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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望/卷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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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氏以世界為空華,以有為生死為幻泡,則躁心、竟心,鄙吝之心,雖未盡去,亦可暫消。柳子曰:「退之病吾與浮屠遊,予與之遊者,非能通其言也。凡為其道者,不愛官,不爭能,樂山水而嗜安閒,吾病世之逐逐然,惟印祖是務以相軋也,則捨是其奚從?」

晁無咎曰:「好名好利均為失德,好名者猶有所畏,好利者無所不為。」薛季宣曰:「好名特為學問之累,人主誠得人人好名畏義,何向不濟?」

慕容農曰:「尊不迫人於險。當人危極之時,其操縱之勢在我。此寬一分,則彼受一分之惠。若扼之不恕,控之不已,鳥窮則攫,獸窮則搏,反噬之禍,將不可救。」

康節病,伊川訪之。先生舉兩手示之曰:「眼前路徑放寬,若窄則自無著身處,如何使人行?先生垂沒,外面人言皆聽得。」伊川曰:「此只是心無念,慮不昏耳。釋氏知死生,只一個不動,心燭理明自見之。」

洞賓語沈東老:「死知所性,則神知所往。此古人第一最上極則處。公所鍾愛者子也,治命時勿見之。謹勿興懷,恐失其性。」

楊吉諫議愛韓非一語:「土木偶人,耳鼻欲大,口目欲小。蓋耳鼻先大則可小,口目先小則可大。若耳鼻先小,口目先打,人或非之,則不可為矣。」諫議以為凡百欲留後著不為一切之政耳。

玄牝者,是命家第一節工夫。莊云:「真人之息以踵」。《契》云:「真人潛深淵浮,游守規中。」陳虛白云:「當於真息中求之。」即神氣交結之際,陰陽往來之鄉。若非見性,玄牝雖立,不能久也。大修行人,塵緣不染,廓然大空,至神氣凝結處,即玄牝立也。其中造化,妙不可言,豈以後天積聚作為處為玄牝哉?

八卦中,六卦主動,惟坤艮地山,屹然安靜。學道之人,艮與謙卦為第一義。

持守正念之法,如執玉,如捧盈,如收蜂,戰戰兢兢,輕移緩步,惟恐失墮。故文子曰:「既得已之,必堅守之,必長久之。」

睡覺眼猶昏,無思心正住;前後際段處,一念不生時。此最定境。

穎濱《論語解》:「火必有光,心必有思。聖人無思,非無思也。外無物,內無我,物我既盡,心全而不亂。物至而知可否?可者作,不可者止。因其自然,而吾未嘗思,未嘗為,所謂無思無為也。如使頓然不動,與木石為偶,則亦可以通天下之故哉。」袁和叔曰:「非木非石,無思無為。禪家去昏散病,絕斷常坑。蓋昏與斷則如木如石矣,散與常則妄思妄為矣。」

內繕已性,當如紀消之養雞;外順物性,當如顏闔之養虎。

洪容齋:「乾、坤之下六卦皆有坎,乃聖人防患備險之意。」予謂:「屯、蒙未出險者也,訟、師方履險者也,戒之宜矣。若夫需者安樂之象,比者親附之象,乃亦有險焉;蓋斧斤鴆毒,多在袵於席杯觴之間,詡詡笑語,未必非關弓下石者也;於此兩卦,尤加謹焉。」

道藏:蝶交則粉退,蜂交則黃退。故詞云:「蝶粉蜂黃渾退了。」司馬圖詩云:「昨日流鶯今日蟬,起來又是夕陽天。六龍飛轡長相窘,更忍乘危自著鞭。」楊誠齋戲色者云:「閻羅未曾相喚子,乃自求押到何也。」

物之有成,必有壞。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國之有興,必有亡也。雖知其然,而君子之養身也,凡可以久生而緩死者無不用。其治國也,凡可以存而救亡者無不為。至於不可奈何而後安之,此謂知命。

陶淵明《神釋形散詩》曰:「大約無私力,萬物自森著,人為三才中,豈不以我故。」我神自謂也,人與天地並立而為三才,以此心之神也,豈塊然血肉哉。末云:「縱須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复讀多慮。」乃是不以死生禍福動其心,泰然委順,養神之道也。

