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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名臣言行錄 (四庫全書本)/别集下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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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集下巻五 宋名臣言行錄 别集下卷六 别集下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别集下卷六
  宋 李幼武 纂集
  楊沂中 和國武恭王
  字正甫崞縣人髙宗賜名存中除太傅為醴泉觀使孝宗朝都督江淮軍馬
  李成叛時江東大帥吕頥浩駐軍左蠡以守其境而江南招討使張俊方㑹諸將議所以破賊皆欲分道而進王時為右軍都統制官曰兵分則力弱又諸將位均不相下岳飛亦密為之定計俊乃急趨南昌與賊夾江而營飛請自為先鋒擊之王由上流徑絶生米渡出賊不意遇其先鋒擊退之賊將馬進銳卒數萬來犯王語俊曰彼衆我寡當以竒勝願以騎見屬公率步兵攻其前王乃將騎數千與神武後軍統制陳思恭同出山後俊嚴陣以出前後夾擊大破之俘獲數萬俊以其太衆且疑復叛是夕令思恭盡殺之遂復江州王追成於江均蘄之間與統制官趙密合擊又大破之
  上謂宰執曰朕已命沂中治神武中軍此皆宿衛之兵卿等可增修器械乃為先務遂命沂中兼提舉宿衛親兵不滿三千沂中歎曰勾陳天仗單弱乃爾於是招丁壯營牧圉未半嵗軍器果張上益眷之
  神武中軍舊止三部自存中職殿巖始增為五軍又置䕶聖踏白選鋒策選鋒遊奕神勇馬歩凡十二軍時江海之間盜賊間作乃分置諸軍以制之如泉之左翼贑之右翼循之摧鋒明之水軍皆𨽻本司總七萬餘人由是殿前司兵籍為天下冠存中又製諸軍戎仗以尅敵弩雖勁而士病蹶張之難乃增損舊制造馬黄弩制度精密彼一矢未發而此三發矢矣
  初張浚在江上謀渡淮北嚮惟倚韓世忠為用世忠辭以兵少欲摘張俊之將趙密為助世忠以行府檄俊俊拒之至浚歸奏終以俊不肯分兵為患趙鼎謂浚曰世忠所欲者趙密今楊沂中武勇不減於密而所統乃御前軍誰敢覬覦當令沂中助世忠却發密入衛俊尚敢為辭耶浚曰此上策也
  宰執閲沂中下統制官王存吴進將所部二千人還臨安聽留守司用進勇於戰常對御騎射上曰一好漢吴進聞之刺好漢吴進作褙心每閲兵則披以示衆
  沂中遣士卒運怪石置之太平樓酒肆侍御張絢遇諸途奏言今邊境多虞百姓艱食陛下方且卑宫非食焦勞於上一花一石屏去不顧奈何中軍不能上體聖意乃敢公然運石以為酒肆遊觀之美衆目所視傳播四方亦非美事欲望體問因依詔沂中坐罰金
  事實曰前鼎移書張浚令張俊楊沂中并力討滅麟猊二賊然後軍建康固守江上以待後來者諜言二賊之後金兵不斷知兵者亦謂金使麟猊為前驅以精騎繼之萬一出此支吾不暇矣鼎復移書與浚云使張楊協軍掃蕩之後金人未必不望風而退葢兵家之勢如此樞密院折彥質亦書言之尤切鼎為上言之上曰此謀之善也
