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恪公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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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恪公筆記
作者:王鏊 
明王鏊撰。王鏊,字濟之,江蘇蘇州人。成化十一年廷試第三名,授編修。正德時官至戶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事跡詳明史卷一八一本傳。此書明紀錄彙編本作守溪筆記,明今獻彙言本作守溪長語。

○宋學士[编辑]

  宋學士濂,洪武中以文學承寵渥最久,後以老致仕,每值萬壽節則來京賀,上與宴,恩數猶洽。一日,與登文樓,樓峻,陟級躓焉,上曰:「先生老矣,明年可無來。」濂稽首謝。至明年萬壽節前數日,上曰:「宋先生其來乎?」蓋忘前語也。久之不至,曰:「其阻風乎?」使使視之江口,不至。曰:「其有疾乎?」使使視之家,濂方與鄉人會飲賦詩。[1]上聞大怒,命即其家斬之。已而,入宮。上食,孝慈命左右寘蔬膳於側,上問:[2]「后何為食蔬?」曰:「聞宋先生今日賜死,故為蔬食,以資冥福。」上感悟,遽起,命駕前雙馬馳赦之,曰:「不及罪死。」會前使阻風錢塘江,稍得延,後使至則已綁至市矣,[3]宣詔得免。久之,其孫慎獲罪,復執來京,將殺之。后復力救曰:「田舍翁請一先生尚有終始,濂教太子諸王,可無師傅之恩?且濂居家,必不知情。」乃免,遞至四川憩某寺。[4]寺有老衲,高僧也。濂與語曰:「吾聞釋典,善惡必以類報。吾平生所為,自以為無愧,何至是哉?」僧曰:「先生於勝國嘗為官乎?」曰:「編修。」僧默然。濂是後遂自經死也。

  

○王行[编辑]

  行,字止仲,少有異質而苦無書。金閶徐某者,[5]大姓也,[6]家多書,乃傭於其家。主藥肆,[7]每出藥帖,習書殆徧。主者見之,[8]問:「誰書者?」曰:「藥肆中博士也。」召問之曰:「汝欲讀書乎?」命樓上取書數帙授之,數日問之,響對無窮者。主人歎曰:「吾家有書,無人讀,若欲讀,無書乎?」乃命至樓中恣其觀覽,[9]三年不下樓,主人命家供給之。忽一日辭其主人曰:「書讀已徧矣,且往仕乎!」主人曰:「此豈求仕之時哉?」[10]行曰:「虎穴中可以遊戲。」往南京,主於武臣中為其教授。久之,武臣見上,上怪其識見特進,[11]曰:「汝豈遇異人乎?」武臣因言其家塾師朝夕講論,因召見,[12]語不合,賜死。

  

○李徵臣[编辑]

  徵臣,揚州人,元時翰林待詔。洪武中不可屈,家屬盡死,終不屈,乃謫戍寧夏。永樂間,有丁某者為學士,為上所重,時時召問,曰:「少從誰學?」丁以徵臣對,且言其學德。上不令知也,即遣使取至京,入對稱旨。上問丁:「欲見汝師乎?」丁叩頭謝,即出與相見。且欲官之,徵臣對曰:「臣於洪武中既不受官,則今日義不得復受。」上曰:「然則若欲何之?」曰:「願還行伍。」曰:「朕既已召卿,何可復從戎?」[13]乃遣還家,曰:「臣已無家可歸,唯吳中有一故人曰盛景華,願依之。」景華乃館之家,遺其子弟從學。久之,謂景華曰:「吾將於君永訣矣,何以處我?」景華曰:「先生若不諱,當殯之先人塚旁。」徵臣厲聲曰:「朋友死於我,殯將復歸之也。予無歸者,尚何殯為?」景華謝曰:「吾言過矣,當葬於先人之旁。」徵臣曰:「得之矣。」執手相謝而逝。今其塚猶在盛氏先隴。[14]

  

○詹徽 湖廣人,為都御史。[编辑]

  徽性殘忍,嘗命與懿文太子同錄重囚,太子屢欲有所出,徽争不從。間以言于上,上曰:「彼所執是也。」太子因言治天下當以仁厚,上怒,作色曰:「竢汝有天下為之。」太子遑遽,自投金水河中,左右遽入水挽持者免死,解衣而救者皆死。太子以是得疾,語皇孫曰:「我之死,徽為之也,無忘我讐。」他日復與皇孫錄囚,問死囚當加何刑,曰:「斷其手足。」遂叱徽曰:「汝罪當死,速即此刑。」

  

○姚廣孝[编辑]

  姚廣孝,吳之相城人也。少祝髮為僧,常從高季迪諸人游,工詩善書。洪武中,以十高僧分賜諸王,廣孝得燕府。既預靖難之功,封太子少師,終不肯留髮。嘗賜宮人二人,不能辭,[15]逾月猶處女也。上乃召還之,不復強。蓄一鷄,每鷄一號即起,朗然誦經。

  嘗治水還吳,有王光庵先生者名賓,高士也,廣孝與有舊。[16]詣之,閉門不納,再往,復不納,三往乃見之,曰:「渠曷為此事?」[17]終不肯出仕。廣孝嘗肩輿過閶門,見酒望書甚工,問誰書,乃一少年。召與相見,曰:「若相當貴,能為吾子乎?[18]汝家有何人?」曰:「唯老母與妹,少師見憐,[19]願以身事。」乃辭其母復來。廣孝迎之曰:「惜也,年不甚永,官可止四品耳。」歸以見於上曰:「此行得一子。」上為賜名曰繼,使侍東宮讀書於文華殿。

  後廣孝復以使事歸,途中得疾,抵城門不入,命其下為幄,曰:「上將來視。」已而,駕果至,撫勞備至,賜金唾盂,且問有何言?廣孝以手加額曰:「泐季潭在獄久,願赦出之。」即坐中使人出季潭,則髮已蓋額。廣孝復以手加額謝。數日,駕復至。乃薨,繼訃於上,上曰:「汝父死有何言?」曰:「願陛下厚恤臣家。」上大怒曰:「汝父平生與吾語,何嘗及私家?」乃逐繼。使使至相城取其弟姪來京,賜第金帛充溢。然二人皆農夫,愚騃特甚。上嘗憶廣孝言,為僧者,與家絕,[20]不復顧其家,且邏者於其家往往得帖亦云,乃復還二人于家。繼於仁宗初召為太常少卿,謁告還至張家灣卒,年四十二。

  廣孝之先自汴扈宋來吳,[21]家相城。世業醫,父曰震卿。廣孝初名天禧。幼白父曰:[22]「某不樂為醫,但欲讀書篤學,以仕王朝,顯父母,否則,[23]從佛為方外之樂。」至正間,年四十,遂出家于里之玅智庵,名道衍。游學湖廣,刻意為詩文,過古作者。洪武四年,詔取高僧,以病免。八年,詔通儒學僧出仕,禮部考中,不願仕,賜僧服還山。十五年,孝慈高后喪,列國親王各奏乞名僧歸國修齋,於是左善世宗泐舉道衍等三名,太祖親選道衍住持慶壽寺,參應太宗於潛邸二十有餘年,禮遇甚厚。後有詔取赴京,已而,還之。

  太宗靖內難,賓於幕下。太宗即位,授左善世。已而,曰:「道衍有功於國,宜蓄髮加以官爵。」時年已七十二,賜今名,并冠帶朝服,陞資善大夫,太子少師。六月,往蘇松賑濟,賜玉帶一條。 [24]廣孝雖官于朝,仍清凈自居。仁宗朝以配享太廟云。

  

○耿清[编辑]

  清,陝西真寧人。洪武末進士第二人,為翰林編修。慷慨有才器,擢為副都御史。文皇渡江至金川門,百官皆出迎拜於江次,清袒立罵不已。上徐責之曰:「且不說為天子,即為親王,若敢爾,其罪云何?」清復罵不已。乃命左右抉其齒,且抉且罵。頃之,近前若有所啟,則含血直噀上衣,乃命醢之,罪及九族。久之,上晝夜夢清入,繞殿追之,曰:「清猶能為厲耶!」乃命籍其鄉,轉相攀染者數百人,[25]謂之瓜蔓抄。[26]其村中至今無人焉。