初習名止成就名定,俱名為湛。

遊誠之嘗言:「易有太極,而周子加以無極何也?試即吾心論之:方知寂然無思,萬善未發,是無極也。雖云未發,而此心昭然,靈源不昧,是太極也。」聞者服其簡明。

許由不受堯著急哦天下,逃之逆旅,人疑其竊皮冠。伯夷、叔齊適周,周使叔旦往見之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牲而盟之,二子相視而笑。此雖寓言,然人之識見高遠,奚啻九牛一毛。昔張忠定在蜀,有術士上謁善煅,公即市汞百兩俾煅,一火而成,公命工作一香爐,充大慈寺公用,以酒榼遺術者而謝絕之。

居市朝軒冕時,要山林蓑笠之念常在,乃為勝耳。陶淵明《赴參軍詩》:「望雲慚高鳥,臨水愧游魚。直想初在心,誰為形跡拘。」王荊公《拜相詩》:「霜松雪竹鐘山寺,投老歸歟寄此生。」山谷云:「佩玉而心若槁木,立朝而意在東山。」亦此意。

歐陽公問一僧曰:「古之高僧有去來倏然者,何今世之鮮也。」僧曰:「古人念念在定慧,臨終安得而亂。今人念念在散亂,臨終安得而定。」劉子澄、朱文公高弟,病革,周益公曰:「子澄澄其慮。」閉目微視云:「無慮何澄?」言訖而逝。以予觀之,知「無慮何澄」已展轉生慮矣。雖然病革能然,亦豈易得?

伊川見學者靜坐,便嘆息善學。予謂:有外若靜而中未免膠擾者,正所謂坐馳也。嘗聞南嶽有住山僧,每夜必秉燭造檀林。僧坐者數百人,或拈山篦痛打之,或袖中出餅果置其前,蓋有以窺其中之靜不靜,而為是勸懲也。

《書》云:思曰睿,睿作聖。揚子云:「神心恍惚,經緯萬方。」孔丛子云:心之精神是謂聖。管子云:思之思之,又重思之,鬼神將與通之,精誠之至也。邵子云:天向一中分造化,人從心上起經綸。《易》言何思何慮,何也?蓋始於思,終於無思;非不思也,不待思也。此不識不知而順帝則,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庖丁之解牛,輪扁之斷輪,佝窭之承蜩,豈不更待於思耶?

《莊子 養生主》前「可以盡年」,末「火傳也,不知其盡也」,二「盡」字相應,可見形有盡而神無盡。死生之理,如是有心於延年而貪生者,非也。以為死則氣散而盡者,亦非也。張子曰:「聚亦吾體,散亦吾體。」知死亡不可亡者,可以言性。

白樂天、蘇東坡善談名理,而不斷酒色,予竟不知其何說也。

《天台賦》云:「悟遺有之不盡,覺涉無之有間。泯色空以合一,忽即有而得玄。釋二名之同出,消一無於三幡。恣語樂以終日,等寂默於不言。渾萬象以冥觀,凡同體於自然。」豈徒文人詞哉。

善解牛者,目無全牛,而游刃於間。善養生者,目無全形,而遊心於初。牧馬者去其害,牧羊者鞭其後。

老子冲氣以為和,莊子純氣之守,孟子善養浩然之氣,其道一也。孟子又言夜氣,則直指氣之生機,乃和之,守之,養之之端,更真功矣。

人之氣聚則生,散則死;盛則壯,憊則衰;通則暢,壅則痈;和則平,戾則病。故曰:「氣是添年藥。」意行則氣行,意止則氣止。故曰:「心為使氣神。」心即意也。然意之使氣,莫非元神主之。故曰:「要知行氣主」。行氣即使氣也。譬之如燈,氣則油也,意則草也,神則火也。譬之於弩,氣猶箭也,意猶機也,神猶手也。譬之於國,氣猶卒也,意即將也,神即君也。故曰:「試看當場提傀儡,抽提原是裡頭人。」