  時猊將東路兵至淮東阻韓世忠承楚之兵不敢進復還順昌麟從淮西繫浮橋而渡於是賊衆數十萬次於濠壽之間江東宣撫張俊拒之即詔併以淮西屬俊沂中為俊統制官浚即遣沂中至濠州與俊合又遣張宗顏等自泗州來為其後繼猊以衆數萬過定逺縣欲趨宣化以犯建康沂中與猊前鋒遇于越家坊敗之至藕塘與猊遇遣吴錫率勁卒五千突入猊軍中賊衆潰亂沂中縱大軍乘之宗顏等亦俱進賊衆大敗横屍滿野猊以首抵謀主李諤曰適見髯將軍銳不可當果楊殿前也即以數騎遁去餘黨猶萬計皆僵立駭顧沂中躍馬前叱之曰爾曹皆趙氏民何不速降皆怖伏請命獲李諤與其大將李亨等數十人麟與孔彥舟聞猊敗亦引去北方大恐
  右司諫陳公輔言濠梁之急浚遣沂中來援遂破賊兵此功固不可掩劉光世不守廬州而濠梁戍兵輒便抽囘如渦口要地更無人防守若非沂中兵至淮西焉可保哉光世豈得無罪又沂中之勝以吴錫先登光世追賊王徳尤為有力是二人當有崇奬以為諸軍之勸朝廷亦以俊沂中功尤著遂優賞之加俊三鎭節度使沂中加保成節度主管殿前司
  上謂宰執曰治天下須恩威賞罰並行若有恩而無威有賞而無罰何以為治沂中朕撫之過於子弟去年淮西有警朕親筆戒之若不進兵當行軍法沂中震恐承命遂以成功給事胡世將請因此風勵諸將
  詔殿前司策選鋒軍統制吴錫還行在上曰錫有膽勇心計然不可獨用可趨歸令沂中别選軍代之
  上謂大臣曰屢戒沂中凡將領有不可用者並令汰遣所養人必可充戰士馬必可備戰騎然後可收不惟皆得實用亦不枉費糧芻耗蠧國計
  存中建言諸重地如四川鄂渚池陽建康京口皆已宿兵嚴守獨荆南歴代用武之地今為重鎭而凡江上流要害之地緩急不相應援請各置都統制以廣屯備朝廷從之荆南以劉錡兼領仍分撥三衙軍及新招兵共萬人屯江州命戚方領之
  先是存中以少師趙密以使相並班立樞密上校書郎王十朋轉對論其不可因及諸軍承受威福自恣等事起居舍人兼中書虞允文亦論此曹交通賄賂浸如石顯之比於是樞臣葉義問言三衙本𨽻密院祖宗舊制不許接坐所以正名分示等級豈當以官髙卑而不以職之上下冠履倒置非朝廷福乞各為班著故詔文武官合班如遇親王使相立西班即令樞密院官權綴東班惟親王請假則立西班
  存中領殿巖幾三十年至是王十朋陳俊卿李浩相繼論其過存中亦屢章告免乃以趙密代之存中進太傅同安郡王奉祠前一日上召學士楊椿草制且諭大臣曰可令密於未宣麻以前便交職事昔唐神策軍使王駕鶴乆典衛兵權震中外議欲易之崔祐甫召駕鶴語移時而代者已入軍中矣朕讀唐史深嘉祐甫善處事可以為法
  金人入冦逺近大震上召存中同宰執對於内殿上諭以欲散百官浮海避敵陳康伯曰不可存中言敵空國逺來巳犯淮甸此正賢智馳騖不足之秋臣願率先將士北首死敵上喜遂定親征之議以存中為御營宿衛使
  金兵在𤓰州鎭上急差存中措置守江存中與虞允文恐車船臨期不堪駕用乃臨江拽試命戰士踏車船徑趨𤓰州將迫岸復回虜兵皆持滿以待其船中流上下三周金山囘轉如飛虜衆駭愕亟遣人報亮亮至見之笑曰此紙船耳因列坐諸酋一酋前跪曰南軍有備未可輕且采石渡方此甚狹而我軍尤不利願駐於揚州力農訓兵徐圖進取亮震怒拔劒數其罪命斬之哀謝良久乃杖半百而釋之亮聞李寶焚其戰艦而成閔方順流而下愈忿乃還揚州召諸酋約三日畢濟過期盡殺之諸酋乃謀弑亮
