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所 (四庫全書本)/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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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詩所卷四
  大學士李光地撰
  小雅二
  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憂心如惔不敢戲談國既卒斬何用不監
  民具瞻之而憂不敢言憂其惡而憚其威也國既斬滅矣而不知以前禍為監乎盖作於平王之初世而追斥幽王也
  節彼南山有實其猗於戈反赫赫師尹不平謂何天方薦瘥喪亂𢎞多民言無嘉憯莫懲嗟
  猗倚也實或恐石字之誤巖巖興其位之尊猗興其心之偏也言尹氏用心不平以召天災致民怨而曾不知懲創也嗟歎辭也
  尹氏大師維周之氐秉國之均四方是維天子是毗俾民不迷不弔昊天不宜空我師
  言其任至重而不能稱末乃呼天愬之言天何不悲憫斯民使斯人在位以窮匱我衆乎
  弗躬弗親庶民弗信弗問弗仕勿㒺君子式夷式已無小人殆瑣瑣姻亞則無膴仕
  言凡行政非身平之則不親庶民亦不信也凡用人非咨詢者則不可仕其賢否豈可以欺君子哉故戒之曰用平當以已身親之無任小人而為所殆官人則當合於衆論而勿私其親黨可也
  昊天不傭降此鞠訩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子如届俾民心闋君子如夷惡怒是違
  傭常也言天道失常而降此窮凶天心不順而降此大異莫非人事之致而已君子為政果能事事躬至而親平之則民心庶幾稍息而怨怒逺所以囘天者在此矣
  不弔昊天亂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寧憂心如酲誰秉國成不自爲政卒勞百姓
  不自為政即所謂不躬不親任用小人而信姻亞也
  駕彼四牡四牡項領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騁
  方茂爾惡相爾矛矣既夷既懌如相醻矣
  方其作威之時使人視之如戈矛然可畏之甚也及其溺於小人而夷且懌則不啻如相醻然心之不平盖至於此
  昊天不平我王不寧不懲其心覆怨其正
  大臣肆惡則昊天為之不平天子為之不安矣猶不自懲而怨人之正已者親小人則疾君子其勢然也
  家父作誦以究王訩式訛爾心以畜萬邦古音博工反王訩者亂王政之人也式訛爾心猶望尹氏之能改化以従善也
  節南山十章○平王承幽之亂不能自强扵政而所任用世臣又皆親近邪慝怙勢作威之人災變屢生民心離叛此王業所以遂衰而周之不能復西也此家父即春秋桓公時來求車者所刺尹氏則春秋書其卒於隠公之世者是也舊以為刺幽王之詩則家父不應至桓公時猶存且首章云國既卒斬其為西周既滅明矣故韋昭以為平王時作者得之○正義曰家父吉甫詩辭自有名字其餘有名者他書𫝊記有之故序得據之而言其不言者皆不知也或云大夫者止知是大夫所作不得姓名也又諸言姓名爵諡者皆是王朝公卿大夫緜蠻謂士為㣲臣不言姓名推此則太子之傅及寺人譚大夫不言姓名亦為㣲也變風惟七月䲭鴞言周公所作其餘皆無作者姓名亦以諸侯之大夫官位亦㣲故皆無見姓名者惟魯人作頌非常特詳其事言行父請周史克作頌耳不然豈變風百有餘篇作者不知一人也案正義此論亦可以證部分二雅之例㣲者所作盡入小雅為其未離乎風謠也公卿者入大雅以其有陳戒之遺意節南山以下五篇聞政者所作决非㣲者而在小雅故知為東遷之詩不編入大雅故也
  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念我獨兮憂心京京音疆哀我小心癙憂以痒
  覩時之亂小人則倡為訛言耳惟君子憂傷以至扵病也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後音户好言自口古音苦莠言自口憂心愈愈是以有侮
  小人不知憂國之心肆為訛言而反以是侮君子也
  憂心惸惸念我無禄民之無辜并其臣僕哀我人斯于何從禄瞻烏爰止于誰之屋