  

○王朴[编辑]

  王權,陝西人也,改名朴。洪武中為御史。性戇,數與上争曲直,上怒,命斬之。反接至市曹,有旨赦之,反接還見上。上曰:「汝其改乎?」朴曰:「陛下以臣為御史,豈可戮辱至此。且以臣為有罪,安用生之?[27]無罪,又安得戮之?臣今日願速死。」上復命反接至市,過史館大呼曰:「學士劉三吾聽之,某月日皇帝殺無罪御史王朴。」臨死作詩云云。行刑者復命,上惻然,問朴死有何言,以詩聞。上曰:「彼有片言,亦當以聞,况詩耶?」行刑者數人俱坐死。蓋上惜其才,欲折其氣,實無意殺之也。

  

○恩張[编辑]

  隆平侯張信,初為北平指揮使,時建文疑忌諸王,忌燕尤甚,密敕信擒以來。信意未決,日以憂危而不敢言。其母問之曰:「子何為其憂也?」信曰:「見統軍馬以千萬,能無憂乎?」其母曰:「吾觀子之才,統軍馬有餘,汝憂非此乎,子其語我。」信乃屏左右言曰:「今上有敕取燕王,為之奈何?」母驚曰:「是不可也,吾聞燕王當有天下,王者不死,亦非汝之所能擒也。汝不聞汝父之言乎?」蓋其父嘗言王氣當在燕分也。信聞之益憂,不知所出。未幾,復有敕令趣之,信艴然起曰:「何太甚乎?」乃啟,欲見王,不可。又啟,不可。三啟,終不可。乃乘女車徑詣王府求見,王素忌信,見其挺身來造,乃入之。信拜於床下,王佯風疾不能言,信曰:「殿下無疾,有事當以告臣。」王復曰:「我真有疾不能言也。」信復曰:「殿下不以誠語我,今朝廷以敕令信擒王,果無意乎,信當執獻。如其有意,當以告我。」王見其誠,不覺下拜,曰:「子救我一家之命。」呼為「恩張」。乃召姚廣孝共謀靖難。語未幾,簷瓦飄墜地碎,王以為不祥,不懌。廣孝曰:「祥兆。」王罵曰:「子又妄言,若如此何祥為?」廣孝曰:「祥也,天欲易黃瓦耳。」是日謀乃定。

  

○王璋[编辑]

  璋,河南人。永樂中,為右都御史。時有告周府將為不軌者,上欲及其未發討之,以問璋,璋曰:「事未有跡,討之無名。」上曰:「非汝所知也,兵貴神速,彼出城則不可為矣。」璋曰:「以臣之愚,可不煩兵,臣請往任之。」曰:「若用眾幾何?」曰:「得御史三四人隨行足矣,然須奉敕以臣廵撫其地乃可。」遂命學士草敕,即日遂行往。黎明直造王府,周王驚愕莫知所為,延之別室,問所以來者。曰:「人有告王謀叛者,臣是以來。」王驚跪,璋曰:「朝廷已命大帥將兵十萬將至,臣以王事未有跡,故來先諭,事將若何?」舉家環哭不已。璋曰:「哭亦何益,顧求所以釋上疑者。」曰:「愚不知所以出,唯公教之。」璋曰:「能以三護衛為獻,無事矣。」從之,乃馳驛以聞。上喜,璋乃出示曰:「護衛軍三日不徙者處斬。」不數日而散。於是令其下為微行,有司有貪酷者處以極刑,人情震讋。

  歸省,其母為具,坐中以本州知州為托,璋曰:「公法不可私也。」頃有丐者至,母以餕與之。明日至府,御史以餕獻璋,即丐者也。璋曰:「吾𧨝事亦當如此。」其母自璋去遂臥, [28]不復言亦不復食三日。從者以告。璋性至孝,馳往跪問,母終不言亦不食。璋知之,曰:「得非以知州之故乎?當聞於上,為母赦之。」其母始言始食。

  

○建文[编辑]

  太宗師至城下,文闔宮自燔死。然或傳實自火逃出。或傳蜀府兵來赴難,竊載以去。然莫察其實,故遣胡濙廵行天下,以訪張仙為名,實為文也。終是莫知所之。後至正統間,有御史出巡,忽一僧當道立,從者呵之,終不避。問之,乃獻詩云云。詢之,乃文也。御史奏之朝。詔廷臣詢,亦不察虛實,後卒于中云。其詩曰:「流落江南四十秋,歸來白髮已盈頭。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漢無情水自流。長樂宮中雲氣散,朝元閣上雨聲愁。新蒲細柳年年緑,野老吞聲哭未休。」

  

○鐵布政二女詩[编辑]

  鐵鉉,色目人也。建文中,為山東布政。文皇靖難,師至城下,攻之百方,隨機設變,終不能下。以礮擊其城,城將破,鉉書太祖高皇帝牌懸城上,[29]師不敢擊,鉉終不下。後姚少師獻計曰:「師老矣,不如舍之而去。」文皇正大統,擒鉉至,終不屈,被殺,其家屬發教坊司為娼。始有二女,入教坊數月,終不受辱。有鉉同官至,二女為詩以獻。文皇曰:「彼終不屈乎?」乃赦出之,皆適士人。長女詩曰:「教坊脂粉洗鉛華,一片閑心對落花。舊曲聽來猶有恨,故園歸去已無家。雲鬟半綰臨粧鏡,雨淚空流濕絳紗。今日相逄白司馬,樽前重與訴琵琶。」其妹詩曰:「骨肉傷殘產業荒,一身何忍去歸娼。涕垂玉筋辭官舍,步蹴金蓮入教坊。攬鏡自憐傾國貌,向人羞學倚門粧。春來雨露寬如海,嫁得劉郎勝阮郎。」

  

○平都司[编辑]

  平寶兒,不知何許人。建文中從軍與王師戰于白溝河,寶兒槍幾及上,馬忽蹶,乃免。文皇既正位,問白溝之戰,窘我者為誰?或曰:「寶兒也。」召至問曰:「前日之戰,汝馬不蹶,其殺我乎?」寶兒曰:「殺之。」上命左右縛出斬之,將至市,復曰:「忠臣也,赦之。」命為都司。久之,上見寶兒曰:「汝猶在乎?」寶兒懼,乃自縊。

  

○王府尹[30][编辑]

  嘗夢人授之書曰:「讀吾書可衣緋,不讀吾書止衣緑。」覺而異之。數日而路得一書,視之,青烏之說也。漢王有異志,遣人購之,不往,曰:「欲得予,非詔旨不可。」漢以名聞。時太宗有事於壽陵,乃遂取以往,今長陵乃其所定也。對面有小阜,勸上去之,曰:「恐有妨於皇嗣。」上問:「無後乎?」曰:「非也,但自偏室出耳。」上曰:「偏室亦可也。」遂不去,後累世皆驗。其人官至順天尹。

  

○皇甫仲和[编辑]

  仲和,河南睢州人。精天文推步之學。文皇北征,袁忠徹以相從,仲和以占從。一日,師至漠北,不見虜,上意疑,欲還師,召仲和占之,曰:「今日未申間,虜至。」曰:「自何方?」曰:「自東南。」「勝負如何?」曰:[31]「王師始卻,終必勝。」召忠徹問之,皆如仲和之言。上怒曰:「汝二人朋比,欺我乎?」即械之,曰:「今日虜不至,二人皆死。」乃命狗太監往哨之。[32]日中不至,復召二人占,對如初。頃之,太監奔告曰:「虜大至矣。」時初得安南神鎗,虜一人直前,即以神鎗衝之,二虜直前,復以神鎗中之,虜按兵不動。頃之,虜眾齊發。上登高望之,召總兵譚廣曰:「東南不少卻乎?」廣率精兵,舞牌斫其馬足,虜稍卻。已而疾風揚沙,兩不相見,虜引去。詔欲乘夜引還,二人曰:「不可,明日虜必來降,從容而去。」明日,虜果詣軍門納欵,曰:「不知乘輿在是。」賜以幣帛乃還。正統十四年,仲和老矣,大學士曹鼐與隣。

