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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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師集
作者:王逸 東漢

輯者:張溥
本作品收錄於《漢魏六朝百三家集

王叔師集題詞[编辑]

屈原在楚平王時,以忠被疏,作《離騷經》。頃,襄王立,放之江南,復作《九歌》、《天問》、《九章》、《遠遊》、《卜居》、《漁父》、《大招》,自沉汨羅。其後,楚宋玉作《九辯》、《招魂》,漢賈誼作《惜誓》,淮南小山作《招隱士》,東方朔作《七諫》,嚴忌作《哀時命》,王褒作《九懷》,劉向作《九歎》,皆擬其文。漢武時,淮南王安始作《離騷傳》,向典校經書,分為十六卷。東京班固、賈逵各作《離騷章句》,餘十五卷,闕而不說。至王逸復作十六篇《章句》,又續為《九思》,取班固二序附之,為十七篇。今世所行《離騷》,皆王本也。東漢《文苑》:王叔師父子,皆有名文。考《靈光殿賦》與《夢賦》二篇,世共傳誦。叔師文少有習者,讀《離騷》乃見之矣。文字存亡,常有時命,或存己集,或附他書,俱可不敝天壤。叔師《騷註》即不能割本書獨行,然自以為與原同產,南陽土風哀思有足親者。《章句》諸篇,與遺文並錄,不類巨山《詩序》、康成《詩譜》哉。

婁東張溥題

內文[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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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賦[编辑]

帝軒龍躍,庶業是昌,俯覃聖恩,仰覽三光,爰制布帛,始垂衣裳。於是取衡山之孤桐,南嶽之洪樟,結靈根於磐石,託九層於巖傍,性條暢以端直,貫雲表而剴良。儀鳳晨鳴翔其上,怪獸羣萃而陸梁。於是廼命匠人,潛江奮驤,踰五嶺,越九岡,斬伐剖析,擬度短長。勝復迴轉,剋像乾形,大匡淡泊,擬則川平,光為日月。葢取昭明。三軸列布,上法台星。兩驥齊首,儼若將征。方圓綺錯,微玅窮奇。蟲禽品獸,物有其宜。兔耳跧伏,若安若危。猛犬相守,竄身匿蹄。高樓雙峙,下臨清池。遊魚銜餌,瀺灂其陂。鹿盧竝起,纎繳俱垂。一往一來,匪勞匪疲。於是莫春代謝,朱明達時。蠶人告訖,舍罷獻絲。或黃或白,蜜蠟凝脂。纎纖靜女,經之絡之。爾乃窈窕淑媛,美色貞怡。解鳴珮,釋羅衣,披華幕,登神機,乘輕杼,覽牀帷,動搖多容,俯仰生姿。

荔支賦[编辑]

曖若朝雲之興,森如横天之彗。湛若大厦之容,鬱如峻嶽之勢。修幹紛錯,緑葉臻臻。灼灼若朝霞之暎日,離離如繁星之着天。皮似丹𦋺,膚若明璫。潤侔和璧,竒喻五黄。仰歎麗表,俯嘗嘉味。口含甘液,心受芳氣。兼五滋而無當,主不知百和之所出。卓絶類而無儔,超衆果而獨貴。


楚辭序[编辑]

楚辭章句序[编辑]