  是時周京已入于秦故有止於秦而不來者有散在列國者與為人臣僕無異故自哀其将何所従而何所止也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民今方殆視天夢夢莫滕反既克有定靡人弗勝有皇上帝伊誰云憎
  蒙上章之意言臣民憔悴如此故起興扵中林之草木薪蒸茂蔚以傷今之不然也危亂之世人不信天然其究也天命不僭無私好惡而惟人所召耳今時事如此而莫知畏威者此訛言所以日盛而君子所以獨憂也
  謂山盖卑爲岡爲陵民之訛言寧莫之懲召彼故老訊之占夢莫滕反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于陵反
  以山之最卑者而曰岡陵猶以衰替之朝而侈曰明盛此小人所造訛言以誣㒺其君者誰能知而懲之哉所以有時亦召故老然不咨諏政事但問以占夢而已亂世不修人事而貪符瑞往往若斯如前篇築室牧畜皆使大人占之則風尚之来久矣至於時事得失莫不自為賢聖君子小人之是非孰能辨之不知烏之雌雄故烏亦徬徨而不知所爰止也
  謂天盖髙不敢不局局不與蹐為韻未詳謂地盖厚不敢不蹐維號斯言有倫有脊哀今之人胡爲虺蜴
  局蹐者畏天之威謹慎之至此非訛言也而曾莫肯聴之以安為虺蜴此必有為天所勝之一日矣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天之扤我如不我克彼求我則如不我得執我仇仇亦不我力
  阪田猶有特生之木何天不容有獨行之人而使我危扤不安如是哉盖朝廷之求我也惟恐其不得既而拘縻之固亦未嘗使我得盡其力也此所謂召彼故老訊之占夢者進退兩窮故以為天之扤我也
  心之憂矣如或結之今兹之正胡然厲矣燎之方揚寧或滅之赫赫宗周裦姒烕之
  心之憂亂愈深而政之暴戾日甚其意以為燎之方揚莫能滅之乎然赫赫之周裦姒則既烕之矣此天之所以可畏而後事之師也據此言則為東遷之詩無疑
  終其永懷又窘隂雨其車既載乃棄爾輔載輸爾載將伯助予
  承上章言裦姒烕周正如天之清明而逢隂雨也我今長懷其終恐復為隂雨所窘所以憂心如結者此也逮天之未隂雨而求輔以自固可矣如車行而棄輔及覆墜而後欲其助也不亦晚乎
  無棄爾輔員于爾輻方墨反屢顧爾僕不輸爾載終踰絶險曾是不意
  又申上意言能無棄輔則可以踰絶險矣曾可忽焉而不以為意乎
  魚在于沼亦匪克樂潛雖伏矣亦孔之炤憂心慘慘念國之爲虐
  君子之居亂朝如魚之在沼也豈其所樂哉盖在無知者則樂其所以亾耳然亂幾雖伏而理甚昭著欲不憂而樂也豈可得哉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洽比其鄰昬姻孔云念我獨兮憂心慇慇
  申上意言衆樂而已獨憂也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榖民今之無禄天夭是椓古音啄哿矣富人哀此惸獨
  佌佌蔌蔌者小人也方安其居而食其禄獨此下民天乃夭死而椓喪之富者猶可僅存惸獨則可哀甚矣此政之暴國之虐之所致終篇言憂心者以此正月十三章○大夫憂平王政亂之詩盖一時讒佞以訛言閉錮王心雖或羈縻君子而不一行其言以收其用也是以周雖僅存而夷於小邦去危亾無幾耳此則平王之罪觀節南山以下至於鼓鐘可知矣
  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醜彼月而㣲此日而㣲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以日之食而㣲興君弱臣强王室将衰也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户郎反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天變可畏有人事修救則免矣四國無政此下民所以可哀而告凶不臧之象成也
  爗爗震電不寧不令古音力珍反百川沸騰山冢崒崩高岸爲谷深谷爲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
  又言諸災變之多也未必皆十月事總言之耳
  皇父卿士番維司徒家伯冢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維趣馬音姥楀維師氏豓妻煽方處
  豓妻言其時自宰執以下皆競為淫樂耳非斥裦姒也舊說以為幽王之詩果爾則裦姒為亂本當如大雅瞻卭探本言之不應叙於諸臣之後且通篇責臣下之辭多决非幽王詩也
