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蔡語錄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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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上蔡語錄 儒家類
提要
〈臣〉等謹案上蔡語錄三卷宋曾恬胡安國所錄謝良佐語朱子又為刪定者也良佐字顯道上蔡人登進士第建中靖國初官京師召對忤㫖出監西京竹木場復坐事廢為民事蹟具宋史道學傳恬字天隠温陵人安國有春秋傳已著録是書成于紹興二十九年朱子年三十嵗監潭州南岳廟時生平論著此為最早據朱子後序稱初得括蒼吳任寫本二篇皆曾天𨼆所記最後得胡文定公寫本二篇凡書四篇以相參校胡氏上篇五十五章記文定公問答下篇四十九章與版本吳氏本畧同然時有小異輒因其舊定著為二篇獨板本所增多猶百餘章或失本㫖雜他書其尤者五十餘章至詆程氏以助佛學輒放而絶之其餘亦頗刋去而得先生遺語三十餘章别為一篇凡所定著書三篇云云是朱子於此書芟薙特嚴後乾道戊子重為編次益以良佐與安國手簡數條定為今本又作後記稱胡憲於吕祖謙家得江民表辨道錄見所刪五十餘章首尾次序無一字之差然後知果為江氏所著非謝氏之書則去取亦為精審觀語錄稱某二十年前得上蔡語錄觀之初用朱筆畫出合處及再觀則不同乃用粉筆三觀則又用墨筆數過之後全與原看時不同則精思熟讀研究至深非漫然而定也良佐之學以切問近思為要其言論閎肆足以啟發後進惟才髙意廣不無過中之弊故語錄云看道理不可不仔細程門髙弟如謝上蔡游定夫楊龜山下稍皆入禪學去又云上蔡觀復齋記中説道理皆是禪底意思又云程子諸門人上蔡有上蔡之病龜山有龜山之病和靖有和靖之病也是合下見得不周徧差了其論皆頗以良佐近禪為譏然為良佐作祠記則又云以生意論仁以實理論誠以常惺惺論敬以求是論窮理其命意皆精當而直指窮理居敬為入徳之門尤得明道敎人之綱領乃深相推重蓋良佐之學醇疵相半朱子於語錄舉其疵於祠記舉其醇似矛盾而非矛盾也合而觀之良佐之短長可見矣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上蔡語録巻一 宋 謝良佐 撰
問學佛者欲免輪迴超三界於意云何曰是有利心私而已矣輪迴之說信然否曰此心有止〈凡人慮事心先困故言有止〉而太虛决知其無盡必為輪迴推之於始何所付受其終何時間斷也且天下人物各有數矣
孔子曰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於天之將喪斯文下便言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則是文之興喪在孔子與天為一矣蓋聖人德盛與天為一出此等語自不覺耳孟子地位未能到此故曰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舎我其誰聽天所命未能合一〈明道云〉
問孟子言盡其心者知其性如何是盡其心曰昔有人問明道先生何如斯可謂之恕心先生曰充擴得去則為恕心如何是充擴得去底氣象曰天地變化草木蕃充擴不去時如何曰天地閉賢人隠察此可以見盡不盡矣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孟子曰難言也明道先生云只他道箇難言也便知這漢肚裏有爾許大事若是不理會得底便撐拄胡說將去氣雖難言即須教他識箇體段始得故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配義與道者將道義明出此事
人有智愚之品不同何也曰無氣稟異耳聖人不忿疾於頑者憫其所遇氣質偏駁不足疾也然則可變歟曰其性本一何不可變之有性本體也目視耳聽手舉足運見於作用者心也自孟子沒天下學者向外馳求不識自家寳藏被他佛氏窺見一斑半遂將擎拳䜿脚底事把持在手敢自尊大輕視中國學士大夫而世人莫敢與之争又從而信向歸依之使聖學有傳豈至此乎
心者何也仁是已仁者何也活者為仁死者為不仁今人身體麻痺不知痛癢謂之不仁桃杏之核可種而生者謂之桃仁杏仁言有生之意推此仁可見矣學佛者知此謂之見性遂以為了故終歸妄誕聖門學者見此消息必加功焉故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仁操則存舍則亡故曾子曰動容貎正顔色出辭氣出辭氣者從此廣大心中流出也以私意發言豈出辭氣之謂乎夫人一日間顔色容貎試自㸃檢何嘗正何嘗動怠慢而已若夫大而化之合於自然則正動出不足言矣
仁者天之理非杜撰也故哭死而哀非為生也經德不回非干禄也言語必信非正行也天理當然而已矣當然而為之是為天之所為也聖門學者大要以克己為本克己復禮無私心焉則天矣孟子曰仁人心也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語原本作行人心原本作心人今據孟子改正〉
人之氣禀不同顔子似弱孟子似强顔子具體而㣲所謂具體者合下來有恁地氣象但未彰著耳微如易知微知彰微顯闡幽之微孟子强勇以身任道後車數十乗從者數百人所至王侯分庭抗禮壁立萬仞誰敢正覷著非孟子恁地手脚也撐拄此事不去雖然猶有大抵氣象未能消磨得盡不然藐大人等語言不說出來所以見他未至聖人地位