一日無常到,方知夢裡人。萬般將不去,惟有業隨身。

老子「吾遊心於物之初」。後世道書「因氣托初」、「金來歸性初」、「生身受氣初」之說,皆本於此。陶淵明云:「真想初在心,誰為形跡拘」。初之義玄矣哉。

忍是定力意,有事忍,有氣忍,在禪中則有法忍。安住是道,名之曰忍。

腹中有寶體求道,心內無思莫問禪。(虛心實腹)

莊休七日而混沌死,七聖皆迷,無所問途。(指眼耳口也,亦指上篇文字也。)

道引宴息,外慎起居之調;清淨恬愉,內銷冰炭之結。庶免單豹張毅之傷,亦可以盡年之道。

予艸季遊黌舍,諸老儒劇談某也解省,某也魁南宮,某也及第,籍籍賞嘆曰:「吾儒事業盡於此矣。」予哂其漏,因舉鄒汝愚詩云:「泉龍山下小書生,偶竊三巴第一名。世上許多難了事,鄉人何用大相驚。」眾皆默然。觀汝愚立朝氣節,果符其言。第世外事亦有許多難了者,非知勇果敢之列,未審鄒君知否。

禪家有「白骨觀」,謂靜坐澄慮,存想自身,血肉朽壞,惟存白骨,與無相離,自一尺以至尋丈;要見形神,元不相屬,則自然超脫。莊子云:「嗟乎!夫造物者,將以予為此拘拘也。」故曰:「移心移神」、「安住妙境」、「栖心聖境」皆是形神超脫之意。葉水心云:「見性命真處,如水中鹽味,非有非無。」旨哉。

龜配危星五行水,應人左腎生根始。蛇配虛心水中火,應人右腎能關銷。故玄帝有龜蛇蟠結之象。

服食大丹,聚三元之秀氣,攝萬有之英靈。藥物摶日月精華,火候合四時寒暑。逆旅造化,煉成金液,乃先天至陽之精,無質生質,名曰還丹。次第大略,先取白金,次攢五行。三反黃金,四分清濁。清者安爐立鼎,運行水火,胎完丹就,服之成仙。夫白金者,乃黑鉛中之精,而飛揚難制。鉛中五彩光華,皆白金之顯露,但不能使之住世耳。秘在聖石,先有真傳,然後設混元之鼎;聖灰之池,騰倒精英;火候合陰陽週天之數,開爐準卦象爻符之規;鉛中黃氣上升,黑水下注,中間皎然獨露,獻彩呈祥,自然住世不變,謂之住世鉛精,又名白金坤母。大丹之基始立。基址既立,氣化末全,又有攢簇五行之法。鉛中具有五色之物,曰震火,曰兌金,曰真火,曰真水,皆有法度以收攝之,名曰四象。然後各依次第,與坤母相交,會於中共,則五行之氣,歸乎一矣。五行歸一之後,方反黃金而分清濁。蓋鉛中本有陰陽二氣,即真鉛、真汞也。白金煉就,一氣成真。然後牝牡相呼,雌雄互伏,則姹女不飛騰,而乾坤合體。故用四九之鉛,運九池之火,其中現出三元花候,種種祥光。次第有訣,進退有時,文武火足,氣得半斤;神異玄靈,難窮妙象,乾坤二八,合體一斤。鼎器既成,凡鉛不用,然後照分清濁,無質生靈,黃芽出世,取清虛之氣,以為金丹之根。清濁既分之後,方議安爐立鼎,運行火候而成金丹。故曰:「非金非石,亦金亦石。」又曰:「硃砂父,水銀母;先天水,玄元火。」《石函記 聖石指玄篇》云:「住世鉛精五行珠,七十二石之父母。煉士英靈探得來,傾下先須去陰土。鉛砂摶成如土塊,六一固濟相護愛。用火鍛煉一晝夜,火滅煙消土化灰。騰鉛倒制入灰池,火發鉛鎔化神水。神水元因出白金,先取白金為鼎器。白金元是水銀胎,返本還原水銀制。水銀便是長生藥,不是凡間水銀作。朱雀炎空飛下來,摧折羽毛頭與角。水銀緣此不能飛,煉作金丹為大藥。」此一段乃先取白金之說也。聊述大略,以俟智者。