  抑此皇父豈曰不時胡爲我作不即我謀音媒徹我牆屋田卒汙萊曰予不戕禮則然矣
  皇父不以其時而作都治宅壊人之居荒人之田尚自以為非戕害也典禮當如此耳所謂我者代為民之辭也
  皇父孔聖作都于向擇三有事亶侯多藏不憗遺一老俾守我王擇有車馬以居徂向
  向在東都畿内是時周既東遷故皇父食采於此而作都也三事者司徒司馬司空之屬也古者天子六卿公侯以下皆備三卿司徒主衆司馬行法司空治事故周公雖定六典而以立政告王猶曰任人凖夫牧作三事也冢宰體大宗伯道尊非天子不敢備司㓂則古者與司馬一官也以後言三事者皆指此皇父天子之卿比外公侯故得具三有事乃皆擇王朝之富者以自随而不留一舊人以供王事其驕且専如此盖自宣王之末以平淮徐之功自矜故上下畏之莫敢指議所謂孔聖者也
  黽勉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讒口囂囂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職競由人
  言已之在朝勞苦而憂讒害是國多小人而無任事者可知故嘆息言災異之孽非従天降也羣聚襍沓相背相憎徇私㤀公孽由人作矣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四方有羨我獨居憂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天命不徹我不敢傚我友自逸
  我里者所居之里也首章言下民亦孔之哀此舉我里以槩其餘也心存百姓之疾苦故人富而我匱人逸而我勞性固如是命實為之天命我者與衆人不均我寧安扵憂勞而豈敢傚人自逸哉盖若為怨天之辭而所以自處者卓矣
  十月之交八章○首三章言天變也次三章言人事也後二章述已憂也天災地變以日月為重小人在位以皇父為宗書言卿士維月師尹維日然則日月告凶皇父召之矣列卿傚之樂以慆憂凶徳參㑹國能無衰乎惟畏威之君子甘於勞苦情見乎辭也
  浩浩昊天不駿其德降喪饑饉斬伐四國昊今本誤作旻依唐石經改正天疾威弗慮弗圖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無罪淪胥以鋪
  言天降災於上也
  周宗既滅靡所止戾正大夫離居莫知我勩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音豫邦君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爲惡言人離散於下也正大夫者正卿也離居如皇父作都于向是也三事大夫卿之貳也莫肯夙夜如皆従皇父于向不守我王是也邦君諸侯幾内五等之爵也朝夕者以時朝覲㦯朝見或夕見也其自逺於天子如此庶曰㦯者其為善於外乎然出視所為則不惟無能補救於王之不善而反至於惡矣罪之之深也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彼行邁則靡所臻凡百君子各敬爾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申首兩章之意也辟言法言也若迪吉逆凶福善禍淫之類是也天既降喪則有罪無罪混然同歸法言不可信矣曹植云崩城隕霜臣始信之以臣心况徒虚語耳皆無聊而怨天之辭也卒乃返之人事謂是諸君子不能敬身以畏人畏天故也不畏天而召天怒命之靡常固其所矣豈真辟言之不信哉
  戎成不退饑成不遂曾我𥊍御憯憯日瘁凡百君子莫肯用訊當作誶與墓門同聽言則荅譖言則退
  亦申首兩章之意也遂成也冦戎競起而亂不退飢饉荐臻而歲不遂凡我親近之臣憂深而至於瘁矣而凡百君子莫肯以告王者惟聽王之言則順而答之遇有譛言則退而避之苟自逺害以為身圖而已此所以至於離居而莫肯夙夜也然其不畏人畏天也不亦甚哉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維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
  維曰于仕孔棘且殆云不可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音以