孔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當時諸國君相怎生當得聖人恁地禮數是他只管行禮又不與你計較長短與上大夫言便誾誾如也與下大夫言便侃侃如也冕者瞽者見之便作過之便趨蓋其徳全盛自然到此不是勉强得出來氣象與孟子渾别孟子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猶自㕘較彼我未有合一底氣象
顔子學得親切如孟子仰之彌髙鑽之彌堅無限量也以見聖人之道大瞻之在前即不及忽焉在後又蹉却以見聖人之道中觀此一段即知顔子看得來親切博我以文便知識廣約我以禮歸宿處也
横渠教人以禮為先大要欲得正容謹節其意謂世人汗漫無守便當以禮為地教他就上面做工夫然其門人下稍頭溺於刑名度數之間行得來困無所見處如喫木札相似更沒滋味遂生厭倦故其學無傳之者明道先生則不然先使學者有知識却從敬入予問横渠教人以禮為先與明道使學者從敬入何故不同謝曰既有知識窮得物理却從敬上涵養出來自然是别正容謹節外面威儀非禮之本
横渠嘗言吾十五年學箇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學不成有多少病在謝子曰凡恭謹必勉强不安安肆必放縱不恭恭如勿忘安如勿助長正當勿忘勿助長之間須子細體認取
所謂有知識須是窮物理只如黄金天下至寶先須辨認得他體性始得不然被人將鍮石來喚作黄金辨認不過便生疑惑便執不定故經曰物格然後知至知至然後意誠所謂格物窮理須是識得天理始得所謂天理者自然底道理無毫髪杜撰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方乍見時其心怵惕所謂天理也要譽於鄉黨朋友内交於孺子父母兄弟惡其聲而然即人欲耳天理與人欲相對有一分人欲即滅却一分天理存一分天理即勝得一分人欲人欲纔肆天理滅矣任私用意杜撰做事所謂人欲肆矣故莊子曰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若在聖人分上即說循字不著勿忘又勿助長正當恁地時自家看取天理見矣所謂天者理而已只如視聽動作一切是天天命有徳便五服五章天討有罪便五刑五用渾不是杜撰做作來學者直須明天理為是自然底道理移易不得不然諸子百家便人人自生出一般見解欺誑衆生識得天理然後能為天之所為聖門學者為天之所為故敢以天自處佛氏却不敢恁地做大明道嘗曰吾學雖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拈出來
伊川才料大使了大事指顧而集不動聲色何以驗之曰只議論中便可見陜西曾有議欲罷鑄銅錢者以謂官中費一貫鑄得一貫為無利伊川曰此便是公家之利利多費省私鑄者衆費多利薄盜鑄者息盜鑄者息權歸公上非利而何又曾有議解鹽抄欲髙其價者増六千為八千伊川曰若增抄價賣數須減鹽出既衆低價易之人人食鹽鹽不停積嵗入必敷已而增抄價嵗額果虧減之而嵗入溢温公初起時欲用伊川伊川曰帶累人去裏使韓富在時吾猶可以成事後來温公欲變法伊川使人語之曰切未可動著即三五年不能定疉去未幾變之果紛紛不能定
王荆公平生養得氣完為他不好做官職作宰相只喫魚羮飯得受用底不受用緣省便去就自在嘗上殿進一劄子擬除人神宗不允對曰阿除不得又進一劄子擬除人神宗亦不允又曰阿也除不得下殿出來便乞去更留不住平生不屈也竒特
問温公所學如何謝曰曾作中庸解不曉處闕之或語明道曰闕甚處曰如强哉矯之類明道笑曰由自得裏將謂從天命之謂性處便闕却呂微仲何如謝子曰他不合尚有貴賤相態在不是明道嘗曰宰相吕微仲須做只是這漢俗吕晉伯甚好但處事太煩碎如召賓客食亦須臨時改換食次吾嘗語之曰每日早晩衙纔覆便令放者只為定故也凡事皆有恁地簡易不易底道理看得分明何勞之有易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晉伯甚好學初理㑹仁字不透吾因曰世人說仁只管著愛上怎生見得仁只如力行近乎仁力行闗愛甚事何故却近乎仁推此類具言之晉伯因悟曰公說仁字正與尊宿門說禪一般晉伯兄弟中皆有見處一人作詩詠曾㸃事曰函丈從容問且酬展才無不至諸侯可憐曾唯鳴瑟獨對春風詠不休一人有詩曰學如元凱方成癖文到相如反類俳獨立孔門無一伎只傳顔子得心齋
邵堯夫直是豪才嘗有詩云當年志氣欲横秋今日看來甚可羞事到强為終屑屑道非心得竟悠悠鼎中龍虎忘看守碁上山河廢講求又有詩云斟有淺深存燮理飲無多少繫經綸卷舒萬古興亡手出入千重雲水身此人在風塵時節便是偏霸手段學者須是天人合一始得邵堯夫有詩云萬物之中有一身一身中有一乾坤能知造化備於我𡧓把天人别立根天向一中分體用人於心上起經綸天人安有兩般義道不虛行只在人問此詩如何曰說得大體亦是但不免有病不合說一中分體用又問曰此句何故有病謝子因曰昔富彦國問堯夫云一從甚處起邵曰公道從甚處起富曰一起於震邵曰一起於乾問兩說如何謝曰兩說都得震謂發生乾探本也若㑹得天理更說甚一二