一切道引,以閉息為主。一切修養,以斷欲為主。息不閉,則氣不聚,雖道引而何益。欲不斷,則精不住,雖修養而無功,聖人复起,不易吾言矣。

心者,世間及出世間萬法總相,其別有五:一、肉團心,狀如蕉蕾,生色身中,系無情攝。二、緣慮心,狀如野燒,忽生忽滅,系妄恕攝。三、集起心,狀如草子,埋伏識田,系習氣攝。四、賴耶心,狀如良田,納種無厭,系無明攝。五、真如心,狀同虛空,廓彼法界,系寂照攝。

列子純是禪語。魯叔孫氏曰:「孔丘能廢心而用形。」陳大夫曰:「吾國有亢倉子,能以耳視而目聽。」魯侯問之,亢倉子曰:「我能視聽,不用耳目,非能易耳目之用。」又云:「我體合於心,心合於氣,氣合於神,神合於無。其介然之有,唯然之音,雖遠在八荒之外,近在眉睫之間,來幹我者,我必知之。」《口義》云:「釋氏以音為觀音果。」《大慧語錄》普說有入定觀音贊,自注曰:世間種種音聲相,眾以耳聽非目睹。惟此大士眼能觀,(如何見得?)瞑目諦觀為佛事(至這裡便轉了)。於眼境界無所取,(眼界即取不得,即眼界寂滅,耳等亦然),耳鼻舌身意亦然。善哉心洞十方空,六根互顯如是義(觀音以眼聞,普賢以心聞,即是互顯眼處作耳處,佛事耳處作鼻處,佛事以至意界中作無量無邊,佛事恁麼受用自在了?依舊眼觀耳聽以至鼻舌身意,一一依本分故云)。眼色耳聲鼻嗅香,身觸意思無差別(所謂「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是也)。當以此觀如是觀,(取此)為實成妄想(到這裡又轉了)。若離妄想取實法,輾轉迷惑失本心。本心既失隨顛倒,不見大士妙色身(云何顛倒?眼閉色轉,耳隨聲轉,是謂眾生顛倒,迷己逐物,故不見妙身)。無眼耳鼻舌身意(眼耳等即無其體,互顯之義依何而正?)互顯之義亦寂滅。亦無大士妙色聲,亦無種種普聲相。佛子能作如是觀,永離世間生死苦。

列子云:「太易者,未見氣也。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質之始也。形質具而末相離,故曰渾淪。觀之不見,聽之不聞,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無形埒,易變而為一,一變而為七,七變而為九,乃复變為一。一者,形變之始也。」莊子云:「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也者。」又云:「氣雜於芒芴之間而有形。」又云:「日鑿一竅,七日而混沌死。」混沌即渾淪也。二書如此類皆發明生人大端,非可草草看過。往世《生神章》云:「一過徹天,胞原宣通。二過徹地,胎極解根。三過神化,魂門煉仙。四過天王降仙,魄戶閉關。五過五帝朝真,臟腑清涼。六過魔王伏諾,胃館生津。七過星宿朗明,七竅開聰。八過幽祖顯光,三部八景,整具形神。九過諸天降臨,三萬七千關節,根源本始。」一時《生神》章句之學解莊、列者,膚淺可笑。(未明七九之義)

列子云:「精神入其門,骨骸返其根,我尚何存?」即《圓覺經》云:「四大各歸,今我妄身,當在何處?」唐傳弈謂:「佛乃縴夫幻兒,剽竊莊列以文飾之,此殆不然。自古以來,天地間自有一種議論如此,如原壞即此類人。佛生西方,豈應於此方剽竊哉。」

