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菴遺稿/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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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頤菴遺稿
卷十一
作者:宋寅
卷十二

實紀[编辑]

有明朝鮮國奉憲大夫礪城君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宋公墓誌銘幷序[编辑]

公諱寅。字明仲。礪山人。十世祖諱松禮。在高麗高宗元宗朝。有大勳勞。位都僉議司中贊。諡貞烈。生諱玢。位中贊。樂浪公。生諱瑞。位右政丞。礪良府院君。自貞烈爲首相。至此三世也。生諱仁蕃。判司僕寺事。生諱祉。書雲觀正。生諱辰生。贈資憲大夫吏曹判書。妣崔氏。贈貞夫人。判司宰監事守廉之女也。生諱萬達。贈崇政大夫議政府左贊成。行通訓大夫慶源府使。妣洪氏。贈貞敬夫人。禮賓少尹仁老之女也。繼妣柳氏。亦贈貞敬天人。縣監興阜之女也。生諱恭孫。贈大匡輔國崇祿大夫議政府領議政。行折衝將軍訓鍊院都正。妣朴氏。贈貞敬夫人。司直謙亨之女也。生諱軼。中宗朝靖國功臣。大匡輔國崇祿大夫議政府領議政。礪原府院君。諡肅靖。妣貞敬夫人。南原梁氏。宗親府典籤瑗之女也。自都正至府使少尹三府君追贈。由政丞推恩。生諱之翰。贈正憲大夫戶曹判書礪良君。妣宜寧南氏。贈貞夫人。止亭公女也。繼妣雞林金氏。今存。自府使以下四府君。是公高曾祖考也。公生於正德丁丑七月丁亥。早失母慈。鞠於外家。天資明敏嗜學。十歲。尙貞順翁主。中廟第三女也。初授順義大夫礪城尉。自知讀書。日迎儒士。相與講劘。時時揮毫。語輒驚人。弱冠。華問益章。以應製詩二等。中廟命進階資義。明宗卽位。錄原從功。加階通憲。今上朝削其勳。上特命仍階。以司饔院提調。能辦詔使宴享。明宗又命加階奉憲。癸亥。丁內艱。以先府君命。朔望歸奠凡筵。還居廬墓傍。丙寅。服闋。襲封礪城君庚辰六月。尙翁主時所賜慶幸坊第。當夜失火。內賜經史書畫寶玩及衣服財産盡燒。公嘗築水月亭于漢江之邊。適在于是。城門閉。不可通。鍾鳴急足奔告。公乃還。已爲灰燼。有吊者。謝曰福過災生。無他語。數日有內宗親來傳上旨予不忍翁主之無所庇也。當命有司營之。公拜謝固辭。翁主亦上言懇乞命停。上仍命有司。以其資贈之。辛巳八月。翁主卒。公乃主其喪。喪制一依家禮。壬午。提調尙衣院。甲申七月。疔生左臂膞轉劇。上聞之。遣醫診視。問疾之使在途相繼。居五日。公卒于壽進坊第。訃聞。上震悼。爲之輟朝。賜賻有加。遣官吊祭。官庀喪事。以今年二月十八日己未。從先塋于楊州治北蘇羅山亥坐巳向之原。與翁主合葬焉。公之孝友。其性然也。其侍側。柔聲婉容。少無違忤。其居先府君喪三年。未嘗啓矧。非至性。能如是乎。嘗以未及事先妣爲恨事繼母如事己母。繼母視公。亦如己出。其於宗族。雖窮閻僻巷。無不尋見曰。是同源之人也。其與人交。不問貴賤。人有一善一行。無不取焉。吊喪問疾。一無所遺。又樂施與。賙恤窮乏無有餘力。以此多歸之。好賢出於至誠。嘗恨未拜花潭床下。爲訪其墓。而拜遇其子。如出花潭之門者。公爲人謙卑。如不勝其衣者。其實遇事剛果。不爲苟容。其爲詩文不煩繩削。而自合法度。有悠然之趣。闇然之光。又工隸書。山陵之誌。宮殿之額板本之書。以至士大夫碑碣之刻。多出其手。夫以公之才之行。緣餙以文章筆札。可以華國。可以傳後。而顧其官則儀賓也。國有大事。儀賓不得與議。其不得有爲於世。勢也。公有一子曰惟毅。敦寧奉事。娶左贊成鄭大年女。生二子。長曰圻。癸未。文科。今爲司憲府監察。次曰垓。四山監役。側室有二子。惟純。內需司別提。惟良。觀象監奉事。先亡。惟純有三子。長坻。餘幼。惟良有二女。皆幼。銘曰。