  前章所以責在位者至矣此兩章又若代為自觧之詞言非不欲為天子言也非不欲為天子使也顧今所謂能言可使者自有其人其抱區區之忠者則皆所謂不能言不可使者也将為其不能言不可使者與則身受其瘁而罪且及之将為其能言可使者與躬雖處休而朋友交謫矣兩無適従故甘心於莫肯用訊莫肯夙夜以自絶逺也
  謂爾遷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音姑鼠思泣血無言不疾昔爾出居誰從作爾室
  卿大夫以下既多離居㦯勸之移于王城則以新都未有室家為觧然其憂思泣血語皆疾痛所謂無家者非實情也故詰之曰爾之出居於外誰為爾作室哉總前六章之意而終責以無君臣之義也
  雨無正七章○此詩直言周宗既滅則非幽王之世明甚且在幽王時宜曰還不宜曰遷宜曰退不宜曰出若食采者則在朝在邑皆有官舍未有室家之對誰作爾室之難皆無辭理也故為平王時在位者相責無疑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謀猶囘遹何日斯沮謀臧不從不臧覆用我視謀猶亦孔之卭
  潝潝訿訿亦孔之哀謀之其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我視謀猶伊于胡底今本作底誤
  此兩章言上之聽謀猶者不明也
  我龜既厭不我告猶謀夫孔多是用不集朱子従韓詩作就當従之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如匪行邁謀是用不得于道哀哉爲猶匪先民是程匪大猶是經維邇言是聽維邇言是争如彼築室于道謀是用不潰于成
  此兩章言下之為謀猶者不善也惟聽之者不明故謀之者不善盖既以迎合為心則但計目前之依違而不顧事後之成敗但取不忤扵當世而不復追師於舊典矣身不任咎如不行而坐計程也事不師古如築室而謀諸路也
  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音媒或肅或艾如彼泉流今本誤作流泉依唐石經改正無淪胥以敗
  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此兩章懼善類之及於害也政之亂國之無人既若此矣然猶有聖賢之徒在焉異日有用之者則政興矣當此讒賊之世懼其如渉亂流而胥淪以盡也君子處此有憂世之心而不敢輕為犯患之事人知其避禍以全身耳不知其為國家計者逺也後世如東漢之末其君子可謂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矣身之既燼而國従之故郭泰有殄瘁之傷董卓曹操無頋忌之意易曰碩果不食又曰拔茅茹以其彚貞吉亨而夫子賛之曰民所載也志在君也嗚呼知此義者則知小旻小宛戰戰兢兢之心大雅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之道矣
  小旻六章○自節南山至此其憂時之辭至矣然與刺厲幽者言之輕重緩急殊科盖平王固昬亂其㬥虐威熖則未至如厲幽之烈也故數詩者責臣下之辭多惟推本則自王之不能自强而失道耳如處厲幽之世而所以責師尹皇父百有位者如此其深恐非情理與事實也
  宛彼鳴鳩翰飛戾天我心憂傷念昔先人明發不寐有懐二人
  鳴鳩戾天興人之自振奮也憂念父母則自振奮以祈成立者自不能已也
  人之齊聖飲酒温克彼昬不知壹醉日富方二反各敬爾儀天命不又音肄
  言不可安於逸豫禍福無端天命無常不再來也
  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螟蛉有子蜾臝負古音房以反之敎誨爾子式榖似之
  言成立之道勤則能獲其所資習則能移其所性三者皆興而比也
  題彼脊令載飛載鳴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
  脊令飛鳴摇動興人不敢自安自夕逹明以懐思之則當夙興夜寐以求無忝焉申首章之意也
  交交桑扈率場啄粟哀我塡寡宜岸宜獄握粟出卜自何能榖
  桑扈而啄粟塡寡而岸獄失所甚矣世亂而禍将及身不特豫憂天命之不又也是以問卜以求善道申次章之意也
  溫溫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臨于谷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温温之不足而惴惴惴惴之不足而戰戰兢兢豈獨逺禍乃修身之要也習與性成則敬爾儀而齊聖可幾矣申三章之意也