  存中允文等黄旗奏報巳殺金主完顏亮朝野相賀時存中允文共議偕至江北岸以察敵情諸將憚行允文存中獨以輕舟絶江而北上嘗謂陳康伯及湯思退曰存中忠無與二朕之郭子儀也
  孝宗以舊臣尤禮異之呼郡王而不名其祖宗閔為永興軍總管戰没祖母流落隴蜀存中日夜禱祠訪問間闗數千里卒迎以歸李顯忠以罪斥存中保任之卒為名將所居建閣以蔵御書上為題曰風雲慶㑹之閣
  韓世忠 蘄國忠武王
  字良臣延安人年未冠以勇敢應募始補守闕進義副尉累遷武節郎欽宗朝轉武節大夫果州團練使正任單州團練使嘉州防禦使高宗在濟扈蹕如南京上即位授光州觀察使帶御器械始建御營為左軍統制建炎二年陞定國軍承宣使鄜延路副總管加平冦將軍平苗劉除檢校少保武勝昭慶軍節度使御前左軍都統制授武勝軍節度使江浙制置使除檢校少保神武左軍都統制紹興元年除江西福建荆湖宣撫副使二年加太尉餘如故又除江東西宣撫使置司建康三年除開府儀同三司淮東西宣撫使泗州置司四年以淮東宣撫使鎭江置司五年進少保六年授武寧安化軍節度使京東淮東安撫處置司駐楚州兼節制鎭江賜號揚武翊運功臣加横海武寧安化節度使九年授少師進太保封英國公兼河北諸路招討使秦檜收其權拜樞密使上疏言檜誤國檜諷言者論之上格其奏不下連䟽乞解樞柄繼上表乞骸罷為醴泉觀使奉朝請進封福國公節鉞如故十二年封潭國公十三年封咸安郡王十七年改鎭南武安寧國節度使二十一年冊拜太師八月四日薨年六十三贈通義郡王乾道四年追封蘄王淳熈十五年配享髙廟嘉泰四年立廟鎭江府
  王風骨偉岸目瞬如電早年鷙勇巳絶人有日者嘗言其當作三公怒其侮已毆之
  銀州之役夏人嬰城自固王斬闗殺其將擲首陴外諸軍乗之賊大敗俄以重兵次蒿平嶺王鏖戰解去忽一騎士鋭甚王問俘者知為監軍駙馬烏頁也躍馬斬之賊大潰
  方臘反江浙震動王從王淵討之至杭州賊張甚大將惶怖王請以二千兵伏擊之乃遁淵歎曰眞萬人敵也盡以所隨白金器賞之賊據睦州清溪洞深巖王前行溪谷問野婦得徑挺身仗戈擣其穴格殺數人擒臘以出
  議復燕山調諸軍至則皆潰王與蘇格等伍騎逢虜騎二千餘從者失色王遣列於高岡戒勿動值燕山潰卒舟集即命艤河岸約皷噪助勢王躍馬薄賊迴旋如飛虜分為二隊據高阜王出其不意突其執旗者因奮擊格等夾攻之舟卒悉如約皷噪虜大亂追斬甚衆
  從楊方平經略東事賊楊天王透手滑武鬍及徐進青社張先等皆萬人王次第擒滅振旅而歸
  勝捷軍潰於河北有大校李福者率以為亂宣撫使李彌大遣王襲擊之臨陣斬福餘衆猶滿萬王單騎入其軍曰我輩皆西人平生惟殺番賊幾曾作賊耶官家使我招汝若能降悉赦汝罪皆拜而請命遂降之
  眞定失守王知王淵守趙遂亟往虜至聞王在攻益急粟殫援絶大雪夜半王將三百人擣虜營虜大亂盡遁後自虜來者始知大酋被創死故衆不能支
  高宗初駐濟陽王領所部勸進次南京虜逼城人心恟懼王據西王臺力戰却虜翌日酋帥領數萬至王兵僅千人遇之即單騎突斬酋帥虜大潰郡守率父老迎謁感涕還濟陽因扈蹕如南京
  上幸維揚王以所部從時賊有張遇者號一窩蜂來降抵城下不解甲人心危懼王獨入其壘曉之悉聽命