貞順下嫁。中廟稱甥。尙于姉妹。親同仁明。稽乎當宁。其行益尊。親之愛之。世隆其恩。土田藏獲。俾傳後昆。增秩進階。寵渥便蕃。人皆有心。好惡相分。有志於學。富貴奚論。公之所尙。只好詩書。棄厥至寶。得此土苴。少無慍色。其得爲恭。嗚呼已矣。馬鬣之封。

嘉善大夫同知中樞府事兼五衛將朴民獻。撰。

諡狀[编辑]

公諱寅。字明仲。號頤庵。宋氏系出礪山郡。有諱松禮。仕高麗。爲都僉議諡貞烈。公其十世孫也。曾祖諱恭孫。訓鍊院都正。贈領議政。祖諱軼。相中廟朝。策靖國勳諡肅靖。考諱之翰。贈戶曹判書。妣宜寧南氏。贈貞夫人。公生正德丁丑七月丁亥。十歲。尙貞順翁主。中廟第三女也。初授順義大夫礪城尉。用廷臣應製詩居首。特進階資義。明廟卽祚。進階通憲。提調司饔院。用詔使時能辦享。進階奉憲。癸亥。丁內艱。服闋。以肅靖公世嫡襲爵封君。兼管儀賓忠勳兩府公事。提調尙衣院。屢兼都摠府摠管。詔使之至屢爲迎慰使。則以文特選也。萬曆辛巳。翁主先卒。甲申七月丁亥。公病臂疔以終。春秋六十八。在病。宣廟遣醫齎藥。問遺相繼。旣卒。悼恤賻祭之儀。加於常典。乙酉二月。禮葬于楊州治北蘇羅山先塋之次翁主墓之右。公天資明粹。體質端重。當禁臠之選。德器已成。及就館。視榮貴若浼己。賓禮師友。日講習爲業。遂大究六籍諸子之奧。而於說禮尤精博。操存踐履。而造於純熟。餘力游藝。而至於深妙。其詩文閒靖雅婉。絶去浮靡奇僻之態。其書法方正嚴密。自有淸明秀潤之氣。蓋莫非道義充積之發也。居家事親。竭誠盡歡。及喪。致哀盡禮。幾至毁滅。旣早喪妣。事繼母。極敬愛。母不知非己出也。祭祀之禮情文並至。其所定儀節。世多。傳法之。友睦親戚。先惸獨而急患難。雖窮閻陋巷。源源造訪不怠。其與人交。不問貴賤。皆致款曲。禮賢下士。持謙折節。人有一善一藝。愛賞推奬。如或不及。篤恭至愼。無間表裡。周旋語默。率履規度。性好淡泊。頗事收養。常服鹿皮裘。亦自號鹿皮翁。朝夕往往屛肉食。