  小宛六章○此詩之意朱𫝊獨得之後三章申前三章之意然言愈危而意愈廹其所處之時世可知其興物曰鳴鳩又曰脊令又曰桑扈始也志在髙舉既而有動搖急難之象困窮失所之憂也君子遇險則修徳顛沛必扵仁凡其孶孳斃而後已者不敢以父母之身行殆也故曾子臨終而引此詩古之孝子其用心一而已矣
  弁彼鸒斯歸飛提提民莫不榖我獨于罹音羅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憂矣云如之何
  鸒鴉屬也能孝其親故以興已
  踧踧周道鞠爲茂草我心憂傷惄焉如擣假寐永歎維憂用老心之憂矣疢如疾首
  周道大路也大路而荒蕪不可行喻已生王家而窮無所歸
  維桑與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滿以反不屬于毛不離于裏天之生我我辰安在
  言人皆有父母而已獨見棄故哀其生之不辰也
  菀彼栁斯鳴蜩嘒嘒有漼者淵萑葦淠淠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心之憂矣不遑假寐
  言㣲蟲草木皆得所而已無所依歸
  鹿斯之奔維足伎伎雉之朝雊尚求其雌譬彼壞木疾用無枝心之憂矣寧莫之知
  鹿舒行以俟羣雉登鳴而求耦今已母子夫妻不能相保如壞木之無枝葉也
  相彼投兔尚或先之行有死人尚或墐之君子秉心惟其忍之心之憂矣涕既隕之
  自哀無所投命而死亾将莫之恤
  君子信讒如或醻之君子不惠不舒究之伐木掎古音居我反矣析薪拖古音徒可反矣舍彼有罪予之佗矣
  怨王聴讒如飲甘信誣不緩察如伐木者不顧其傾析薪者不順其理舍有罪者而親信之反以其子為他人也
  莫高匪山莫浚匪泉君子無易由言耳屬于垣無逝我梁無發我笱我躬不閱遑恤我後音户
  此君子猶言凡百君子非斥幽王也山水之高深而人至之興雖隂宻之地而人窺之當日太子必以漏言得罪故以戒他人勿蹈已之危轍意與邶風谷風同也
  小弁八章○案此東遷以前詩也而序於此者平王親遭幽王之亂而無能改其徳故節南山之詩曰國既卒斬何用不監正月之詩曰終其永懐又窘隂雨十月之詩曰胡憯莫懲又曰豓妻煽方處雨無正之詩曰庶曰式臧覆出為惡皆傷其以亂繼亂目視幽王裦姒淫昬敗亾之禍而君臣上下恬然無鑒戒懲儆之心也母子被讒廢棄憂傷如此而復甘受佞人使忠直者罹殃巧言何人斯巷伯三詩皆是也故在王風曰有兔爰爰雉離于羅當日以身為戒而曰恤我後者安在哉是故序詩者次疾讒之篇以此為首周不復興於此决矣谷風以下士民愁怨皆其效也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無罪無辜亂如此憮昊天已威予慎無罪昊天泰憮予慎無辜
  憮憮然傷心之貌
  亂之初生僭始既𣹢亂之又生君子信讒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君子如祉亂庶遄已
  讒言僭忒而𣹢容之於始此亂之階也如能怒而懲之則亂固沮而不生矣既乃聴信之扵後此亂之成也如能不信其所讒者而加福焉則亂猶可以止也
  君子屢盟古音彌郎反亂是用長君子信盜亂是用暴盜言孔甘亂是用餤匪其止共維王之卭
  讒言之入由疑心生也故推本於屢盟為讒之人皆欲傾害家國者也故斥言之為盜然所以取王之信者其言甚甘耳害國之言實非甘㫖之供惟王有心病疑疾之故止當作旨
  奕奕寢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兔遇犬獲之
  寝廟者嚴肅光明之地大猷者正大𢎞逺之謀君子齊敬故能作寝廟聖人通明故能定大猷人心如是未有讒佞至而不能察者也易曰徳行恒易以知險恒簡以知阻人之情偽㣲曖其為險阻多矣吾又以險阻之心禦之非特不能察見且将堕其欺㒺之中而與為化也故惟易簡者知險阻如太陽之無翳物明鏡之無匿形也君子誠能去其疑心如寝廟之洞逹法大猷之逺深則一切幽暗曖昧之態淺近苛細之言如見其肺肝然兔雖善於狡脫而遇犬則獲之矣今不能然故曰維王之病也
  荏染柔木君子樹之往來行言心焉數之蛇蛇碩言出自口音苦矣巧言如簧顔之厚音户
  荏染柔木以興善柔便佞者也君子惡强梗正直者而惟柔木之樹故心數其所出入告君者亦能蛇蛇而為大言且言之巧而甚可聴出諸口而不怍厚其顔而不知兹所謂盜言孔甘者與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無拳無勇職爲亂階既㣲且尰爾勇伊何爲猶將多爾居徒幾何
