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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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七 弘斋全书
卷七十八
作者:李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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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史讲义十五○孟子三○癸卯选。李显道,郑万始,赵济鲁,李勉兢,金启洛,金煕朝,李崑秀,尹行恁,成种仁,李晴,李翼晋,沈晋贤,徐滢修,申馥,姜世纶等对。[编辑]

孟子之于梁襄王。斥之以不似人君。不见所畏。然则为人君者。必以势位自高而厉威严以待人。然后方可谓不失体貌耶。且孔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于君乎。虽使襄王无人君之威仪。孟子以在梁之日。其辞气恐不当如是迫切。欲闻其说。

滢修对。存诸中者必形诸外。有人君之德则自有人君之威。而不必作威然后人见其可畏。然此章辞气。圭角太露。先儒或云襄王能谦恭下人。不以势位自高。故此以美之。非以讥之。此固未必然。而以程子所谓比之孔子之言。如水精之于温玉。朱子所谓圣贤之分。本自不同者观之。英气之发。终不能浑然无迹者。可推知也。

王者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耕者商贾行旅。皆出于其国。则天下自可以归仁矣。至如疾其君之民。圣王所宜深恶而痛绝之者。孟子之言。有若安受其赴愬。而利其归己者然何也。

种仁对。民情之去暴就仁。天理然也。盖彼所以疾其君者。非疾其君也。乃疾其暴也。彼所以愬于我者。非愬于我也。乃愬于仁也。圣贤亦何心哉。只循其天理而已。天理可见于人情。则不拂人情。岂非所谓循天理耶。

此云黎民不饥不寒。不饥不寒。仅免饥寒之谓也。王者为政。使斯民饱且煖可矣。但谓之不饥不寒者何也。其于厚生利用之方。得无未尽者存耶。

勉兢对。七十者非肉不饱则未七十者。饱不待于肉矣。五十者非帛不煖则未五十者。煖不待于帛矣。旨蓄足以御冬而饱在其中。衣褐足以卒岁而煖在其中。岂可谓厚生利用之犹有未尽耶。

孟子不曰智者以小事大而保其国乎。滕国虽褊小。岂有不能事大之理。而今于事齐事楚之问。直以是谋非吾所能及。答之者何也。

煕朝对。滕公之问。盖欲于齐楚两国之间。择其尤强者事之。此不思自强之道。只恃大国之援。以侥幸无事者也。故孟子以筑城凿池效死不去告之。若使滕公之问。在于以小事大。则孟子亦岂不以告齐王者告之耶。

先儒云君子为善。若取必于王。幷为善之心不纯。然则此章所谓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何谓也。且有为善而不必王者。此归之气数之变耶。

翼晋对。后世子孙必有王一句。是据大王已然之事而言。非谓为善者望他日之报也。为善必王。理固即然。至于为善而不必王者。非气数之变而何。

道之行不行。莫非天也。然圣人未尝诿之于天。而必尽其在我之道。故曰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孔子之辙环天下。孟子之历聘诸国。岂非所谓知其不行。而尽其在我者耶。今独于不遇鲁侯。直归之天。然则去齐而三宿出昼者何义。不豫而曰彼一时此一时者。何说也。

馥对。历聘诸国而不诿于天者。尽其道之当然也。不遇鲁侯而归之于天者。识时运之所关也。然于齐王则足用为善而得其际遇。故庶其有行道之望而眷眷如此。何可与鲁侯之初无际遇者比论之乎。以上梁惠王

四德虽浑然于一性之中。而及其形诸事为。各有段落。各有位置。亦不容互言错说。则中庸之以成己为仁。成物为知。此章之以学不厌为知。教不倦为仁。其所分属。得不迳庭耶。如此则凡事之属于仁者。皆可兼属于知。属于知者。皆可兼属于仁耶。吕氏云成德入德之不同。朱子云主知主行之不同。而仁与知俱为定名。则勿论成德入德主知主行。岂容随境异义耶。

种仁对。仁知皆有体用。以体言则不可相通。以用言则亦自相贯。譬如阴不可为阳。阳不可为阴。而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今若以思孟之互说。因欲不分仁知。则岂非徒识仁知之一端。而不识仁知之全体者耶。