敍曰:昔者孔子叡聖明喆,天生不王,俾定經術,乃刪詩書,正禮樂,制作春秋,以為後王之法。門人三千,罔不昭達。臨終之日,則大義乖而微言絶。其後周室衰微,戰國竝爭,道德陵遲,譎詐萌生。於是楊、墨、鄒、孟、孫、韓之徒,各以所知著造傳記,或以述古,或以明世。而屈原履忠被譖,憂悲愁思,獨依詩人之義而作《離騷》,上以諷諫,下以自慰。遭時暗亂,不見省納,不勝憤懣,遂復作《九歌》以下凡二十五篇。楚人高其行義,瑋其文采,以相教傳。至於孝武帝,恢廓道訓,使淮南王安作《離騷經章句》,則大義粲然。後世雄俊,莫不瞻仰,攄舒妙思,纘述其詞。逮至劉向,典挍經書,分以為十六卷。孝章即位,深弘道藝,而班固、賈逵復以所見改易前疑,各作《離騷經章句》。其餘十五卷,闕而不說。又以壯為狀,義多乖異,事不要撮。今臣復以所識所知,稽之舊章,合之經傳,作十六卷章句。雖未能究其微妙,然大指之趣,略可見矣。且人臣之義,以中正為高,以伏節為賢。故有危言以存國,殺身以成仁。是以伍子胥不恨於浮江,比干不悔于剖心,然後德立而行成,榮顯而名稱。若夫懷道以迷國,佯愚而不言,顛則不能扶,危則不能安,婉婉以順上,逡巡以避患,雖保黃耇,終壽百年,葢志士之所恥,愚夫之所賤也。今若屈原,膺忠貞之質,體清潔之性,直若砥矢,言若丹青,進不隱其謀,退不顧其命,此誠絶世之行,俊彥之英也。而班固謂之「露才揚己,競於羣小之中,怨恨懷王,譏刺椒、蘭,苟欲求進,強非其人,不見容納,忿恚自沈」,是虧其高明,而損其清潔者也。昔伯夷、叔齊讓國守志,不食周粟,遂餓而死,豈可復謂有求於世而怨怨哉。且詩人怨主刺上曰:「嗚呼!小子,未知臧否,匪面命之,言提其耳!」風諫之語,於斯為切。然仲尼論之,以為大雅。引此比彼,屈原之詞,優游婉順,寗以其君不知之故,欲提攜其耳乎!而論者以為「露才揚己」、「怨刺其上」、「強非其人」,殆失厥中矣。夫《離騷》之文,依託《五經》以立義焉:「帝高陽之苗裔」,則詩「厥初生民,時惟姜嫄」也;「紉秋蘭以為佩」,則「將翱將翔,佩玉瓊琚」也;「夕擥洲之宿莽」,則《易》「潛龍勿用」也;「駟玉虬而乘鷖」,則《易》「時乘六龍以御天」也;「就重華而敶<=阝東支>詞」,則《尚書》咎繇之謀謨也;「登崑崙而涉流沙」,則《禹貢》之敷土也。故智彌盛者其言博,才益劭者其識遠。屈原之詞,誠博遠矣。自孔邱終沒以來,名儒博達之士著造詞賦,莫不擬則其儀表,祖式其模範,取其要妙,竊其華藻,所謂金相玉質,百歲無匹,名垂罔極,永不刊滅者矣。

離騷章句[编辑]

《離騷經》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與楚同姓,仕于懷王,為三閭大夫。三閭之職,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序其譜屬,率其賢良,以厲國士。入則與王圖議政事,決定嫌疑;出則監察羣下,應對諸侯。謀行職修,王甚珍之。同列大夫上官、靳尚妬害其能,共譖毀之。王乃疏屈原。屈原執履忠貞而被讒衺,憂心煩亂,不知所愬,乃作《離騷經》。離,別也;騷,愁也;經,徑也。言以放逐離別,中心愁思,猶陳直徑,以風諫君也。故上述唐、虞三代之制,下序桀、紂、羿、澆之敗。冀君覺悟,反于正道而還己也。是時,秦昭王使張儀譎詐懷王,令絕齊交;又使誘楚,請與俱會武關。遂脅與俱歸,拘畱不遣。卒客死于秦。其子襄王復用讒言,遷屈原于江南,而屈原放在草野,復作《九章》。援天引聖,以自證明。終不見省,不忍以清白久居濁世,遂赴汨淵,自沈而死。《離騷》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諭。故善鳥香艸,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賢臣;虬龍鸞鳳,以託君子;飄風雲霓,以為小人。其詞溫而雅,其義皎而朗。凡百君子,莫不慕其清高,嘉其文采,哀其不遇,而閔其志焉。

九歌章句[编辑]

《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鬼而好祀。其祠,必作樂鼓舞,以樂諸神,屈原放逐,竄伏其域,懷憂苦毒,愁思怫鬱,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陋。因為作《九歌》之曲。上陳事神之敬,下以見己之結,託之以風諫。故其文意不同,章句雜錯,而廣異義焉。

天問章句[编辑]

《天問》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問天?天尊不可問,故曰天問也。屈原放逐,憂心愁悴,彷徨山澤,經厯陵陸,嗟號旻昊,仰天嘆息,見楚有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圖畫天地山川神靈琦瑋僪佹,及古賢聖怪物行事。周流罷倦,休息其下,仰見圖畫,因書其壁,何而問之。以渫憤懣,舒瀉愁思。楚人哀惜屈原,因共論述,故其文義不次序云。《敘》曰:「昔屈原所作,凡二十五篇,世相教傳,而莫能說。《天問》以文義不次,又多奇怪之事,自太史公口論道之,多所不逮,至於劉向、揚雄,援引傳記以解說之,亦不能詳悉,所闕者眾,多無聞焉。既有解說,乃復多連蹇其文,濛澒其說,故厥義不昭,微指不晳,自游覽者,靡不苦之,而不能照也。今則稽之舊章。合之《經傳》。以相發明。為之符驗。章決句斷。事事可曉。俾後學者。永無疑焉。