  河之麋者東都河洛之干讒人所居也拳勇以喻勢力㣲尰以喻病敗言汝亦有何勢力徒能以讒巧為亂階耳愆過多端身将病敗起而為謀者方多如汝之輩者豈少哉盖小人之卒未有不自相傾害者然當其合并以危君子則莫之思也
  巧言六章○序謂大夫傷於讒而作首呼天而訴之末斥其人而悟之中間則歸過于王也
  彼何人斯其心孔艱胡逝我梁不入我門伊誰云從維暴之云
  不斥暴公而疑其従者乃謂従暴公以来盖婉辭也梁在邶風與前小弁篇對笱而言則當為魚梁此對門言則當為門外之橋梁也文同而義異
  二人從行誰爲此禍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
  二人已與暴公也誰為此禍疑之也不入唁我則有可疑之迹矣然追其初之相然可則不應有今日韓愈所謂将疑斷還否也
  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彼人不但過我梁又嘗至我庭矣然亦但致聲問而不相見豈不以有愧畏於心乎是可疑之迹彌顯也
  彼何人斯其爲飄風方凢反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攪我心
  興飄風者蒙上聞聲不見身之意言風豈不自北乎豈不自南乎時往時來但有聲無形耳攪者疑惑之深至於煩亂也
  爾之安行亦不遑舍古有舒暑怒三音爾之亟行遑脂爾車壹者之來云何其盱
  過梁入陳而不相見以行亟為辭也然又遑暇脂車則非亟矣終望其一来以釋我疑也
  爾還而入我心易也還而不入否難知也壹者之來俾我祇也
  去既以亟為辭還猶可入尚望其一來以安我心也
  伯氏吹壎仲氏吹箎及爾如貫諒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詛爾斯
  伯仲者如兄弟之愛所謂二人従行也其初之相許可者直若親貫豈真不我知乎吾與汝之交可刑三牲以相明也豈應遂有今日之事乎
  爲鬼爲蜮則不可得有靦靣目視人㒺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
  前數章信疑參焉者作者之厚於故交而亦彼人之隂宻秘詭加害於人又冺其跡也故卒言為鬼蜮則不可知耳人有靣目相視豈終可欺哉
  何人斯八章○舊說蘇公被暴公讒害之作首章既因従暴公得其人矣次章念已禍害之由以其不入唁我而疑之又以昔者之交而未敢遽疑之以下四章則見其頻數往来而卒不相過然後知平昔交好果無孚信之誠心故一旦反覆傾危至於如此昔者之不如今也亦偽而已矣末二章乃見怨懟離絶之意
  萋兮斐兮成是貝錦彼譖人者亦已太甚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譖人者誰適與謀音媒
  萋斐而成貝錦者言其事之羅織以成章哆侈而成南箕者言其言之自巧嘗而大肆挟已甚之毒極隂詭之謀也
  緝緝翩翩謀欲譖人慎爾言也謂爾不信
  捷捷幡幡謀欲譖言豈不爾受既其女遷
  緝緝翩翩者往来文致所以成是貝錦也捷捷幡幡者儇巧張大所以成是南箕也其終也亦必見疑而自受害特不知爾
  驕人好好勞人草草蒼天蒼天視彼驕人矜此勞人小人害人而不知禍之将及者驕也當其得志固無可如何呼天使監視之而已此又言其太甚之狀
  彼譖人者音渚誰適與謀取彼譖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人之所以為人者信也言之太盡鬼神惡之况心存於構誣而言發於無端者乎固宜為萬物所共惡天地所不容此又極言其隂謀之惡投有北猶之呼蒼天之意
  楊園之道猗于畆丘去其反寺人孟子作爲此詩凡百君子敬而聽之
  道者斫伐之以通道也猗者倚也畆丘者闢丘為畆也将斫伐楊園者自芟除一丘始是其勢倚此而起也小人行讒始於小者及其大者故願凡百君子之敬聼之
  巷伯七章○或曰遭讒為巷伯或曰巷伯遭讒也
  習習谷風維風及雨將恐將懼維予與女將安將樂女轉棄予
  習習谷風維風及頽將恐將懼寘予于懷將安將樂棄予如遺
  習習谷風維山崔嵬無草不死無木不萎㤀我大徳思我小怨末一句無韻未詳