問堯夫所學如何謝曰與聖門却不同問何故却不同曰他也只要見物理到逼真處不下工夫便差却何故却不著工夫曰為他見得天地進退萬物消息之理便敢做大於聖門下學上達底事更不施工堯夫精易之數事物之成敗始終人之禍福修短算得來無毫髪差錯如措此屋便知起於何時至某年月日而壞無不如其言然二程不貴其術堯夫喫不過一日問伊川曰今嵗雷從甚處起伊川曰起處起如堯夫必用推算某更無許多事邵即默然邵精於數知得天地萬物進退消長之理便將此事來把在掌握中直敢做大以天自處如富彦國身都將相嚴重有威衆人不敢仰視他將做小兒樣看直是不管你也可謂豪傑之士〈仰下原本有觀字今從言行録〉
學者須是胷懷擺脫得開始得有見明道先生在鄠縣作簿時有詩云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桺過前川旁人不識予心樂將謂偸閒學少年看他胸懷直是好與曽㸃底事一般先生又有詩云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問周恭叔恁地放開如何謝曰他不是擺脫得開只為立不住便放却忒早在裏明道問擺脫得開為他所過者化問見箇甚道理便能所過者化謝曰吕晉伯下得一轉語好道所存者神便能所過者化所過者化便能所存者神横渠云性性為能存神物物為能過化甚親切
古詩即今之歌曲今人唱曲往往能使人感動至學詩却無感動興發處只為泥却章句故也明道先生善言詩他又渾不曾章解句釋但優游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處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來思之切矣終曰百爾君子不知徳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歸於正也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猶韓愈謂魚川泳而鳥雲飛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詩人之意言如此氣象周王作人似之子思之意言上下察也猶孟子所謂必蓋世底功業如太空中一㸃雲相似他把做甚麼如子路願乗肥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無憾亦是有要做好事底心顔子早是叅彼已孔子便不然老者合當養底便安之少者不能立底便懐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然合做底道理便是天之所為更不作用
余問佛説直下便是動念即乖如何謝子曰此是乍見孺子已前底事乍見孺子底吾儒喚做心他便喚做前塵妄想當了是見得大高吾儒要就上面體認做工夫他却一切埽除却那裏得地位進步佛家説大乗頓教一聞便悟將乍見孺子底心一切埽除須是他顔雍已上底資質始得顔子欲要請事斯語今資質萬倍不如他却便要一切埽除怎生得且如乍見孺子底心生出來便有是自然底天理怎生埽除得去佛大槩自是為私心學佛者欲脱離生死豈不是私只如要度一切衆生亦是為自己發此心願且看那一箇不拈香禮佛儒者直是放得下無許多事
謝子曰術者處事之名人涉世欲善處事必先更歴天下之事事既更歴不盡必須觀古人凖則只讀左傳亦可以見矣如隱公欲為依老之計或勸之即真公以誠告之其人不自安反見殺隱公失之不早决斷耳推此類可以見其餘
謝子與伊川别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謝曰也只是去箇矜字曰何故曰子細檢得來病痛盡在這裏若按伏得這箇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㸃頭因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余問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謝子曰今人做事只管要誇耀别人耳目渾不闗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喫只蔬食菜羮却去房裏喫為甚恁地
游子問謝子曰公於外物一切放得下否謝子謂胡子曰可謂切問矣胡子曰何以答之謝子曰實向他道就上面做工夫來胡子曰如何做工夫謝子曰凡事須有根屋柱無根折却便倒樹木有根雖翦枝條相次又發如人要富貴要他做甚必須有用處尋討要用處病根將來斬斷便没事
色欲想已去多時曰伊川則不絶某則斷此二十來年矣所以斷者當初有為之心多欲有為則當强盛方勝任得故斷之又用導引吐納之術非為長生如道家也亦以助養吾浩然之氣耳氣强則勝事然色欲自别當作兩般理㑹登徒子不好色而有淫行色出於心去不得淫出於氣又問於勢利如何曰打透此闗十餘年矣當初大故做工夫揀難捨底棄却後來漸漸輕至今日於器物之類置之只為合要却並無健羡底心