九章章句[编辑]

《九章》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於江南之埜,思君念國,憂心罔極,故復作《九章》,章者,著明也。言己所陳忠信之道,甚著明也。卒不見納,委命自沈,楚人惜而哀之,世論其詞,以相傳焉。

遠遊章句[编辑]

《遠遊》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上為讒佞所譖毀,下為俗人所困極,章皇山澤,無所告訴。乃深惟元一,修執恬漠。思欲濟世,則意中憤然,文采秀發,遂敘妙思,託配仙人,與俱遊戲,周厯天地,無所不到。然猶懷念楚國,思慕舊故,忠信之篤,仁義之厚也。是以君子珍重其志,而瑋其辭焉。

卜居章句[编辑]

《卜居》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履忠貞之性,而見嫉妬,念讒佞之臣,承順君非,而蒙富貴,己執忠直而身放棄,心迷意惑,不知所為。乃往至太卜之家,稽問神明,決之著龜,卜己居世何所宜有,冀問異策,以定嫌疑。故曰《卜居》也。

漁父章句[编辑]

《漁父》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放逐在江、湘之間,憂愁嘆吟,儀容變易。而漁父避世隱身,釣魚江濱,欣然自樂。時遇屈原川澤之域,怪而問之,遂相應答。楚人思念屈原,因敘其辭以相傳焉。

九辦章句[编辑]

《九辯》者,楚大夫宋玉之所作也。辨者,變也,謂敶道德以變說君也。九者,陽之數,道之綱紀也。故天有九星以正機衡,地有九州以成萬邦,人有九竅以通精明。屈原懷忠貞之性而被讒邪,傷君闇蔽,國將危亡,乃援天地之數,列人形之要,而作《九歌》、《九章》之頌,以諷諫懷王。明己所言,與天地合度,可履而行也。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閔惜其師忠而放逐,故作《九辨》以述其志。至於漢興,劉向、王褒之徒咸悲其文,依而作詞,故號為楚詞。亦承其九以立義焉。

招魂章句[编辑]

《招魂》者,宋玉之所作也。招者,召也,以手曰招,以言曰召。魂者,身之精也。宋玉憐哀屈原,忠而斥棄,愁懣山澤,魂魄放佚,厥命將落。故作《招魂》,欲以復其精神,延其年壽,外陳四方之惡,內崇楚國之美,以諷諫懷王,冀其覺悟而還之也。

大招章句[编辑]

《大招》者,屈原之所作也。或曰景差,疑不能明也。屈原放流九年,憂思煩亂,精神越散,與形離別,恐命將終,所行不遂,故憤然大招其魂,盛稱楚國之樂,崇懷、襄之德,以比三王,能任用賢,公卿明察,能薦舉人,宜輔佐之,以興至治,因以風諫,達己之志也。

惜誓章句[编辑]

《惜誓》者,不知誰所作也。或曰賈誼,疑不能明也。惜者,哀也。誓者,信也,約也。言哀惜懷王與己,信約而復背之也。古者君臣將共為治,必以信誓相約,然後言乃從而身以親也。葢刺懷王有始無終也。

招隱士章句[编辑]

《招隱士》者,淮南小山之所作也。昔淮南王安,博雅好古,招懷天下俊偉之士。自八公之徒,咸慕其德,而歸其仁,各竭才智,著作篇章,分造辭賦,以類相從,故或稱小山,或稱大山。其義猶《詩》有《小雅》、《大雅》也。小山之徒,閔傷屈原,又怪其文昇天乘雲,役使百神,似若仙者,雖身沈沒,名德顯聞,與隱處山澤無異,故作《招隱士》之賦,以章其志也。

七諫章句[编辑]

《七諫》者,東方朔之所作也。諫者,正也,謂陳法度以諫正君也。古者,人臣三諫不從,退而待放。屈原與楚同姓,無相去之義,故加為《七諫》,慇懃之意,忠厚之節也。或曰:《七諫》者,法天子有爭臣七人也。東方朔追閔屈原,故作此辭,以述其志,所以昭忠信,矯曲朝也。

哀時命章句[编辑]