未雨而雷,雨必不成。未行而言,行必不成。古人所以恥躬之不逮也,修行切忌妄語。

遇一神僧,叩其行持,曰:「無它術,但開天門(出少入多,名曰息養),閉地戶(咬定牙關,名曰合兌),留人門(垂簾不瞬,名曰瞬存),塞鬼路(聽無弦曲,名曰返聞)。」故《契》云:「呼吸相含育,佇息為夫婦。」又云:「耳目口三寶,閉固勿發揚。」(《陰符經》又名為三要)。又云:「閉塞其兌,築固靈株,三光陸沉,溫養子珠。」此真實工夫也。天門常開,出少入多。地戶常閉,切忌吹呵。故云:「禪那不開口,閻羅難下手。禪那不說話,閻羅也驚怕。」又云:「白玉池中留舍利,紅蓮樹上放毫光。」昔博州鼓樓,每三更即有一鬼掩鼓不能擊,直更兵患之,往問禪師,師曰:「何不捉住?」兵曰:「鬼何可捉?」師曰:「但禁氣勿言,即可捉也。」如言果捉之。《黃庭經》云:「口為天關精神機。」故嘗謂之說曰:「防意如城,防口如瓶。戒吹補氣,戒怒養神。」

德山云:「毫釐系念,三途業因。瞥爾用情,萬劫羈鎖。但念念在法,為累尚爾,況念怨不休者乎?故念怨不休,最令人自縛,永劫不得解脫。」

唇之上何以曰人中?若以為人身之中,則當在臍腹間。蓋自此而上,目耳鼻皆雙竅,自此而下,口及二便皆單竅。上三畫陰,下三畫楊,合成泰卦也。(坤外上六竅,乾內下三竅,共九竅)

任惠晚年康強,或問其術,曰:「讀《文選》有悟耳。石韞玉以山輝,川澄珠而淵媚是也。」杭州李覺年已百歲,而色同嬰兒,嘗曰:「予術至簡至易,但絕欲早耳。」

世間萬事,轉眼即空,我之此心,終亦變滅。所不滅者,一精明耳。與其於變滅處,區區徒自勞苦,孰若於不變處,略作工夫耶?

按經所說,一切世間生死相續,臨命終時,未捨暖觸以前,一生善惡,俱時頓見。大抵即吾平日心地境界,地藏罪珠即我之心珠,閻羅業鑒即吾之心鑒。且今一作不善,曷常不往來於胸中乎?故趙普一聞「牌末火字」,自知必是秦王廷美。王韶一聞刁十八「打得過腎心下否」之語,至發背而卒也。

楊大年臨卒,戒家人云:「吾頂赤趺坐,汝輩勿哭驚吾。」既而果然。家人驚貌,則复寤而寢,逐卒。釋教頂赤升天,腹赤生人,足赤沉滯。

魏將軍七十餘,披甲上殿,不減少年。問其故,云:「四十五時,已絕男女之欲。」周和尚,廬陵人,九十餘,能行遠路,鬚髮不白。言「無它術,壯年能節欲耳。」且云;「人精液度能生人,若保守存留豈不能資生?」太倉畫士張翬,九十餘,耳聰目明,尚能作畫,亦曰:「平生惟欲心淡,欲事節,或者賴此,無它術也。」

濟寧王士能者,生元至正甲辰,人成化癸卯,已一百二十歲,居城東僻巷,與客言,多「靜坐寡欲」之說。問以元末國初事,曰:「一身之外,非所知也。」楊南峰訪之,叩其所以致壽,曰:「無它術也,但平生不茹荤,不娶妻,不識數,不爭氣耳。人不衣食,君臣道息。人不婚宦,情慾失半。」

善保養者,無它法,惟護外腎,使不著寒,見南人著夏布裙,甚以為非,恐涼傷外腎也。又云:「夜臥當以手握之令暖,謂此乃生人性命之本根,不可不保護也。」

司成陳公敬宗過李豐城侯家,姬作樂,談笑竟日,未嘗一目之,常以拇指掐中指自持。翌日視之,指痕猶在,蓋恐失色於人也。其檢身之功如此,故稱師道之重,以公為首。先君訓子「醉後指痕僵」本此。

李若谷教一門人云:「清勤和緩。」門人曰:「清廉勤瘁和同,則聞命矣。緩安可為也?」李公云:「天下甚事不自忙裡壞的?」

《書》云:「降衷於民思。」云天命謂性,曰降,曰命,接自上而下之義。緣人有召命之命在此,則業引識牽,而受命之命始來。業以生業,而輪迴不息矣。若陰盡者,則諸類不召,如泡還海,如水還水,而十方世界及與身心如淨琉璃,內外明徹。所謂圓覺大智,朗然獨存。斯為盡性至命,三教之理,豈有二哉!