孟子固亚圣也。然比之颜子地位则亦不无精粗之差间者。而今于所安之问。曰姑舍是。岂孟子之自知知人。犹有所未尽而然耶。

滢修对。孟子之所愿学者孔子也。故学未达于一间则孟子之心。终有所未足。仁犹违于三月。则孟子之志。终有所未满。孟子此言。乃是当仁不让之意。而圣之希天贤之希圣。其节次等级。固不得不然也。

此云虽大国必畏之。以此观之。此章之说。专为小国而发耶。既谓之贵德尊士。明其政刑。则虽天下归之可也。何必曰大国畏之耶。

翼晋对。任贤使能。明其政刑。固为国之先务。而此因恶不仁之辱。进之以彊仁之事。则恐难遽议于天下归仁之极功。朱子所谓只为下等人言者。尽是正义。

仁者人也。即性分之所固有。而职分之所当为也。故有所为而为者。便不得为仁。而孟子于此。以荣辱祸福劝戒之者。何也。

晋贤对。孟子之时。天下之人。滔滔是陷于利欲者。则猝不可以天德喩之。王道教之。故姑先以荣辱祸福劝戒之。蔡氏之引程子比卦彖辞之解。而谓此章之近之者。得之矣。

大学末章屡举得失二字。而后以忠信骄泰对言。则所以得失者在是矣。此章则但言得道失道。而竟不及道之为何物。得之用何方。故后儒或以顺乎理为得道。或以用贤爱民为得道。或以发政施仁为得道。或以上文人和为得道。其说不一。如何看为得耶。

行恁对。此章但言得道失道。仍不言道为何物。而既有上文来历。则蒙引所谓要得人和。便有得道。意反于是。所以失之者。恐为正义。

孟仲子趋造之言。固不诚矣。而孟子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则是又成就其不诚也。若使景丑氏执此而讥。孟子又将何以答之。

启洛对。孟子之辞疾出吊。固欲使齐王知其非疾。有所警悟也。而今为仲子之权辞所晦。则虽不朝径归。齐王亦无由知其非疾矣。故之景丑氏宿焉者。非迫于仲子之所要也。亦非成就仲子之不诚也。藉令景子执此讥之。孟子亦何难明言以答之耶。

孟子宾师也。其无官守则固然。而先儒以为宾师之责。实在于陈善闭邪。则独不可谓有言责耶。此所以为温公疑孟之一端也。且毕竟去齐。亦以其言之不用。则又岂非不得其言而去者耶。考其进退。似与蚳蛙无异。而答公都子者如此何也。

崑秀对。陈善闭邪。固是宾师之任。而亦必积诚启告。终莫能悟。然后可以从容进退。与蚳蛙去就。可决于一言之从违者。其义自别。

此章之为一疑案久矣。先儒之说。或谓礼凡尊者有赐。必明日往拜。惟丧礼则敛之明日。但拜君命。而赠襚之赐。拜于葬后。是时孟子仕齐丧母。齐王来赠含襚。故三月归葬之后。反齐拜王之赐。或谓此是终三年丧而复至齐为卿。其云前日。与今对言。非必指在近之日也。昔在所远而以昨为昔。则前在所近而以久为前者。亦何不可乎。故前日愿见而不可得。亦指最远者言。或谓此改葬也。故不言丧而但言葬。礼改葬缌。事毕而除。故反于齐止于嬴。而充虞乃得乘间而问。何者为得。

滢修对。此云自齐葬于鲁反于齐。则拜赐之行。不可谓反也。终三年而反。又不可谓葬而反也。即文求义。两说之自绽牵强。无待多辨。而惟改葬之说。虽无他证。言葬而不言丧者。固足为据。且孟子劝滕公行三年。而决无已不行三年之理。则此章之义。亦岂容舍此他求哉。

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尊贤之道。固当然矣。而至如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不能安其身。诚有可疑。贤者以道事君。不合则去而已。岂可藉他人而为维持调护之计。后之憸人。要结其君之左右。徼宠固位者。得不以此为口实乎。