  雨者春風也以興友之相好時也頽者如従天頽下夏風也以興友之驕盈時也至於草木皆萎枯者秋風也以興友之離絶時也崔嵬者喻其勢位山之絶峻而風高者草木遇之皆萎死人之志滿而勢盛者親黨交厚不復存矣草死猶可也木萎則甚矣小徳不可㤀也大徳其可㤀乎
  谷風三章○朋友相怨之詩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
  莪為蒿蔚傷其無所成立
  缾之罄矣維罍之恥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音九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
  缾小罍大缾罄則罍恥故子不能成立者親之羞也鮮民者無徳之民也無徳之民生不如死况又父母既棄出入憂傷乎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㒺極
  又申首兩章之意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榖我獨何害
  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榖我獨不卒
  南山而遇飄風興父母之凋零也何害者云何罹此害也不卒者不得終其養也又申第三章之意蓼莪六章○父母既没而思念之詩傷其不能早有立以逮親年所謂樹欲静而風不止者末兩章之志也
  有饛簋飱有捄棘匕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睠言顧之潸焉出涕
  簋飱雖滿而已之挹取有度以興先王之道取諸民者有節也其道甚平而直君子行之小人視焉今則不然是以睠頋而悲傷也
  小東大東杼柚其空糾糾葛屨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户郎反既往既來使我心疚音九
  言東都大小國邑疲於征斂勞役如此
  有洌氿泉無浸穫薪契契寤歎哀我憚人薪是穫薪尚可載也哀我憚人亦可息也
  勞苦之甚而庶幾其休息
  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蒲北反舟人之子熊羆是裘渠之反私人之子百僚是試
  職勞不来勞而不得歸也
  或以其酒不以其漿鞙鞙佩璲不以其長維天有漢監亦有光跂彼織女終日七襄
  饋以酒而不以為漿遺以佩而不以為長求索之無厭也故庶乎天漢昭明知織女之勞於杼柚晨暮之間七度經緯無時而休耳襄者經緯聮緝之意織女星在雲漢之間故云
  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東有啟明彌郎反西有長庚音岡有捄天畢載施之行户郎反
  織女雖勤而不能成報功之文章猶所謂不以其長也牽牛雖勞而曾不念其服箱之苦猶所謂不以其漿也農女憔悴如此故望啟明長庚之先後於日者使有捄之天畢沛滂沱之賜而施下行耳盖屬意於近君之臣降其膏澤
  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維南有箕載翕其舌維北有斗西柄之揭
  雨澤将降必有箕風之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簸動為之先必有北斗之斟酌調和為之節喻國家加恵百姓必有號令之臧綱紀之善也今也箕則閉其舌而號令之不聞斗則傾其柄而紀綱之已隳故雖有天畢而施不行矣揭傾也大雅顛沛之揭是也北斗魁直戍位故曰西柄箕舌不閉斗柄不傾反言之以切人事爾
  大東七章○平王東遷不能修復舊政而仍厲幽之烈東人苦之而作是詩中言西人者従王而遷者也
  四月維夏音户六月徂暑先祖匪人胡寧忍予
  秋日淒淒百卉具腓亂離瘼矣奚古本作爰朱子依家語作奚其適歸
  冬日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榖我獨何害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廢爲殘賊莫知其尤羽其反
  自夏而秋自秋而冬氣侯益異昔之具腓者今盡殘賊雖栗梅之能寒者不免矣
  相彼泉水載清載濁古音直谷反我日構禍曷云能榖泉水猶有清時興政事之不清也
  滔滔江漢南國之紀盡瘁以仕寧莫我有音以
  江漢能為國紀興政事之無紀也
