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北盟會編/卷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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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三十 

起紹興三十一年六月一日壬寅盡七月二十一日壬辰

六月一日壬寅朔,宰執拜奏,請聽攻,批答不允詔。

宰執服孝服,内殿奏事畢,赴宮門裏東廊上,進名奉慰訖,次拜第三次聽政表,批答不允詔。

二日癸卯,以淵聖皇帝升遐,憂戚之情,詔吿天下。

詔曰:「朕惟孝慈淵聖皇帝恭儉孝友,根於天性,毓徳春宮,天下屬心,遭時多難,粤受内禪,臨御未幾,播遷異域,寢食安否,敻隔不聞者三十餘年矣。自朕纂承,申講和好,幾以奉迎囘御,歸燕便朝,乃使命之來,遽承凶訃,痛悼之劇,攀號莫從。嗚呼!恩莫隆於兄弟,義莫篤於君臣,朕之大欲,蓋在乎此,天不我與,其又何尤!痛自克責,以俟上帝之悔禍而已,諒爲四方,同朕憂戚,詔書到日,應見禁罪人,除犯謀殺、鬬殺,並爲已殺人者,并十惡、强盜、僞造符印、放火、官典犯入己贓、將校軍人公人枉法、監主自盜贓及雜犯死罪,並依法,内鬭殺情理輕者,減一等,刺配千里外牢城,斷訖,録案聞奏,其餘死罪,情理輕者,奏取指揮。流罪降從杖。杖罪以上放。咨爾四方,咸體至意。」
《敗盟記》曰:是詔之下也,軍民但知孝慈淵聖皇帝升遐之報,而未知金人有叛盟之語。至初七日,馬軍太尉成閔,内殿朝辭,錫賚金器劍甲,往荆襄出戍。初十日,御史中丞汪澈除荆襄湖北路宣諭使,傳播日聞,人情洶洶云。

四日乙巳,虜主亮敗盟,遣諸酋率兵分道入寇。

逆亮敗盟興兵,決策南馳,其母諫,遂殺母,誡遣諸酋分道入寇:一軍遵海道以趨兩淮、一軍出宿亳以蹂淮泗、一軍歷唐鄧以瞰荆襄、一軍據秦鳯以伺梁蜀。朝廷命諸將分屯去處,謹守邊備 —— 吳璘駐成都 興州、姚仲駐漢州 梁州、王彦駐安康 洋州、吳拱駐襄陽 襄州、李道駐江陵 荆州、田師中駐武昌 鄂州、戚方駐潯陽 江州、李顯忠駐池陽 池州、王權駐建康 昇州、劉琦駐京口 潤州、李保守海道江陰軍

七日戊申,主管侍衞馬軍司公事成閔,内殿朝辭,往荆襄出戍。

朝廷知金人必叛盟也,謂江漢雖素有備,然荆襄國之上游,邊面空濶,乃遣慶逺軍節度使、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主管侍衞馬軍司公事成閔,屯駐鄂州,是日朝辭,賜賚金器劍甲。閔發自臨安,諸將皆行。

十日辛亥,御史中丞汪澈,除荆襄湖北路宣諭使。

朝廷詔命成閔將兵備荆襄,遂命御史中丞汪澈爲湖北京西宣諭使、兼節制兩路軍馬,澈辭節制,以宣諭使行。詔曰:「朕爲湖北京西,壤地延袤,分屯禁旅,控扼邊陲,故特遣耳目之臣,徃勵爪牙之任,撫勞將士,體訪事宜,凡其所臨,如朕親幸。」陛辭,上命之曰:「凡吏之能否、民之利病,悉以上聞。」

十六日丁巳,詔除劉琦等官。

太尉、鎭江府都統劉琦,淮南浙西江東西路制置使、京畿淮北京東路河北東路招討使,建康府都總制王權副之,池州都統制李顯忠、江州都統戚方,犄角策應。馬軍太尉成閔,兼荆襄制置使,鄂州都統田師中副之,荆南都統制李道、襄陽都統制吳拱,犄角策應。