蓋恐豢習膏腴。不堪喪制也。燕寢。不以鍮銅爲溲器。蓋恐異時或鎔作飮食器也。惟於儀章。不願致美。冠帶服餙。悉遵華制焉。好遊佳山水。乘閑命駕。盡域中奇異之觀。中年。作亭於漢濱。扁以水月。其志也。日邀騷人韻士。觴詠偕樂。於是。水月之勝。擅一國矣。雖徇徇於繩約之內。而風流才伎。亦自超邁。每當公私賓燕。儀采照映。談諧間發。衆座咸屬耳目。嘗侍明廟內宴。上擧觴曰。盍爲雅唱。公卽以祝釐之意。作短歌歌之。上大悅。當世碩儒。如退陶,南冥,東洲,北窓,栗谷,牛溪諸先生。咸敬重之。談經講禮。多所折衷。又與柳眉巖參定字訓。一時文章翰墨之彦。皆推遜其長。盧穌齋常欲破格論薦。處以宗伯文衡之任。而竟不果。士論至今嗟惜。宣廟特加恩禮。常有所質問。他儀賓莫望焉。賜第不戒於火。宣廟將令有司重建。以公力辭。只賜其工費。公別營外墅。以彰上賜。而仍獻第基以謝曰。此本國地。非賤息所世有也。宣廟嘉歎錫𧶘加厚焉。所著詩文甚富。而佚於兵火。只一卷行世。其筆迹則散在金石。世多傳玩。嘗自言吾所書。康陵誌文。最是着意筆。他書皆不及。墨本今不傳。惜哉。翁主惟一子曰惟毅生一男。曰圻。文科僉知。曰垓。縣監。僉知有二男四女。長熙業。杆城縣監。次榮業。察訪。女壻。正郞李幼淸,參判鄭廣成,僉正柳𦨙,士人尹善言也。公有庶出子二人。曰惟純,惟良。內外孫曾若干人。今上擧墜典。追諡諸名臣。杆城兄弟將爲公上請。使植爲狀。植嘗聞前輩言。我東方文學。莫盛於明宣之世。蓋上自公卿。下至庶賤。經術詞章。彬彬幾比屋矣。然其出羣拔華之士。則指亦不能多屈。才難固其然也。如公生長紈綺。出入禁掖。榮貴之極也。其於學問踐修。宜若少暇。而能不染不淫。專精爲己。操戈講壇。結軌文囿。雖格於近制。不能登庸展布。而立德立言。聲施後世。歷觀古今儀賓載籍所傳。蓋未有如公之兼美。則其亦出羣拔萃之才乎。宜夫紀實易名。以光于士林。以式于戚里。以昭揭于永久。謹具行迹始末。敢告于有司。