余問死生之説謝子曰人死時氣盡也曰有神否謝子曰余當時亦曽問明道先生明道曰待向你道無來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來你但去尋討看謝氏曰此便是答底語又曰横渠説得來别這箇便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將來做箇題目入思議始得講説不濟事曰沉魂滯魄影響底事如何曰須是自家看得破始得張亢郡君化去嘗來附語亢所知事皆能言之亢一日方與道士圍碁又自外來亢欲接之道士封一碁子令將去問之張不知數便道不得乃曰許多時共你做夫婦今日卻信一道士胡説我今後更不來又如紫姑神不識字底把著寫不得不信底把著寫不得推此可以見矣曰先生祭享神則甚只是他意思别三日齋五日戒求諸隂陽四方上下葢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格有廟必於萃與渙言之如武王伐商所過名山大川致禱山川何知武王禱之者以此雖然如是以為有亦不可以為無亦不可這裏有妙理於若有若無之間須斷置得去始得曰如此却是鶻突也謝子曰不是鶻突自家要有便有自家要無便無始得神在虚空中辟塞滿觸目皆是為他是天地間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
知命雖淺近也要信得及將來做田地就上而下工夫余初及第時歲前夢入内庭不見神宗而太子涕泣及釋褐時神宗晏駕哲廟嗣位如此事直不把來草草看却萬事真實有命人力計較不得吾平生未嘗干人在書局亦不謁執政或勸之吾對曰他安能陶鑄我自有命若信不及風吹草動便生恐懼憂喜枉做却閒工夫枉用却閒心力信得命及便養得氣不折挫
謝子曰道須是下學而上達始得不見古人就灑埽應對上做起曰灑埽應對上學却似太瑣屑不展拓曰凡事不必須要高逺且從小處看只如將一金與人與將天下與人雖大小不同其實一也我若有輕物底心將天下與人如一金與人相似我若有吝底心將一金與人如天下與人相似又若行千尺臺邊心便恐懼行平地上心却安穩我若去得恐懼底心雖履千仞之險亦只與行平地上一般只如灑埽不著此心怎灑埽得應對不著此心怎應對得故曾子欲動容貌正顔色出辭氣為此古人須要就灑埽應對上養取誠意出夾
問求仁如何下工夫謝曰如顔子視聽言動上做亦得如曾子顏色容貌辭氣上做亦得出辭氣者猶佛所謂從此心中流出今人唱一喏不從心中出便是不識痛癢古人曰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不見不聞不知味便是不仁死漢不識痛癢了又如仲弓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但存得如見大賔如承大祭底心在便是識痛癢
子路百世之師揀難割捨底要不做便不做故孟子將來與舜禹作一處舉楊
横渠以禮教人明道以忠信為先
近道莫如静齋戒以神明其徳天下之至静也心之窮物有盡而天者無静如之何包之此理有言下悟者有數年而悟者有終身不悟者
或問吕與叔問常患思慮紛擾程夫子答以心主於敬則自然不紛擾何謂敬謝子曰事至應之不與之往非敬乎萬變而此常存奚紛擾之有夫子曰事思敬正謂此耳
觀盥而不薦潔其誠矣何必薦也此所以為神道設教孔子不欲觀禘自既灌而往者此也
食正欲飽居正欲安無求飽求安之心可也敏於事則如天運而不息慎於言則正辭氣而出之也就有道而正焉非忘我者不能
顏子擴充其學孟子能為其大孟子之才甚髙顏子之學粹美
血氣之屬有隂陽牝牡之性而釋氏絶之何異也釋氏所謂性乃吾儒所謂天釋氏以性為日以念為雲去念見性猶披雲見日釋氏之所去正吾儒之當事者吾儒以名利闗為難透釋氏以聲色闗為難透釋氏不窮理以去念為宗釋氏指性於天故蠢動含靈與我同性明道有言以吾儒觀釋氏終於無異然而不同
謝子曰吾嘗習忘以養生明道曰施之養生則可於道有害習忘可以養生者以其不留情也學道則異於是夫必有事焉而勿正何謂乎且出入起居寧無事者正心以待之則先事而迎忘則涉乎去念助則近於留情故聖人之心如鑑孟子所以異於釋氏心也
子開有大臣氣象不以言色假人
動而不已其神乎滯而有迹其乎徃來不息神也摧仆歸根也致生之故其神致死之故其不神何也人以為神則神以為不神則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生而致死之不仁聖人所以神明之也
禮者攝心之規矩循理而天則動作語黙無非天也内外如一則視聽言動無非我矣
徳可以易言邪動容周旋中禮聖人之事也止曰盛徳之至具天下之至善止曰有徳為天下之大惡止曰失徳故禮樂皆得謂之有徳神之為徳盛矣乎
養氣延年則人勝天矣曰不外乎一氣耳
易之䝉九二曰包䝉吉納婦吉子克家蔽𫎇不通者包之順從者納之而不拒子克家之道也舜不藏怒宿怨包䝉也以愛兄之道來誠信而喜之納婦也
凡事只是積其誠意自然動得
苗履見伊川語及一武帥苗曰此人舊日宣力至多今官髙而自愛不肯向前伊川曰何自待之輕乎位愈髙則當愈思所以報國者飢則為用飽則揚去是以鷹犬自期也
申顔自謂不可一日無侯無可或問其故曰無可能攻人之過一日不見則吾不得聞吾過矣
謝子曰人不可與不勝己者處鈍滯了人
或問劉子進乎曰未見他有進處所以不進者何只為未有根因指庭前酴醿曰此花只為有根故一年長盛如一年何以見他未有進處不道全不進只他守得定不變却亦早是好手如康仲之徒皆忘却了
事父母有輕重否曰無輕重曰父母所見不同從父而母不悦順母而父不悦則如之何曰凡人子之所欲固有父母制之不得者矣苟欲兩順之獨無方便乎若不以親之心為心非孝也予曰親之心或有逆於義理則亦以親之心為心乎曰未論到此但只盡自家愛親之心苟盡矣或得罪於鄉黨州閭則歸之無可奈何耳所以從兄者為愛親也故從此推去至於兼愛萬物