二十一日壬戌,送伴人使起居郎呂廣問、知閤門事宋鈞回闕。

呂廣問回,内殿引奏,陳送人使到盱眙軍,有金人金牌郎君到來,勅令臣等跪受大金皇帝聖旨,云六月二十三日來南京。

二十三日甲子,議淵聖皇帝廟號。

都堂宰執集侍從、兩省、臺諫,檢正、校詳、卿監、郎官、監察御史以上依雜壓,就坐議孝慈淵聖皇帝諡號「恭文順徳仁孝皇帝」,廟號「欽宗」。尊賢貴義曰恭、道徳博厚曰文、比信從理曰順、勤恤民隱曰徳、克己復禮曰仁、慈惠愛親曰孝、敬事節用曰欽。

二十四日乙丑,放仙韶院女樂二百餘人出宮。

上恭聞淵聖訃音,且知金人用兵之意。或傳金人欲來索仙韶院女樂,上不忍使良家女歸於絕塞,乃盡遣出宮。

周麟之罷同知樞密院事。

《遺史》曰:朝廷既聞金國主欲遷都於汴,且屯兵宿亳閒,議遣大臣奉使,宰執共議,遣參知政事楊椿行。其所議者,如大金皇帝祗欲到洛陽觀花,則不須屯兵於邊;若果欲遷都於汴,屯兵宿亳,則本國亦不免屯兵于淮上,非敢故渝盟約也,蓋爲國之道,不得不然;或欲巡幸汴都,即還燕京,不屯兵於境上,則本國亦無一人一騎渡江。簽書樞密周麟之與聞其議,知其事易言,別無意外難合之請,乃陰欲掠奪其恩數,而陽為慷慨之言,遂見上,毅然請行。初,皇太后上仙,麟之嘗充告哀使,使於金國,金國主喜其辨利,錫賚加厚,麟之以例辭,金國主不許曰:「一時錫賚,出自朕意,何例之有?」麟之歸,以其物繳進,復賜麟之。既麟之又請行,上大喜,乃命麟之使於金國,未行,㑹閒探者報金國主親提兵將大舉,風傳兵聲甚盛,極可畏懼,麟之大恐,不敢直辭其行,乃見上,但委曲言:「事已如此,不必遣使,無益也。」上大怒,以麟之初請行,復請止,令其自析,麟之伏罪,侍御史杜莘老引用唐太宗斬盧祖尚故事,言其罪,麟之遂罷。
《敗盟記》曰:左司諫梁仲敏上言同知樞密院事周麟之奉使,懇辭出疆之命,上曰:「爲大臣,臨事辭難,何以率百官?可罷同知樞密院事,爲人臣避事者之戒。」

二十五日丙寅,疏放臨安府内外罪人。

許淮南州郡移治清野。

朝廷以金人邀索無禮,慮生兵釁,乃許淮南州郡措置,移治清野。

二十七日戊辰,除徐嚞敷文閣待制、樞密院都丞旨、充金國稱賀使,知閤門使張掄副之。

《遺史》曰:周麟之既罷黜,朝廷别議泛使,欲以劉岑行,上召岑問之,岑曰:「臣受國家厚恩,今臣年老矣,惟不惜一死,可以報國。臣請至金國,有如議不合,當以臣血濺完顏之衣。」上愕然,繇是命徐嚞奉使,以張掄副之。

七月一日壬申,御史中丞、荆襄湖北路宣諭使汪澈朝辭。

五日丙子,詔禁戢浮言。

詔曰:「朕獲承祖宗休徳,臨御三十餘載,夙寤晨興,罔敢暇逸,志勤道逺,治不加進,惟是約己裕民之事,雖食息不敢忘。迺者放嬪御、罷教坊、省閑局、減冗員,凡有益於國而無傷於民者,惟患不知,未有知而不行者,朕謂誠意所加,逺近丕應,而令下之始,胥動浮言,幾惑眾聽,朕甚不取。夫監司郡守,所與朕布大信於天下者也,其各體朝廷倂省節約之意,明致之民,務在實徳,毋爲虛文,使百姓翕然於變,底於雍熙,稱朕意焉。」

