲乗騎馳至𤓰州步得小舟渡江惟䕶勝軍卒數人及王淵張浚内侍康履等從行日暮至鎮江府時汪伯彦黄潜善方率同列聼浮屠克勤説法罷㑹食堂吏大呼曰駕已行矣二人相顧蒼黄乃戎服䇿馬南馳居民争門而出死者相枕籍無不怨憤司農卿黄鍔至江上軍士以為黄潜善罵之曰誤國誤民皆汝之罪鍔方辨其是非而首已斷矣是日金將馬五率五百騎先馳至揚州城下聞帝已南行乃追至揚子橋時事起倉卒朝廷儀物皆委棄太常少卿季陵亟取九廟神主以行出城未數里回望城中烟熖燭天陵為金人所追亡太祖神主于道
  發明光世受命拒金兵潰而死固其分也夫何偷生茍免棄衆走還豈事君之義乎故書走還罪怯也敵䧟天長漸逼畿甸髙宗未聞命將出師背城一戰但見天子單騎出走宰相猶聼浮屠謂之何哉故綱日於此書帝奔鎮江不以天王之禮予之而以匹夫庶人之事待之可謂賤之甚矣天王出居鄭春秋譏之夫以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一旦失國奔走曾匹夫之不若焉故特書奔鎮江所以深譏之也是舉君臣皆罪之爾
  廣義嗟夫汪黄二賊欺君誤國至於如此之極厥罪何可勝誅于時四面皆金兵矣尚聼浮屠説法無異平日孟子曰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其二賊之謂歟向非鄺詢之報而急渡江則髙宗亦成擒矣若使李綱不安置王彦不致仕用馬伸之言而罷二賊則髙宗未必如是之狼狽也噫然則髙宗之東奔西逐者無乃其自取乎
  帝如杭州以吕頥浩簽書樞密院事守鎮江
  帝至鎮江宿于府治翌日召從臣問去留吏部尚書吕頥浩乞留蹕以為江北聲援羣臣皆以為然王淵獨言鎮江止可捍一面若金人自通州渡江以據姑蘇將若之何不如錢塘有重江之險帝意遂决以頥浩為江淮制置使與行在五軍制置使劉光世駐鎮江又以揚惟忠節制江東軍馬駐江寜是夕發鎮江越四日次平江命朱勝非節制平江秀州軍馬張浚副之留王淵守平江又二日次崇徳時吕頥浩從行即拜同簽書樞密院事江淮兩浙制置使以兵二千還屯京口又命張浚以兵八千守呉江
  廣義金陵帝王州也有石頭之固有長江之險故如呉如晉如宋如齊如梁如陳莫不藉此以固王業然皆不能混一天下者非其地之罪也溺於茍安故也豈杭黒子彈丸之比哉且杭州不過東南瀕海之一郡耳未聞有立國於此而能興復者也髙宗何獨取於此哉臣知其意非不欲留金陵也但慮金人之廹近止圖偷生免死而已豈有他哉使金人乗勝取杭亦惟航海一策耳舎此何能為哉人謂宋髙宗中興實未足以愝識者之論
  遣閣門祗侯劉俊民使金軍詔錄用張邦昌親屬仍命俊民持邦昌貽金人約和書藁以行
  金羅索䧟晉寜軍徐徽言死之
  羅索破晉寜軍徽言據子城拒戰因潰圍走被擒使之拜不拜臨之以兵不動命折可求諭使降徽言大駡羅索殺之綂制孫昂及士卒皆不屈被害事聞贈徽言晉州觀察使諡忠壯
  發明徽言之守晉寜宣力既久城䧟被執奮罵不降誠所謂威武不能屈其忠盛矣故特以全節予之也
  帝至杭州赦
  帝駐驆杭州即州治為行宫下詔罪已求直言赦死罪以下放還士大夫被竄斥者惟李綱不赦更不放還葢用黄潜善計罪綱以謝金也和州防禦使馬擴應詔上書言前日之事其誤有四其失有六今願陛下西幸巴蜀用陜右之兵留重臣使鎮江南撫淮旬破金人之計回天下之心是為上䇿都守武昌襟帶荆湖控引川廣招集義兵屯兵上流扼據形勢密約河南諸路豪傑許以得地世守是為中䇿駐驆金陵備禦江口通達糟運精習水軍厚激將士以幸一勝觀敵事勢預備遷徙是為下䇿若倚長江為可恃幸金人之不來猶豫遷延侯至秋冬金人再舉驅擄舟檝江淮千里數道並進方當此時然後又悔是為無䇿擴累數千言皆切事機
  金人焚揚州而去
  金人焚揚州而去吕頥浩遣陳彦渡江襲金餘兵復揚州
  黄潜善汪伯彦以罪免
  潜善伯彦自知不為衆所容聯䟽求退中丞張澂論二人大罪二十致陛下䝉塵天下怨懟乞加罪斥乃罷潜善知江寜府伯彦知洪州潜善猥持國柄嫉害忠良逐李綱沮宗澤臺諌内侍言者隨䧟以竒禍中外為之切齒而帝不悟伯彦則居位日淺論者或末减其罪云
  發明詩云教猱升木如塗塗附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朱子曰言小人骨肉之恩本薄王又好諛佞以來之是猶教猱升木又於泥塗之上加以泥塗附之也茍王有美道則小人將反以為善以附之不至於如此矣汪黄主和誤國妬賢欺主以致金人入冦帝之播越皆二人之罪也豈非高宗好諛佞而小人得以乗之乎兹因人論而免之宜矣故直書以罪乃深貶之
  廣義汪黄二賊之罪雖磔于市朝不足以謝天下豈貶官之可厭於人情耶髙宗於李綱反安置於二賊則罷免顛倒是非何以為訓君子以恢復之事望髙宗殆見其難矣
  以葉夢得張澂為尚書左右丞○贈陳東歐陽澈官仍官其親屬一人恤其家又召馬伸赴行在時伸已卒詔贈直龍圖閣
  發明尹氏曰無甬東之禍則子胥之諫不驗無淝水之敗則王猛之言不酬太宗思魏徴於伐遼之後𤣥宗思張九齡於奔蜀之餘忠臣智士為國逺慮而人主常患於忽其言而不用至於禍敗已形則回思曩日之告如蓍龜明鑑毫髮不爽然已無及矣豈天固欲以此顯忠賢之先見耶前此東澈論黄潜善之誤國請髙宗之北征帝不聼而復殺之今已三年矣向來之言無一不驗故凡金人再冦雖起於彼其實皆汪黄醖釀以成之耳嘉其忠而不誅二賊髙宗猶未為盡知東澈者也綱目於此特書贈官其所以予悔悟也為如何哉人主觀此其亦聼用忠言於無事之日毋徒思之於有事之後乎吁
  三月以朱勝非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命張浚駐平江○葉夢得罷以王淵同簽書樞密院事
  先是帝渡江劉光世見帝泣曰王淵專管江上海船毎言緩急不誤今臣所部數萬騎二千餘不能濟淵忿其言斬江北都廵檢使皇甫佐以自解朱勝非馳見淵督之淵始經畫已無斫及逆失諸將心至是制下諸將籍籍帝乃命淵免進呈書押
  以吕頥浩為江東安撫制置使○扈從綂制苖傅劉正彦作亂殺王淵及内侍康履等刼帝傳位于魏國公旉請隆祐太后臨朝
  苖傅自負世將以王淵驟遷顯爵心不平之而劉正彦亦以招降劇盜功大賞薄怨上二人因相結時内侍康履藍珪恃恩用事履尤妄作威福凌忽諸將諸將嫉之㑹内侍臨浙觀潮供帳遮道傅等怒曰汝軰使天子顛沛至此猶敢爾邪中大夫王世修亦嫉内侍恣横言於正彦正彦曰㑹當共除之及王淵入樞府傳等疑其由内侍以進遂與世修謀先斬淵然後殺宦者議既定時以劉光世為殿前都指揮使百官入聼宣制傅正彦令世修伏兵城北橋下俟淵退朝即摔下馬誣以結宦者謀反正彦手斬淵即與𫝊擁兵至行宫門外梟淵首于行闕分捕内侍皆殺之履馳入宫白帝帝大驚朱勝非急趨樓上詰傳等擅殺之故中軍綂制呉湛排門引傅黨入内奏曰傅等不負國家止為天下除害耳知杭州康允之見事急請帝御樓撫諭之日將午帝登樓傅等望見黄葢猶山呼而拜帝憑欄呼傅等問故傅厲聲對曰陛下信任中官賞罰不公軍士有功者不賞内侍所主得官黄潜善汪伯彦誤國至此猶未逺竄王淵遇賊不戰首先渡江因交康履乃除樞密臣自陛下即位以來功多賞薄臣已將王淵斬首中官在外者皆誅訖更乞康履曾擇誅之以謝三軍帝曰潜善伯彦已降黜履擇當重與降責卿等可歸營傅曰天下生靈無辜肝腦塗地止緣中官擅權若不斬履擇臣不還營帝猶未許逾時𫝊兵不退帝不得已命湛執履與之傅即於樓下腰斬履臠其肉梟首與淵首相望并捕擇斬之編管藍珪于逺州帝諭傅等歸營傅等進曰陛下不當即大位將來淵聖皇帝來歸未知何以處之帝命朱勝非縋樓下委曲諭之傅請隆祐太后同聼政及遣人使金議和帝許之即下詔請隆祐太后垂簾傅等聞詔不拜曰自有皇太子可立况道君皇帝已有故事勝非還白帝帝曰朕當退避但須太后手詔也乃遣顔岐入内請太后御樓太后至帝立楹側從官請帝坐帝曰不當坐此矣太后因乗肩輿下樓出門見傅等諭之曰自道君皇帝任蔡京王黼更祖宗法度童貫起邉事所以招致金人養成金人之禍豈關今上皇帝事况皇帝初無失徳止為黄潜善汪伯彦所誤今已竄逐統制豈不知之傅等對曰臣等必欲太后為天下主奉皇子為帝后曰今强敵在前吾以一婦人抱三嵗兒决事何以令天下敵國聞之豈不轉加輕侮傅等不從后顧勝非曰今日政須大臣果决相公可無一言勝非還白帝曰傅等腹心有王鈞甫者適語臣云二將忠有餘而學不足此語可為後圖之緒帝乃即坐上作詔禪位於皇子而請太后同聼政宣詔□傅等麾其軍退於是皇子旉即位太后垂簾决事尊帝為睿聖仁孝皇帝以顯寜寺為睿聖宫是夕徙帝居之大赦改元明受以張澂兼中書侍郎韓世忠為御營使司提舉一行事務張浚為秦鳳副總管分其衆𨽻諸軍又以王孝廸為中書侍郎盧益為尚書左丞加傅為武當軍節度使正彦為武成軍節度使以呉湛主管步軍司王孝廸盧益為大金國信使朱勝非奏母后垂簾須二人同對此承平故事今日事機須密奏者乞許臣僚獨對而日引傅黨二人上殿以弭其疑太后語帝曰頼相此人若汪黄在位事已狼籍矣傳等欲挾帝幸徽越勝非諭之以禍福乃止