問太虛無盡心有止安得合一曰心有止只為用他若不用則何止吾丈莫己不用否曰未到此地除是聖人便不用當初曾發此口被伊川一句壊了二十年曾往見伊川伊川曰近日事如何某對曰天下何思何慮伊川曰是則是有此理賢却發得太早在問當初發此語時如何曰見得這箇事經時無他念接物亦應副得去問如此却何故被一句轉却曰當了終須有不透處當初若不得他一句救拔便入禪家去矣伊川直是㑹煅鍊得人説了又却道恰好著工夫也問聞此語後如何曰至此未敢道到何思何慮地位始初進時速後來遲十數年過却如夢問何故遲曰如射弓到滿時便難開然此二十年聞見知識却煞長明道曰賢看某如此某煞用工夫見理後須放開不放開只是守開又近於放倒故有禮以節之守幾於不自在故有樂以樂之樂即是放開也
國史不特作詩序凡詩皆經其手刪定
明道初見謝語人曰此秀才展拓得開將來可望
上蔡語録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上蔡語録卷二 宋 謝良佐 撰
仁是四肢不仁之仁不仁是不識痛癢仁是識痛癢
曾氏本此下云儒之仁佛之覺
不知禮無以立使人人皆能有立天下有治而無亂曽本此下云不知禮無以為君子非謂君子也謂學為君子者也
人湏識其真心見孺子將入井時是真心也非思而得也非勉而中也予嘗學射到一把處難去半把處尤難去則恁地放了底多昔有人學射模得鏃與把齊然後放學者纔有些所得便住人多易住唯顔子善學故孔子有見其進未見其止之歎須是百尺竿頭更進始得
曽本云予嘗學射到一把〈去聲〉處難去半把尤難去到一把放了底多半把放了者尤多少有鏃齊放者人有學射模得鏃與把齊然後放因舉伯淳語曰射法具而不滿者無志者也學者纔少有所得便住人多易住伯淳常有語學者如登山平處孰不濶步到峻處便往佛家有小歇塲大歇塲到孟子處更一作便是好歇唯顔子善學故孔子有見其進未見其止之歎須是百尺竿頭更須進步始得學者日毎進語相契伯淳必曰更湏勉力
問子思曰小人之中庸小人何故有中庸曰小人之中庸者小人自以為中庸小人以他安常習故處為中庸故無忌憚也君子而時中無往而不中也中無定體須是權以取中執中無權猶執一也今人以變詐為權便不壊了權字
曽本云問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又曰君子之中庸小人之中庸不知小人何故有中庸或曰小人自以中庸是否曰不湏著反字小人之中庸者小人自以為中庸小人以能安常習故處為中庸故無忌憚也君子而時中無往而非中也中無定體
因指所執扇曰以長短言之則彼為中以輕重言之則此為中湏權輕重以取中〈吳本云因指所執扇曰以扇頭為中則扇柄非中也湏是以輕重之中為中〉如此又却是權執中無權猶執一也今人以變詐為權便不壊了權字
學者且湏是窮理物物皆有理窮理則能知天之所為知天之所為則與天為一與天為一無往而非理也窮理則是尋箇是處有我不能窮理人誰識真我何者為我理便是我窮理之至自然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曰理必物物而窮之乎曰必窮其大者理一而已一處理窮觸處皆通恕其窮理之本歟曽本云學者先湏窮理因搖扇曰此亦理物物皆有理自然之理也天也窮理則能知天之所為知天之所為則與天為一與天為一無往而非理也窮理只是尋箇是處有我不能窮理人誰識真我何者為我理便是我格物窮理也格物必至於知至不知至是猶識金安知其非鍮石也故必知至然後能意誠窮之至自然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從容中道問理湏物物窮否曰理一而已一處理通觸處皆通物雖細者亦有理也
今之學湏是如飢之湏食寒之湏衣始得若只欲彼善於此則不得〈一作不可〉
釋與吾儒有非同非不同處葢理之精微處纔有私意便支離了
曽本云釋氏之與吾儒湏認取精微處有非同非不同處湏認得理之精微處纔有私意便支離了
問敬慎有異否曰執輕如不克執虚如執盈慎之至也敬則慎在其中矣敬則外物不能易學者須去却不合做底事則於敬有功敬換不得方其敬也甚物事換得因指所坐亭子曰這箇亭子須只換做白岡院亭子却著甚底換得曰學者未能便窮理莫須先省事否曰非事上做不得工夫也須就事上做工夫如或人説動中有靜靜中有動有此理然靜而動者多動而静者少故多著静不妨人須是卓立中塗不得執一邊
曽本云問敬與慎同異曰執輕如不克執虚如執盈入虚如有人慎之至也敬則慎在其中矣敬則外物不能易坐如尸立如齋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非禮勿言動視聴湏是如顔子事斯語〈吳本有始得字〉鄭氏云坐如尸坐時習立如齋立時習是不可湏臾離也曰固是昔日作課簿以記日用言動視聴是禮與非禮者昔日學時只垂足坐不敢盤足因説伯淳終日坐如泥塑人然接人則渾是一團和氣所謂望之儼然即之也温又云昔日用工處甚多但不敢說與諸公恐諸公以謂湏得如此〈此下湏去不合做底事至多著静不妨與胡氏本同〉昔伯淳先生教予只管看他言語伯淳曰與賢説話却似扶醉漢救得一邊倒了一邊只怕人執著一邊
或問或曰我初學問事必不當人必笑然我未有所得湏直情言之若掩藏畏人笑徒自欺耳此言何如曰是也謂同坐諸子曰亦湏切記此語
昔在二先生門下伯淳最愛中立正叔最愛定夫觀二人氣象亦相似
黙而識之與書紳者異矣
天理也人亦理也循理則與天為一與天為一我非我也理也理非理也天也唯文王有純徳故曰在帝左右帝謂文王帝是天之作用處或曰意必固我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矣曰然理上怎安得箇字易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相似猶自是語