  王微時王淵待之絶等苗傅殺淵為亂王奮發討賊尤力乃即海道赴行在所張俊等知王至更相慶曰韓公之來此事必辦王至常熟得俊書大慟舉酒酧神曰誓不與此賊共戴天士卒皆奮見張俊曰我便去救官家俊曰投鼠忌器事不可急已遣人甘言誘賊矣王兵寡俊乃分張浚兵二千借王二凶矯制召王王乃陽為好語以報曰殘兵不多欲步至行在二凶許之時俊亦遣兵於吴江有步將安義隂結二凶欲伐俊奪其兵斷吴橋以應賊俊乃遣王屯秀以伐其謀王至秀乃稱病不行而造攻具二凶始駭吕頥浩亦來王郊迎吕問曰賊計無他虞乎王曰彼怙勢憑衆脇取鐵劵自謂不死安有他虞又問可必勝乎王曰以順討逆何為不勝時王妻梁氏及子亮質傅軍王不顧㑹隆祐太后宣見梁氏執其手泣曰太尉來救可令速清岩陛傳先遣其弟翊伏赤心軍於臨平伺擊勤王之師王曰乳臭兒乃敢爾耶翊招王兵出戰王持矛特前令其將士曰今日各以死報國若面不帶箭者必斬之翊等敗走苗劉引兵出遁王入城擒賊黨王世修吴湛皆戮之
  王為江浙制置使統一軍追捕苗傅等傅等冦浦城縣王將兵夜至縣北十里賊跨溪據險設伏於路王使統制官馬彥輔擊賊伏發死之賊乘勝至中軍王率親兵力戰𫝊大敗遂擒王彥有舉人程妥者崇安人時擄在𫝊軍乃為𫝊畫策領餘衆由小路入崇安縣境既入夜棄其軍變姓名作賈人偕妥及其愛將張政西走劒鋒村為土豪詹標所邀苗留數日妥覺不免密告標曰此苗𫝊也標即報福建提刑林杞遂聞於朝
  賞王平苗劉之功加兩鎭節度使御書忠勇二字表其旗幟又封其妻梁氏為國夫人給内中俸以寵之將臣兼兩鎭功臣妻給俸並始此
  上召張俊韓世忠辛企宗等同議駐蹕之地俊企宗勸上徑之潭州世忠後至以為當往吴越曰官家已失河北山東若又棄江淮更有何地上令内侍押三人就都堂議宰執入奏上曰昨世忠欲往吴越吴越則我可以戰俊企宗不敢戰故欲之湖南頥浩曰誠如聖訓
  頥浩奏請益兵以討李成上謂宰執曰頥浩奮不顧身為國討賊羣臣不能及范宗尹曰頥浩欲更得世忠軍為助上曰金人尚在江北世忠未可遽行李囘曰成敢擁衆跨江正以邊防未息朝廷不能遣兵若陛下親御六師移蹕饒信間則破膽矣
  世忠先屯焦山寺以邀敵歸烏珠遣人約日㑹戰世忠謂諸將曰是間形勢毋如金山龍王廟者彼必登此覘我虚實乃遣偏將將三百卒伏廟中又遣三百伏江岸遣人於中望之戒之曰聞江中皷聲岸兵先入廟兵繼出虜至果有五騎趨龍王廟廟中之伏兵先皷而出五騎振策以馳僅得其二有一人紅袍玉帶既墜復跳馳而脱詰二人者云即烏珠也既而戰數十合俘獲甚衆又獲烏珠之婿偽封龍虎大王者舟千餘艘虜終不得濟復使致詞願還所掠假道世忠不從益以名馬又不從時達蘭在濰州乃遣貝勒太一趨淮東以為烏珠聲援
  世忠奏㨗上曰金人侵侮以來兵將多是望風奔潰今嵗如韓世忠輩雖不成大功皆累獲㨗若自此訓卒繕甲極力措置今冬虜卒似有可勝之理朕觀自古恃衆而敗如尋邑昆陽之戰者多矣乃出世忠奏命尚書省以黄榜諭中外時金兵十餘萬而世忠戰士纔八千烏珠求登岸語世忠以二人從見之烏珠語不遜世忠怒引弓射之亟馳去