  發明二逆豎作亂而建置天子在其掌握而羣臣無如之何則宋室懨懨不振之勢可見矣又安能恢復舊物中興天下哉據事直書其義自見
  廣義大抵人君所恃以為治者刑與賞而已刑賞者治天下之具也非其心之至公至明者烏能執其柄以懲勸天下之人心哉何則刑賞出于天而不出于人者也故臯陶曰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故曰爵人於朝與衆共之刑人于市與衆棄之謂之衆者公之所在也公則天私則人矣君人者法天以政養萬民者也烏可不以公而以私邪髙宗當國歩艱難之秋不能立乎窮且益堅之志動輙信讒而使刑賞大權每出於奸諛閹寺之輩而國且不治况望其能恢復哉今於苗𫝊劉正彦之亂其不至於魯昭髙貴鄉公者幸矣臣甞推夫苗劉作亂之由非其本心也乃不平之故也當夫金人追髙宗於揚州之日君臣上下若癡若騃黄汪二賊方且聽浮屠說法視其君如路人豈有一人有功之當賞者耶無非可刑者耳故劉光世見髙宗泣訴王淵管船不法之罪則淵在所當刑者也夫何髙宗溺於閹宦之邪說反以淵簽書樞宻院事當其制下之日諸將即有不平之心豈特苗傅正彦哉苗𫝊正彦特患愚戅故其末立見耳善乎王鈞甫曰二將忠有餘而學不足斯言得之矣觀夫苗𫝊對髙宗之言句句是實但在君父之前不應如此之悻直也况其擅殺之罪將安逃乎綱目書作亂者所以著其逆也非不學之驗乎曰然則苗劉於此當何如哉曰其心能隠忍則乗時以立功者不能則如王彦之角巾私第何不可哉噫苗劉固激於刑賞之不公髙宗則昧於刑賞之至公也春秋責備賢者君子奚可獨罪苗劉哉
  張浚吕頥浩㑹兵討賊
  改元赦書至平江張浚命守臣湯東野秘不宣既而得苖𫝊等所𫝊檄浚慟哭召東野及提刑趙哲謀起兵討之時傅令張俊以三百人赴秦鳳而以餘兵屬他將俊知其偽拒不受軍士洶洶張俊諭之曰當詣張侍郎决之即引部八千人至平江浚見俊語故相持而泣且諭俊以將起兵問罪俊泣拜曰此須侍郎濟以機術毋驚動乗輿也赦至江寜吕頥浩曰是必有兵變其子抗曰主上春秋鼎盛二帝䝉塵沙漠日望拯救其肯遽遜位于㓜冲乎灼知兵變無疑也即遣人寓書於浚浚以頥浩有威望能斷大事乃答書約共起兵且告劉光世于鎮江令以兵來㑹頥浩得浚書因上䟽請復辟遂以兵發江寜舉鞭示衆士皆感厲張浚又念𫝊等居中欲得辯士往説之節制司參議官馮轓請行浚遣之至杭見傅等折以正義令早反正劉正彦遣轓約浚至杭浚命張俊分兵扼呉江上䟽請復辟苖傅等謀除浚禮部尚書命將所部詣行在浚以大兵未集未敢誦言討賊乃託云張俊驟回人情震驚不可不少留以撫其軍㑹韓世忠自鹽城由海道將赴行在至常熟張俊聞之曰世忠來事濟矣因白浚以書招之世忠得書以酒酹地曰誓不與此賊共戴天至平江見浚慟哭曰今日之事世忠願與張俊任之公無憂也浚因大犒俊世忠將士衆皆感憤於是令世忠帥兵赴闕戒之曰投䑕忌器事不可急急則恐有他變宜趨秀州據糧道以俟大軍之至世忠發平江至秀州稱病不行而大修戰具傅等聞之始懼欲拘世忠妻子以為質朱勝非紿傅曰不若遣之使迓世忠而慰撫之則平江諸人益安矣𫝊從之乃白太后封世忠妻梁氏為安國夫人俾迓世忠梁氏疾驅出城一日夜㑹世忠于秀州勝非喜曰二兇真無能為也張浚復遣馮轓往杭因報書于正彦曰自古言涉不順謂之指斥乗輿事涉不遜謂之震驚宫闕廢立之事謂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者族今建炎皇帝不聞失徳一且遜位豈所宜聞𫝊等得書而恐乃遣苖瑀馬柔吉將重兵扼臨平亟除俊世忠節度使而誣浚欲危社稷責黄州團練副使郴州安制浚等皆不受頥浩將至平江浚乗輕舟迓之咨以大計頥浩曰曩諫聞邉幾死宦官之手承乏漕輓幾䧟沙漠之域今事不諧不過赤族為社稷死豈不快乎浚壯其言既而劉光世兵亦至浚乃草檄聲傳正彦之罪以韓世忠為前軍張俊翼之劉光世為游撃頥浩浚總中軍光世分兵殿後太后降㫖睿聖皇帝處分兵馬重事以浚同知樞密院事李邴鄭㲄並同簽書院事浚頥浩等發平江上䟽乞建炎皇帝還即尊位傅等聞之憂恐不知所為朱勝非謂之曰勤王之師未進者使是間自反正耳不然下詔率百官六軍請帝還宫公等置身何地乎即召李邴張守作百官章及太后手詔賜傅正彦鐵劵傅等遂帥百官朝于睿聖宫帝慰勞之傅正彦以手加額曰聖天子度量如是也傅黨張逵曰趙氏安苖氏危矣
  發明苖劉作亂刼帝傳位天下之亂賊耳當時諸將擁强兵據大鎮無有興義兵以討賊為事者獨張浚頥浩仗義勤王則其急君之心可見矣然綱目亦予其討者所以勸狥義之人且以正逆賊之罪也
  盗邵青掠泗州
  青本五丈河舟人去為盗聚兵剽刼楚泗間
  金以劉豫知東平府節制河南州郡
  時京東諸郡多䧟于金金界舊河以南俾豫綂之又以豫子麟知濟南府鄂爾多還屯濱州尼瑪哈歸至東平命達蘭屯兵衝要以鎮撫之
  王復故將趙立復徐州
  初金人破徐州王復死之都虞侯趙立戰死而復蘇求復尸瘞之隂結鄉民為收復計及金師北去乃帥殘兵邀擊大敗之遂復徐州事聞詔以立權知州事時山東為盗區立介居其間威名流聞發明凡書故將子義也葢善有可錄雖盗賊小人不棄也王復死於王事而趙立乃有興復之功綱目樂與人為善亦不以偏禆之故而不錄故特書王復故將趙立復徐州以予之
  夏四月帝復位召張浚知樞密院事
  太后下詔還政朱勝非率百官詣睿聖宫親掖帝乗馬還行宫與太后御前殿垂簾復以建炎紀年以苗𫝊為淮西制置使劉正彦副之越四日太后撤簾
  吕頥浩張浚敗賊將苖翊于臨平苖傅劉正彦夜遁頥浩浚入杭州
  吕頥浩張浚軍次秀州頥浩諭諸將曰今雖反正而賊猶握兵居内事若不濟必反以惡名加我翟義徐敬業可監也進次臨平苗翊馬柔吉負山阻水為陣中流植鹿角以梗行舟韓世忠舎舟力戰張俊劉光世繼之翊衆少却世忠復舎馬操戈而前令將士曰今日當以死報國面不被數矢者皆斬於是士卒争用命翊引神臂努持滿以待世忠瞋目大呼挺刃突前翊衆辟易矢不及發遂敗走勤王兵入北闢傅正彦急趨都堂取鐵劵擁精兵二千夜聞湧金門以走犯富陽新城二縣將南趨閩中頥浩浚入城世忠手執王世修以屬吏頥浩浚入見伏地涕泣待罪帝問勞再三謂浚曰曩在睿聖兩宫隔絶一日啜羮怱聞貶卿不覺覆手念卿被謫此事誰任解所服玉帶賜之帝握世忠手慟哭曰中軍綂制呉湛佐逆為最尚留朕肘腋能先誅乎世忠即謁湛握手與語折其中指與王世修俱斬于市逆黨王元左言馬援范仲熊時希孟皆貶
  朱勝非顔岐王孝廸張澂路允廸盧益免
  朱勝非見帝言曰臣昔遇變義當即死偷生至此欲圖今日之事耳因乞罷政帝問誰可代者對曰吕頥浩張浚帝問孰優對曰頥浩練事而暴浚喜事而踈帝曰浚太年少對曰臣向被召軍旅錢榖悉付浚此舉浚實主之中丞張守論勝非不能預防致賊猖獗宜罷之不報至是與同位俱免未幾復落職居張澂于衡州
  發明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象曰王臣蹇蹇終無尤也大臣值國家大變則必設謀措事削平内難必不得已死生以之可也勝非等值苖劉之亂依阿取容殊無可否誠宜罪者髙宗復位而皆免之豈不得其宜哉故直書免者以明勝非等之可免也其㫖嚴矣
  以吕頥浩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李邴為尚書右丞鄭㲄簽書樞密院事
  以劉光世為御營副使韓世忠張浚為御前左右軍都綂制
  禁内侍干預朝政
  詔内侍不得與主兵官交通及饋遺假貸借役禁軍干預朝政外官非親戚亦不得往還如違並行軍法
  重正三省官名
  自元豐肇建三省凡軍國事中書揆而議之門下省覆之尚書承行之三省皆不置官長以左右僕射兼兩省侍郎二相既分班進呈首相遂不復與朝廷議論元祐初司馬光乃請令三省合班奏事分省治事至是從吕頥浩之言詔左右僕射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改中書門下侍郎為參知政事省尚書左右丞三省始合為一
  發明上書禁内侍干預朝政下書重正三省官名皆所以予其革宿𡚁也是亦過而能改者乎表而出之盖亦不沒其善耳
  以李邴參知政事○帝如江寜
  既至改江寜為建康府
  冊魏國公旉為皇太子○盗薛慶據髙郵張浚諭降之慶據髙郵有衆數萬浚恐其滋蔓請往招之入慶壘諭以朝廷恩意慶感服遂降浚留撫其衆或𫝊浚被執吕頥浩等請罷浚帝從之越十日浚還帝驚嘆即日趣就職
  金人䧟鄜坊州
  未幾又䧟鞏州
  五月以張浚為川陜京湖宣撫處置使便宜黜陟浚謂中興當自關陜始慮金人或先入陜蜀則東南不可保因慷慨請行詔以浚為宣撫處置使聼便宜黜陟與沿江襄漢守臣議儲蓄以待臨幸帝問浚大計浚請身任陜蜀之事置幕府于秦州别遣大臣與韓世忠鎮淮東令吕頥浩扈蹕來武昌為趨陜之計復以張俊劉光世與秦川相首尾帝然之初浚宣撫川陜之議未决監登聞檢院汪若海曰天下者常山蛇勢也秦蜀為首東南為尾中原為脊今以東南為首安能起天下之脊哉將圖恢復必在川陜浚大悦