  按:曹公官止吏部侍郎兼翰林學士,死于土木之難。

  時有旨親征,鼐急歸,召仲和與議曰:「胡、王兩尚書率百官諫,可止乎?」仲和曰:「不能止也,紫微垣諸星皆動矣。」曰:「事將若何?」仲和曰:「以老夫計之,當先治內而後行。」曰:「已有旨,某監國。」[33]仲和曰:「不如立儲君而後行。」曰:「東駕幼且未易立也。」仲和曰:「恐終不免於遭土木之難。」虜騎逼城下,城中皆哭,仲和登高望,謂家人曰:「雲頭不向南乎?」曰:「然。」曰:[34]「大將氣至,虜將退矣。」明日,楊洪自宣府,石亨自大同入援,虜遂遁。仲和一日出朝,有衛士見之曰:「願為我相之。」仲和不肯,固請之,仲和曰:「若不能正內,何相為?」衞士怒曰:「何以知吾不能正內也?」曰:「汝不有妻妾乎?」曰:「然。」曰:「二人在家正相鬬不解。」衞士不信,至家,果然。後又問仲和何以知之,終不言所以。堂上官固問之,乃曰:「彼問時,見屋上兩鵲正相鬬,是以知之。」其術神妙如此。 [35]

  

○王振[编辑]

  世言王振之橫也,公卿皆往拜于其門,天子亦以先生呼之。三殿初成,宴百官,故事,宦官雖寵不預外廷之宴。是日,上使人視王先生何為,振方大怒,曰:「周公輔成王,我獨不可一坐乎?」使以奉命,上為蹙然,乃命東華開中門,由中以出入。振至問故,曰:「詔命公由中出入。」振曰:「豈可乎?」及至門外,百官皆候拜,振始悅。

  按:宣廟崩而王振專擅,於此見世道升降之大幾焉。夫洪武開國,宦官止供守門、傳命、灑掃、使令之役而已,而其名無聞也。永樂中,馬雲、孟驥諸人聞其名矣,然猶未甚用事也。至宣廟,王瑾、劉永成諸人承寵用事矣,然猶未專政柄制國命也。迨正統初,英廟幼冲,王振掌司禮監,擅作威福,始而體統大變。自此天子深居大內,不與羣臣相接議政矣。自此而中書勢熾,公卿皆往拜,而天子呼先生矣。自此欲預宴外廷,而出入由中門矣。嗚呼!豈天不欲世道之常太乎?不然胡為奪吾仁、宣二帝之速而使王振得以盈其惡快其志也,可勝嘆哉!

  

○陳繼[编辑]

  宣宗一日於禁中閱書,見龍有翼而飛者,訝之。間詣閣下問三楊等,皆不能對。上顧諸屬官曰:「有能知之者否?」繼時官在下,出對曰:「龍有翅曰應龍。」上問所出,曰:「見爾雅。」命取爾雅視之,信然。

  

○胡濙[编辑]

  景泰中,王文威權赫奕,忤者必死。吏科給事中林聰獨上章劾之,文啣之,日求其罪,不得也。會聰鄉人有事吏部,應笞,聰為囑文選郎中,郎中出其手書,反欲置之死。會官廷議,比擬大臣專擅選官,廷臣畏文,無敢違者。公謂文曰:「給事七品官而擬以大臣,囑微事而擬以選法,二者於律合乎?且人臣以宿憾而欲殺諫官,無乃不可乎?」遂拂衣而出,曰:「此疏吾不預,公等自為之。」於是議遂罷。曰:「再議之。」公歸遂病臥,不朝數日。景帝問:「胡尚書何不朝?」以疾對,使太監興安問。安造問:「何疾?」曰:「老臣無疾,前日議事驚悸,至今不寧耳。」安問:「何為?」曰:「諫官有小罪而欲殺之,[36]此所以悸也。」安以告於上。既而法司復以比擬上,[37]詔:「以比擬殺人可乎?」聰得不死。

  按:王文威權赫奕,亦王振之流也。諫官林聰一忤其意,而遂欲文致其死,非胡濙挺然執争不與其議,聰豈能免乎?王振惟擅殺一劉球,而莫之抗拒,遂恣肆無忌而至於釀國大亂。而易稱「童牛之牿」,「履霜堅冰」,至當妨其漸,可不畏哉!

  

○薛瑄[编辑]

  瑄有理學,以僉事董山東學政,人稱薛夫子。王振之專政也,問三楊:「吾鄉人亦有可以為京堂者乎?」三楊以瑄對,乃召為大理少卿。

  瑄初至京,宿于朝房,三楊先過之,不值,語其僕曰:「可語若主,明日朝罷,即詣王太監謝,若主大擢,皆王太監力也。」明日退朝,不往,三楊使人語之,亦不往。時振之閣下問:「何不見薛少卿?」三楊乃謝曰:「彼將來見也。」知李賢素於瑄厚,召賢至閣下,令轉致吾等意,且言振數問之。賢至朝房,道三楊意,瑄曰:「德遠亦為是言乎? 文達公字德遠 拜爵公朝,謝恩私室,吾不為也。」久之,振知其意,亦不復問。一日,會議東閣,公卿見振皆拜,獨立一人,振知其為瑄也。先揖之曰:「多罪多罪。」自是銜之。

  指揮某死,妾有色,振姪王山欲娶之,妻持不可,妾因誣告妻毒殺其夫。都察院問已誣服,大理寺駁還之,如是者三。都御史王文大怒,又承振風旨,劾瑄得賄,故庇死獄。詔逮至午門會問,瑄呼文字曰:「若安能對我。若為御史長,自當廻避。」文怒,奏強囚不服問理,詔榜西市殺之,門人皆奔送,瑄神色自若。會振有老僕,素謹厚,不預事,是日泣于厨下,振問:「何為泣?」曰:「聞今日薛夫子將刑,故耳。」振問:「何以知之?」僕曰:「鄉人也。」備言其賢,振意解,傳詔赦之,繫錦衣衞獄,終不屈。

  按:薛文清公深於理學,然其言曰:「自宋以來,真儒輩出,理學大明,顧人之躬行實踐何如耳!」今觀其行事,能卓然自立,不附權奸,固不欲往見王振,耻於拜爵公朝,謝恩私室。為大理卿,駁正冤獄,寧忤權奸。至赴市曹,神色自若,畧不為屈,此其學問得力處,真躬行君子也。及王振傳詔赦免,乃發其機於老僕,可見天理之在人心有不容冺滅者。而王振之專橫亦甚矣,當是時也,以三楊之賢而不能無委蛇於其間,況其它哉!