問敬之貌如何曰於儼若思時可以見敬之貌問曰學為敬不免有矜持如何曰矜持過當却不是尋常作事用心過當便有失要在勿忘勿助長之間耳曰初學莫未能和樂否曰雖不能便和樂亦須以和樂養之曽本云問執輕如不克是慎之貌也如何是敬之貌毎遇事著心是否曰於儼若思時可以見敬之貌問始學為敬不免有矜持否尋常矜持甚覺勞是否曰太矜持却不是如尋常做事用心過當却有失在勿忘勿助間耳强有力者亦須做得徹然人亦須量力太强其心却成狂妄念起也且放去又問佛氏有不怕念起只怕覺遲之說曰豈免念起須識得念起時又問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須不莊不敬則慢易之心入之矣初學能至此否曰雖未能便至和樂亦須以和樂養之此交相養之道也又問静時悠悠思多如何去得曰能敬則悠悠思住不得自去
問言動非禮即可以止視聴如何得合禮曰四者皆不可易易即多非禮故仁者先難而後獲所謂難者以我視以我聴以我言以我動也又曰聖人以慎言語為善學君子之言聴之也厲須存這箇氣味在胷中朝夕玩味方可
曽本云問顔子請事斯語非禮則勿視聴言動若言動非禮則止甚分明視聴如何得合禮曰視聴言動皆不可易易則非禮故仁者先難而後獲所謂難者以我視以我聴以我言以我動也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視聴不以我也胥失之矣又曰聖人以慎言語為善學君子之言聴之也厲須存這箇氣味在胷中朝夕玩味不須轉説與人不説與人〈吴本有不字〉是吝輕説與人人未必信况〈吴本無此上五字〉使人生鄙悖之心却是自家不是須留在胷中且看尋常有些自得事在胷中別纔説了又別只看不言不語底人做得出惡来也毒
問儒佛之辨曰吾儒下學而上達窮理之至自然見道與天為一故孔子曰知我者其天乎以天為我也佛氏不從理来故不自信必待人證明然後信
曽本云問佛氏見得何故不肯就理曰既見了自是不𡧓就理因舉正叔視伯淳墳侍行問儒佛之辨正叔指墳圍曰吾儒從裏面做豈有不見佛氏只從墻外見了却不肯入来做不可謂佛氏無見處吾儒下學而上達窮理之至自然見道與天為一故孔子曰知我者其天乎以天為我也故自理去則見得牢亦自信得及佛氏不從理来故不自信必待人證明然後信
問忠恕之別曰猶形影也無忠做恕不出来恕如心而已恕天道也
曽本云問忠恕曰猶形影也無忠做恕不出来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諸人説得自分明恕如心而已恕天道也伯淳曰天地變化草木蕃是天地之恕天地閉賢人隠是天地之不恕朱問天地何故亦有不恕曰天無意天因人者也若不因人何故人能與天為一故有意必固我則與天地不相似
能窮理理窮〈吴本無此上二字〉則便盡性性盡便知命因指屋柱曰此木可以為柱者理也其曲直者性也所以為曲直者命理性命一而已
門人有初見請教者先生曰人須先立志志立則有根本因指小樹子須是先生根本然後栽培又曰須是有諸己有諸己之謂信指小樹有箇根本在始培養灌溉既成就為合抱之木若無根本又培養箇甚麽又曰此學不可將以為善後學為人〈此下與胡氏本皆同〉
問視聴言動合理而與禮不相合如何曰言動猶可以禮視聴有甚禮文以斯視以斯聴自然合理合理便合禮文循理便是復禮
曽本云問合視聴言動處視聴言動只是理何故得合禮曰怎生外面討得禮文来合循禮便是復禮言動猶可以有禮文視聴有甚禮文以斯視以斯聴自然合理合這箇理字便合禮文禮理之不可易者也只是一箇敬字
問言有物而行有常如何是有物曰妄則無物物則是箇實存誠則有物曰敬是存誠之道否曰是也須是體便見得
曽本云問言有物而行有常如何是有物曰妄則無物是不誠也不誠無物誠者物之終始終始者有常之謂也物則是箇實存誠則有物問敬是存誠之道否曰須是體便見得
學須是熟講
曽本云學不講用盡工夫只是舊時人學之不講是吾憂也仁亦在夫熟之而已
這箇人與這箇仁相合為一便是道道立則仁與人之名亡矣
問孟子云知天事天如何別曰今人莫不知有君能事其君者少存心養性便是事天處曰心性何别曰心是發用處性是自性
曽本云石問孟子所謂盡其心者知其性知其性則知天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知天事天如何曰事天又別問知天莫便能事天否曰不然且如今人莫不知有君父能事君父者少存心養心便是事天處朱曰事天工夫最難周曰事則是不違又問心與性是如何曰心是發用處性是自然
學須先從理上學盡人之理斯盡天之理學斯達矣下學而上達其意如此故曰知我者其天乎人心與天地一般只為私心〈一本作意〉自小了任理因物而已無與焉天而已豈止與天地一般只便是天地
李泌不娶妻食肉見他已甚必不能久亦自無此理如今只是學箇依本分
今人有明知此事義理有不可尚吝惜不肯捨去只是不勇與月攘一雞何異天下之達徳三智仁勇如斯而已
有所偏且克將去尚恐不恰好不須慮恐過甚
曽本此下註云矯揉就中之謂也
問一日静坐見一切事平等皆在我和氣中此是仁否曰此只是静中工夫只是心虚氣平也須於應事時有此氣象方好
義重於生則舍生取義生重於義則當舍義取生最要臨時權輕重以取中
佛之論性如儒之論心佛之論心如儒之論意循天之理便是性不可容些私意纔有意便不能與天為一曽本此下云便非天性
聞見之知非真知也知水火自然不蹈真知故也真知自然行之不難真知而行未免有意意有盡時
孟子論性善論之至也性非不可為不善但非性之至如水之就下摶擊之非不可上但非水之性性雖可以為不善然善者依舊在觀過斯知仁既是過那得仁然仁亦自在
學者先學文鮮有能至道至如博觀泛覽亦自為害故明道先生教予嘗曰賢讀書慎勿尋行數墨