  發明觀此則浚之得君可謂專矣君之任浚可謂篤矣川陜京湖悉為所轄以之宣撫以之處置以之便宜黜陟而數郡之權皆歸於浚耳易曰在師中吉承天寵也王三錫命懐萬邦也茍非浚之徳望素有以暴白於天下者安能寵任之若是哉故綱目特揭而書之于冊既足以表張浚之才又足以著髙宗之明也君臣之問兩無所歉矣
  廣義大抵取天下之術道徳為先形勝次之葢道徳本也形勝末也有其本而兼其末者得之必易而𫝊之者亦逺恃其末而遺其本者得之雖易而傳之者亦促三代以下得之易而傳之逺者西漢是也得之易而𫝊之促者嬴秦是也彼吕政以武人為大君恃關陜之固以一滅六然而仁義不施其於道徳也何有故卒至於二世而亡非其得之易而𫝊之促者乎若夫漢髙據巴蜀之險而能養民致賢以興仁義之師是以不五載而滅西楚厥後以婁敬之説以都關中其亦有取夫形勝也故歴年四百有九傳世二十有四非其得之易而傳之逺者乎然人徒知取天下尚乎形勝殊不知形勝固可尚使無道徳以為本則雖得之必失之矣孟子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谿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也張浚勸髙宗幸川陜似乎計之得者也惜乎無一語道徳以及之亦未為無失也浚於此時言聼計從之時也盍亦告髙宗曰今當國步艱難之秋不可以怯懦自處陛下當奮乾剛之勇先正其心以定恢復之計不為邪説所惑然後正其心以待人正其心以决事正其心以用賢正其心以去惡若然則邪正有所分而賢否有所别矣賢如李綱馬伸張所王彦者復之以爵位惡如潜善伯彦者加之以顯戮必使前後左右無非正人則邪佞無自入而大事可圖矣夫然後誓約同志奉駕以幸秦川則天下勤王之師必雲集響應而大讐可復也中興之業豈止於是而已哉不此之務而徒以形勝為言亦未為䇿之得者也噫以浚之賢而尚為棄本逐末之説况下於浚者哉
  以滕康同簽書樞密院事○遣徽猷閣待制洪皓使金金人拘之
  尼瑪哈自東平還雲中鄂爾多自清州還燕山帝遣皓如金遺尼瑪哈書願去尊號用金正朔比于藩臣時所在盗梗皓艱難百端得逹太原留一年遣至雲中尼瑪哈廹皓使仕劉豫皓曰萬里銜命不得奉兩宫南歸恨力不能磔逆豫忍事之邪留亦死不即豫亦死不願偷生狗䑕間願就鼎鑊無悔尼瑪哈怒將殺之旁一校曰此真忠臣也目止劒士為皓跪請得流遞冷山
  發明節義者國家之綱維士人之髙行在昔蘇武仗節單于起敬趙咨正論魏主尊崇誠有如霜降水涸涯涘乃見疾風凜凜勁草自若而能挺身不變者此尤可敬洪皓使金特立不懼觀其不願偷生狗䑕間願就鼎䕶無悔之語至今讀之令人毛竦茍非以節義自守等富貴如浮雲視輕生如脱屣者鮮不為其所恐動矣所謂使人之道繫國勢之安危詎不誠然乎哉故綱目具其官既足以表其不辱之義曰拘之尤足以著其不屈之節也
  韓世忠獲苖傅劉正彦送行在誅之
  世忠言賊擁精兵距甌閩甚邇倘成巢穴卒未可滅帝詔世忠與劉光世追討之世忠自衢信進至浦城之魚梁驛與苖傅劉正彦遇世忠步走挺戈而前賊望見咋曰此韓將軍也皆驚潰遂擒正彦及傅弟翊王徳亦執苗瑀斬馬柔吉傅亡入建陽縣人詹剽執之獻于世忠世忠悉送行在斬之帝手書忠勇二字掲旗以賜世忠
  京西安撫使翟興擊楊進殺之
  楊進居鳴臯山北興與子琮帥鄉兵時出擾之進懼棄重輜南走興邀擊于魯山進中流矢死餘衆數萬悉潰去河南平
  廣義楊進降于宗澤者也夫既降之又復叛之則其罪又浮于未降之日矣其敗也豈不宜哉綱目書此其為叛逆者之戒深矣
  六月大霖雨詔郎官以上言闕政罷王安石配享神宗廟庭
  時久雨恒隂吕頥浩張浚皆謝罪求去詔郎官以上言闕政司勲員外郎趙鼎上䟽曰自熈寜間王安石用事變祖宗之法而民始病假闢國之謀造生邊患興理財之政窮困民力設虚無之學敗壊人材至崇寜初蔡京託紹述之名盡祖安石之政凡今日之患始于安石成于蔡京今安石猶配享神宗而京之黨未除時政之闗莫大于此帝從之遂罷安石配享尋下詔以四失罪已一曰昧經邦之大畧二曰昧戡難之逺圖三曰無綏人之徳四曰失馭臣之柄仍榜朝堂使知朕悔過之意中丞張守上䟽曰陛下處宫室之安則思二帝母后穹廬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則思二帝母后羶肉酪漿之味服細暖之衣則思二帝母后窮邊絶塞之寒苦操予奪之柄則思二帝母后語言動作受制於人享嬪御之適則思二帝母后誰為之使令對臣下之朝則思二帝母后誰為之尊禮思之又思兢兢栗栗聖心不倦而天不為之順助者萬無是理也今罪已之詔數下而天未悔禍實有所未至耳
  發明霖雨者隂逆之氣而亦怨憤之氣交并之所致也當時闕政固多不可枚舉而正人心闢邪説修政治復讐耻此其大者觀趙鼎之一䟽張守之六思詞嚴義正則足以救時之急務惜髙宗悦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雖然帝能詔言闕政罷安石配享則庶幾有敬天聼言之心矣故亦特書以予之也
  廣義髙宗南渡之失非止一端其最大者昧邪正之分忠佞之别也觀其罪已之失雖曰有四而首不及此者其亦罪之未當也然宋室之禍實自王安石揭開其䝉流毒於後趙鼎一䟽可謂遡流而源深得其當信乎時政之闕莫大於此綱目書曰罷王安石配享神宗廟庭者所以深著髙宗聼言之美亦足以為南渡之一幸也
  罷右司諫袁植
  植請誅黄潜善及失守者權邦彦等九人詔以朕方念咎責已豈可盡罪臣下植雖敢言然導朕以殺人此非美事遂出知池州
  發明尚書曰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又曰予違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古之聖王未嘗不以求言納諫為務袁植既居諫職理宜進言潜善厥罪滔天法當誅殛帝以導朕殺人為言不亦誤乎葢刑以止邪有邪而不刑則是縱其邪而不禁將不勝其邪矣上書詔郎官以上言闕政下書罷右司諫袁植則其求言而反忌言不若不求之為愈也故直書以著其失
  廣義昔者伯鯀方命圯族即見殺于大舜攝位之初少正卯瀆亂厥政亦見誅于孔子攝事之始髙宗此時正當旌别淑慝非大舜孔子時比然已之有咎固所當責而咎在臣下亦所當懲若以髙宗之言為是則大舜孔子為暴而髙宗為仁矣綱目書罷右司諫者明袁植之不當罷也其罪髙宗之意深矣
  金烏珠大舉入冦
  尼瑪哈鄂爾多既還烏珠請大起燕雲河朔兵南侵金主烏竒邁從之遂䧟磁單密州又䧟興仁府○帝以金人復來乃遣工部尚書崔縱使金并通問二帝縱至金首以大義責金人請還二帝金人怒徙之窮荒縱不少屈竟死焉
  發明金舉號譏之也斥名貶之也大舉惡恃衆也入冦外而斥之也綱目所謹者用兵之事故書法如此然金人之屢入冦者葢由積勝之威而無挫衂故耳自烏珠率衆深入殘虐中華由是而渡江由是而東下如入無人之境宋室之不競亦可哀也金人之肆暴亦已甚也綱目之所書亦不得已也吁
  秋七月太子旉卒
  諡元㦤
  鄭㲄卒○以王綯參知政事周望同簽書樞密院事○御營司提舉范瓊有罪伏誅張浚發建康
  初汴京破二帝及宗室北遷多瓊之謀又乗時剽掠左右張邦昌為之從衛至是自洪州入朝悖慢無禮且乞貸苖劉等死帝畏其威以為御營司提舉一行事務張浚將赴川陜與樞密檢詳文字劉子羽密謀誅之一日命張浚以千兵渡江若備他盗者使皆甲而來因詔瓊俊及劉光世赴都堂議事為設食食已諸公相顧未發子羽坐廡下恐瓊覺取黄紙趨前舉以麾瓊曰下有敇將軍可詣大理寺置對瓊愕不知所為子羽顧左右擁置輿中衞以後兵送獄光世出撫其衆數瓊在圍城中附金廹二帝北狩之罪且曰誅止瓊爾汝等固天子自將之軍也衆皆投刃曰諾有㫖分𨽻御營五軍瓊下獄具服賜死子弟皆流嶺南瓊既誅張浚乃發建康
  發明惡人不滅則正人之志不行小人未去則君子之道必沮范瓊嘗汚偽命跋扈無君天子畏其威羣臣避其勢罪惡浮矣典刑宜矣張浚將赴川陜密謀誅之分注尚以賜死為文綱目變文直書伏誅所以正其悖逆之罪也葢欲復塞外之疆土先清君側之惡人故綱目上書范瓊有罪伏誅而下書張浚發建康則浚之所忌者瓊瓊誅然後得行其志也其義亦深切而著明矣
  升杭州為臨安府
  初吕頥浩與張浚定幸武昌之議及浚行頥浩以為道逺饋餉難繼乃變前論㑹滕康張守陳武昌有十害不可往帝從之遂升杭州為臨安府將定都焉
  詔李邴滕康權知三省樞密院事奉隆祐太后如洪州太后至建康㑹防秋廹命劉寜止制置江淮荆湖扈太后往洪州百司非預軍事者悉從命康邴權知三省樞密院事從行凡四方奏讞吏部差注舉辟功賞之數皆𨽻焉又命四廂都指揮使楊惟忠將兵萬人以衞過落星寺暴風覆舟宫人溺死者無數惟后舟無虞