  

○王翱[编辑]

  翱高邁孤峭,人不敢干以私。鎮守遼東還朝,餽貽一無所受者。某太監於同事久,持明珠數顆餽之,公固辭,某曰:「公於他人之餽皆不受,我之餽亦不受,吾有死而已。」公不得已受之,乃自綴於衣領間,坐臥自隨,雖其妻不知也。居數年,太監死,其猶子以貧不敢見公,使人召之,曰:「何不買第宅?」曰:「貧不能也。」公曰:「第買之。」其人訝,不肯買,公乃解其珠出於衣間與之,可值千金,第尚有餘云。詔營第於鹽山,有司承媚,於外多列屋若干,公悉拆去之,曰:「非詔旨也。」每朝退,於公卿前孑然獨行,不與人言。時馬昂為兵部尚書,崔恭為吏部侍郎,公直以名呼之。

  

○李賢[编辑]

  國朝自三楊後,相業無如賢者,其得君最久,亦能展布才猷。[38]然在當時以賄聞,亦頗恣橫。岳正自內閣出貶後,召還舘中,賢欲以為南京祭酒,正不欲。或讒之,正曰:﹂吾閣老也,乃欲逐吾於外?」都給事中張昂有時名,因失賢意,吏部擬二人京堂,乃皆出之於外,二人自是不振。葉盛廵撫廣東,或讒之曰:「盛自負其文,嘗指公某文為不善。」因以韓雍易之。其敕曰:「無若葉盛之殺降也。」羅倫疏賢奪情,賢怒甚,欲貶於外,王翱勸其依文彥博故事,說留之,賢謝曰:「吾不能矯情如此。」

  

○萬安[编辑]

  萬安,蜀之眉山人也。長身魁碩,眉目如刻畫,外寬然長者,而內深刺骨。初,戊辰進士在翰林者八人,各為黨友,惟安無所交。李泰,[39]內臣養子也,安專於相結,為腹心。內閣闕人,且欲用泰,泰推安曰:「子先為之,我不患不至。」故安得先入。未幾,泰暴死。安在內閣,初無學術,日以囑托貪賄為事。[40]時昭德寵冠後宮,安認為同宗。又多結宦官為內援,見所屬無問賢愚,惟有內援者則敬之用之。時內閣三人,劉珝、劉吉,珝狂躁,吉陰刻,皆為天下所輕。時昭德恣橫,好珍玩,中外嗜進者結內臣進寶玩,則傳旨與官。以是府庫竭,爵賞濫,三人不出一語正救,故時有「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之謠。吏部尚書尹旻、都御史王越與珝皆山東人,為一黨,安與學士彭華為一黨,互相詆傾。[41]久之,安以計排珝去之,越與旻亦相繼罷去,山東人在朝者去之一空。有倪進賢者,少無行,而安與為腹心,取為庶吉士,擢為御史,日與講房中之術,由是穢聲益彰。

  憲宗宴駕,內監於宮中得疏一小篋,皆房中術也。悉署曰「臣安進」。太監懷恩袖至閣下示安曰: [42] 「是大臣所為乎?」安慚汗,不能出一語。已而科道劾之,懷恩以其疏至內閣,令人讀之,安跪而起,起而復跪,恩令摘其牙牌曰:「請出矣。」乃遑遽奔出,索馬歸第。初,安久在內閣不去,人或微諷之,答曰:「安唯以死報國。」及被黜在道,猶看三臺星,冀復用也,其無恥如此。安貪賄至鉅萬,萬安死,妾媵子婦懷以奔人,家無餘者。

  按:萬安外寬然長者,而內深刻骨,故竟為一時黨首,排擠同進,樹植私交,若尹旻、王越、彭華、王珝皆掎之去,善類一空。甚至賄通宮禁,垢騰帷簿,而穢聲彰於天下矣。厥後,彼亦為宦官擠去。貲至巨萬,而為妾媵子婦私竊以奔,天之報之,豈其微哉!人徒知黨盛於今,而不知斯人之作俑也。

  

○李秉[编辑]

  公以都御史廵撫宣府,張鵬以御史廵按,有武臣私役士卒,公將劾之。故事都御史不理訟獄,公以屬鵬,親詣之,鵬不可,曰:「鵬非公問刑官也。」強之再三,必不可,公乃自為奏劾之。 [43]事下御史,鵬曰:「今日乃可理耳。」其後鵬與楊瑄俱以言事得罪,謫戍兩廣,詔詞嚴竣,云亡則殺之,命錦衣林千戶監行。二人同手梏,行坐有妨,朝夕莫保。時公以都御史廵撫南直隸,瑄咎鵬曰:「若於是時少貶李公,今日能不少視我乎?」言未畢,傳呼者至,[44]問誰為二御史船? [45]頃之,公至,見二人同桎梏,哭不能起,命左右出之,二人不肯,曰,[46]「吾二人死則已矣,其敢累公?此門錦衣親封,且有邏者在後,事且不測。」公曰:「何傷,如朝廷有謫,吾自當之。」即前訪林千戶,跪請之,林曰:「此詔旨也,何敢?」公曰:「有事吾自當之。」林乃從,二人得釋。於是所過州縣以公故皆厚給飲食,或餽之贐,公自解其帶以贈二人,二人乃得安然至戍所。

  

○王李不同[编辑]

  李秉、王竑俱號一時名臣。及二人俱致仕居鄉,竑高自標榜崖岸,[47]非其人不與交。秉出入閭巷,每與市井人對奕,終日無忤。竑曰:「李執中朝廷大臣,而與閭巷小人游戲,何自輕之甚?」秉曰:「所謂大臣者,豈可常為之?在朝在鄉固自不同,何至以宮驕鄉人哉?」其不同如此。

  

○劉鉉[编辑]

  景皇即位,楊翥以郕府長史來朝,主於鉉家。時翥以舊學數入見內殿,其還也,手疏言鉉及呂原可大用,上以授太監宋某曰:「竢有闕言之。」[48]久之,莫問也。會宋病,召醫盛叔大治之。病愈,問醫何許人也,曰:「蘇之長洲人也。」曰:「長洲有劉先生者,識之乎?今為何官?」盛以為劉草窓也,曰:「為吏目。」曰:「非也,翰林學士耳。」盛曰:「劉學士,古之人也。」太監曰:「上亦知之,且將用之矣。」盛退以告鉉,且邀與同見,鉉謝曰:「見之何為?」既而怒曰:「上奚從知我哉?必翥之言也,主於我而害我如此哉!」時易儲之議漸萌,而禮部兩亞卿俱闕,議必得有力量者為之。宋乃出手疏於上,上令送閣下曰:「可用學士為之。」時大學士陳循等乃擬鉉以進。江淵不悅公,乃退與內侍曰:「鉉素不能幹事,不可用。」乃用編修薛琦。鉉聞淵言,曰:「此深知我者。」久之,鉉為國子監祭酒。一日報易儲,諸司無大小俱勸進。司業言於鉉:「百司俱勸進,國子監獨無乎?」鉉曰:「國子監諫止則可,勸進則不可名。」遂止。後英朝復辟,日閱諸疏,見勸進無國子監名,問徐有貞曰:「祭酒何人,官幾年矣?」有貞以鉉對,上曰:「吾欲一識之。」乃召對於文華殿,上曰:「卿可遂傅東宮。」乃擢少詹事。[49]其後鉉以完名終,卒謚文恭。今上以宮傅見錄其孫棨至尚寶司少卿,[50]人曰:[51]「此不能幹事之効也。」

  

○錢溥[编辑]

  溥之居與陳文隣也,溥常教內監,內監來謁,必邀文與共飲。天順末,英廟不豫,中外危疑。內侍王綸,溥之所教,伴讀東宮。一日來謁,文意必召己,竟不召。乃使人微詗之。綸言:「上不豫,東宮納妃如何?」溥言:「當以遺詔行事。」已而,內閣草遺詔,大學士李賢當筆,文起奪其筆曰:「無庸,已有草之者矣。」遂言溥、綸定計,將退賢以溥代之,退兵部尚書某以韓雍代之,故俱及於貶。

  

○陳文[编辑]

  文江西人,以編修選侍經筵展書,與商輅為偶。景泰中,大學士高穀薦錢溥與文, [52] 溥可入閣,文可為部侍。王文在吏部,皆格不行,奏以文為雲南布政使,文時為侍講矣。

  英宗復辟,見商輅曰:「曩經筵與卿為偶長而偉者為誰,其人安在?」輅曰:「文也,今任雲南布政。」即召還之,授詹事。[53]久之,大學士呂原死,上問大學士李賢誰可代者,賢曰:「柯潛可。」賢出,吏部尚書王翱問:「內閣之闕為誰?」曰:「已於上前舉潛也。」翱曰:「潛固好,然陳文年資皆深,用潛置文於何地?」賢曰:「然,然業已舉之。」翱曰:「復見上言之何妨。」明日,賢見如翱言,上曰:「汝昨已舉潛。」賢固陳,乃許。及文入閣,與賢日争事,曰:「吾非汝所薦也。」