晴对。此非谓二子之心。必欲倚势于君侧之人。以为自固之计也。君之左右前后。皆是正人。则君亦不得不正。而贤者自然安其身。此与一曝十寒齐语楚咻同意。与夫憸人之要结其君者。奚啻薰莸冰炭之不相近也。以上公孙丑

易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此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既曰已生之后则未可偏言浑然之本体。而集注专属于理。不及于气一边者何也。且按程子之说曰。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亦与集注说似相抵牾。其详可得闻欤。

济鲁对。大传之继善。孟子之性善。虽有未生已生之分。而其为天理之本原则一也。大抵理堕在气质之后。理未始离乎气。而亦未始杂乎气。集注之专属于理者。固与邹圣之旨。前后一揆。至于程子所谓先善而后恶者。尤可验理之本原无有不善。臣未见其抵牾于集注之训也。

夏商周皆以什一之税取于民。盖五十亩者。以五亩为贡。七十亩者以七亩为助。百亩者以十亩为彻之谓耶。抑各有取税之异制耶。又按语类曰乡虽用贡法。然司稼巡野观稼。以年之上中下出敛。法则亦未尝拘也。以此言之。虽谓之什未取一。固无不可耶。

万始对。夏无公田。收每夫五十亩中五亩所入以为赋。所谓什一之贡也。商为井田分作九区。八夫各受其一。借耕公田。所谓九一之助也。周于公田百亩中。二十亩分作八家庐舍。则一夫百亩自如。而公田为八十亩。此又十一分之一。而乡用十夫之贡。都用八家之助。则所谓彻也。授田之多寡不同。赋敛之轻重稍异。然九州错等。春秋游豫。则夏税之无常可知。巡野观稼。视年上下。则周制之便民可见。什一者盖言其槩也。

夷子之来求见也。孟子初既以病为辞矣。及其再来也。曰我且直之。如欲直之。何不直之于初。而必待其再来耶。

世纶对。受教者以诚而进。然后施教者方有所措其教。况夷是异端。苟无其诚。何从而直之。然则初来而托病。试其诚否也。再来而直之。嘉其有诚也。

此云富贵不能淫。朱子释之曰淫。荡其心也。然则富贵者必荡其心耶。

显道对。富贵者求得欲从。故苟无履绳蹈䂓之操。其势易流。其心易荡。此章之义。盖言富贵则易淫。贫贱则易移。而非谓富贵者必淫。贫贱者必移也。

不以三公易其介。与夫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皆是至难之事。故必如伯夷,柳下惠,伊尹之几于圣者。方可许之。而孟子之于陈仲子。尝曰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不受。人皆信之。则今于此章。亦不许其为廉士者何也。

滢修对。孟子之于陈仲子。屡斥而力辟之者。正以齐人之信其廉。而其廉也非真廉也。伯夷,柳下惠,伊尹之廉。自人伦而达之于辞受。仲子之廉。无亲戚君臣上下。而外假苟难之行。以眩人视听而已。此圣人所以恶似而非者。宜孟子之亦不许其廉也。以上滕文公

乐正子从子敖来则孟子责之。子路仕于卫辄则孔子无责焉。从于所不当从而责之固是也。则仕于所不可仕者。尤何可不责乎。孔子不之责则无乃无不可仕之义乎。参看孔孟所以待弟子者。常多不决之疑。可得而详言欤。

馥对。卫辄之罪。浮于王驩。子路之过。甚于乐正。则夫子之于子路。在所必责。而考之论语家语。未有以事卫辄责子路者。诚未可知。然夫子固尝以子路谓不得其死。而于其待子为政之问。又斥以野。以此观之。夫子之微意可见。或谓子路仕卫。将以有为也。虽不能有为于终。而不可追咎其仕卫之初。则有大不然者。夫子欲正名。而子路犹以为迂。是其心未始以辄为非。而不知食辄之食为不义。既不能正名。则又何其终之有为云乎哉。