  以杜充同知樞密院事
  充留守東京以糧絶歸行在遂有是命充將發汴岳飛諫曰中原地尺寸不可棄今一舉足此地非我有他日取之非數十萬衆不可不聼朝廷命郭仲荀程昌㝢相繼代充然留守司名存而已
  盗郭仲威掠淮陽軍
  仲威本李成之黨成先往泗上仲威乃引兵圍淮陽几四月城䧟仲威入城大掠取强壯以充軍
  廣州教授林勲上本政書
  勲上本政書十三篇言國朝兵農之政大抵因唐末今農貧而多失職兵驕而不可用地利多遺財用不足皆本政不修之故宜倣古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畆其有羡田之家毋得市田其無田與游惰末作者皆驅之使為𨽻農以耕田之羡者而雜紐錢穀以為什一之税毎十六夫為一井毎井賦二兵馬一匹蠶婦之貢絹三尺綿一兩非蠶鄉則布六尺麻二兩其説甚備書奏詔以為桂州節度掌書記其後朱熹甚愛其書陳亮亦曰此書考古驗今思慮周密世之為井田之學者無以加矣
  發明本政一書深切時務宋不能用可勝惜哉宜乎為朱子之所甚愛也特書于冊深予之耳廣義勲有經濟之才而不得見用於時古稱君臣相遇之難不其諒哉
  八月李邴罷以劉珏權知三省樞密院事○陜西節制使王庶罷
  以王似代之
  遣使致書于金金人不答
  時聞金人南侵而洪皓崔縱未得前帝求可使後師者乃遣京東轉運叛官杜時亮及修武郎宋汝為使金師以請和致書于尼瑪哈曰古之有國家而廹于危亡者不過守與奔而已今以守則無人以奔則無地此所以諰認然惟冀閣下之見哀而赦已故前者連奉書願削去舊號是天地之間皆大金之國而尊無二上亦何必勞師逺涉而後為快哉又命吕頥浩遺書劉豫俾諭此意
  發明直書不答著金之强也葢為國莫大於自强茍能自强則政令一新臣民推戴外侮不至四海肅清舊疆可復元惡可殄古之人有行之者光武是也髙宗即位三年于兹國政不修大讐未雪東奔西走迄無寜居弗果有為甘於屈辱謂之何哉使金之人肩摩踵接或拘於彼者有之或降於彼者有之和議不成徒示削弱敵不可測其意昭然與其委靡以不振曷若奮發而有為兹復致書於金詞語卑辱金人不答寜無愧乎孟子曰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勿去則是可為也不能以理自明而但左支右梧何益於事嗚呼若髙宗者誠哉無羞惡之心者矣據事直書其義自見
  廣義自古立國禦敵貴乎自强自强然後可以求成可以請平一或不能自强而勢在于彼則彼為重我為輕彼為主我為客彼强我弱則彼勝我負也必矣欲求成而成不可求欲請平而平不可請雖匍匐叩頭無益也况致書乞憐哉向用李綱張所王彦馬伸宗澤岳飛之謀將見欲成欲平皆在於金而求之請之宋將不許焉奈何髙宗忠言不聼姦計是從以和議為長策以退避為善謀南宋君臣謀國至此可謂陽九之極矣是書也揭之于冊所以見不惟無益於當時適足貽愧于千古
  閏月以吕頥浩杜充為尚書左右僕射並同平章事○罷起居郎胡寅
  寅上䟽曰陛下以親王介弟受淵聖皇帝之命出師河北二帝既遷則當糾合義師北向迎請而乃亟居尊位建立太子不復歸覲宫闕展省陵寢偷安嵗月畧無扞禦及敵騎乗虚匹馬南渡一向畏縮惟務逺逃軍民怨咨恐非自全之計也因進七䇿一罷和議而修戰畧二置行臺以區别緩急之務三務實效去虚文四大起天下之兵以自强五都荆襄以定根本六選宗室之賢才封建任使之七存紀綱以立國體書凡數千言吕頥浩惡其切直罷之于外
  發明直諌非人臣之利乃社稷之福甚矣諫之多端也犯顔逆鱗叩頭流血其名曰直宜也鄒浩極諫得罪世疑其賣直引裾折檻之人范公之所憂是直或議其激也和容婉色㣲言婉辭其名曰諷可也李文靖以密啓為讒佞深切惡之心知其非而詞辯不及者雖趙公槩不免於譏是諷又疑其佞也胡寅一䟽忠憤激烈至今誦之猶有生氣誠髙宗之所宜聼者昔人有言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髙宗何聼徳不聼而罪言者哉然則吕頥浩亦不能逃其妨賢之責矣廣義髙宗於是年六月霖雨詔郎官以上言闕政且有詔以四失罪已亦可謂有志于恢復矣今者胡寅一書深切時病觀其大義其與肅宗即位靈武不殊其三曰務實效去虚文者深中髙宗之膏肓也其二曰置行臺以區别緩急之務非髙宗昧經邦之大畧乎其一曰罷和議以修戰備非髙宗昧勘難之逺圖乎六曰選宗室之賢才者封建任使之即其綏人之徳也七曰存紀綱以立國體即其馭臣之柄也凡寅之所言者無非因髙宗之病而藥之耳書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髙宗於切直之言而拒之如此可謂距人于千里之外者也君臣義合不合則去孰肯與之言哉是知髙宗向日罪已非罪已也實䕶已也非虚文而何君子於髙宗惡乎取
  詔杜充韓世忠劉光世分屯江東以備金
  帝召諸將議駐蹕之地張俊辛企宗請自鄂岳幸長沙韓世忠曰國家已失河北山東若又棄江淮更有何地吕頥浩曰金人之謀以陛下所至為邊面今當且戰且避奉陛下於萬全之地臣願留常潤死守帝曰朕左右不可無相乃以充兼江淮宣撫使守建康王𤫙𨽻之韓世忠為浙西制置使守鎮江劉光世為江東宣撫使守太平池州皆受充節制
  帝如臨安
  考功員外郎樓炤上䟽言今日之計當思古人量力之言察兵家知已之計力可以保淮南則以淮南為屏蔽權都建康漸圖恢復力未可以保淮南則因長江為險阻權都呉㑹以養國力於是帝還臨安不復議防淮矣
  九月朔日食○金人䧟南京
  知府凌唐佐被執劉豫因使為守唐佐輿朱汝為密䟽其虚實以蠟書告于朝事泄豫併其家捕之唐佐見豫貴以大義豫怒殺之境上
  詔周望守平江
  諜報金人治舟師將由海道窺江浙詔韓世忠守圌山福山望為兩浙荆湖宣撫使總兵守平江
  以張守同簽書樞密院事○命劉光世移屯江州杜充嚴急光世不樂屬充㑹朝議以隆祐太后在豫章恐有震驚乃命光世移屯江州以屏蔽之廣義分注云恐震驚太后故也若以震驚太后為慮與之偕行可也使其至建康如洪州者此果何義哉
  遣直龍圖閣張邵使金金人囚之
  邵至濰州見達蘭命邵拜邵曰監軍與邵為南北朝從臣無拜禮且具書言兵不在强弱在曲直天未厭宋而金乃裂地以封劉豫復窮兵不已曲有在矣達蘭怒取國書去送邵密州囚于祚山砦發明呉武安責金以神人憤疾天地不容之書至今讀之令人毛竦李顯忠責金以汝本逺夷遽墜大信之言至今聞之猶有生氣此皆節義之昭著者張邵使金力辯不屈金人囚之其志可尚其與洪皓之節前後而一轍也茍非節義之浹洽其能若是乎屈已以和戎使忠臣義士拘䧟窮荒卒無所益豈不深可惜哉豈不深可惜哉
  金禁民漢服殺故知真定府李邈
  金下令禁民漢服又令髠髮不如式者殺之邈故為真定帥被執三年金人欲使知滄州邈笑不答及髠髮令下邈憤詆之敵撾擊其口猶吮血噀之遂遇害邈將死顔色不變南向拜訖就死燕人為之流涕後事聞諡曰忠壯
  發明禁民漢服則是變於夷者矣殺者殺無罪也殺故知真定府李邈予不忘宋也李邈被執迄今三載金人使知滄州則邈不答金人使易漢服則邈不從是葢精忠之節動揺山岳剛大之氣凌逼雲漢豈他偷生者之可論乎或以不能速死為嫌葢晉之程嬰公孫杵臼一存孤一死節一死於十五年之前一死於十五年之後皆不失為忠臣李邈被執三年不屈而死又何嫌哉比而觀之義自見矣
  冬十月帝至臨安留七日復如越州
  時烏珠分兵一自滁和入江東一自蘄黄入江西帝遂如越州
  郭仲威降于周望○李成掠淮北
  成殺知泗州耿堅據其城舉兵擾淮北帝降詔撫諭之命成知泗州未幾成復䧟滁州殺安撫向子伋及諸官屬
  張浚治兵于興元以圖中原
  浚至興元上䟽言漢中實形勝之地前控六路之師後據兩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財右出秦隴之馬號令中原必基于此宜謹積粟理財以待廵幸於是辟劉子羽叅議軍事承制以趙開為隨軍轉運使専總四川財賦開見浚曰蜀之民力盡矣錙銖不可加獨𣙜貨尚存嬴餘而貪猾認為已有共相隠匿惟不恤怨詈斷而敢行庶可救一時之急浚鋭意興復委任不疑於是大變酒法即舊撲買坊埸所置隔釀設官主之麯與釀具官悉自買聼釀户各以米赴官場自釀斛輸錢三十頭子錢二十二其釀之多寡惟錢是視不限數也又於秦州置錢引務興州鼓鑄銅錢官賣銀絹聼民以錢引或銅錢買之凡民錢當入官者並聼用引折納官支出亦如之民以為便時浚荷重寄旬犒月賞期得士死力費用不貲盡取辦于開開悉智慮於食貨算無遺䇿雖支費不可計而貲財常有餘初曲端欲斬王庶朝廷疑其叛浚以百口保之且以其與敵屢角欲仗其威聲承制築壇拜端武威大將軍宣撫司都統制軍士懽聲如雷子洞又薦涇原都監呉玠及弟璘之才勇浚以玠為統制璘掌帳前親兵