崇禎八年五月日。

通政大夫弘文館副提學兼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官,知製敎李植。。撰。

神道碑銘幷序勤學好文曰文。守禮執義曰端。[编辑]

礪城君頤庵宋公之曾孫刑部郞熙業。持先達朴參判民獻所爲誌文若礪良氏族之譜。謁余曰。先曾大父爵位。法應樹碑。況其學問文章筆法。矜式當世。而昧昧蔑顯刻。垂五十年。則非敢惰棄先懿。實坐喪亂菑故。先大夫齎志以歿。責在後死。惟世能言先大父名行。宜無如子者。敢再拜以請。不佞蹶然作曰。銘人固難。銘賢者爲尤難。且非其任也。刑部君禮愈恭而辭愈切。輒稱其先志。勉以世好。辭不獲。則謹据朴公之誌。參以聞於長德者而敍之曰。礪良之宋。肇自高麗樞密副使惟翊。其後遂大。貞烈公松禮良毅公玢正嘉公瑞。俱著勳烈。仍三世相國。歷五代有諱恭孫。訓鍊都正。贈領議政礪良府院君。卽公曾祖也。祖曰軼。領議政礪原府院君。諡肅靖公考曰之翰。贈戶曹判書礪良君。聘宜春南氏。以正德丁丑七月丁亥生公。公諱寅。字明仲。自號頤庵。十歲。尙中廟第三女貞順翁主。封礪城尉。弱冠。應製魁廷臣。進一階錄原從功。又進一階。班列正卿。提調司饔院。掌享詔使克辦。明廟特進階以寵之。襲礪原勳封君。遂管儀賓忠勳兩府事。兼管尙方。以都摠管。統禁旅者累。迎慰皇華于安州,黃州。文苑之選也。甲申七月丁亥。病卒壽進坊第。春秋六十有八。用乙酉二月己未。禮窆于楊州蘇羅山抱巳原。翁主與公同年生。而先公三年捐館舍。葬虛其右。至是同封焉。翁主以善事舅姑聞。有一男惟毅。敦寧府奉事。娶左贊成鄭大年女。生二男。曰圻。文科僉樞。贈判書。曰垓。通政。縣監。判書有二男四女。男長卽刑部君。次榮業。察訪。女長正郞李幼淸。次參判鄭廣成。次僉正柳𦨙。次士人尹善言。縣監無後。公有庶出子二人。惟純。護軍。惟良。奉事。內外嫡庶孫曾若干人。公天資明敏。儀表端凝。嗜學如飢渴。明經講禮。以古人自期。在家庭。柔聲婉容。便若孺兒執喪踰制。幾於滅性。事繼母至孝。母亦不知其非己出也。祭祀必致其嚴而如在焉。推以友睦周急恤難。出於至誠。雖窮閻僻巷。必枉駕而訪之。自持謙恭。好賢樂士。與人交。不問貴賤。結以信義。有一善一長。激賞奬進。士以此多歸之。平居。操履安重。動止規矩。雖服用之微。雅慕華制。冠帶出門。里閭瞻敬。性喜山水。杖屨耽討。盡域中四方之勝。構亭于漢濱畜名琴歌引。騷人墨客。觴詠漁釣。翛然有出塵之想。當世儒碩。如退陶,南冥,東洲,北窓,栗谷,牛溪諸先生。咸敬重之。質經疑衷禮意。多所發明。盧穌齋欲以宗伯文衡。委重於公。竟格於例而寢之。宣廟深加尊禮。多所諮訪。賜第遇災。上欲令有司營造。公力辭。嘉公之志。只錫其費。病而醫問交道。歿而輸賵治竁。咸踰常等。至崇禎乙亥。刑部君用例請諡。太常易名曰文端。君子稱其美而不溢云。公爲詩文。不煩繩削。自合法度有悠然之趣。闇然之光。書倣吳興。而尤工端楷。山陵之誌。宮殿之額。以至士夫碑碣之刻。皆歸於公。所著亡於兵。頤庵集僅一卷行於世噫。公從場屋。售一藝而進。無論顯庸。其澤施何所不及。拘拘於戚畹之列。志業不少槪見。然當昌大熙生。洽之會。享以貴富。而歿而誦義不衰。與嚮者諸先並稱於世。其奚論乎庸與施也。銘曰。

靖陵中興挽俗厖。士程以吉式是邦。而遴而儀俾釐降。折衷卑牧問彌章。詩書禮讓履以祥。厥有盛事闢奧堂。金石不泐鉤索强。聚而罔費志卽康。惟稽於理胡茫茫。猶岸不枯水成方。于三得二亦自煌。而久而徵聲流長。而怍于辭哲人藏。

成祿大夫東陽尉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申翊聖。撰。

資憲大夫刑曹判書兼弘文館提學,世子右賓客吳竣。書。

嘉義大夫行弘文館副提學知製敎兼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官金光炫。篆。

崇禎十七年甲申三月日。曾孫熙業。立。

墓表陰記[编辑]