  

○景帝[编辑]

  景泰中,選內侍之秀異者四五人,進學於文華殿之側室,倪謙、呂原實教之。上時自臨視,命二人講,倪講國風,呂講堯典。講罷,問二人:「何官?」倪時以左中允兼侍讀,呂以右中允兼侍講。又問:「幾品?」皆曰:「正六品。」上曰:「二官品同,安得相兼?」[54]命取官制視之,乃命二人以侍講學士兼中允。上既臨幸,二人因改坐於旁。他日上至,訝之,二人對:「君父所坐,臣子不敢當。」上曰:「如是乎。」其後至舘中,惟立談或東西行,不復坐云。時淮上大饑,於椶轎上閱疏,驚曰:「奈何,百姓其饑死矣。」後得王竑奏,輒開倉賑饑,大言曰:「好都御史,不然幾饑死吾百姓也。」

  

○張益[编辑]

  土木之難,益以學士從死焉。後四十餘年,其子某印馬於邊,道土木,設祭悲泣。是夜夢其父衣冠來,曰:「以紅紗馬與我。」既覺,未甚異也。[55]忽從者來報云:「後隊紅紗馬一匹,夜來無病暴死。」始異之。及歸,詢之父老,益初從駕騎紅紗馬云。

  

○馮瑤[编辑]

  瑤,浙江處州人。叔父讓,以少監鎮福建,進燈有寵。時修寰宇通志,瑤求入書辦。內臣舒良、王誠因諂內閣大臣得各舉一人,[56]於是王文舉驛丞某,陳循舉鄉人周某,蕭鎡舉監生溫良,高穀舉其壻王清,商輅舉其姻蔣銘,良、誠因舉瑤。及文等所舉皆不用,瑤獨擢為典籍。天順二年,乞陞錦衣副千戶,理鎮撫司刑。成化二年,進指揮僉事,廵江,擒江賊劉顯文等六十餘人誅之。瑤內倚中貴,外任樞要,富侈驕盈,荒於聲色,一旦暴卒。

  

○懷恩[编辑]

  林俊之劾繼曉也,下之詔獄,事且不測。恩叩頭諍曰:「不可,自古未聞有殺諫官者。我太祖、太宗之時,大開言路,故底盛治。今欲殺諫官,將失百官之心,將失天下之心,奈何?臣不敢奉詔。」上大怒曰:「汝與俊合謀訕我,不然彼豈知我宮中事?」舉所用御硯擲之,恩以首承硯,不中,復怒仆其桌,恩脫帽解帶於御前,號哭不起,曰:「不能復事陛下。」上命左右扶出至東華門。使謂鎮撫司曰:「若等諂梁方,合謀傾俊,俊死,若等不得獨生。」乃逕歸臥於家,曰中風矣,不復起視事。上無可奈何,命醫調治,使者旁午於道,俊獄得解。時星變,黜傳奉官。御馬監太監張敏白於上,凡馬坊傳奉不復動。敏袖疏來謁,跪於廷,恩徐曰:「起,起,病足不能為禮。」問:「何為?」曰:「已得旨,馬坊傳奉不復動。」恩大言曰:「星之示變,[57]專為我輩內臣壞朝廷之法也,外官何能為?今甫欲正法,汝又來壞之,他日天雷將擊汝首矣。」指其坐曰:「吾不能居此,汝來居之,汝兄弟一家徧居權要,又欲居我位乎?」敏素驕貴,又老輩也,聞其言不敢吐氣,歸家中氣而死。章瑾以寶石進鎮撫司,命懷恩傳旨,恩曰:「鎮撫掌天下之獄,極武臣之美選也,柰何以貨得之,不宜傳。」上曰:「汝違我命乎?」恩曰:「非敢違命,恐違法也。」不得已乃命覃昌傳之,恩曰:「倘外廷有諫者,吾言尚可行也。」時余子俊為兵部尚書,[58]恩諷之曰:「第執奏,吾為汝從中贊之。」余謝以不敢,恩嘆曰:「吾固知外廷之無人也。」[59]時都御史王恕屢上疏,切直,恩力扶之,卒免於禍。每恕疏至,恩則歎曰:「天下忠義,斯人而已。」及弘治初,言路大開,進言者過為激切,或指內臣為刀鋸之餘,覃昌大怒,恩曰:「彼言是也,吾儕本刑餘之人,又何怒焉?」

  

○梁芳[编辑]

  初,內帑之積金凡十窖,窖凡若干萬,蓋累朝儲之以備邊,未嘗輕費。景泰末,頗事奢侈。英宗在南內聞之,[60]歎曰:「累世之積,其盡乎?」甫復位,即往視之,則金皆在,闕其角耳,旋節他費補完之。成化中,梁芳、韋興等作奇技淫巧,禱祠宮觀,寶石之事興,於是十窖俱罄懸。[61]久之,上一日指示芳等曰:[62]「帑藏之空,皆爾二人為之。」興懼不敢言,芳仰言曰:「臣為陛下造齊天之福,何謂虛費?」因數三官廟、顯靈宮之類,曰:「此皆為陛下後世齊天之福也。」上不懌,起曰:「吾不與汝計,後之人必有與汝計者。」蓋指東宮也。芳等退而懼,寢食俱廢。時上鍾愛興王,或為芳計曰:「不如勸昭德勸上易之,立興王,是昭德無子而有子,興王無國而有國也,如此可以保富貴於無窮,豈直免禍哉!」芳大以為然。言於昭德,昭德勸上易儲,懷恩在司禮監,曰:「此事只在懷恩。」上問召懷恩,微露其意,恩免冠叩頭曰:「奴僕死不敢從,[63]寧陛下殺恩,無使天下之人殺恩也。」伏地哭泣不起,上不懌而罷。恩退,閉門不出,[64]詔往鳳陽守陵。恩既去,次及覃昌,昌曰:「以懷太監之力量尚不能及,我輩何能為?」憂不知所出。或為之謀曰:「不如謀之閣下,使分其責。」昌以為然。於是各賜金一篋,乃詣閣下言之,萬安默然不對,次劉吉,亦默然。上又督責昌,昌無以容,屢欲自經。會泰山震,內臺奏曰:「泰山東岱,應在東朝得喜。」乃解。上曰:「彼亦應天象乎?」曰:「陛下即上帝,東朝,上帝之子也,何謂無應?」上首肯,始詔為東駕選妃,不易太子矣。

  

○門達[编辑]

  英宗蒙塵,袁彬實侍上同起臥。天順初,授錦衣衞指揮,甚有寵。已而門達得幸於上,忌彬,譖之改南京,所部官校皆送至門外,共言其冤。有一少年獨奮曰:「我能還之,但吾母老無所托耳。」眾許之。明日上疏,具言達不法事,[65]蓋平日達密托某為之者。上以疏示達,達出召少年曰:「我平日待汝若何?而汝劾我?」謝曰:「非我之為,乃閣老李賢使某為之。」蓋知達平日素忌賢故也。達喜,即言于上曰:「此非某為之,乃李賢使害臣耳。」乃詔會官廷辯之。

  

○王賓[编辑]

  初戴元禮得丹溪之學,避名吳中為木客時,為人治病,但疏方而不處劑,往往有奇驗。時王光庵賓等謂曰:「元禮名醫,盍往訪之?」至則一見傾倒,命酒賦詩。久之,賓謂元禮曰:「若賓年長,醫亦可學乎?」元禮曰:「君家固素醫,亦何難乎?」「然則當從何始?」元禮亦不肯輕授,謾曰:「君能讀素問、難經、傷寒論等書則可。」已而別去。朞年元禮復至,因復請問醫,曰:「素、難之書已讀否?」曰:「已讀。」「能記憶否?」曰:「公試舉問。」元禮摘問,賓隨口皆誦如流,雖箋註異同亦能口述,元禮嘆曰:「壞吾醫名者,此人也。」然終不授以方。賓歸,處劑漫不知要,固叩之,元禮曰:「吾固不求貨,獨不能以禮事我乎?」賓曰:「吾春秋已高,官尚不欲為,又肯為人弟子乎?」一日詣元禮,值元禮不在,見其書八冊,遂携以去。元禮回,嘆惜,固求不得,賓自是得其傳。賓不娶無子,與其弟不相能。弟嘗戍北邊歸,頗詫其富,賓曰:「吾得醫耳。」明日,其弟撤其藥,獨署外科,曰:「吾自得之異僧。」示非其術也。賓將死,以其書授盛啟東、韓叔暘云。 [66]