  發明浚自受命宣撫川陜之任間關跋履左右髙宗未幾金人入冦雖曰東南無虞然宋業未復國讐未雪固當乗時進取今焉身率大軍西駐興元將以規恢關路克復舊物其志豈肯茍安一隅而已綱目書張浚治兵于興元以圖中原其正大氣象讀之凛凛猶有生意義聲充滿於天地之間矣其與書漢丞相亮率諸軍出屯漢中以圖中原同意則其為臣子狥國之勸豈不切哉廣義張浚志於興復此舉得矣惜其於建炎元年八月劾罷李綱而致車駕之東幸適足以為中興之累耳書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浚亦不能無愧矣
  金人趨西江劉光世引兵遁十一月隆祐太后如䖍州江西州軍多䧟
  烏珠遣當堪先取夀春而自以兵繼之掠光州擊破張用軍聞太后在南昌遂攻䧟黄州知州趙令𡷫不屈被殺光世在江州日置酒髙㑹金人自黄州渡江凡三日無知之者金兵薄城下光世遂引兵趨南康金人入城由火冶趨洪州滕康劉珏聞金兵至奉太后出城江西制置使王子獻棄洪州走金人遂䧟臨江軍洪撫袁三州亦䧟太后至吉州方五日金人追之急后乗舟夜行質明至太和縣舟人景信反楊惟忠兵潰失宫人一百六十滕康劉珏皆遁兵衛不滿百遂自萬安陸行如䖍州后及潘貴妃以農夫肩輿而行至䖍州府庫皆空衛兵所給惟得沙錢市買不售與百姓交闘縱火肆掠土豪陳新率衆圍城楊惟忠部將胡友自外引兵破新于城下后稍得安既而金人䧟吉州還屠洪州
  發明遁者匹夫之行光世親率大軍受命拒敵弗克死守而乃逃奔以中國大夫而效匹夫之行遁逃茍免不亦賤乎故書引兵遁所以著其力足以拒敵而光世不之拒耳葢義者必急其君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綱目特書曰遁所以著其茍免而不知命之罪焉豈有身為大將親擁强兵而逃遁者尚可逭其誅責哉
  廣義光世小器也何其志易滿而慾易縱耶跡其南渡以來其建功事功亦不多見抑嘗考其作人矣當徽宗時其父劉延慶與藥師嘗禦遼之蕭幹矣藥師謂延慶曰請令公子三將軍為後繼觀此則知光世之虚譽素隆矣當時光世既銜父命而援藥師即當奮不顧身夫何逾約逗撓不進藥師失援而敗其為人葢可知矣其後當髙宗之在揚州也金人入天長光世亦不能守禦以致䘮師潰軍帝南渡江光世之罪多矣雖其追苖傅捕正彦皆韓世忠之功也光世何有焉且光世之守江州髙宗以太后在豫章恐有震驚使光世以屏蔽之光世則當思曰君父命我守茲土者正欲蕃衛母后也使或失罪將曷歸故當憂勤惕厲以此介心可也豈置酒髙㑹之時乎昔者漢髙得秦因志滿慾縱日置酒髙㑹天下幾非漢有賴張良樊噲諸得成帝業此亦漢髙從諌之美也今也金兵南渡三日而光世亦不知之及其薄城遂引兵趨南康而付江州於敵人厥罪可勝誅邪吁光世避敵失守而髙宗不能以軍法從事其所謂馭臣之柄果安在哉禮曰志不可滿慾不可縱光世何以知之
  盗劉忠䧟舒州
  忠初聚兵于東京自蘄州轉入湖南遂䧟舒州通叛州事孫知㣲被執不屈忠怒臠而食之
  帝如浙西未至復如越州
  帝初欲幸明州用吕頥浩計復還杭州乃下詔親征百司有至曹娥江者有至錢清堰者侍御史趙鼎力諫以為衆寡不敵不若為避敵之計遂復召百司回越州
  知徐州立將兵勤王敗金人于淮隂
  立聞詔諸路以兵勤王乃將兵三萬趨行在杜充承制以立知楚州金人聞立棄徐州將赴楚州乃以兵邀于淮隂立麾下勸兵不如還保徐州立奮怒嚼其齒曰回頭者斬於是率衆徑進與金人遇轉戰四十里至楚州城下立中箭貫兩頰口不能言以手指揮諸軍前歇定方拔出之議者謂自燕山之役南北戰爭未有如此之鏖戰者
  發明春秋之法凡書救未有不善者然於救之中又有不得而㮣論焉救在王室則罪諸侯子突救衛是也救在逺國則罪四隣晉陽處父救江是也救在夷狄則罪中國狄救齊呉救陳是也是時敵勢滔天宋室危如累卵四方藩鎮擁兵自固未聞有勤王之舉趙立逺在徐州乃能將兵勤王大敗金人綱目據事書之近地諸鎮得無愧乎美在逺者則責在近者此固書法之深意也吁
  如周望同知樞密院事
  仍守平江
  以范宗尹參知政事趙鼎為御史中丞
  二人皆嘗建議避敵故遂用之鼎上言經營中原當自闗中始經營關中當自蜀始欲幸蜀當自荆襄始呉越介在一隅非進取中原之地荆襄左顧川陜右控湖湘而下瞰京洛三國所必爭宜以公安為行闕而屯重兵于襄陽運江浙之粟以資川陜之兵經營大業計無出此
  廣義觀分注載趙中丞之言則知古之善取天下者不過如此豈直興復而已哉然髙宗當屯難之時而不能用此剛明之臣其不足與有為可知矣
  金烏珠渡江入建康杜充叛降金通判楊邦乂死之時江浙倚重於充而充日事誅殺且無制敵之方及烏珠與李成合兵攻烏江充閉門不出綂制岳飛因泣諌請視師充不從烏珠遂乗充無備進兵取和州無為軍王善迎降遂由馬家渡渡江䧟太平州充始遣都統制陳淬及飛帥師迎戰王𤫙以軍先遁淬敗死諸將皆潰充兵亦散烏珠至建康守臣陳邦光戸部尚書季棁迎降充渡江保真州諸將怨充嚴刻欲乗其敗害之充聞不敢還營居長蘆寺烏珠遣人説之曰若降當封以中原如張邦昌故事充遂還建康與棁邦光率官屬迓金師拜烏珠于馬首通判楊邦乂獨不肯屈膝以血大書衣裾曰寜作趙氏鬼不為他邦臣烏珠使人誘以官終不屈大罵求死遂殺之充至金尼瑪哈薄其為人久之乃得仕
  發明上書杜充叛降金已正杜充叛國之罪下書通判楊邦乂死之是予其死節之實其㫖明矣夫杜充叛君事讐邦乂審於大義守死不屈觀其所以血書衣裾之事可謂詞㫖甚白故綱目書而予之亦所以為知義守節者之勸也
  廣義杜充殘忍薄幸人也宗澤既沒悉反其政專事苛刻又乏備禦之才髙宗不察復以其守建康要地及至金師一臨杜門縮首而射利出降此誠國之巨盗豈可屬以大事邪然觀楊邦乂之死節至今猶有生意綱目大書曰杜充降通判楊邦乂死之則足以見誅杜充於千載之下而顯邦又于萬古也綱目賞罰之公於此見矣
  帝奔明州
  帝聞杜充敗謂吕頥浩曰事廹矣若何頥浩遂進航海之䇿其言曰敵兵多騎必不能乗舟襲我江浙地熱必不能久留俟其退去復還二浙彼出我入彼入我出此兵家之竒也帝然之遂如明州發明自金人再擾綱目書帝如臨安如浙西如越州至是金人之兵漸逼乃書帝奔明州何哉金人之冦不烮於前時明州之幸不急於鎮江而書法不同如此者髙宗播越不能任人拒敵諸將有功畧無慰勞撫恤之意乃聼汪黄之言咫尺侵疆不復尺寸而惟事逃奔遂使敵人猖獗大舉入冦此葢信用小人其禍至此髙宗於忠臣賢士之言百不從一而於小人之言聼受如響凡所以再致播遷皆其自取故特書奔以賤之且奔者匹夫逃竄茍免之事以萬乗而書奔可愧之甚矣然則髙宗又烏足與論大勇哉
  廣義髙宗狼狽如明者失於用杜充也使充得人而一聽岳飛之諫則烏珠何自而入建康哉噫髙宗用人之失而事勢卒不可為者有如是夫然則有天下者知人之學不可以不講
  盗桑仲據襄陽
  初張浚承制以程千秋為京西制置使軍襄陽千秋招降劇盗曹端桑仲未幾疑仲有異命端圖之端及千秋所部俱為仲所敗千秋棄城自金州入蜀仲遂據襄陽京西列城皆為仲所有
  韓世忠自鎮江退守江隂十二月金烏珠陷臨安遣兵渡浙追帝帝航于海
  烏珠自建康趨廣徳殺守臣周烈遂過獨松闗見無戍者謂其下曰南朝若以羸兵數百守此吾豈能遽度哉遂犯臨安守臣康允之棄城走錢塘縣令朱蹕死之烏珠聞帝在明州遣阿里富⿰琿帥精騎渡浙追之帝乘樓船入海次于定海縣留范宗尹趙鼎于明州以俟金使又謂張浚曰若能扞敵成功當加王爵吕頥浩奏令從官以下各從便去帝曰士大夫當知義理豈可不扈從若然則朕所至乃同冦盗耳於是郎官以下多從衛越四日帝舟次昌國縣
  發明是年之秋詔韓世忠等分屯江東以備金則是朝廷付以拒敵之任也既而世忠為浙西制置威望大振則是世忠有殄敵之勢也夫何亟棄鎮江退守江隂不欲北向一敵遂至歛兵自避金人長驅使世忠尚能悔悟勉厲奮發猶或庶幾今乃縱敵深入畧無牽制邀擊之謀迄使兩浙覆沒乗輿播越是果誰之咎哉綱目書詔世忠備金於前書烏珠陷臨安於後則世忠辱命退怯之罪為如何哉使江中之戰不勝世忠亦不能免誤國之誅也
  廣義嗚呼航海之阨固髙宗失于用杜充之守建康也然觀分注載吕頥浩之言則知其為姦邪也必矣豈宜在帝左右以卜去就哉其欲從官各從便去者抑不知其置君父於何地也其意不過欲為杜充之所為耳其惡可勝言哉向以苖劉之亂而㑹師勤王張浚以其素有威望能斷大事抑不知其事之大者孰有大於天子航海乎噫向也勤王是一頥浩也今也欺君又一頥浩也若頥浩者乗時射利之小人也尚何威望能斷大事之可目哉
  江淮統制岳飛敗金人于廣徳
  飛率所部自建康躡金人于廣徳境中六戰皆㨗擒金將王榷俘首領四十餘察其可用者結以恩義遣還令夜斫營縱火飛乗亂縱擊大破之駐軍鍾村軍無見糧將士忍饑秋毫無犯金所籍兵相謂曰此岳爺爺軍也爭降附之
  廣義岳武穆者雖古之孫呉韓鄧不是過也向使杜充一聼其諌則髙宗必無明州之奔而烏珠且將授首矣嗚呼雄哉