自貞烈公府君。至高祖礪良君府君墳塋所在。則曾祖礪城君頤庵府君。已錄於蘇羅山後大峯之西五代祖肅靖公府君神道碑後面。而其餘未及記。故今刻于此。

高祖贈戶曹判書。行僉知中樞府事府君墓。在蘇羅山西南立石里癸坐丁向之原。

贈貞夫人南氏。同塋異室。

後夫人金氏墓。在府君墓左。

曾祖礪城君府君墓。在礪良君府君墓左麓二十六步。亥坐巳向之原。

貞順翁主。同塋異室。

祖父贈吏曹參判。行敦寧奉事府君墓。在礪城君府君墓下六步。

贈貞夫人鄭氏同塋異室。

先考贈禮曹判書。行僉知中樞府事府君墓。在礪良君府君墓下麓七步許。亥坐巳向之原。

先妣贈貞夫人金氏墓。在府君墓下一步許。

叔父宜寧縣監府君墓。在礪城君府君墓左麓六十四步乾坐巽向之原。

夫人李氏。同塋異室。

亡室淑人呂氏墓。在礪城君府君墓右九步亥坐巳向之原。當後日永窆之時。前後室皆爲同塋異室。而用嫐字規。

舍弟內室淑人柳氏墓。在礪城君府君墓右十步亥坐巳向之原。在呂氏墓之上。

崇禎九年丙子九月日。曾孫熙業。謹記。

觀頤堂記己未○堂旋改稱頤庵○尹春年[编辑]

壺山宋明仲。有學有才。而作儀賓于王家。職雖阻於政事。身則享於尊貴。惟起居朝請之餘。頗有優游頤養之便。於是。卽其所居宅之東園。構小堂。其爲制也。冬房一間居西。夏房二間居東。而設榮於南北而翼之。窓戶屛幛。咸得其宜。冬溫夏凉。甚適於性。明仲自以爲游燕於斯。偃息於斯。而可觀其所以養之之道。遂扁其名曰觀頤。徵文於余。余竊思觀頤之義程子以爲觀人之所頤。朱子以爲觀其所養之道。一則主於養人。一則主於養德。明仲將何取而名之乎。蓋天地之間。一理而已。我之心。卽人之心。我之身。卽人之身。是以我之所欲。人亦欲之。人之所欲。我亦欲之。夫人之飢也。非食不飽。人之寒也。非衣不煖。我飢矣而不得不飽也。則不可不施之於人也。我寒矣而不得不煖也。則亦不可不施之於人也。卽我之身而察人之身。驗我之心而體人之心。始於一事。達於萬事。推在我之仁。盡及物之恕。此則能養人者然也。至若人之爲人。天命之而爲性。我得之而爲德。存之於內而爲仁。制之於事而爲義。無一毫之私。有萬善之慊。睟然之色。見於四體。浩然之氣。塞于天地。能爲道德之配。永無愧怍之心。此則能養德者然也。由是觀之。養德。施於養人。養人。本於養德。非養德。不能收養人之功。非養人。無以驗養德之用。然則程朱之說。雖各有所主。而其致則一也。夫君子之所以養德者。非自養德而已也。所以養人也。天下寧有養德而不能養人者乎。今夫明仲。稟英明之性。抱精敏之才。從事於學問之方。存心於動靜之除。處事而求合於義。養氣而無害於直。則其於養德也。可謂庶幾矣。然而身爲儀賓。國有定制。只尊其爵。不任以事。德雖充於吾身。才未展於一國。雖有養德之用。未成養人之功。此非吾儕之所以致恨於明仲者乎。然則明仲所以名其堂而欲觀之者。其在於養人乎。其在於養德乎。余觀夫斯堂也。在闤闠而有園林之興。處喧囂而有幽深之趣。開南戶則南山之蒼翠。若襲於衣袂。啓北扉則北岳之雲煙。自繞於庭除。蓋斯堂也靜。故吾心亦與之靜。斯堂也淸。故吾氣亦與之淸。一物不留於胸襟。萬理自著於方寸。於斯時也。觀我之道。獲我之養。至大至剛。無少虧欠。此非斯堂之所以有助於養德而獲是名者歟。然則明仲旣養其德於身矣。雖不能施之於養人。未嘗致恨於其間焉。則豈肯取養人之義而名堂也歟。嗟乎。如愚者。有此性而旣不能養德。有斯職而又不能養人。其於程朱之說。並失之。每登斯堂而顧斯名。則未嘗不愧動於心。慚發於面也。而尙爲之記乎。然而明仲命名之義。則不可不示人。故謹爲之記。

頤庵記己未○前人[编辑]