七日戊寅,帶御器械劉炎送吏部,與合入差遣。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上言:「臣聞怨望朝廷,輕議君上,人臣之罪,有不容誅,茍有若臣,詎可置而不問乎?謹按帶御器械劉炎,無行小人,持心狡險,汙辱之跡,臣不欲猥形白𥳑,惟是前月十七日,忽來訪臣,語言狂怪,遂云:『元居實措置江淮盜賊,乃炎所薦,而炎今日亦受劄子,同共措置,使炎當時不就改換,今已優閑,來日當徃力辭。』炎以文資易武級,乃其願欲,初非朝廷強之,今已多歷年所,其受官禄亦不薄矣,豈今日尚興怨望而辭避職事乎?陛下邇者約己裕民,減放宮嬪,乃盛徳第一事,炎與臣言主上不消放出宮人,臣愕然問之,乃云:『豈不漏泄禁中事耶?』陛下燕閒之際,清心寡欲,耽翫經史,縱放宮嬪,於禁中事有何漏泄?而炎敢輕議陛下如此。臣伏讀今月五日詔書,有云:『迺者放嬪御,朕誠意所加,而令下之始,胥動浮言,幾惑眾聽』,臣謂炎居近習,尚敢輕議,而騰口於外,則所在浮言,未必非炎唱之也。臣誤䝉陛下擢用,執法殿中,務在紏正官邪,而炎乃無忌憚,遽來見臣,語言直如是之狂怪,臣若縱而不論,有負陛下。臣又恐此人於百執事之閒肆言無畏,什百附和,浮言惑眾,尤不可遏矣!炎之罪大,誠不容誅,臣愚伏望陛下將炎重加竄逐,以爲人臣怨望朝廷,輕議君上者之戒。」於是送吏部,與在外合入差遣,令臨安府押出國門。劉炎初爲右通直郎,換閤門宣賛舍人,主管内帑錢,徃來𣙜塲,買犀玉書畫,依托内侍之門,以寵進身。後帶御器械,值王全、髙景山來奉使,上殿無禮,上還禁中,班猶未退,炎奏乞免茶酒,遂傳旨宣諭,班乃退,使人亦就館,當是時羣臣不能措一辭,而炎乃逡巡投機,全國大體,俾狂黠使人折服退去,可謂失之平生,收功須臾矣。而羣臣不思己之不敏,乃嫉炎之見機,於是杜莘老論之。

十一日壬午,宰執百官赴圜壇,奏告欽宗諡號。

徐嚞、張掄朝辭。

知濠州劉光時以擅移治,降兩官。

臣僚上言:「知濠州劉光時,昨自五月二十日,北界有被逐將欲渡淮者,光時聞之,倉皇失措,不爲守禦,於二十七日遂驅闔城入橫山㵎,謂之移治,止留軍兵防託本州,光時亦便出城,自爲得策,是時淮上諸郡傳聞,人情恐懼,動揺不安,其北界人尋便歸,元未嘗渡淮,光時妄作如此,若不加罪,豈不虧弱國體乎?又聞隣近有數十羣人入濠州界,光時不詳審,以爲賊徒,不禀朝廷,擅行殺戮,反奏功希賞,是欺朝廷也!臣愚欲望將光時降兩官,且令在職,以責後效,如更不悛,當重作行遣。」

劉澤知揚州、主管淮東安撫司公事。

《遺史》曰:泰興縣令尤袤,以揚楚頻易帥守,作詩以諷之,曰:「維揚五易帥,山陽四易守,我來七八月,月月常奔走,帑藏憂煎熬,官民困馳驟,世態競趨新,人情益異舊,如其數移易,是使政紛揉,彼席不得温,設施亦何有?淮南重彫瘵,十室空八九,況復苦將迎,不忍更回首,嘗聞古爲治,必假歲月久,安得如奕棋,易置翻覆手。」

十三日甲申,淵聖皇帝諡恭文順徳仁孝皇帝,廟號欽宗。

十六日丁亥,湖北京西路制置使成閔至鄂州。

《遺史》曰:成閔以馬軍司諸軍發臨安,在道除湖北京西路制置使。是時邊事未動,鄂州軍中罔測其情,或勸都統田師中善爲備者,於是人情皆不安,市井驚惶,至有妄言來取師中者,或請師中以素隊迎接之爲便,師中從之,迎見閔於路次,人情乃安。閔屯於古將壇之左,閔受鄂州左軍統制郝晸黄金三百兩,以晸知襄陽府,爲京西安撫,自此人皆知閔爲不足與成事矣。