此章朱子之说曰。实字有对理而言者。事实之实是也。有对华而言者。华实之实是也。今这实字。正指华实之实云云。而但此实字作对华之实看。恐不如作对理之实看。盖仁义只是理耳。非有事在。而以事实言之。则事亲仁也从兄义也。如此解则此实字。即对理而言者。朱子之必以华实为训何也。忠君弟长。乃是仁义之华采云者。无或有所未安耶。

种仁对。实字若释之以事实之实。对理而言。则只得为以事明理之说。至于孝弟推广之义。无所发明。故必以华采之实言之。夫华采枝叶。自本实而敷衍者也。忠君弟长。自孝弟而推去者也。欲明由本达支之义。则乌可以对立者释之乎。以忠君弟长。谓之文饰之华采则固未安。而比之枝叶华采。恐无不可矣。以上离娄

此云九男二女。以事舜于畎亩之中。集注引史记曰二女妻之。以观其内。九男事之。以观其外。盖夫妇之间。隐微之际。正始之道。所系尤重。二女以观其内。固可也。九男以观其外。果何说也。且书称舜三十征庸。而史记则以为舜二十以孝闻。三十帝尧问可庸者。四岳咸荐虞舜。于是尧以女妻舜。以男事舜。夫既征庸于三十。则此谓畎亩之中。又何说也。

滢修对。观人之道。必观其内外。九男以事之。岂非观其治外之政耶。至于事舜于畎亩之中。不是事之于历山耕田之处。以其自畎亩来。故仍称畎亩之中。与夫发于畎亩之中同义。

孟子云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而朱子释之曰。己之善盖于一乡。然后能尽友一乡之善士。推而至于一国天下。随其高下。以为广狭也。孟子所谓斯友之斯字。当作乃字看耶。抑当作当字看耶。友字指彼来友我而言耶。抑指我去友彼而言耶。上一乡上善士。与下一乡下善士。有大小浅深之可言欤。朱子所谓尽友云者。凡庸之士在一乡者。我皆为友之意耶。我之善盖于一乡。则善之所在。自然气味相契。与之投合之意耶。广狭云者。就善字上指其造诣之高下言耶。泛指其人之众寡言耶。

种仁对。斯字有自然如是之意。恐不当以乃字与当字为训。友字即我去友彼之意。而彼我之自然相合。亦在其中矣。上下一乡。虽无大小。而上下善士。固有浅深。上善士是德盖一乡之善士。下善士其德不必尽盖一乡。而凡有善者皆可称善士。至于尽友云者。以友善士言。若尽友凡庸之士。岂不近于乡愿乎。广狭云者。以一乡一国天下言。亦非就善字上指其高下之谓也。以上万章

生之谓性。告子之说也。孟子深斥其言之非。而朱子亦曰告子不知性之为理。与近世佛氏所谓作用是性者略相似。此固万世不易之定论也。然程伯子说则以为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较看孟朱之说。何乃太迳庭耶。后学若不理会于异同之旨。其弊必至于纷纭舛错。何以看则相通而不相妨耶。

滢修对。性有本然气质之别。语其本然则寓乎气而不杂乎气。中庸天命之性是也。语其气质则气各不同。而性亦有异。论语相近之性是也。孟子言性。就气质中拈出其本然。程子言性。就本然外发明其气质。言各有主。而义实相通。人物之生。固莫不具是理。亦莫不禀是气。则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此程子之言气质。功不在孟子下。而其与告子之认气质为本然。何可比论之哉。

孟程之言性也。或以为异。或以为同。若不相济。原其本旨则同条而共贯焉。告子以人物禀气同者为性。而不知人物禀性之不同。故孟子以犬牛人性告之。然后学不会孟子本旨。或以在人气禀之不同者。认以为性。而不知其所以得之理皆同。则程子又说出性即理也云云以明之。固皆相成而不相反也。我东儒者辨析之无馀蕴。而迄今数千载。尚多未了之案。论说纷纭。莫知适从何也。至如宗师孟子之徒。崇信孟子。服膺乃训。而若令剖析其同异之故。与夫同异之趣。则率皆不免于痴人说梦。又何为也。涑水之学。专事笃实。亦可谓宋时儒者得门路之正者也。然于孟子湍水及生之谓性两章。意见不合。此疑孟之论所由作也。其言以为此二章。某所未晓。未知其所未晓者的在何处。上章孟子言人之性善而不及于物。后又明犬牛人之性为不同。后人之疑惑。正坐此两段欤。大抵溯论其生人生物之理。则人与物无间。而分属于形人形物之后。则人与物有异。以人言之。虽有清浊粹驳。而初无偏全通塞。故五常之德。浑然具备。以物言之。偏塞一定。矫揉无路。故朱子亦曰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然则成性以后。在物。只当言一窍明处。而不当言五常全德耶。