  孔彦舟犯荆南詔諭降之以為湖北捉殺使○金人䧟越州遂㓂明州張俊使綂制楊沂中迎戰于高橋敗之阿里富⿰琿入越州宣撫郭仲荀奔温州知府李鄴降富⿰琿遂濟曹娥江至明州西門之髙橋張俊使統制劉保與戰而敗楊沂中等復殊死戰沂中舎舟登岸知明州劉洪道帥州兵射其旁大破之殺數千人金使來召人至砦計事俊使小校往金人與語欲入越州請降俊拒之戒將士慮敵必再至下令清野多以輕舟伏弩閉關自守
  發明自金師深又攻略自如莫敢攖其鋒者今而江淮統制岳飛敗之于廣徳楊沂中敗之于
  高橋則二將攘狄勤王之心可見矣備書于冊深予之也
  庚戌四年金天㑹八年春正月金人䧟明州屠其民遂襲帝于海帝走温州
  是月朔西風大作金師乗之復攻明州張浚劉洪道坐城樓遣兵掩擊殺傷大半金人奔北死於江者無數夜抜砦退屯餘姚而遣人請濟師於烏珠烏珠遣兵與阿里富⿰琿復攻明州張浚懼帥師趨台州劉洪道亦遁金師入城屠其民帝聞明州䧟遂移次台州章安鎮金人乗勝破昌國縣聞帝在章安以舟師追三百餘里弗及提領海舟張公裕引大舶擊却之金人引還帝發章安如温州泊于港口發明直書曰屠著金暴也綱目於髙宗前書奔鎮江次書奔明州如臨安如越州盡改前史幸鎮江幸明州幸杭州幸越州之文所以垂後王兢業保邦之戒者如此至是温州之行又復變文書帝走温州言走則匹夫輕身之事其卑賤輕佻又甚矣夫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一旦為金人所逐竄身茍免不啻狐兎之避鷹犬則亦以保養姦回忘讐事敵賢否不明是非清亂之所致耳書曰予臨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又曰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觀之金人䧟明州帝走温州之事而益信
  廣義萬乗之召而有航海之難此天翻地覆屯極之象也嗚呼險哉公裕之功譬則浸滛之水廹于岸巔其傾頺崩潰之勢岌岌矣向非公裕寸土之障則泛濫瀰漫不復可救然則髙宗不成擒於富⿰琿者公裕之力也劉光世吕頥浩葢亦愧死矣
  金羅索䧟陜州知州事李彦仙死之
  彦仙在陜蒐軍實増埤濬隍益為戰守備遣都領邵興復虢州金將烏魯來攻彦仙敗之羅索聞之自蒲解率兵大至彦仙又大敗之羅索僅以身免彦仙度金人必併力來攻即遣人求兵于張浚已而羅索果率折可求等衆十萬來分其軍為十以正月旦為始日輪一軍攻城期以三旬必拔彦仙意氣如常數出兵與戰既而食盡告急于浚浚檄曲端以涇原兵援之端素嫉彦仙不奉命浚曰金若下陜則全據大河且窺蜀矣乃出師至長安道阻不得進彦仙日與金戰羅索竒其才誘啗百端彦仙悉斬其使力盡城䧟彦仙投河死其屬官居民無一人降者羅索怒盡屠之
  發明彦仙之守陜州蒐軍實修戰備不少遲緩雖郡兵寡弱亦不暇顧是以綱目特表而出之未幾受圍危急金誘㗖百端悉斬其使毅然正色誓以必死此其志在狥國有殞無貳固非他人之比宜乎綱目書其全節與忠臣等也士君子茍明此理則必不計利害而不明順逆擁兵自衞而不救君父矣
  廣義自古媚嫉之人豈惟不能成功亦足以殺其軀焉耳當羅索之攻陜也使曲端不嫉彦仙而出兵援之則羅索奚翅不能取陜哉就擒未可知也然則曲端他日見殺於張浚其禍實昉于此可不戒哉
  滕康劉珏免
  御史張延夀論其不能憂國使太后涉險為敵人追廹故也
  金以韓企先為尚書左僕射兼侍中
  時金方議禮制度企先博通經史知前代故事或因或革咸取折𠂻
  發明外邦拜官未嘗書此何以書錄其賢也企先愽通經史知前代故事乃金之賢相耳故特進而予之
  二月河北盗酈瓊降于劉光世
  瓊相州人初𨽻宗澤澤死調戍滑州金人入冦戍軍亂殺其統制推瓊為主瓊因誘衆勤王行收兵北渡淮有衆萬餘至和州為金當海所敗遂率衆降于光世詔以為楚州安撫使
  以盧益李回權知三省樞密院事○金人屠潭州金既破江西諸郡乃引兵犯湖南遂䧟潭州將吏王暕劉价趙聿之戰死向子諲率兵奪門而出金兵遂大掠屠其城而去
  金烏珠引兵北還
  烏珠還臨安縱火焚掠以輜重不可遵陸取道秀州而北
  金人入東京
  權留守上官悟出奔為盗所殺自是四京皆沒于金
  鼎州人鍾相作亂䧟澧州
  金人去潭州羣盗大起相嘗以左道惑衆因結集忠義以捍賊為名自稱楚王改元天載冦澧州䧟之
  周望棄軍走太湖金人大掠平江
  金游騎至平江周望奔太湖知府湯東野棄城遁烏珠入城縱火焚掠死者五十萬人得脱者十之一二烏珠遂入常州鎮江府
  發明直書棄軍罪辱君命也走者匹夫輕身之事賤之也大掠斥之也周望奉詔留守復擁精兵又非弱固不可以敵强之比而乃棄君逃遁縱敵大掠其罪可勝誅乎書望棄軍走所以著其效匹夫之行偷生茍免而不知命之罪也人臣觀此庶知愧矣
  三月遣使迎隆祐太后于䖍州
  帝謂輔臣曰朕初不識太后自迎至南京愛朕不啻已出今在數千里外兵馬驚擾當亟奉迎以愜肤朝夕慕念之意遂遣盧益及辛企宗潘永思等奉迎于䖍州
  孔彦舟獲鍾相送行在誅之其黨楊太復聚衆于龍陽○盗戚方䧟廣徳軍
  初韓世忠退保江隂潰卒戚方等遂趨鎮江刼知府胡唐老部衆以行唐老怒罵不從遇害方縱兵䧟廣徳軍
  夏四月張浚引兵入衞聞金軍退乃還○金人入潼關曲端使呉玠拒于彭原敗績端走還涇原
  金羅索既䧟陜遂長驅入關曲端遣吳玠拒于彭原而擁兵邠州為援金人來攻玠擊敗之薩里䍐懼而泣羅索整軍復戰玠軍敗績端退遁涇原金乗勝焚邠州玠怨端不為援大罵之由是二人有隙金人雖勝玠以端全軍退去且入夏遂復還河東
  發明凡走者匹夫輕身之事賤之也是時敵入潼闗端使玠拒宜也及其大戰彭原師徒撓敗端當協力破敵共收成功是亦職分之當為耳夫何遷延邠州擁兵自固因介敗績退屯涇原畧無齊弱扶傾之意則端之罪可勝誅哉考之分注猶以退屯涇原為文綱目變文直書走還所以著其效匹夫之行深貶之也
  帝還越州
  金人退帝將西還召羣臣議駐蹕之所吕頥浩曰將來宜駐浙右徐圖入蜀范宗尹曰若便入蜀恐兩失之據江表而圖闗陜則兩得之帝曰善遂發温州至越州下詔親征廵幸浙西尋升越州為紹興府
  韓世忠邀擊金烏珠于江中大敗之走建康復引兵襲世忠世忠敗績烏珠遂趨江北
  初韓世忠以前軍駐青龍鎮中軍駐江彎後軍駐海口欲俟烏珠師還擊之及烏珠由秀趨平江世忠事不就遂移師鎮江以待之金師至江上世忠先以八千人屯焦山寺烏珠欲濟江乃遣使通問且約戰期世忠許之因謂諸將曰是間形勢無如金山龍王廟者敵必登之以覘我之虚實乃遣蘇徳將百人伏廟中百人伏廟下岸側戒之曰聞江中鼓聲則岸兵入入廟兵繼出以合擊之及敵至果有五騎趨廟廟兵先鼓而出獲兩騎其三騎則振䇿以馳馳者一人紅袍玉帶既墜復跳而免詰諸獲者則烏珠也既而接戰江中凡數十合世忠妻梁氏親執桴鼓敵終不得濟俘獲甚衆擄烏珠之壻龍虎大王烏珠懼請盡歸所掠以假道世忠不許復益以名馬又不許遂自鎮江泝流西上烏珠循南岸世忠循北岸且戰且行世忠艨艟大艦出金師前後數里擊析之聲達旦將至黄天蕩烏珠窘甚或曰老鸛河故道今雖湮塞若鑿之可通秦淮烏珠從之一夕渠成凡三十里遂趨建康岳飛以騎三百步兵三千邀擊于新城大破之烏珠乃復自龍彎出江中趨淮西㑹達蘭自濰州遣貝勒太一引兵來援烏珠乃復引還欲北渡世忠與之相特於黄天蕩太一軍江北烏珠軍江南世忠以海艦進泊金山下豫以鐡綆貫火鉤授徤者明旦敵舟譟而前世忠分海舟為兩道出其背每縋一綆則曵一舟沉之烏珠窮蹙求㑹語祈請甚哀世忠曰還我兩宫復我疆土則可以相全烏珠語塞又數日再求㑹而言不遜世忠引弓欲射之烏珠亟馳去見海舟乗風使篷往來如飛謂其下曰南軍使船如使馬奈何乃募人獻破海舟之䇿於是閩人王姓者教其舟中載土以平板鋪之穴船板以櫂漿俟風息則出海舟無風不可動也且以火箭射其箬篷則不攻自破矣烏珠然之刑白馬以祭天及天霽風止烏珠以小舟出江世忠絶流擊之海舟無風不能動烏珠令善射者乗輕舟以火箭射之烟燄蔽天師遂大潰焚溺死者不可勝數世忠僅以身免奔還鎮江烏珠遂濟江屯於六合縣世忠以八千人拒烏珠十萬之衆凡四十八日而敗然金人自是亦不敢復渡江矣發明江中之勢世忠以八千人破烏珠十萬之衆相拒四十八日向使天或祚宋而閩之鄙夫不獻焚舟之䇿則女真之全軍必沒而華夏之丕風庶幾少振矣世忠甫敗烏珠濟江而敵得以長驅北歸此固南北之大幾也然金人自是䘮膽不敢復渡長江世忠之功豈不偉哉雖然宋以八千之兵能破十萬之衆茍或合諸將之兵併力而北則中興之業易於反掌宋人不能奮義理之勇諸鎮不能修連師之職夷狄初退視為茍安不得播赦文於陜之蒲解恐怒金人不得屯戍卒於河之東西恐妨和議而但今年増嵗幣明年貢方物以國之大讐置於度外以金之侮慢委於固然兵衰將老坐失事機髙宗不能奮之於前孝宗不能振之於後不過易君臣之稱為叔姪之號上下相安恬不知耻殊不知國之所損亦多矣豈不深可惜哉綱目書此始焉喜之終焉惜之也廣義嗚呼世豈可以一時之成敗利鈍論人物哉惟當要諸久可也然以一時成敗利鈍論之雖傭人販夫皆可得而言矣惡在其為品藻耶若論其功業於悠久而不在於一時之成敗利鈍然後知敗者乃其所以成也鈍者乃其所以利也觀夫世忠邀擊烏珠之時駐軍青龍江灣海口其意即欲一鼓擒之及事不就遂移師鎮江其料敵其設伏若善射之中的無毫髮爽然而不勝者失於智者之千慮也夫豈其罪哉世忠可謂出當時諸將一頭地者也君子烏可以一時之敗績而遂貶其功哉臣意世忠雖不能成功于一時而自是之後烏珠卒不敢窺江而延南宋一百五十二年之祚者誰之功也昔者張廵之守睢陽獨嬰孤城以寡禦衆力竭死賊識者謂其雖不能成功于一時而唐得全江淮財用以濟中興者廵之功也孰謂濟髙宗之中興者不由于世忠江上之敗績耶