《哀時命》者,嚴夫子之所作也。夫子名忌,與司馬相如俱好辭賦,客遊于梁,梁孝王甚奇重之。忌哀屈原受性忠貞,不遭明君而遇暗世,斐然作辭,嘆而述之,故曰《哀時命》也。

九懷章句[编辑]

《九懷》者,諫議大夫王褒之所作也。懷者,思也,言屈原雖見放逐,猶思念其君,憂國傾危而不能忘也。褒讀屈原之文,嘉其溫雅,藻采敷衍,執握金玉,委之污瀆。遭世溷濁,莫之能識,追而愍之,故作《九懷》以禆其詞。史官錄第,遂列于篇。

九歎章句[编辑]

《九歎》者,護左都水使者光祿大夫劉向之所作也。向以博古敏達,典挍經書,辯章舊文,追念屈原忠信之節,故作《九歎》。歎者,傷也,息也。言屈原放在山澤,猶傷念君,歎息無已,所謂讃賢以輔志,騁詞以曜德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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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武論[编辑]

苞含六藝,游覽百家,用道徳為弓弩,仁義為鎧甲。(《北堂書鈔》載王逸臨豫州教云:「舉遺逸于山藪,黜奸邪于邦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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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编辑]

九歎 九思
楚辭卷第十七
作者:王逸 東漢
本作品收錄於《楚辭》和《王叔師集
《九思》者,王逸之所作也。逸,南陽人,博雅多覽,讀《楚辭》而傷愍屈原,故爲之作解。又以自屈原終沒之後,忠臣介士、遊覽學者讀《離騷》《九章》之文,莫不愴然,心爲悲感,高其節行,妙其麗雅。至劉向、王襃之徒,咸嘉其義,作賦騁辭,㠯讚其志。則皆列於譜錄,世世相傳。逸與屈原同土共國,悼傷之情與凡有異。竊慕向、襃之風,作頌一篇,號曰《九思》,以裨其辭。未有解說,故聊敘訓誼焉。辭曰:

悲兮愁,哀兮憂。天生我兮當闇時,被諑譖兮虚獲尤。心煩憒兮意無聊,嚴載駕兮出戲遊。周八極兮歷九州,求軒轅兮索重華。世既卓兮遠眇眇,握佩玖兮中路躇。羨咎繇兮建典謨,懿風后兮受瑞圖。愍余命兮遭六極,委玉質兮於泥塗。遽傽遑兮驅林澤,步屏營兮行丘阿。車軏折兮馬虺頽,憃悵立兮涕滂沲。思丁文兮聖明哲,哀平差兮迷謬愚。呂傅舉兮殷周興,忌𧯻專兮郢吳虚。仰長歎兮氣䭇結,悒殟絕兮咶復蘇。虎兕爭兮於廷中,豺狼鬭兮我之隅。雲霧會兮日冥晦,飄風起兮揚塵埃。走鬯罔兮乍東西,欲竄伏兮其焉如。念靈閨兮隩重深,願竭節兮隔無由。望舊邦兮路逶隨,憂心悄兮志勤劬。魂焭焭兮不遑寐,目眽眽兮寤終朝。

逢尤


令尹兮謷謷,羣司兮譨譨。哀哉兮淈淈,上下兮同流。菽藟兮蔓衍,芳虈兮挫枯。朱紫兮雜亂,曾莫兮別諸。倚此兮巖穴,永思兮窈悠。嗟懷兮眩惑,用志兮不昭。將喪兮玉斗,遺失兮鈕樞。我心兮煎熬,惟是兮用憂。進惡兮九旬,復顧兮彭務。擬斯兮二蹤,未知兮所投。謡吟兮中壄,上察兮璇璣。大火兮西睨,攝提兮運低。雷霆兮硠礚,雹霰兮霏霏。奔電兮光晃,涼風兮愴悽。鳥獸兮驚駭,相從兮宿棲。鴛鴦兮噰噰,狐貍兮徾徾。哀吾兮介特,獨處兮罔依。螻蛄兮鳴東,蟊䘁兮號西。蛓緣兮我裳,蠋入兮我懷。蟲豸兮夾余,惆悵兮自悲。佇立兮忉怛,心結縎兮折摧。