腦為上田,元神所居之宮。人能握元神,栖於本宮,則真氣自升,真息自定。所謂一竅開而百竅齊開,大關通而百關盡通也。《靜中吟》云:「我修崑崙得真訣,每日修之無斷絕。一朝功滿人不知,四面皆成夜光闕。」蓋修持日久,功夫曕足,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陰符經》曰:「心生於無死於物,機在目。」蔡季通注云:「心因物而見,是生於物也。逐物而喪,是死於物也。人之接於物者,其竅有九。要有三,而目又要中之要。三要,耳目口是也。」老子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孔子答回問「仁」,以視為首。西方論六根六識,必先曰眼,曰色,均是意也。

心者,人之神明,出入莫知其鄉,自非心法之有要,何以制其心之神明出入哉。孔子曰:「非禮勿視。」朱注云:「禮主於敬。」孟曰:「不下帶而道存焉。」朱注云:「視不下帶,而至理存焉。」《大學》引《書》「顧諟天之明命」,朱注云:「常目在之。」橫渠曰:「下其視則心柔,柔其心則敬。」此皆言心法之要,必先以視為持敬之地。

存養之工,曰敬曰主。一曰常惺惺,其要在目。孔子「非禮勿視」,居聽言動之首,則視為要。《大學》「明明德」,引《書》「顧諟明命」,則顧為要。程氏云:「非禮而視,開目便錯視。」箴云:「操之為要,視為之則。制之於外,以安其內。」朱子云:「明命,天所以與我,而我所以為德,常目在之,則無時不明。」又云:「若知所以自明真見,其參前倚衡成性存而道義出。」目,其學之要乎?要之要何在?在下其視。若孟子謂「君子之言,不下帶而道存焉。」若叔向謂「視不過結禬之中以道容貌。」單子視不登帶無守氣矣。若橫渠謂「托視之高下,試已敬傲。視下則心氣柔,柔則敬」。孟說微,向說露,張說明,三子之用工,要之要矣。蓋胸中正不正,當占於眸子瞭眊。曲禮論視,上於面則傲,下於帶則憂。試於靜室躬視之,坐欲身直,容欲頭直,瞬欲莊,睨欲平,一視收斂,萬善輳集。於戒慎恐懼謹獨之際察之,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體之,於旦氣夜氣之存者養之。朱氏云:「求放心須目在常提省,莫令昏昧,久之有證驗,豈欺吾哉。」故二氏以觀門為最。

真西山云:「玩《孟子》牛山木章,則知旦也,晝也,夜也,固當循環用工,要須以夜為木。蓋一日之夜,乃一年之冬,造化權與,全在於此。凡草木歸根,百蟲蟄伏,陽氣潛藏,故能養其全力,至春發生。人之於夜,亦猶此也。夜氣必澄寂,然後平旦氣清明。平旦清明,則晝之應事不差。晝之應事不差,則夜氣必愈澄寂。三時循環用工,不外敬之一字。」

或問孔子:「人或遷家而忘其妻者有諸?」孔子云:「又有甚者,桀紂則忘其身。」若以道眼觀之,今之人自蚤離寢,至夜如寢,無非塵勞,未嘗暫省其身,是皆忘其身矣。

《玉樞》云:「道者,以誠而人,以默而守,以柔而用。」老子云:「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尚書》云:「惟學遜志,務時敏。」夫曰柔,曰弱,曰遜,其義深矣。

《心經》「照見五蘊空。」《楞嚴》「五蘊盡」。夫五蘊空盡,則能出神而道可成矣。《圓覺經》「如器中簧,聲出於外」,即《楞嚴經》「受陰盡者,心離其形,反觀其面,去住自由,無復留礙」也。