  匪鶉匪鳶翰飛戾天匪鱣匪鮪潛逃于淵
  山有蕨薇隰有𣏌桋君子作歌維以告哀
  生亂世者不能如鳥之奮飛魚之深藏庶幾山隰之間采掇草木以終老乎然未能㤀哀思故歌以告之四月八章○大夫遭亂自傷之詩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從事王事靡盬憂我父母滿以反
  溥天之下音户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
  四牡彭彭音旁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鮮我方將旅力方剛經營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盡瘁事國或息偃在牀或不已于行户郎反
  或不知叫號或慘慘劬勞或棲遲偃仰或王事鞅掌或湛樂飲酒或慘慘畏咎或出入風議魚賀反或靡事不爲音譌
  北山六章○大夫行役者之詩然王非能知其賢而勞之也即或知其賢而勞之亦直使為其難而藉此以䟽逺之耳彼燕息湛樂而出入風議者且将沮格而制其命盖有驅馳憔悴而功無可成罪或不免者矣前三章不敢為懟君之辭若君之知已而任之者厚也後三章則露其意彼従容風議者即此之所以慘慘畏咎而懼憂我父母者與
  無將大車祗自塵兮無思百憂祇自疧疧當作□唐人避太宗諱致誤
  車行則塵心憂則病也
  無將大車維塵冥冥無思憂不出于熲
  熲明也塵起則昬心憂反明者惟明故昬也
  無將大車維塵雝兮無思百憂祇自重兮
  思憂則昬益思則益重其昬
  無將大車三章○行役者作此以遣憂盖憂之深也
  明明上天照臨下土我征徂西至于艽野神與反二月初吉載離寒暑心之憂矣其毒大苦念彼共人涕零如雨豈不懷歸畏此罪罟
  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云其還歲聿云莫念我獨兮我事孔庶心之憂矣憚我不暇音豫念彼共人睠睠懷顧豈不懷歸畏此譴怒
  昔我往矣日月方奥曷云其還政事愈蹙歲聿云莫采蕭穫菽心之憂矣自詒伊戚念彼共人興言出宿豈不懷歸畏此反覆
  首章言寒暑之毒苦耳二章則事孔庶而憚其不暇三章則事愈蹙而悔戚之自詒也此與四月北山同意皆盡瘁以仕而莫我有慘慘劬勞而猶畏咎者也
  嗟爾君子無恒安處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聽之式榖以女
  嗟爾君子無恒安息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方墨反
  此兩章朱傳以為戒僚友然作自廣之辭亦可盖遇勞苦之事則謂君之所以玉成於我去其懐安之心盡其靖共正直之道誠之至則通於神明矣而况於人乎上篇言無思百憂此其所以蠲憂之術也小明五章○自四月至此詩意略同盖編詩者以類相従也
  鼓鐘將將淮水湯湯憂心且傷淑人君子懷允不㤀君子聞鼓鐘於淮水之上以其聲之淫哀而憂傷之故思善人君子懐其誠信而不㤀者盖性情者樂之本也
  鼓鐘喈喈淮水湝湝憂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德不囘徳之無邪則聲不淫矣
  鼓鐘伐鼛淮有三洲憂心且妯淑人君子其德不猶猶尤也徳之無尤則聲不傷矣
  鼓鐘欽欽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以雅以南以籥不僭此則所謂淑人君子之聲樂也欽欽敬也樂以禮為本惟敬則和也鼓瑟鼓琴堂上樂也笙磬同音堂下樂也雅者歌鹿鳴三終魚麗三終笙南陔三終白華三終之類是也南者合樂之時亂以闗雎三終鵲巢三終之類是也籥者樂終而舞左手執籥右手秉翟以為文舞也盖雅樂之次第如此而其始終條理歌舞音容皆無奪倫而不僣忒非有淑人君子之徳誰能興之哉
  鼓鐘四章○東遷之後禮壊樂崩朝廷邦國之間非復雅聲之舊其時淮水之上有鼓鐘為樂者賢者聞而悲之故首三章皆憂思古之君子而卒章不言則所思之君子如是如曹風之念京周末乃指其實也








  詩所卷四
<經部,詩類,詩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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