  

○盛啟東[编辑]

  啟東初從光庵學古文,光庵喜之。其叔父曰:「汝學於光庵,見光庵用藥亦少留意乎!」於是密窺其用藥。一日,治一熱症,[67]用附子,光庵驚曰:「汝遽及此乎?此反治之道也,但少耳,加之而愈。」其卒,竟授以書。為本縣醫官,攝縣,以事逮至南京,時吳江有梅某者,乞與之同行。駕幸北京,又還至北,詔發雲南為吏,梅某曰:「君至雲南,死矣。」乃偽盗其家廟髹器,首之中途,追免死,發天壽山拽木。啟東長髯,偉姿容,時監工某侯見之曰:「有貌如此,為小官乎?」乃令左右自隨,主出筭。初啟東在吳,有內使督花石于東南,常主其家,甚習。嘗病脹,藥之而差。至是偶值之途,內使驚曰:「盛先生無恙乎?予太監息鼓脹,無能治者。」急往安樂堂見之,藥數投,愈。

  太宗狩西苑,太監病新起,步往視焉,太宗遙望見之曰:「彼人死久矣,安得復生?」曰:「得吳醫盛啟東而生。」太宗喜曰:「明日與來。」啟東與梅某散步長安門外,中使傳曰:「宣吳醫盛某。」如是者三,乃以平巾入見,稱旨,遂留御藥房。既而曰:「汝在我左右,平巾可乎?」乃令吏部授之御醫。[68]啟東為人慷慨,敢直言。一日雪霽,召見便殿,韓叔暘等俱在,[69]語次偶及白溝河之戰,上曰:「彼時為長蛇之陣,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70]予乃從中衝之,遂大勝。」啟東曰:「是天命乎!」上不懌,起視雪,啟東又曰:「宜瑞不宜多。」既退,韓叔暘曰:「上前安得如此,汝吾并斬首矣。」須臾,賜膳數筵。一日與叔暘弈於御藥房,上猝至,不及屏,曰:「誰與棊者對?」曰:「臣與韓叔暘。」問二人孰優?曰:「臣優,叔暘初學耳。」遂命弈於御前親觀之,連勝三,因命賦詩,啟東曰:「不材未解神仙着,有幸親承聖主觀。」[71]叔暘詩不成。數日,上賜象牙棊盤并詞一闋,棊留寘院中。永樂中,東宮妃張氏十月經不通,眾醫以為胎也,而脹愈甚。一日上謂曰:「東宮妃有病,往視之。」東宮以上命醫也,導之惟兢。既胗出,復曰:「使長病,狀早若何,晚若何?」一如見。妃遙聞之曰:「朝廷有此醫,不早令視我,何也?」而疏方皆破血之劑,東宮視之,大怒曰:「好御醫,早晚當誕皇孫,乃為此方,何也?」遂不用。數日病益急,乃復召胗之,曰:「再後三日,臣不敢用藥矣。」仍疏前方,乃鎖之禁中,家人惶怖,或曰死矣,或曰將籍没家矣。既三日,紅棍前呼,賞賜甚盛,蓋妃服藥,下血數斗,疾遂平也。既而上亦賜之,曰:「非謝醫,乃壓驚也。」時啟東與袁忠徹俱不為東宮所喜,至是自以為可釋矣。一日,上謂曰:「若見吾東宮,可少避之。」乃知憾猶未釋也,憂之。謀于袁忠徹,忠徹密曰:「無傷也,彼安能久?」及榆木川之變,啟東歸取洞賓瓢,未至聞訃,乃求至南京太醫院避之。

  宣宗即位,問左右曰:「有髯而善醫者為誰?今安在?」曰:「在南京。」即詔南京守備之太監巫伴宿食所以來,甚信用之。

  

○丘濬[编辑]

  丘濬,瓊州人。學於子史,無所不窺,而尤熟於國朝典故。議論高奇,人所共賢,必矯以為非,人所共非,必矯以為是。能以辨博濟其說,亦自博考,故對人語滾滾不休,人無敢難者。論秦檜曰:「宋室至是亦不得不與和親,南宋再造,[72]檜之力也。」論范文正公,則以為生事;論岳飛,則以為亦未必能恢復。其最得理,元不係正統,許衡不當仕元,亦皆前人所未發也。性好著述,雖老手不釋書。性剛褊不苟取,亦恬於仕進,年七十猶滯國學,意不能無少望。

  孝宗即位,乃進大學衍義補,得進尚書。李廣幸於上,因之得入內閣。於同僚争議,每事欲有紛更,眾不謂善也。時王恕有重望於天下,濬每憎之。會劉文泰劾恕,或以為濬嗾之也,以是尤為眾所貶。

  

○徐溥[编辑]

  溥,宜興人。在翰林不以文學名。及在內閣,承劉吉恣威福報私怨之後,溥一於安靖調和,中外海內和平。刑政不必出於己,惟其是;用人不必出於己,惟其賢,時稱其休休有大臣之度。溥常希范仲淹作義田,以贍宗族,其子不肖,多奪鄉人之田以充之。溥没未久,争訟紛紜。

  

○湯鼐[编辑]

  鼐,壽州人。為人抗爽,喜為大言。弘治初,詣內閣會敕。萬安、劉吉、尹直時為大學士,謂鼐等曰:「近者詔書裏面不欲開言路,我等扶持科道,再三陳說,方添得此一欵。」鼐即上疏:「人臣之義,善則稱君,過則歸己。安等乃歸過裏面,而又佞臣等以扶持之說,不知安所謂裏面者將何所指,謂內臣耶?謂朝廷耶?乞追究所指,且治其欺君誤國之罪。」鼐俟命司禮監,宣入內,令跪聽命,鼐曰:「令鼐跪者,奉旨耶?太監命耶?」曰:「奉旨。」鼐乃跪。乃宣:「若疏留中不出,可歸矣。」乃以手拍地,大言曰:「臣所疏皆經國大事,何為不見施行?」

  

○吳寬謝遷[编辑]

  成化、弘治間,翰林聲望最重者吳寬、謝遷,二人皆狀元及第,儀幹修整。寬溫粹含弘,遷明暢亮直,寬詩文俱有古意,遷亦次之,故一時至有公輔之望。及丘文莊公卒,寬適以憂去,遷服將闋,遂用遷。入內閣十餘年間,號能持正,不失為賢相。寬遂逗遛,終不獲入閣,人頗為不平,而寬處之裕如也。惟遷亦以先之為不安。時劉健為首相,遷數言寬當入閣,健曰:「待我去用之。」他日又以為言,又曰:「待我去用之。」遷争之不得,至聲色俱厲曰:「吾豈私于寬耶?故寬之科第先于予,年齒先于予,聞望先于予,越分在此,吾心慙焉,故言之,而公終不入,何耶?」健但笑而已。其後天變,師保皆上章求退,遷上疏求去不得,復上疏舉寬及鏊自代。健不悅,宣言於內,以遷為王黨也。

  按:世俗之情,地逼則相傾,位近則相軋,望重則相忌,雖平時握手相親,出肺腑以相示,及一旦遇得失,臨利害,反面若不相識,非惟不一引之,又從而擠之下石焉者皆是也,此韓昌黎所謂慨然太息也。孰有如遷之舉寬以自代,以寬科第、年齒、聞望皆先,自以越俎為慙,而不可多見。已故十餘年,號為持正賢相云。而劉健不悅,以遷為王黨,有媿于古大臣風矣。

  

○吳惠[编辑]