  還趙鼎為翰林學士辭不拜吕頥浩免
  初御營使本以行幸總齊軍政而宰相兼領之遂専兵柄樞府幾無所預頥浩在位尤顓恣中丞趙鼎嘗䟽論之及聞韓世忠敗金人頥浩請帝幸浙西下詔親征帝將從之趙鼎以為不可輕舉頥浩惡鼎異已改鼎翰林學士鼎不拜改吏部尚書乂不拜乃上言陛下有聼納之誠而宰相陳拒諫之説陛下有眷待臺臣之意而宰相挾挫沮言臣之誠堅卧不出上䟽論頥浩過失凡千餘言頥浩因求去詔以頥浩倡義勤王宜從優禮乃罷為鎮南軍節度使醴泉觀使而復命鼎為中丞諭之曰朕每聞前朝忠諫之臣恨不之識今於卿見之
  發明詩云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如彼流泉無淪胥以敗此言國論雖不定但王不用善而淪胥以至於敗矣頥浩專權自恣惡聞善言而趙鼎上䟽力劾畧無回隠由是改鼎翰林學士既辭不拜改鼎吏部尚書復辭不就然則頥浩以官加鼎者非公議也特恐其論已而以官㗖之耳曾謂君子而可以貨取乎趙鼎再䟽劾之頥浩竟罷相位豈非君子和而不同者哉故夫書還趙鼎為翰林學士所以明其以官而相誘書鼎辭不拜所以嘉其不入於其黨書召頥浩免所以著其有過之可免綱目是非之權衡此類是矣
  廣義分注云趙鼎論頥浩過惡千餘言而髙宗即從之以免頥浩可謂勇於聞善矣大非寵信汪黄之日也中興之業其可望馬
  留守司綂制牛臯追敗金人于寳豐
  金人犯江西者聞烏珠北還亦自荆門引去留守司綂制牛臯潜軍邀擊敗之于寳豐之宋村
  五月以范宗尹為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張守參知政事趙鼎簽書樞密院事○岳飛襲金人于靜安敗之烏珠既濟江金人在建康者大肆焚掠執李棁陳邦光等自静安渡宣化而去棁道死邦光歸于劉豫岳飛邀擊金人于静安鎮大敗之初杜充之敗也其將士潰去多行剽掠獨飛嚴戢所部不擾居民士夫避冦者多賴以免
  王綯罷○以翟興等為荆湖淮南諸路鎮撫使分地處之
  時京東西荆湖南北淮南諸路盗賊蠭起大者數萬人據有州郡朝廷不能制范宗引言于帝曰群盗皆烏合之衆急之則併死力以拒官軍莫若析地以處之盗有所歸則可以漸制帝善之乃以翟興等並為鎮撫使分地畀焉翟興河南府孟汝唐州趙立楚泗州漣水軍劉位滁濠州趙霖和州無為軍李成舒蘄州呉翊光黄州李彦先海州淮陽軍薛慶髙郵天長軍未幾又授陳規徳安府復州漢陽軍解潜荆南府歸陜州荆門公安軍程昌㝢鼎灃州陳求道襄陽府鄧隨郢州范之才金均房州馮長寜順昌府蔡州軍興聼便宜從事俾立顯功許以世襲然李成薛慶輩起于羣盗翟興劉位土豪李彦先等皆潰將既無綂屬有急又不遣援故諸鎮鮮能自守未幾求道與劉忠戰敗沒又命孔彦舟為辰沅靖州郭仲威為真楊鎮撫使
  金人圍楚州
  金達蘭圍楚州急趙立命撤廢屋城下然火池壯士持長矛以待金人登城鉤取投火中金人選死士突入又搏殺之乃稍引退至是烏珠將北歸以輜重假道于楚立斬其使烏珠怒乃設南北兩屯絶楚餉道
  六月周望有罪連州安置
  侍御史沈與求論之也
  罷御營司以范宗尹兼知樞密院事○滁濠鎮撫使劉位為盗所殺
  發明劉位乃土豪耳既無折衝之才又無御衆之術以為鎮撫取敗之道也况諸鎮擁兵自固有急不援救援未幾或為盗殺或為敵取皆不能保有土地以藩王室范宗尹之謀豈不誤哉直書滁濠鎮撫使劉位為盗所殺則位之有愧是職亦多矣
  ○張浚罷其都綂制曲端
  浚雖重用端然以人言淺潤不能無疑乃使張彬詣㴘州察之彬至謂端曰今兵合財備羅索以孤軍深入吾境我合諸路攻之不難端日彼將士精鋭且因糧于我我今反為客未可勝也若按兵據險時出偏師以擾其耕穫彼不得耕穫必取糧河東則我為主矣如此一二年彼必困弊乃可圖也萬一輕舉後憂方火彬還白浚浚不以為然及烏珠留江淮浚議出師撓之端曰平原廣野敵便於衝突而我軍未嘗習水戰金人親造之勢難與争鋒宜訓兵秣馬保疆而已後十年乃可浚積前疑遂以彭原之敗罷端兵柄再貶海州團綀副使萬安軍安置
  發明黜陟之令人君所司浚人臣而行之不亦專乎然前書命浚便宜黜陟則是君既命之非專也雖然讒問之言難入而易惑茍非至明無疵者鮮不為其所移故曰浸潤之譛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浚雖重用曲端然以人言浸潤不能無疑兹因議事不合由是罷黜萬安則浚聼德之聰豈不亦少虧哉噫浚以碩德重望尚以積疑而忌曲端則他人之劣於浚者其不信人之讒幾希矣罷之猶可他日殺之則又甚焉故綱目直書浚罷而不去其官所以明其無罪也
  戚方降于張浚秋七月以岳飛為通泰州鎮撫使諸將討戚方飛與戰數十合皆㨗方遂降于張浚浚還盛言飛可用乃以為通泰鎮撫知泰州飛辭乞淮東一重難任使收復本路州郡乗機漸進使山東河北河東京幾等路次苐而復不聼
  發明戚方降于張浚曷為加官岳飛葢浚歸功於飛且因以薦之也雖然今日薦飛者浚也他日忌飛者亦浚也是何好惡之不倫乎然今日之薦飛者公義也他日之害飛者私意也蕭何始薦韓信而終妬韓信此小人之心始薦之者已之位尚髙於彼也終妬之者已之位反卑於彼也位卑則讒忌之心生讒忌之心生則謀害之意作是以君子小人之不容並立焉耳綱目特書于冊其所以謹㣲之意亦深切著明矣
  金烏珠引兵趨陜西
  時張浚以金兵萃淮上懼其復擾東南謀牽制之欲出兵分道由同州鄜延以擣其虚烏珠聞之遂自六合引兵趨陜西金主亦以羅索專攻陜西所下城邑旋復拒守因其請益兵命鄂爾多往監其軍
  張浚遣兵復陜西軍州
  趙哲復鄜州呉玠復永興軍其餘州縣多迎降
  金徙二帝于五國城
  金將立劉豫乃徙二帝于五國城去上京東北千里徙此踰月太上皇后鄭氏崩洪浩自雲中密遣人奏書以桃梨栗麵等獻二帝始知帝即位之實
  發明前已書金廢上皇為昏徳公靖康帝為重昏侯而此不書者不欲重言以諱内惡也然二帝獨無罪乎二帝服為臣虜偷生忍辱其罪已不言而可知矣綱目書法如此猶為中國諱之耳
  建人范汝為作亂
  時方艱食民從之者甚衆州遣兵出戰為所敗賊勢滋盛綂制李捧捕之官軍大潰而遁詔福建安撫使程邁㑹兵進討時汝為已破建陽乃移命神武副軍綂制辛企宗討之
  八月以謝克家參知政事○隆祐太后至越州○承州鎮撫使薛慶與金人戰于揚州敗死○盧益罷○以桑仲為襄鄧隨郢鎮撫使
  范宗尹念鄉國被禍請赦仲罪而授以官從之
  九月金立劉豫為齊帝
  初金主聞帝如東南遣尼瑪哈南伐諭之曰俟宋平當援立藩輔如張邦昌者及烏珠北還衆議折可求劉豫皆可立豫以重寳賂達蘭請立已達蘭許之乃言于尼瑪哈未之許髙慶裔説之曰吾家舉兵只欲取兩河故汴京既得則立張邦昌今河南州郡官制不易者豈非欲循邦昌故事邪元帥盍不早建議而使恩歸他人也尼瑪哈從之乃遣使即豫所部咨軍民所宜立者衆未及對豫鄉人張浹請立豫議遂定達蘭以聞於是金乃遣慶裔及知制誥韓昉備璽綬寳冊立豫為大齊皇帝世修子禮奉金正朔置丞相以下官九月豫即位都大名府以張孝純為丞相李孝揚為左丞張東為右丞鄭億年為工部侍郎李儔為監察御史王瓊為汴京留守子麟為提領諸路兵馬兼知濟南府弟益為北京留守冊其母翟氏為皇太后妾錢氏為皇后改明年為阜昌元年朝廷聞之凡偽仕於豫而其家屬在東南者悉厚加撫䘏發明立者不宜立也金舉號斥之也斥金則斥劉豫矣豫叛君背國君父於金茍焉無耻雖得天下不能一朝居也况區區河南數郡而又為金立者乎豫之僣立固無足言者自是而後削去其偽齊之號而稱劉豫所以不予其為僣國也綱目誅亂討逆之㫖嚴矣
  廣義劉豫宋臣也其叛逆之罪固不可勝誅矣然而金人立豫者不過分裂宋之土地而與之亦非分已之所有也夫地取於人恩歸于已金人之黠有如是夫
  光黄鎮撫使呉翊棄城走
  以李成兼領光黄
  詔劉光世督諸軍救楚州光世不進鎮撫使趙立死之楚州䧟