曽本云論楚州徐仲車所論煞得中體却謂人不可不作文猶且演義禮作詩賦多是尋人意不到處遶天十八遭走幾時曾教在宅中學者先學文鮮有能至道又云至如博觀泛覽亦自為害因舉伯淳語云賢讀書慎勿尋行數墨黎云古禪老有遮眼之說蓋有所得以經遮眼可也無所得所謂牛皮也須穿透
或以誠為専意先生曰誠是實理不是専
曽本云誠是實理不是専一尋常人謂至誠至是謂専一如惡惡臭好好色不是安排来
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無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體無所不在非指鳶魚而言也若指鳶魚為言則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㸃之意
曽本此下云季路冉求言志之事非大才〈吴本作賢〉做不得然常懐此意在胷中在曾看著正可笑爾學者不可著一事在胷中纔著些事便不得其正且道曽㸃有甚事列子御風事近之然易做只是無心近於忘
敬是常惺惺法心齋是事事放下其理不同
或以知言養氣為一道事先生曰知言是智養氣是仁浩然之氣須於心得其正時識取
曽本云問養氣只是集義所生亦須壯其氣盛氣以作事否曰亦須壯著氣如今人有氣索時安能充其體况塞天地明道云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是孟子有此氣其下旁説大綱問知言養氣或謂辭氣是一道事曰知言是智養氣是仁又問行有不慊於心或謂多不字曰慊是厭足之意看不厭足時人氣如何又曰要識浩然之氣於心得其正識取又曰志與氣交相養故下面論心然亦須外面養他問與元道相似否曰是氣與神合只是能配義與道又問如今有盛氣人作事不是却無忌憚〈此係是吳本却有不是事出於記義〉能不慊否曰如此安能浩然浩然是無虧欠時
或曰矜夸為害最大先生曰舜傳位與禹是大小大事只稱他不矜不伐若無矜伐更有甚事人有己便有夸心立已與物幾時到得與天為一處須是克己纔覺時便克將去從偏勝處克克己之私則見理矣曰獨處時未必有此心多是見人後如此曰子路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許大子路孔子却只稱其如此只為他心下無事此等事打疊過不怕此心因事出来正好著工夫不見可欲却無下工夫處曰有人未必有所得却能守本分何也曰亦有之人之病不一此是賢病人却別有病處
曽本云問某有一病且如作一簡便須安排言語寫教如法要人傳玩飯一客便要器皿飲饌如法教人感激推此毎事皆然先生曰此夸心欲以勝人皆私也作簡請客如法是合做底只下面一句便是病根此病根因甚有只為不合有己得人道好於我何加因説孟子就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皆是有物欲心如今老郎家亦恐不免又云有人愛騎好馬道長人精神又思古人有自為衣服制度者推此多少般不可勝數此所謂玩悦小兒家具〈吴本有曰然底〉因舉孟之反事予曰今人亦有能此又須要人知其不伐先生笑曰直如此巧〈此四字吳本有如是底〉又曰舜傳位與禹是大小大事只稱他不矜不伐若無矜伐更有甚事夸勝為矜有其善為伐矜伐煞害事又問更有一病稱好則溢美稱不好則溢惡此猶是好惡使然且如今日泥濘只是五寸須說一尺有利害猶且得無利害須要如此此病在甚處曰欲以意氣加人亦是夸心有人做作説話張筋弩脈皆為有已立已與物㡬時到得與天為一處須是克己纔覺時便克將去從偏勝處克克者勝之之謂也又問獨處無事時未必有此心纔遇事逢人此心便出不能忘我至末事如見人著好衣便愛著好衣未必是自家本意多是為人曰子路衣敝緼袍許大子路却只以此稱他只為心下無此等事打疊得過又云亦須就事上做工夫不怕此心因事出来正好處置與心自為賞罰不見可欲却無下工夫處又問有一般人未必有所得却能守本分不要夸勝人曰亦有之然人之病不一此賢病人却别有病處
或曰無學之人好惡直做得十分儒者纔有道理去不得處便住先生曰真儒不到得窒礙不能變通乃腐儒爾此漢髙所以慢罵者也
曽本云問堯夫論霍光周勃做得許大事只為無學問無學問人做事好惡直到十分意謂儒者纔有道理去不得處便住更前面有甚大事也不管不肯枉尺直尋是否先生曰此亦一說真儒不到得窒礙處不能通變乃腐儒爾此髙祖所慢罵者因舉張良立太子却致四皓所謂納約自牖從人君明處納也
問學詩之法曰詩須諷咏以得之發乎情性止乎禮義便是法
曽本云問學詩以何為先云先識取六義體面又問莫須於小序中求否云小序亦不盡更有詩中以下句證上句不可泥訓詁須諷咏以得之發乎情性止乎禮義便是法
誠是無虧欠忠是實有之理忠近於誠
問聞見比昔日全別唯是見義未能決烈便為未能得別如舊謝子曰使賢當初見二先生革一革便別須是有道理革之不革其舊安能從新不見異人當讀異書
投壺非著意非不著意莫知其所以然而中此神之所為也但教毎事如此
謝子見河南夫子辭而歸尹子送焉問曰何以教我謝子曰吾徒朝夕從先生見行則學聞言則識譬如有人服烏頭者方其服也顔色恱懌〈一本作澤〉筋力强盛一旦烏頭力去將如之何尹子反以告夫子夫子曰可謂益友矣
明道見謝子記問甚博曰賢却記得許多可謂玩物喪志謝子被他折難身汗面赤先生曰只此便是惻隠之心〈惻然有隠之心〉
為學必以聖人為之則志在天下必以宰相事業自期䧏此寧足道乎
元城曰誠意積於中者既厚則感動於外者亦深故伯淳所在臨政上下自然響應