  吳惠,洞庭人。正統六年七月以行人奉命使占城立嗣王。十二月發東筦,次日過烏猪。又次日過七洲洋,瞭見銅鼓山。次至獨猪山,[73]見大周山。次至交趾界, [74] 山有舊洲名截海中,[75]怪石廉利,風橫舟迅,[76]礙之即傷,舟人不勝恐。須臾風急過之。次日至占城外羅洋校柸墅口。二十九日,王遣頭目迎詔入國,寶船、象駕、金鼓、笳管、旌麾晻靄,氎衣椎髻前後,馳至行宮。候官設宴,番王躬迓國門前,[77]頭戴金花冠,[78]纏瓔珞,環帳列刀戟象衞盔牌,稽首受命。上元夜,其王請賞煙火,爇沉香,火樹高燃,嬌娥舞,蠻樂奏。五月六日回洋,舟至七州洋,大風幾覆舟,人大恐,惠為文以祭祝融與天妃之神。申時尚雨,[79]至酉戌開霽,月明當空,賀神之靈驗也。五月十五日瞭見廣海諸山,遂投南門,以道廣東。其國臘月猶暑,民多袒裸,士著苧衣。南阡稻熟,北秧猶耨。其樹多梹榔、紅蕉、椰子。夜豉八更為節。

 

 ○李廣[80][编辑]

  初李廣得幸于上,嗜進者皆趣之。廣敗,籍其家,朝臣鮮不與通,故有白米黃米之說,惟公無一刺與通。張氏得幸,勢傾朝野,[81]士夫罔不相結。公貧賤時有連,終不與往來,公飲亦不赴。其子封侯伯,遇之,若不相識,未嘗與交一言。劉瑾之橫,尤以苛法毒天下,士夫無耻者因之求進,或籍其勢以中傷善類,有自守者亦脂韋曲從,過為佞諛,以求自全,惟公超然去之。瑾雖不懌,終不能害,天下以是高之。

  

○趙風子[编辑]

  趙風子,名鐩,霸州文安縣生員也。正德六年,賊劉六、劉七、齊彥明、邢老虎、楊虎率眾萬餘,攻掠文安。鐩同家屬避賊立水中,賊劫其妻將污之,鐩往戮傷二賊,被劉六、劉七擒之,因降為盗。

  久之,劉六等欲分火為寇,鐩與楊虎、邢老虎為一火,因劫興濟、南皮,至東光,擒其縣尹,已而釋之。時都御史馬中錫邊憲遣人招之,不聽。轉劫濟寧、張秋、威縣、新河、南宮、棗強等縣。至景州,遇許游擊、馮游擊兵與戰,被擒斬一千餘人。奔敗至小灘河,又遇田都司兵,殺官軍七十餘人,擒其指揮趙文,已而釋之。奔至蒙山,遇副總兵李某軍,敗之,得其神器、盔甲百餘副及蟒龍袍。楊虎因自衣之。至陽頭,賊管四、馬武、張通等皆來歸,其勢轉熾。至宿遷,淮安太守率兵與戰而潰,溺水死者無筭,守亦被擒,旋縱還之。渡河,擒高郵指揮陳鵬。攻靈璧縣,知縣陳伯安出戰,擒之。攻宿州城不能破,焚其西關。陳伯安不屈,欲殺之,已而釋之。又攻永城、夏邑、虞城三縣, [82] 焚其居民,擒虞城縣尹,釋之。攻歸德州,破之。守備萬都司率眾追至亳州。武平衛指揮石堅率軍一千、僧兵一千餘人至白龍王廟小黃河渡,對岸立營。楊虎不勝其憤,率壯士七人,尋船渡河與戰,官軍亂,以土石擊之,覆其舟,虎死焉。

  鐩等乃立劉三為首,改名劉惠。至蒙城、太和,官民俱逃散,副總兵白玉率兵來戰,劉三率五百餘人與官軍戰,殺官軍一千餘人,得盔甲鎗刀二千餘,神器七十餘件。攻沈丘縣,縣塞其城,鐩等抗城而入,殺軍民一千餘人。擒其都司潘忠,釋之。至鹿邑縣,官吏望風逃散,擒其守城千戶李茂等二百餘人。有陳翰者自稱主事,願與劉三為子。新蔡縣致仕知府張什率生員耆老備金銀、器皿、綵段饋送,求免攻新蔡,救一城生靈,劉三許之。上蔡知縣霍某與指揮李某拒守,破其城,斬霍知縣,梟首示眾。鐩見勢日盛,思於劉六等各舉大事,與陳翰、甯龍等謀,兵法無主統必亂,劉三稱奉天征討大元帥,小張永前軍都督,管四後軍都督,劉孜左軍都督,馬武右軍都督,邢老虎中軍都督,其餘各有名號。列二十八營,以應二十八宿,各色大旗為號。為鈞牌,所至官吏修理道路橋梁,備粮草給軍,迎降者秋毫無犯,拒敵者寸草不遺。至商水縣,縣尹迎降。至武陽,擊城劫庫釋囚。內有僧德靜,為唐府宮人所生,因留之。至葉縣,擒其縣尹、學官、唐府校尉三人,釋之,為眾軍所殺。攻襄城,居民納銀并馬,歛兵而過。攻鈞州,不破,陳翰聲言欲屠城,鐩以故馬尚書皆在圍中,去之。至郯城,民獻馬二十,乃止。

  破寶豐,孫僉事磐賷黃榜招撫之,鐩復書云:「群奸在朝,舞弄精神,濁亂海內,誅殺諫臣,屏斥元老,乞皇上獨斷,梟群奸之首,以謝天下,斬臣首,以謝群奸。」營中見榜,逃去者百餘人。賊有擄縣尹妻子者,殺之。攻裕州,破之,殺都指揮詹濟及其下四百餘人,劫庫釋囚。唐王遣人謂之曰:「德靜非我子,若等殺之。」至唐縣,攻城不能破,城中餽以鞍轡二十副,燒居民而去。至西平縣,與官軍對敵,大敗,死者二千餘人。奔敗至西華、鄢陵,擒其縣尹,已而釋之。至新鄭,轉至滎陽,破其城。至偃師,遇姚總兵官軍,夾河而陣,鐩率眾過河,官軍奔敗,殺毛葫廬軍一百餘人。至河南府,延綏、榆林官軍迎之亂殺,賊大敗,官軍追至河。劉三奮勇殺其都指揮及其下四十餘人。至汝寧,遇湖廣土軍迎敵,殺土軍數十人。駐朱臯鎮,[83]官軍追過河,劉三率眾敗之。至六安州,官軍追至,被殺四五百人。至定遠縣,又被殺四十餘人。復至六安,劉三率眾萬餘人徑往商城而去,不知所向。鐩意欲還六安,適管四、張通率眾二千餘人歸,至潁州。[84]楊虎下迪郎二千餘人來歸。至鳳陽,投書叢都堂處,約歸欵不果。時邢老虎死於唐縣,官軍追至徐州,賈敏下賊李昇二掣其眾二千餘人至黃陂、麻城等處,劫掠而死。鐩知事不成,官軍復追至商城,遇一僧,奪其度牒,削髮詐為僧,欲投江西賊。尋船將渡,遇武昌軍人趙成等擒之。

  

○災異[编辑]

  正德七年三月,江西余干之仙居寨,夜大雷電以風,西北有火如箭墜旗竿上,如燈籠,光照四野。戍卒因撼動其旗,火直飛上竿首,卒因發火銃衝之,其火四散,闔寨鎗首皆有光如星,須臾而滅。

  五月,廣西萬春北寨各鎗上有光。

  三月,山東秦始皇廟鍾鼓夜鳴,火起桑樹上,木燔而枝葉無恙,廟宇燬而神像如故。

  直隸順德、涿州、河間有青色赤黑或如犬,或如猫,其行如風,夜至空中飛下,或爪傷人面額,或嚙人手足,逐之不見踪跡。

  

○財賦之數[编辑]