种仁对。孟子论性。有以理言者。有兼气言者。性善之说。以理言也。犬牛之说。兼气言也。大抵论人物者。有以理则同。以气则异者。气不齐而理一原故也。有以气则同。以理则异者。其生同而性随其气。各自为性故也。今以此章考之。告子主乎气。孟子主乎理。而告子之说。既以气之相近者为性。故孟子直就相近中理之随气而不同者以明之。曷尝以本然为非性。而担却一边耶。夫天理浑然。莫非全体。但因其气质而各一其性。故形气之殊。性亦有异。不但犬牛人之不同。人与人亦不同。故此章之义。但据气质偏全而言。本非究极本原之论。或者错认此义。遂以为五常之性。惟人独得。而物不与焉。则其失不细。如虎狼之父子。蜂蚁之君臣。皆有一端之发见。而其不能相通。是气使之然。至于所赋之本体。何尝有彼此之馀欠乎。如使告子之说不以论性而只以论气。则固不必尽弃。孟子之斥之。盖斥其以是论性之不可耳。涑水不会微旨。致疑于湍水章之人无有不善。此章之白羽白雪。则已有余隐之辨论颇详。臣无容架叠。

人性皆善。指理一之体也。人物不同。指气局之殊也。大抵孟子言性。就人言则专言是理。幷与物言则又不能遗是气焉。非孟子之言性。真有不同者也。或者以为孟子说犬牛人之性不同。亦是只说理一边。岂亦有他考而然欤。

种仁对。孟子言性。就人言则专言是理。幷与物言则又不能遗是气者。诚如圣教。而若以犬牛人性之不同。亦谓只说理一边。则是理亦有许多不齐者也。天下之理。一而已。焉有许多不齐之理。如谓理亦有许多不齐者。则不独物为然。人之性亦必有圣凡贤愚之万殊者。人性皆善。皆可为尧舜之义。其将倚阁一边耶。

五常之性。对太极浑然之体而言则为气质之性。盖各指其气之理。故有五者之分焉。对气禀善恶之性而言则为本然之性。盖不杂乎气而言。故纯善无恶。说者曰如是分析。而较看孟子此章。为不悖本旨。未知此说何如。

滢修对。臣谨按周子太极图说曰。五行之生。各一其性。通书曰五常百行。非诚非也。既谓之各一其性。则固有分于太极之浑然矣。既谓之非诚非也。则诚与五常。亦有间矣。此所以五常之性。对太极而言则为气质之性。然理一而无二。五行之各一其性者。亦是太极之全体。各具于五行之中。初非有二本也。此又所以五常之性。对气质而言则为本然之性欤。

义之非外。不在他求。盖义不在于彼之长。而在我长之之心焉。此曰白人之白。如白马之白云者固是矣。至于长马之长。异于长人之长云者。何谓也。两句之上长字。即我之所以长之之意也。人与物自有轻重。在人之长则待之以敬。是所以长之也。在马之长则认以为长。亦所以长之也。待之以敬。认以为长。虽有彼此之不同。若其长之之心。岂必区别于人马之间耶。欲破告子之说则长之者义乎一句足矣。必也如是立言者何欤。

煕朝对。见马之长者而认为老大底物。则此自家心中便有个量度于马。而得其长之之宜也。见人之长者而认为可敬底人。则此自家心中亦有个裁制于人。而得其长之之宜也。其与白人之白。白马之白。判然不同。即此究之。这义之在内不在外。岂不了然可睹耶。至于长之者义乎一句。王文宪虽以为知义之关棙。而若于答告子之际。单提此一句。不以长马长长人长之说告之。悍然执迷之见。臣恐其打破不得矣。