古之君子。必有所處之室。而其爲室也容膝是求。而未嘗敢爲高明之制。故或謂之舍。或謂之窩。或謂之庵。而亦不可無所識之名。故或以吾之所事。或以吾之所存。或以吾之所勉而名之。非徒名之而已。蓋爲踐其實爾。其於曾南豊之學舍。邵康節之安樂窩。朱文公之晦庵。可知也已。壺山宋明仲。年未弱冠。選入儀賓。其爵可謂高矣。其祿可謂厚矣。爲之高堂廣厦。聳甍棟於雲霄之表。以侈其觀。以娛其意。似無不可也。而只築小室於東園。以爲燕息之所。材非孔良。制亦不美。夏居而迫乎暑。客至而嫌於隘而明仲則安焉。名曰頤庵。徵文於余。竊觀頤之大象。山下有雷頤。君子以。愼言語節飮食。夫上動下止。頤頷之象也。外實中虛。頤口之象也。言語由是而出飮食因斯而入。故聖人於此。敎之以愼且節焉。其意豈不深矣乎。蓋人之心。非言語則無以宣於外。言語之於人。可謂大矣。然不愼之。則躁妄狂誕。甚非養德之道。此非可愼者乎。人之身。非飮食則無以資其氣。飮食之於人。可謂重矣。然不節之。則侈淫。縱肆。亦非養體之術。此非可節者乎。此聖人之所以敎人。而明仲之所以取以爲名者歟然而聖人垂世之訓。敎人之方。不一而足。而明仲必取此而爲名者。何歟。余嘗思之明仲之學。可謂深矣。明仲之才。可謂敏矣。以此而施之於世。措之於事。必有可觀者矣。而國旣有制。官非帶務。學無所用。才無所展。則明仲之身所易行。明仲之力所可及者。孰有過於言語飮食之間乎。此明仲之所以取頤之義而名之。以自勉也歟。苟能愼言語。無躁妄狂誕之病。則心之靜。可知矣。苟能節飮食。無侈淫縱肆之患。則身之泰。可見矣。心旣靜矣身又泰焉。則浩然之氣自生。睟然之色亦見。而君子學道之功。成矣。此非能踐其養德養體之實。而不負其名庵之義者乎。明仲雖只取頤之義而爲名。而其所成就者。果止於言語之愼。飮食之節而已乎。中庸曰。誠者。非自成己而已。所以成物也。然則所謂成己者。不過如此。而成物之能否。又不必論矣。嗟乎。夫人之情。稍有所學。則必欲行之於世。少有其才。則亦欲試之於事。今也明仲有學有才矣。而顧無是心。而只欲勉之於養德養體之道。其過於人。不亦遠乎。嘗聞康節之詩曰。莫道山翁拙於用。也能康濟自家身。蓋康節之不肯仕於朝。明仲之不能用於世。所遇雖不同。而其康濟此身則一也。康節之後。吾於明仲見之矣。然則斯庵。當與曾之舍。邵之窩。朱之庵。駢美於後世也無疑矣。

祭頤庵文八谷具思孟[编辑]

惟公相臣之胄。王室之甥。早厭綺紈。三冬之學益富。終全寵祿。四朝之眷不衰。挺英妙之資。畜謙恭之德。文章典雅。蘊百鍊之精金。筆法端嚴。開十襲之寶玉理已造於三昧。心則付於八還。期不憚於敲門。慟亟聞於易簀。雲山謾卜新兆。永閟衣冠之藏。江湖無復舊遊。空留水月之曲。某夙托通家之好。重煩納墓之銘。義其可忘。徒有冥冥之感。德而不報。何勝負負之慙。聊設奠而興哀。少敍訣於卽遠。