  今天下歲徵稅糧,凡三千六百三十二萬一千餘石,內三百二十萬九千石,折銀八十一萬四千餘兩。戶口、商稅除折米外,并船料鈔折銀可得四十三萬九千餘爾。各礦銀課,歲辦一十五萬一千餘兩, [85]鹽場歲賣折鹽銀常不下數千萬兩。如此而歲用猶云不足,何也?祖宗時歲用頗省,以黃蠟一事計之,歲用不過三萬斤,正統末四萬斤,景泰、天順間加至八萬五千斤,成化十一年後遂加至十二萬,其餘可推也。

  

○財用之數[编辑]

  每年入數,凡各處稅糧折徵,共二百三萬餘兩,雲南解閘辦三萬餘兩,[86]各鈔關船料四萬餘兩,馬草折徵二十三萬餘兩,鹽課折銀二十餘萬兩,以上共二百四十二萬。

  

○每年出數[编辑]

  送內庫預備成造等項十餘萬兩,或二十萬兩,給散軍官俸銀三十五萬餘兩,宣府、大同、遼東、陝西年例共四十萬兩。若遇有聲息緊急,各處奏討加添,每處多則四五十萬,少則二三十萬兩。軍官折俸每年三十三萬五千五百餘兩,聖旦、千秋等節用二十九萬七千八百餘兩,親王、王妃、公主及上用及天下王府銀盆、水罐、儀仗等項共十三萬七千五百餘兩,大約一歲用二百餘萬兩。[87]今歲議進入三百萬兩。[88]以上正統二年戶部奏上數目。

  

○天下糧數[编辑]

  蘇州歲運軍糧六十五萬石,加耗過壩,每石七斗九升,不過壩,每石六斗六升。外金花銀十七萬兩,折米六十八萬石。 [89] 鳳陽、南京不在數,存留在蘇歲止七萬。福建歲九萬一千兩,江西歲二十五萬,湖廣折銀十萬兩,兌軍二十五萬石,雲南五萬,河南漕運三十萬,浙江六十萬。

校勘記[编辑]

  1. 「濂方與鄉人會飲賦詩」,原無「與」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2. 「上問」,「問」原作「聞」,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3. 「後使至則已綁至市矣」「綁」原作「榜」,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4. 「遞至四川憩某寺」,「遞」,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作「遁」,明今獻彙言本作「遣」。
  5. 「金閶徐某者」,原無「某」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
  6. 「大姓也」,原無「也」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7. 「主藥肆」,「主」原作「至」,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8. 「主者見之」,「主」原作「至」,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9. 「乃命至樓中恣其觀覽」,「覽」原作「哉」,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10. 「此豈求仕之時哉」,「哉」原作「覽」,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11. 「上怪其識見特進」「見特進」原作「造」,據明今獻彙言本改補。
  12. 「因召見」,「召」原作「詔」,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13. 「何可復從戎」,「可」原作「見」,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14. 「今其塚猶在盛氏先隴」,「塚」原作「家」,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15. 「不能辭」,「辭」原作「亂」,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16. 「廣孝與有舊」,「有」原作「友」,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17. 「渠曷為此事」「曷」原作「苟」,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18. 「能為吾子乎」,原無「乎」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19. 「少師見憐」,原無「見」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20. 「為僧者與家絕」,原作「為僧家與者絕」,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21. 「廣孝之先自汴扈宋來吳」,疑此句或有脫誤。
  22. 「幼白父曰」,「幼」原作「初」,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23. 「否則」,「否」原作「不」,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24. 「賜玉帶一條」,原無「條」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25. 「轉相攀染者數百人」,「攀」原作「舉」,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26. 「謂之瓜蔓抄」,「抄」原作「村」,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27. 「安用生之」,「用」原作「有」,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28. 「其母自璋去遂臥」,原無「璋」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29. 「鉉書太祖高皇帝牌懸城上」,「牌」原作「碑」,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30. 「王府尹」,「尹」原作「君」,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31. 原無「曰」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32. 「乃命狗太監往哨之」,「狗」,明紀錄彙編本作「苟」。
  33. 「某監國」,原作「謀監國某」,據明紀錄彙編本改刪。
  34. 原無「曰」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35. 「其術神妙如此」,「此」下原有一「哉」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去。
  36. 「諫官有小罪而欲殺之」,原缺「官」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37. 「既而法司復以比擬上」,「擬」原作「議」,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38. 「亦能展布才猷」,「亦」原作「以」,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39. 「李泰」,為作「李秦」,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40. 「日以囑托貪賄為事」,原無「日」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41. 「互相詆傾」,「詆」原作「黨」,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42. 「太監懷恩袖至閣下示安曰」,「袖」原作「就」,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43. 「公乃自為奏劾之」,「劾」原作「列」,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44. 「傳呼者至」,「者」原作「曰」,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45. 「問誰為二御史船」,「二」字原在「史」字下,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46. 「公至見二人同桎梏哭不能起命左右出之二人」等十九字原無,據明今獻彙言本補。
  47. 「竑高自標榜崖岸」,「標榜」原作「摽」,據明今獻彙言本改補。
  48. 「竢有闕言之」,原無「有」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49. 「乃擢少詹事」,原無「事」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50. 「今上以宮傅見錄其孫棨至尚寶司少卿」,「見錄」原作「恩傳」,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51. 「人曰」,原作「者」,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52. 「大學士高穀薦錢溥與文」,「士」下原衍「李賢當筆」四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
  53. 「授詹事」,原無「授」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
  54. 「安得相兼」,「相」下原衍「見」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
  55. 「未甚異也」,「未」原作「來」,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56. 「王誠」原作「王臣」,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57. 「星之示變」,「示」原作「事」,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58. 「余子俊」,原作「俞子俊」,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59. 「吾固知外廷之無人也」,「無」下原衍「一」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
  60. 「英宗在南內聞之」,「南」原作「儲」,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61. 「寶石之事興於是十窖俱罄懸」,原作「寶石之事於興事十窖俱罄懸」,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62. 「上一日指示芳等曰」,「等」原作「第」,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63. 「奴僕死不敢從」,「僕」原作「婢」,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64. 「閉門不出」,原無「門」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65. 「具言達不法事」,「具」原作「旦」,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66. 「以其書授盛啟東韓叔暘云」,「叔暘云」原作「云已哉」,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67. 「治一熱症」,「症」原作「證」,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68. 「乃令吏部授之御醫」,「醫」原作「藥」,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69. 「韓叔暘」,原作「韓叔賜」,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70. 「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擊」原皆作「繫」,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71. 「有幸親承聖主觀」,「主」原作「旨」,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72. 「南宋再造」,「再造」原作「造再」,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73. 「次至獨猪山」,「山」原作「洋」,據明嚴從簡殊域周咨錄卷七占城條改。
  74. 「次至交趾界」,「界」原作「洋」,據明嚴從簡殊域周咨錄卷七占城條改。
  75. 「山有舊洲名截海中」,明嚴從簡殊域周咨錄卷七占城條作「有巨州橫絕海中」。
  76. 「風橫舟迅」,原無「迅」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
  77. 「番王躬迓國門前」,「國」原作「閨」,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78. 「頭戴金花冠」,原無「頭」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
  79. 「申時尚雨」,「雨」原作「爾」,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80. 按此段標題似誤,疑作「周經」,參見明史卷一八三周經傳。
  81. 「勢傾朝野」,「勢」上原衍「勝」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
  82. 「夏邑」,原作「下邑」,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83. 「駐朱臯鎮」,「鎮」原作「指」,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84. 「至潁州」,「潁」原作「揚」,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85. 「歲辦二十五萬一千餘兩」,「歲」原作「稅」,據明紀錄彙編改。後文中「歲」亦多作「稅」,徑改,不再出校。
  86. 「雲南解閘辦三萬餘兩」,原無「解」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87. 「大約一歲用二百餘萬兩」,原無「二」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88. 「今歲議進入三百萬兩」,「百」原作「十」,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89. 「折米六十八萬石」,原無「石」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