  楚州被圍久立遣人告急趙鼎欲遣張俊救之俊辭不行乃命劉光世督淮南諸鎮救楚海州李彦先首以兵至淮河扼不得進揚州郭仲威按兵天長隂懐顧望光世將王徳酈瓊多不用命惟岳飛僅能為援而衆寡不敵帝覽立奏以書趣光世㑹者五光迄不行金人知外援絶進攻東城立登磴道以觀飛礟中其首左右馳救之立曰我進不能為國殄敵矣言訖而絶金人疑立詐死不敢動越旬餘城始䧟立為人本强不知書忠義出天性仇視金人所俘磔以示衆未嘗獻馘也事間贈奉國節度使諡忠烈發明書不進罪不急君也楚州受圍五月糧盡援絶其危甚矣光世受命救楚譬猶拯溺救焚疾之可也夫何頻兵不進遷延坐視其逆命不忠之罪著矣故書不進以深貶之趙立之守孤城竭力備禦中礟而死可哀也已苟天假之以年則楚州安得而遽䧟乎立乃武人目不知書前書起兵復徐州又書將兵勤王此書死之則其始終心宋切矣故綱目特以全節予之噫一武夫尚能全節如此矧當時士大夫之叛逆者寜無愧乎此綱目褒貶之八公書法之深意耳
  張浚使都綂制劉錫帥五路之兵與金羅索大戰于富平敗績浚退軍秦州
  浚聞烏珠將至檄召熈河劉錫秦鳳孫偓涇原劉錡環慶趙哲四經畧及呉玠之兵合四十萬人馬七萬匹以錫為統制迎敵决戰王彦諫曰陜西兵將上下之情未通若不利則五路俱失不若且屯利闐興萍以固根本敵入境則檄五路之兵來援萬一不㨗未大失也浚不從劉子羽亦力言未可浚曰吾寜不知此顧東南事方急不得不為是耳呉玠郭浩皆曰敵鋒方鋭宜各守要害須其弊而乗之亦不從遂行次于富平縣劉錫㑹諸將議戰玠曰兵以利動今地勢不利未見其可宜擇髙阜據之使不可勝諸將皆曰我衆彼寡又前阻葦澤敵有騎不得施何用他徙已而羅索引兵驟至輿柴囊土籍淖平行進薄諸營錫等與之力戰劉騎身率將士薄敵陳殺獲頗多勝負未分而敵鐡騎直擊趙哲軍他將不及援哲因離所部其將校望見塵起遂驚遁諸將皆潰敵乗勝而進關陜大震浚時駐邠州督戰既敗退保秦州召趙哲斬之而 置劉錫于合州令諸將各還本路上書待罪帝手 慰勉之自是關陜不可復論者罪浚之輕師失律焉
  發明春秋莊九年書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𫝊曰内不言敗此言敗者為與讐戰雖敗亦榮也張浚是舉雖違衆議而有輕師失律之愆然以復讐舉事則此戰為義戰雖云敗績而其義聲充滿於天地之間矣前書治兵興元以圖中原此書帥五路之兵與金大戰則其復讐之義狥國之心表表然者夫豈因其功之不成而遂少貶之哉使天或祚宋其志得行華夏之氣寜不由是大伸乎觀綱目之所書則其予之之意葢可見矣
  廣義孔子曰臨事而懼好謀而成此千古用兵之格言也張浚興復之志可謂鋭矣惜其不講於此而卒以取敗夫金人之善用兵者莫過於烏珠是誠勍敵也當其將至之日諸將皆曰未可輕舉者必其鋒之未易當也然凡事本乎人情通乎物理則用力少而成功多况行師之大事乎今也張浚平生興復之志在此一舉實國家之命脉生民休戚之所關也奈何執拗褊見不聼偏裨之説而致變起不虞反以敗衂之罪歸諸他人而使興復之志不得伸者其悔可勝言邪故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備然則為將者文事不可以不講
  淮揚鎮撫使李彦先引兵救楚州不及敗死○冬十月金人縱秦檜還
  檜從二帝至燕金主以檜賜達蘭為其任用達蘭信之及南侵以為參謀軍事又以為隨軍轉運使違蘭攻楚州檜與妻王氏自軍中趨漣水軍自言殺金人監已者奪舟而來欲赴行在遂航海至越州帝命先見宰執檜首言欲天下無事須是南自南北自北朝士多疑其與何㮚孫傅等同被拘執而檜獨還又自燕至楚二千八百里踰河越海豈無譏訶之者安得殺監而南就令從軍達蘭金人縱之必質妻屬安得與王氏偕惟范宗丑李回二人素與榛善盡破羣疑力薦其忠檜入對首奏所草與達蘭求和書帝謂輔臣曰檜樸忠過人朕得之喜而不寐既聞二帝母后消息又得一佳士也遂拜禮部尚書先是朝廷雖數遣使于金但且守且和而専意與敵解仇息兵則自檜始葢檜首倡和議故達蘭隂縱之使還也發明秦檜之還前史皆書秦檜歸自金為文綱目特書金人縱秦檜還者循名貴實也葢秦檜執于金守衞甚嚴况自燕至楚二千餘里踰河越隘關津既多檜之夫妻寜能髙飛逺舉駕空慿虚而歸之歟此由賊檜隂主和議見悦女真而佯縱之還耳故綱目變文直書金人縱秦檜還不以小人隂謀之故而遂與之曲諱原情誅意其㫖嚴矣當是時朝廷雖數遣使于金但且守且和而專意與敵解仇息兵則自檜始也故綱目於檜之還特書于冊者其謹於㣲之意深矣
  廣義金人以和議愚宋而秦檜首倡之故悦其説之合而隂縱其還也為此計者豈非金人欲堅其議乎髙宗不察而反以檜忠樸過人惜哉
  以李回同知樞密院事○淮寜鎮橅使馮長寜叛附劉豫○十一月趙鼎罷
  上欲以副都綂辛企宗為節度使鼎言企宗非軍功持不下帝不樂遂罷鼎提舉洞霄宫欲申企宗前命謝克家曰如此是使鼎得名企宗得利而陛下獨負謗于天下後世也
  廣義髙宗當厄難之際以一言忤㫖而罷國家柱石之賢臣可謂不知務者哉
  以富直柔簽書樞密院事○金人復䧟涇原諸州軍金人既䧟涇原遂取渭州鎮戎軍環慶叛將慕洧復引金兵䧟環慶
  日南至帝率百官遥拜二帝
  自渡江至是始有此禮其後正旦亦然
  發明長至之節遥賀二帝則髙宗於天性之恩亦非恝然罔念者然卒致二帝不還侵疆不復大讐不報王業偏安何耶葢由茍免之心勝姑息之政多而無憤悱自强之志耳茍有人心者必思父兄妻子䧟溺窮荒冬至令辰弗克相㑹嗣是宵衣旰食卧薪嘗膽積粟聚兵以圖恢復斯可謂之大孝也今而隆之以虚禮餙之以虚文則亦何益之有哉據事直書不再貶而其義自見
  以王彦為金均房州鎮撫使
  時所在盗起加以饑饉無所資食惟蜀富饒巨盗往徃窺覬桑仲既䧟均房遂乗勢直搗金州白土關衆號三十萬仲彦舊部曲也以申牘請於彦曰仲於公無敢犯願假道入蜀就食耳彦遣統領閔立為先鋒擊之賊鋭甚立戰死將士失色或請避之彦叱曰樞相張公方有事關陜若仲越金而至梁洋則腹背受敵大事去矣敢言避者斬即勒兵趨長沙平沮水據山設伏以待仲見官軍少蟻附搏戰彦執幟一麾士殊死闘仲敗走彦休士進擊追奔至白磧遂復房州張浚以彦為金均房州鎮撫使
  張浚軍興州遣呉玠守和尚原以拒金
  浚聞金人入徳順軍乃退保興州時輜重焚棄將土散亡惟親兵千餘自隨人情大沮或請徒治䕫州參軍事劉子羽叱之曰孺子可斬也四川全盛敵欲入冦久矣直以川口有鐵山棧道之險未敢遽窺耳今不堅守縱使深入而吾僻處䕫峽遂與關中聲援不相聞進退失計悔將何及今幸敵方肆掠未逼近郡宣司但當留駐興州外繫關中之望内安全蜀之心急遣官屬出闗呼召諸將收集散亡分布隘險堅壁固壘觀釁而動庶幾可以補前愆耳浚然其言而諸參佐無敢行者子羽請即奉命乃單騎至秦州召諸亡將時諸侯不知宣司所在及聞命大喜悉以其衆來㑹凡十餘萬人軍勢復振子羽因請遣呉玠聚兵阨險于鳳翔大散關東之和尚原以斷敵來路關師古等聚熈河兵于岷州大潭孫偓賈世方等聚涇原鳳翔兵于階成鳳三州以因蜀口金人知有備遂引去
  十二月金人冦熈河副總管劉惟輔死之金羅索卒金人掠熈河惟輔擊敗之殺五千餘人已而復至惟輔顧熈河尚有積粟恐金人因之以守急出焚之為金人所執捽以去惟輔大呼曰斬即斬吾頭豈汝捽也顧坐上客曰國家不負汝一旦遽降敵邪即閉口不言而死所部亦多不屈被殺
  發明金人之冦熈河惟輔竭力守禦及其被執捽之以去觀其大呼而曰斬即斬吾頭豈汝捽也凛凛然忠義之氣死而猶生其志可尚故綱目以全節予之至若羅索之卒即書于下者所以明天道昭然特假手以償好殺之罪耳謂天道之逺而可忽邪後之伐人家國者可以鍳矣吁
  定差役法
  帝在河朔親見閭閻之苦嘗嘆知縣不得其人一充役次即至破家及即位深加講議乃定差役法以二十五家為一保十大保為一都内選才力髙富者二人充都保主一都盗賊烟火之事其次有保長若品官則一品限田五十頃至九品五頃免差子孫䕃盡則同編户太學生及得解經省試者許募人充役軍丁女户及孤弱悉免
  金人大索客戸拘殺之
  金密諭諸路令同日大索兩河之民及拘行旅于道凡三日而罷應客户並籍入官刺其耳為官字鎻之雲中及散養民間立價鬻之或驅之於韃靼諸國以易馬葢既立偽齊以舊河為界恐䧟敵者逃歸豫地故爾樂夀縣得客户六十八人誤作六百八人以報尼瑪哈必貴其數縣官執窮民以足之被掠歸雲中者不令出城無以自活士大夫往往乞食于途尼瑪哈見其多恐或生事聚三千餘人坑之發明孟子曰惻隠之心人皆有之無惻隠之心非人也殺者殺無罪之詞客戸者皆兩河之民不幸宋室陵夷淪没外域又從而拘殺之抑何義乎民吾同胞物吾與也金雖敵國是亦當念胞與之義而愛之何乃驅兩河之平民肆無辜之殺戮耶是乃無惻隠之心安得謂之仁哉此其終於割據而不能為一統之主也綱目不曰索而曰大索不曰殺而曰拘殺所以直著其暴耳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十二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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