  先是世忠與烏珠相持于黄天蕩世忠以海艦進泊金山下將戰世忠預命工鍛鐵相連為長綆貫一大鈎以授士之驍㨗者平旦敵以舟噪而前世忠分海舟為兩道出其背每縋一綆則曵一舟而入敵竟不得渡乃求與世忠語世忠酬答如響時於所佩金鳯瓶傳酒縱飲示之烏珠見世忠整暇色益沮乃求假道甚恭世忠曰是不難但迎還兩宫復舊疆土歸報眀主足相全也烏珠既為世忠所扼欲自建康謀北歸不得歸或教於蘆塲地鑿大渠二十餘里上接江口舟出江背在世忠之上流遂傍冶城西南隅鑿渠一夜渠成次早出舟世忠大驚金人悉趨建康世忠尾擊敗之敵終不得濟世忠乘風使篷海舟往來如飛烏珠謂諸將曰使船如使馬何以破之乃掲榜募人獻所以破海舟之策有福州人王某教其於舟中載土以平板鋪之穴船板以櫂槳俟風息則出江有風則勿出海舟無風不可動也以火箭射其篛篷則不攻自破矣一夜造火箭成是日引舟出江其疾如飛天霽無風海舟皆不能動以火箭射海舟篛篷火烘日晒人亂而呼馬驚而嘶所焚之舟蔽江而下世忠與餘軍至𤓰歩棄舟而陸奔還鎭江烏珠乃得絶江而遁
  有詔世忠蕩平諸冦連奏大捷已優嘉擢其告諸軍統制官各務立功報國共濟中興以光史冊
  世忠為其子亮請換文資從之諸將以文資禄子孫始此
  上謂宰執曰朕為中興之治無有不用兵者卿等嘗與世忠議此否朕前日與世忠論至晚膳過時夜至四更不寐朕與卿等固有定議可更召侍從官日輪至都堂給札條上朕將參酌以決萬全頥浩曰謹奉聖訓
  以浙西大帥劉光世為江東宣撫使置司池州時光世與世忠更戍世忠已至鎭江而奸細入池州城濳燒倉庫光世擒而鞫之皆云世忠所遣於是世忠光世交訴於上詔光世移司建康而世忠又欲以兵襲其後上遣使和解仍書後漢賈冦事戒之世忠遣杜琳解元將兵渡淮北去至是詔金人已約和矣可遣兩軍且駐盱眙勿侵齊國之境
  宰執奏乞以世忠所報蕃偽兵犯承楚事付奉使魏良臣往軍前商議上曰和議葢非得已倘得淮南百姓安業即内帑自可了其嵗幣不須户部財賦朕宫中並無用内帑所有専一養兵沈與求曰陛下為民之故捐内帑以充嵗幣此盛徳事
  遣魏良臣為奉表通問使以使金金已定議出師而朝廷未知世忠奏遣使議和非計乞厲兵恢復上謂大臣曰世忠為國之心甚切可降詔奬諭仍先開諭二聖在逺當時遣使通問
  金偽合兵入冦上以御札賜世忠略曰敵氛正鋭朕甚憂之建康諸渡舊為賊衝萬一透漏存亡所係朕雖不徳無以君國子民而祖宗徳澤猶在人心所宜深念累朝涵養之恩永埀千載忠誼之烈世忠讀詔感泣遂進屯揚州
  淮東宣撫韓世忠奏巳過江拒賊上曰世忠忠勇必能成功可令户部支銀絹犒賞過江將士以激其心既而世忠又奏見在揚州適霖雨未能進師恐朝廷訝其成功之遲上曰兵事豈可遙制乃詔世忠聽其臨機制變
  世忠總兵駐揚州時奉使魏良臣過世忠置酒與别杯一再行流星庚牌沓至良臣問故世忠曰有詔移軍守江乃命撤㸑班師良臣去世忠度其已出境乃上馬令軍中曰視吾鞭所嚮於是諸軍大集行至大儀鎭勒精兵為五陣設伏二十餘處戒聞皷聲則起而擊之良臣至金問我軍動息良臣以所見告金喜甚勵兵趨江口距大儀五里其將貝勒托卜嘉擁鐵騎過五陣之東世忠傳小麾鳴皷伏者四起吾軍旗與金旗雜出金軍亂弓刀無所施而我師伍迭進背嵬軍各持長斧上揕人胸下斫馬足金全裝䧟泥淖中人馬俱𡚁遂擒貝勒托卜嘉烏珠走還泗上乃召良臣責其賣已將殺之良臣好辭得免世忠提舉官董旻與金戰于天長軍又統制官解元成閔與戰于承州亦敗之擒生女眞百餘人遣属官陳桷與旻等具舟載之獻于行在且言使臣戰没者三十餘人沈與求曰自建炎以來將士未嘗迎敵一戰今世忠連捷以挫其鋒其功不細趙鼎曰陛下既親總六師則第功行賞與他時不同上曰第優賞之庶幾人知激勸必有成功