怨上


周徘徊兮漢渚,求水神兮靈女。嗟此國兮無良,媒女詘兮謰謱。鴳雀列兮譁讙,鴝鵒鳴兮聒余。抱昭華兮寶璋,欲衒鬻兮莫取。言旋邁兮北徂,叫我友兮配耦。日陰曀兮未光,闃𣆺窕兮靡睹。紛載驅兮高馳,將諮詢兮皇羲。遵河皋兮周流,路變易兮時乖。濿滄海兮東遊,沐盥浴兮天池。訪太昊兮道要,云靡貴兮仁義。志欣樂兮反征,就周文兮邠岐。秉玉英兮結誓,日欲暮兮心悲。惟天祿兮不再,背我信兮自違。踰隴堆兮渡漠,過桂車兮合黎。赴崑山兮馽騄,從邛遨兮棲遲。吮玉液兮止渴,齧芝華兮療飢。居嵺廓兮尠疇,遠梁昌兮幾迷。望江漢兮濩渃,心緊絭兮傷懷。時昢昢兮旦旦,塵莫莫兮未晞。憂不暇兮寢食,吒增歎兮如雷。

疾世


哀世兮睩睩,諓諓兮嗌喔。衆多兮阿媚,骫靡兮成俗。貪枉兮黨比,貞良兮焭獨。鵠竄兮枳棘,鵜集兮帷幄。蘮蕠兮青䓗,槀本兮萎落。覩斯兮僞惑,心爲兮隔錯。逡巡兮圃藪,率彼兮畛陌。川谷兮淵淵,山峊兮峉峉。叢林兮崯崯,株榛兮岳岳。霜雪兮漼溰,冰凍兮洛澤。東西兮南北,罔所兮歸薄。庇廕兮枯樹,匍匐兮巖石,踡跼兮寒局數。獨處兮志不申,年齒盡兮命迫促,魁壘擠摧兮常困辱。含憂強老兮愁不樂,鬚髮薴顇兮顠鬢白,思靈澤兮一膏沐。懷蘭英兮把瓊若,待天明兮立躑躅。雲蒙蒙兮電儵爍,孤雌驚兮鳴呴呴。思怫鬱兮肝切剝,忿悁悒兮孰訴告。

憫上


悼屈子兮遭厄,沈玉躬兮湘汨。何楚國兮難化,迄于今兮不易。士莫志兮羔裘,競佞諛兮讒鬩。指正義兮爲曲,訿玉璧兮爲石。殦鵰遊兮華屋,鵕䴊棲兮柴蔟。起奮迅兮奔走,違羣小兮謑訽。載青雲兮上昇,適昭明兮所處。躡天衢兮長驅,踵九陽兮戲蕩。越雲漢兮南濟,秣余馬兮河鼓。雲霓紛兮晻翳,參辰回兮顛倒。逢流星兮問路,顧我指兮從左。俓娵觜兮直馳,御者迷兮失軌。遂踼達兮邪造,與日月兮殊道。志閼絕兮安如,哀所求兮不耦。攀天階兮下視,見鄢郢兮舊宇。意逍遥兮欲歸,衆穢盛兮杳杳。思哽饐兮詰詘,涕流瀾兮如雨。

遭厄


嗟嗟兮悲夫,殽亂兮紛挐。茅絲兮同綜,冠屨兮共絇。督萬兮侍宴,周邵兮負蒭。白龍兮見䠶,靈龜兮執拘。仲尼兮困厄,鄒衍兮幽囚。伊余兮念兹,奔遁兮隱居。將升兮高山,上有兮猴猿。欲入兮深谷,下有兮虺蛇。左見兮鳴鵙,右睹兮呼梟。惶悸兮失氣,踊躍兮距跳。便旋兮中原,仰天兮增歎。菅蒯兮壄莽,雚葦兮仟眠。鹿蹊兮𨇰𨇰,貒貉兮蟫蟫。鸇鷂兮軒軒,鶉䳺兮甄甄。哀我兮寡獨,靡有兮齊倫。意欲兮沈吟,迫日兮黃昏。玄鶴兮高飛,曾逝兮青冥。鶬鶊兮喈喈,山鵲兮嚶嚶。鴻鸕兮振翅,歸鴈兮于征。吾志兮覺悟,懷我兮聖京。垂屣兮將起,跓竢兮碩明。