正念晝不斷,夜闌陽不生。妄想悉銷落,凝然正定臻。瞥爾心華發,師云是悟門。一悟以後事,自然道果成。

煉丹四轉,以陽養陰,令魂與魄相載。其法,鼻為天竅通肺,肺主魄,湛然不動,絕去來之息,謂之閉關。自然華池水滿,下沃心絡。心火下降,腎水上升,丁壬配合,以固內丹。若不閉關,則魄散蕩,陰夢出入,魂不能制,任其用事,終入鬼群矣。

絕欲則腎不漏精,靜默則心不失神,定息則肺能安魄,簡視則肝能育魂,凝思則脾能安意。黃中通理,保合太和,精神魂魄,意聚而為一,是謂攢簇五行。其炁上朝泥丸,是謂朝真。然後青帝護魂,白帝侍魄,赤帝養氣,黑帝通血,黃帝中主,萬神敢越。

胃與脾為表裡,贮水谷以養五臟。《難經》為「五臟之氣,皆會於胃」。且津之潤燥,系於思一。為六欲所誘,思不得其正,則見食為涎,逢哀為淚,愧生汗,怒涌血;往而不返,內失滋養,精炁與神,從而散泄,但余枯骸,是為死之徒。若六魔伏諾,思得其正,有主於內,則津生腎脘,灌溉四肢,流汪丹鼎;精炁與神,因之凝合,生之徒也。

日用之謂功,日新之謂德。天仙一千三百善,日行一善,只在四年。地仙三百善,行之只在一年。但人多中道而廢。其說在紫虛元君之穿石,南嶽夫人之禮樹也。

人之炁魂得之於天,體魄得之於地。無形無象,自空中來。從無互有,住胎中十月,其實九月。每一月得一天之氣,以生神。九月炁滿神具,出胎成人。善養生者,由無而有。不善養生者,以有遠無。人當血氣方剛,以所得神炁付之情慾。血氣既衰,以所有魂魄复歸天地,身為枯木矣。惟修真之士,知精神魂魄皆天暫假於我,寶愛凝練,久假不歸,皆為我有。

雌一雄一,即心液、腎氣為嬰兒、姹女也。火上水下,何以能交?若能存守中黃,端凝靈府(即心也),內想不出,外想不入,則水火陰陽自然交合。陰陽既合,五行顛倒,靈芽自生,胞元結就,為先天至精生生化化之基。

真人結胎,神居紫戶,根系命門,綿綿若存,無少間斷,謂之胎息。

人受先天之炁而生。有生之後,一點元靈复歸兩腎中間,即帝真也。

翊聖真君云:「今日明日,可惜可惜。大限到來,有何功力。使不得口頭言,用不得紙上墨。十方諸聖點頭時,此是學人真個得。」

無色界上種民天也。人之本性,湛然虛明,譬如太虛,不容一物。妄想諸愛,如空中華;生死輪迴,如結空果。人能返本還原,一念不生,萬緣頓息,乃生此天,始為不壞。修真之士,始於克念,至於無念。諸陰消盡,決超三界,即不壞真空,無上法身也。今若據《楞嚴經》所言,則無色界猶為不了義。

《易》乾為天玄,坤為地牝。類此天地之玄牝,人身一乾坤。命腎左右分陰陽,此人之玄牝。命腎之間,其玄牝之門,與其天地之根。與今考玄牝有二說,上玄下牝者,以《黃庭》言也;左玄右牝者,以《元海》言也。又有以心中左右二竅言之者,謂左則子開,右則午開,下通氣海,上入泥丸。

元炁生於壬,應於子。先自膀胱,而下動於癸,而精炁亦動於丑。二炁俱下沉,大作於寅艮之時。寤則元氣自回,而精氣不能全歸於命門矣。寅時不動,則能固養生源。邵子曰:「何者謂之機?天根理極微。今年初盡處,明年起頭時。此際易得意,其聞難下詞。」俞玉吾曰:「以時日日夜半坤复之交,靜已極而未至於動,陽將复而未離於陰;於此合天地之機,識結丹之處,知下手之訣,則恍惚之中尋有象,冥杳之內結真精。」朗然子曰:「勤吞津液過千口,長記存神聽五更。莫失常規頻導引,更須仔細運元精。」由此觀之,則亥末子初,丑末寅初,俱當惺惺用功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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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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