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朱子斥之曰此近世苏氏胡氏之说也。尝按东坡说以为自尧舜以来至孔子。不得已而曰中曰一。未尝分善恶言也。又按五峯说以为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无适无莫。不可以善恶辨。又按文定说语意略相似。而至以为才说善时。便与恶对。后世明儒阳明子又宗此说。而转益猖狂。将此议论。诳惑后学。流弊至今。滔滔不息。可胜叹哉。今以天理人欲。混为一区。则是何异于铜铁金银之搅作一器耶。然程子之言则以为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以是龟山馀派。骎骎入于苏胡之说。程朱立言之同异。今可详言。而未发以前。果未始有善恶之可言者耶。然则告子说中性无善无不善之句。属之于人生而静以上。谓是善恶未判时节。则能不归异端耶。且此第一节之无善无不善。第二节之有善有不善。第三节之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其于论性。孰为相近而孰为最远。

翼晋对。告子之言性。不知性为何物。则宜其见斥于孟朱之门。而至于苏胡之说。泛看立言之指。似与告子无别。细究受病之源。亦与告子差殊。盖告子只见其知觉运动之妙。而不知有性中所具之理。苏氏以曰中曰一为性。胡氏以道义全具为性。则未可谓不言理。而此曰至孟子言性善。而中与一歧矣。彼曰道义全。而不可以是非分。夫中者。不偏不倚。一者不贰不杂。中与一非善而何。道者当行之路。义者制事之宜。道与义亦非善而何。是则语理而不知理者也。岂非所谓受病之差殊者耶。至若龟山馀派之渐染于三说。只缘不明乎程子本旨。程子之言。盖谓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言气质之性。所以凡言性处。须看立意之如何。程朱论性。初何尝有矛盾之叹。而未发之前。中而不偏。人生而静。纯乎天理。则是乃气不用事。纯善无恶者也。岂可谓善恶未判。而与告子无善无不善者。同其归耶。大抵有善有不善。虽非知道之言。苟能参看于单指兼指之说。则犹为近之。独此无善无不善者。终至于为恶为罪。总无所妨。而其远于性也最甚。朱子所谓最无状者。正以此也。以上告子

尽心与存心工夫。孰先孰后。孰易孰难。以尽心属知。以存心属行。则知先于行。行难于知欤。

种仁对。朱子以尽心属大学之知至。以存心属大学之意诚。而意诚即知至以后事。则工夫先后自可见矣。朱子又云尽心未必极至地位。知得周遍。亦可谓尽。存心非独初存工夫。存得熟后也只是存。则工夫之难易。从可知矣。然尽心知性。即一时事。存心养性。乃两截事。盖知性则自当尽心。存心者必待养性则论其造诣。尽心似在存心之上。此与前所云虽有抵牾。知行必以并进为贵。则要不须切切于先后难易之间矣。

此章旧说谓尽心则知性。而朱子改以为尽心者。必知性之义。朱子之不从旧说。果何见耶。嘉定史官陈武作杨文靖传论曰。龟山发明尽心知性之说曰此心明白洞达。广大静一。惟能体会。至于了然。斯可以言尽。尽其心自然知性。先生没后有以能知性则能尽心。舛逆心性之说。故从之者俱无自得之学。此说何如。

滢修对。此章之义。信如旧说。当曰尽其心则知其性。而不当曰尽其心者知其性。案文求义。奚啻较如。而嘉定史官亦是杨𥳑之言下忽省。詹阜民之下楼忽觉者流。其传授旨诀。背驰于朱子集注。则为此说反讥朱子。其亦不足辨矣。

充实之谓美。注以为美在其中而无待于外。夫有诸己而为信则固已无待于外矣。何必待美而后为然耶。若必美然后无待。则有诸己之时。有不能无待者存欤。

种仁对。有诸己之谓信。以其存诸中而言也。充实之谓美。以其发诸外而言也。存诸中者。固已无待于外。而必须充溢于外。然后外有以验于内。内有以信于外。此所以无待于外四字。不属于上段。而必属于下段也欤。以上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