悼亂


惟昊天兮昭靈,陽氣發兮清明。風習習兮龢煖,百草萌兮華榮。堇荼茂兮扶疏,蘅芷彫兮瑩嫇。愍貞良兮遇害,將夭折兮碎糜。時混混兮澆饡,哀當世兮莫知。覽往昔兮俊彥,亦詘辱兮係纍。管束縛兮桎梏,百𧵍易兮傅賣。遭桓繆兮識舉,才德用兮列施。且從容兮自慰,玩琴書兮遊戲。迫中國兮迮陿,吾欲之兮九夷。超五嶺兮嵯峨,觀浮石兮崔嵬。陟丹山兮炎野,屯余車兮黃支。就祝融兮稽疑,嘉己行兮無爲。乃回朅兮北逝,遇神孈兮宴娭。欲靜居兮自娛,心愁慼兮不能。放余轡兮策駟,忽飇騰兮浮雲。蹠飛杭兮越海,從安期兮蓬萊。緣天梯兮北上,登太一兮玉臺。使素女兮鼓簧,乘戈龢兮謳謡。聲噭誂兮清和,音晏衍兮要媱。咸欣欣兮酣樂,余眷眷兮獨悲。顧章華兮太息,志戀戀兮依依。

傷時


旻天兮清涼,玄氣兮高朗。北風兮潦洌,草木兮蒼唐。𧉅蚗兮噍噍,蝍蛆兮穰穰。歲忽忽兮惟暮,余感時兮悽愴。傷俗兮泥濁,矇蔽兮不章。寶彼兮沙礫,捐此兮夜光。椒瑛兮湼汙,葈耳兮充房。攝衣兮緩帶,操我兮墨陽。陞車兮命僕,將馳兮四荒。下堂兮見蠆,出門兮觸𧒒。巷有兮蚰蜓,邑多兮螳螂。睹斯兮嫉賊,心爲兮切傷。俛念兮子胥,仰憐兮比干。投劒兮脫冕,龍屈兮蜿蟤。潛藏兮山澤,匍匐兮叢攢。窺見兮溪澗,流水兮沄沄。黿鼉兮欣欣,鱣鮎兮延延。群行兮上下,駢羅兮列陳。自恨兮無友,特處兮煢煢。冬夜兮陶陶,雨雪兮冥冥。神光兮熲熲,鬼火兮熒熒。修德兮困控,愁不聊兮遑生。憂紆兮鬱鬱,惡所兮寫情。

哀歲


陟玉巒兮逍遥,覽高岡兮嶢嶢。桂樹列兮紛敷,吐紫華兮布條。實孔鸞兮所居,今其集兮惟鴞。烏鵲驚兮啞啞,余顧瞻兮怊怊。彼日月兮闇昧,障覆天兮祲氛。伊我后兮不聦,焉陳誠兮效忠。攄羽翮兮超俗,遊陶遨兮養神。乘六蛟兮蜿蟬,遂馳騁兮陞雲。揚彗光兮爲旗,秉電策兮爲鞭。朝晨發兮鄢郢,食時至兮增泉。繞曲阿兮北次,造我車兮南端。謁玄黃兮納贄,崇忠貞兮彌堅。歷九宮兮徧觀,睹祕藏兮寶珍。就傅說兮騎龍,與織女兮合婚。舉天罼兮掩邪,彀天弧兮䠶姦。隨真人兮翱翔,食元氣兮長存。望太微兮穆穆,睨三階兮炳分。相輔政兮成化,建烈業兮垂勳。目瞥瞥兮西没,道遐迥兮阻歎。志稸積兮未通,悵敞罔兮自憐。

守志


亂曰:天庭明兮雲霓藏,三光朗兮鏡萬方。斥𧌨蜴兮進龜龍,策謀從兮翼機衡。配稷契兮恢唐功,嗟英俊兮未爲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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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思楚歌[编辑]

盛陰脩夜何難曉,思念糾戾腸摧繞,時節晩暮年齒老。
冬夏更運去若頽,寒來暑往難逐追。
形容減少顔色虧,時忽晻晻若騖馳。
意中私喜施用為,內無所恃失本義。
志願不得心肝沸,憂懐感結重嘆噫。
歳月已盡去奄忽,亡官失禄去家室。
思想君命幸復位,久處無成卒放棄。

附錄[编辑]

本傳[编辑]

王逸,字叔師,南郡宜城人也。元初中,舉上計吏,為挍書郎。順帝時為侍中。著《楚辭章句》,行於世。其賦、誄、書、論及雜文,凡二十一篇。又作《漢詩》百一十三篇。

延壽,字文考,有雋才。少游魯國,作《靈光殿賦》。後蔡邕亦造此賦,未成,及見延壽所為,甚奇之,遂輟翰而已。曾有異夢,意惡之,乃作《夢賦》以自厲。後溺水死,時年二十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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