  達蘭在泗州而烏珠屯於竹塾鎭嘗以書幣遺王約戰王方與諸將飲即席遣伶人持橘茗為報報書略曰元帥軍事良苦下諭約戰敢不疾治行李以奉承指揮也時金師既為王所扼㑹大雨雪糧道不通野無所掠至殺馬而食軍皆怨憤烏珠夜引還金軍既去乃遣人諭麟猊於是麟等棄輜重遁去晝夜兼行二百餘里至宿州方敢少憇西北大恐
  世忠與光世等入覲世忠奏金兵遁去陛下必喜上曰此不足喜若復中原還二聖乃可喜爾然有一事以卿等將士賈勇爭先非復昔時懼敵之比所喜葢在此也及朝辭趙鼎等侍立上曰敵人南侵諸名酋皆在其中葢有吞噬江浙之意賴卿等戮力捍蔽使其失利而去朕甚嘉之鼎曰臣聞降虜程師回言劉豫紿虜人云光世世忠比失懽虜至淮甸異所聞其氣已沮矣上曰烈士當以氣相許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讐昔冦賈深憾光武曰天下未定兩虎安得私鬬今日朕為分之於是並坐極歡共車同出結友而去光世世忠縱有睚眦今日朕為分之宜釋憾結歡二人皆感泣再拜且曰臣等頃嘗有違言至于安國家不敢分彼此況今相好無他矣乃煩君父丁寧訓釋臣等惶懼無所容敢不奉詔上詔内侍出内金盤尊斚賜二帥酒一行并以所飲器賜之陛辭而退上曰光世等忠誠許國必能為朕削平僭叛克復疆土
  都督張浚出勞師至鎭江召王親諭上㫖使移屯楚州以撼山東王欣然受命即日舉軍渡江上移屯楚州上以手札勞之曰今聞全師渡江威聲遐暢卿妻子同行否乍到醫藥飲食或恐未備凡所須一一奏來時山陽殘破之餘王披荆棘立軍府與士同力役其夫人梁氏親織薄為屋將士有臨敵怯懦者王遺以巾幗設樂大燕㑹俾為婦人粧而恥之軍壘即成王乃撫集流散通商惠工遂為重鎭
  詔韓世忠紀律嚴眀岳飛治軍有法並令學士院降詔奬諭時世忠移屯淮甸軍行整肅秋毫無犯飛移軍潭州所過不擾鄉民私遺士卒酒食即時償直上聞之故有是詔
  上幸建康次下蜀鎭謂宰執曰道中閲世忠背嵬軍極驍徤武藝比往日益精矣張浚應言諸將之才不同要在得士心則人聽命上然之
  秦檜當國堅主和議王以為不可伏兵洪澤詐令為冦𠉀金人使至欲劫之壞其和議為其將郝辨密告於淮東運副胡昉時韓肖冑方使京國昉密白肖冑故肖冑及金使由淮西而去王不能劫檜甚銜之
  宰執奏世忠俊皆入覲檜曰臣嘗謂世忠俊兩大將上倚之如兩虎各能守藩籬使冦不敢近上曰此喻未切正如左右手豈可一手不盡力也
  世忠圖上淮陽形勢云賊於彼築堡欲遣偏師平之使其属官温濟諗於朝上戒濟曰歸語汝帥當出萬全不宜輕動以貽後悔濟既稟命復要他日將士之賞上曰有功則賞但須覈實然後有功者勸世忠既以狀來上朝廷不欲違如去年攻淮陽賞一萬七千人人不以為當也濟悚懼奉詔而退
  世忠引兵趨淮陽城下為虜所圍乃按甲不動俄麾其衆曰視吾馬首所向奮戈一躍已潰圍而出不遺一鏃世忠曰虜易與耳復乘鋭掩擊賊敗去尋賞功賜號揚武翊運功臣加横海武寧安化節度大將賜功號節度開三鎭自此始也