柳眉巖希春日記曰。隆慶戊辰九月初一日。礪城尉宋寅。稱主上之書畫曰。遠過成宗。而並駕世宗云。○萬曆癸酉三月二十二日。礪城尉宋公寅來訪。談及東人文字。以牧隱爲首。○丙子七月二十七日。宋惟良來問類合之寫。以爲沈忠謙最善正字。曾寫玉冊。大爲頤庵所稱許。今亦可書第二冊。而頤庵可書上冊云。○九月二十二日。東萊府使洪公淵來訪。談話間。余以礪城尉所論類合說示之。共議採用。○二十九日。礪城君宋公寅書送類合下卷。字諺釋疑辨處。凡可用者一百餘字。大槪用余說而小變處多。通上卷采用一百數十字之釋。○三十日。礪城君畢覽類合下卷。議擬修改處寫來正言洪仁憲直講權克禮徐克一來訪。余與徐同議礪城君所議類合。多從之。○十月初九日。食後持類合。詣政院啓曰。臣近日更定此書。具陳於篇末。乞經御覽而下書局。上答曰。知道。未幾下類合于政院。令付校書館○初十日。掌令許晉修撰金應南重叔來訪。重叔言頃日經筵。上問類合何人書之乎。對曰。聞礪。城君宋寅寫之。○十三日。乞退。詣闕下直。上傳敎政院引見。同副承旨南彦純來訪。同上經筵廳良久。上出坐思政殿引見。臣希春啓曰。如類合小事。近又得礪城君宋寅校正。方始完全。微此人。幾不完矣。

眉巖類合跋文曰。嘉靖壬寅。忝爲春坊僚屬。竊觀東宮進。講類合。有修正之志。後三十餘年。始克成書。承旨鄭琢見而啓達。蒙命校進。上於經席謂臣曰。此書固好。第諺釋多俚。臣聞命兢省。與同僚商確改正。又聞礪城君宋寅多識字訓。因求指點差謬。乃得更定云云。

退溪先生年譜曰。嘉靖丙寅七月。辭資憲加。乞以前職致仕。不許。上佇待甚切。先生屬辭不至。上以招賢不至歎爲題。令儒臣製進。又畫先生所居陶山。令礪城君宋寅書陶山記及雜詠於其上。爲屛風。張諸臥內。

曹南冥植師友淵源錄曰。礪城尉姓宋。名寅。自號頤庵鈍夫。中廟駙馬也能文善書。尊賢好士。一時名流皆愛重之。先生亦待以端士。不以王門豪客視之。丙寅先生赴召時。重尋蕩春臺。頤庵設依幕于藏義門內。邀先生經過。先生曰。白面都尉。敢招黃髮先生耶。終不入見云云。

尹月汀根壽答海嵩尉書曰。近者。連奉令書華翰。殊可玩。長進若此。令人極愛敬。卽晉時王大令。我朝宋礪城。其人也。但未聞兩豪旁通畫法。如令公也。不亦比前人兼美具全乎。

李判書安訥所著東岳集曰。王子順和君幼聰慧。宣廟嘗以礪城君宋寅舊宅賜之曰。礪城好儒術。才行名世。爾慕效之。

李判書睟光所著芝峯類說曰。光廟朝宗室進禮君衡。有文武才。以慶尙兵使。入爲吏曹參判。又永順君溥。參重試及登俊試。春陽君琜。參式年及第。駙馬河城尉鄭顯祖。參親試第三名。厥後宗室只試藝。而不許文武職。駙馬則雖如礪城尉宋寅之文才。不得登用焉。

申相國欽所著象村集曰。宗英之能詩者亦多。風月亭爲冠。醒狂子,西湖主人。其次也。貴游中能詩者。高原,礪城尉。其人也。高原之作淸藻。礪城之作典密。高原早卒。未充其才。惜哉。

車滄洲雲輅詩集。送許江東赴縣詩曰。關西多僻縣。第一說江東。院壓層崖上。橋橫疊浪中。宋來新掛額。張去舊聞風。又見携琴鶴。氷天送此公。滄洲自註云。江樓舊號西江院。礪城尉宋公改作閱波亭。扁額尙在。俯見石梁橫絶江中。俗謂黃龍橋。

安牛山邦俊所著混定編錄曰。沈義謙,金孝元傾軋之時。李珥決退。李潑,宋大立,魚雲海,許鏛,安敏學等就與之別。礪城君宋寅別珥歎曰。今上英明拔萃。衆賢集于王庭。如我無能之人。只欲坐觀昇平。而事終不成。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