十九日庚寅,責受周麟之秘書少監,分司南京,筠州居住。

是時,元顔亮因遣賀生辰使,指求大臣,欲面諭兩淮事意,周麟之見任宰執,被命充稱賀使徃,而麟之自度此去,或問對之閒,難以答應,況金人已露背約,勢不可已,徒往祗取辱耳,故辭難不行,而言者攻之,故罷同知樞密院事,再有是命。

二十一日壬辰,徐嚞等至盱眙軍,金人遣韓汝嘉【舊校云:按汝嘉,字公度,宛平人】渡淮止之,嚞等乃召還。

時盱眙軍申:「辰時,承州安撫蒲察圖穆 今蒲察久安也 傳語盱眙軍,北界遣中靖大夫、翰林學士韓汝嘉帶金牌到來,欲與本朝國信使副宣諭公文,當日巳時,使副徐嚞、張掄遣通事指使并親事官,同本軍虞候李保六人過淮前去,傳與韓侍講,乞令傳語所宣諭語言,欲乞約中流相見,繼而韓汝嘉已上船過淮,到本軍岸下,徐嚞欲就淮河岸口亭子相見,韓汝嘉已到,遂就燕館,使副不曽望闕拜,止是跪受宣諭,云:『向來北邊有䝉古、韃靼等,從東昬王數犯邊境,自朕即位以來,久已寧息,近準邊將屢申此輩又復作過,比之以前,保聚尤甚,眾至數十萬,或仍與西夏通好,鎭戍突厥、奚、契丹人等,力不能加,曽至失利,若不即行誅滅,恐致滋蔓,重念祖宗山陵盡在中都,西北密邇彼界,是以朕心不安,以承平歲久,全無得力宿將可委專征,須朕親徃,以平冦亂,故雖宮室始建,方此巡幸,而勢不容留,已擬於十月十一月閒,親臨北邊,用行討伐。然一二年閒,卻當還此。今有司奏聞,有使稱賀,本欲差人逺迓,如期入見,縁近以國信使副髙景山、王全等傳旨一二近上官位,有所宣諭,今卿等雖來,即非所召,卿等到闕而歸,徐遣所召官等,定見遲留,有妨北討之期,故令卿便回,即令指定官位人等前來,亦可以就稱賀,仍須九月初定到闕,實慮未詳,上件事意,或致疑訝,故兹宣示,想宜知悉。』」是時,徐嚞借資政殿大學士,張掄借節度使,未至盱眙,而韓汝嘉已先在泗州伏匿,不使人知覺,以待我國信之來,既至,聞報泗州方知,而韓汝嘉即便過淮傳此宣諭云。
《遺史》曰:徐嚞、張掄爲泛使,去盱眙軍館中,以待金人接伴使副到泗州,即渡淮,金人忽遣諫議大夫韓汝嘉,走馬八匹,徑渡淮,直入館中,嚞、掄大驚,皆朝服以待汝嘉,走馬、三節人皆出館門外,闔其扉,知盱眙軍周淙在館外,穴壁以窺,汝嘉令嚞、掄與三節人皆列庭下,大呼曰有敕,遂宣言,其大意謂:「皇帝以䝉古作過,親提大兵五百萬,恭行天討,其宋國奉使,未得渡淮,候九月皇帝巡幸淮甸日引見。」言畢,上庭,分賓主坐,嚞戰慄無詞,掄乃稍進步而問曰:「䝉古小邦,何煩皇帝親行?」汝嘉不能對,掄曰:「諫議逺來,口言有敕,本朝君相,何以爲憑?請書於紙,容掄聞奏。」汝嘉即索紙,書畢而去,嚞、掄送襭段、香茶,皆不受,以汝嘉所書聞奏,知必用兵,即召嚞、掄等回,未幾金人復報,已差接伴使副,請奉使渡淮,朝廷不從,而命沿江沿河嚴飭邊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