  上令世忠移司鎭江留兵以守楚州世忠上奏極論虜情叵測將以計緩吾師乞獨留此軍蔽遮江淮誓與敵人決於一戰上賜札曰古人有言閫外之事將軍制之今既控制得宜卿當施置自便勿復拘執
  皇太后囘鑾以北方聞韓世忠名召至簾前曰此為韓相公耶慰問良久
  上謂宰執曰世忠欲獻一駿馬髙五尺一寸云非人臣所敢乘朕辭無用卿可自留以備出入世忠曰今已和豈復有戰朕曰不然金雖講和備何可弛和議豈足恃乎
  世忠奏金人近誅宗族大臣國内紛擾淮陽兵所屯皆抽囘世忠意欲乘虚襲之上曰世忠武人不識大體金人方通好若因其無備襲之是乘亂而幸災也異時何以使夷狄守信義乎
  時世忠劉光世張俊劉錡皆不相能中丞王次翁曰臣聞世忠之於光世因言議而隙張俊之於劉錡因措置而睽竊恐錡保一孤壘光世軍處窮獨俊與世忠不肯急援願遣使切責因用季郭以忠義泣别相勉者以感動之時諸將驕而次翁彈擊不避
  王遣統制王勝并背嵬將成閔率兵北伐至淮陽軍城南二十里水陸轉戰掩虜入沂河死者甚衆奪戰船二百餘隻
  又遣王勝王權攻海州破之搶偽守王山并獲虜人押至行在老父請裒金帛以犒師勝不受世忠每出軍必戒以秋毫無犯軍之所過耕夫皆荷鋤而觀
  上謂世忠張俊岳飛曰朕昔付卿以一路宣撫之權尚小今付卿等以樞府本兵之權甚大卿等宜合為一心勿分彼此則兵力全而莫之能禦顧如烏珠何足掃除乎
  上命俊飛如楚州撫定世忠之軍也飛視兵籍始知世忠止有衆三萬而在楚州十餘年金人不敢犯猶有餘力以侵山東可謂竒特之士也
  王在淮東與金戰以尅敵弓取勝至是獻其式上謂宰執曰世忠以尅敵弓勝賊朕取觀之誠工巧然猶未盡善朕籌累日乃少更之遂增二石之力而減數斤之重今方盡善後雖有作者無以加矣乃詔工部下軍器監選良工製之
  有趙榮王威者以宿亳二州來歸及王倫抵東京烏珠首問榮威必欲得之尋詔遣還王以書與檜曰榮威不忘本朝以身歸順父母妻子悉遭屠戮相公尚忍遣之無復中原望耶
  王既不主和議又切諫以為中原士民迫不得已淪於鋒鏑其間豪傑莫不延頸以俟弔民伐罪若自此與和日月侵尋人情銷弱國勢委靡誰復振之再上章力陳秦檜誤國辭意剴切檜由是深怨之言者因奏世忠罪上留章不出王乃力丐閑除大傅醴泉觀使自此杜門謝客絶口不論兵時跨驢携酒從一二童奴遊西湖以自樂平時將佐罕得見其面云
  王少時為省倉負米之役慓悍絶人不用鞭轡能騎生馬駒家貧無生業嗜酒豪縱不拘繩檢人呼為潑韓五年十八始𨽻軍籍挽强馳射勇冠軍中其制兵器凡今跳澗以習騎洞貫以習射狻猊之鍪連鎖之甲斧斤之有掠陣弓之有尅敵皆王遺法嘗中毒矢洞骨則以强弩拔之十指僅全四不能動身被金瘡如刻畫晚以王公奉朝請絶口不言功名自罷政居都城高卧十年若未嘗有權位者而偏裨部曲往往致身通顯節鉞相望嵗時造門類皆遣謝於是舉朝憚秦檜權力皆附離為自全計王於班列一揖之外不復與親
  晦菴曰國家中興張韓劉岳突然而出豈平時諸公所嘗識者不過事期到此厮拶出來耳


  宋名臣言行録别集下巻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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