四十萬人死於長平皆命乎曰可知皆是命只被人眼孔小
上蔡語録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上蔡語録卷三 宋 謝良佐 撰
心本一支離而去者乃意爾
看文字須是一看過領得方是理通
克己須是從性偏難克去處克將去克己之私則心虚見理矣
問思可去否曰思如何去思曰睿睿作聖思豈可去陳問遇事出言毎思而發是否曰雖不中不逺矣
釋氏所以不如吾儒無義以方外一節義以方外便是窮理釋氏却以理為障礙然不可謂釋氏無見處但見了不肻就理諸公不須尋見處但且敬與窮理敬以直内義以方外然後成徳故曰徳不孤
昔從明道伊川學者多有語録唯某不曽録常存著他這意思冩在冊子上失了他這意思因言二劉各録得數冊又云一段事纔録得轉了一字便壊了一段意思昔録五經語作一冊伯淳見曰玩物䘮志
伯淳謂正叔曰異日能尊師道是二哥若接引後學隨人才而成就之則不敢讓
懐錮䔩自欺之心長虚驕自大之氣皆好名之故伯淳常談詩並不下一字訓詁有時只轉却一兩字㸃〈平聲〉掇地念過便教人省悟又曰古人所以貴親炙之也
邢七云一日三檢伯淳曰可哀也哉其餘時勾當甚事葢傚三省之説錯了可見不曽用工又多逐人面上説一般話伯淳責之邢曰無可説伯淳曰無可説便不得不説
張横渠著正蒙時處處置硯筆得意即書伯淳云子厚却如此不熟
堯夫易數甚精自來推長厯者至乆必差惟堯夫不然指一二近事當面可驗明道云待要傳與某兄弟某兄弟那得工夫要學須是二十年工夫或云邢七好學明道云邢七二十年裏頭待做多少事豈肻學這底或云邢七要學堯夫不𡧓曰徒長奸雄謝云恨某生不早却辨得弟子之禮明道笑云賢却沒放過底事堯夫初學於李挺之師禮甚嚴雖在一野店飯必襴坐必拜欲學堯夫必亦如此伯淳聞説甚熟一日因監試無事以其説推算之皆合出謂堯夫曰堯夫之數只是加一倍法以此知太𤣥都不濟事堯夫驚撫其背曰大哥你怎恁他聰明伊川謂堯夫知易數為知天知易理為知天須還知理為知天因説今年雷起某處伊川云堯夫怎知某便知又問甚處起伊川云起處起堯夫愕然他日伊川問明道曰加倍之數如何曰却之矣因歎其心無偏繫如此
聴其言也厲須是有力某尋常纔覺心不在時語便無力
敬只是與事為一未論得是不是問此有存主不逐彼去是敬之理否曰先有存主然後視聴言動却汗漫了且只認取與事為一時便是敬其他説各是一理從容中道聖人也方做一事忘了其他亦不免顔子聞一知十人之才猶自請事斯語
問多愛記事如明日有件事今日一日記著往日有件事只今不𡧓放下至如事過又須追思知其非而無法以處之又每遇事多急躁常自訟之云事之未來不須預憂事之方至不須忙迫事之過去不須追悔終之以一毫不立唯覺而已然終未得如願先生云須是這箇道理處之某舊有疑疾一件要如此又要如彼後行一氣法名五元化氣素問有其説而無其法初傳時云行之能於事無凝滯某行一遍兩月便覺其效問云所病心疾也而此法何以能平之答云氣能動其心和其氣所以和其心也喜怒衰樂失其節皆是病
端立問暢論敬云正其衣冠端坐儼然自有一般氣象某嘗以其説行之果如其説此是敬否曰不如執事上尋便更分明事思敬居處恭執事敬若只是靜坐時有之却只是坐如尸也
舉明道云忠恕兩字要除一箇不得
敏是得理之速明理而行不期而速非是手忙脚亂與其得罪於州閭鄉黨寧孰諫是父母之過未至此不可諫也子曰煞有人為孝弟按本子做不能以義處却致父母兄弟不睦者甚多極好笑先生然之
明道云病卧於牀委之庸醫比於不慈不孝事親者亦不可不知醫
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只就性上看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是持敬否是矜持過當否曰近之答季向書云每聞進學甚力湥慰此懐兹承恩喻尤見好悦豈不欲傾盡所知顧未識所疑安在難以毫楮而泛論也然秦漢以來學雖不明而為善者不絶於天下天下若能志於大者逺者不為目前移奪雖是非小有失中大體固已立矣不失此心可也
或問天下多少事如何見得是處曰窮理便見得事不勝窮理則一也
答胡康侯小簡云承進學之意浸灌湥所望於左右儒異於禪正在下學如顔子工夫真百世𮜿範舍此應無入路無住宅三二十年不覺便虚過了可戒幸毋忽朱君聞進學可喜向亦嘗講仁敬之説當不忘之㳺於河南之門者甚多不知從事於斯則見功不逺行之方可信此語也
又答簡云葢如語録只少却三兩字便血脈不貫其語不活如春秋之説正如此幸亮之春秋大約如法家㫁例也折以中道耳承諭進學加功處甚善甚善若欲少立得住做自家物須著如此邇來學者何足道能言真如鸚鵡也富貴利達今人少見出脱得者所以全看不得難以好事期待也非是小事切須勉之透得名利闗便是小歇處然須藉窮理工夫至此方可望有入聖域之理不然休説
總老嘗問一官員云默而識之是識箇甚無入而不自得是得箇甚
上蔡語録卷三
右上蔡先生語録三篇先生姓謝氏名良佐字顯道學於程夫子昆弟之門篤志力行於從遊諸公間所見甚為超越有論語説行於世而此書傳者蓋鮮焉熹初得友人括蒼吳任寫本一篇〈題曰上蔡先生語録〉後得吳中版本一篇〈題曰逍遥先生語録陳晋江續之作序云得之先生兄孫少卿及天隠之子希元者〉三家之書皆温陵曾恬天隠所記冣後得胡文定公家冩本二篇於公孫子籍溪先生〈題曰謝子雅宫〉凡書四篇以相叅較胡氏上篇五十五章記文定公問答皆他書所無有而提綱挈領指示學者用力處亦卓然非他書所及下篇四十七章與版本吳氏本略同然時有小異蓋損益曾氏所記而精約過之輒因其舊定著為二篇且著曾氏本語及吳本異同悉註其下以備參考獨版本所増多猶百餘章然或失本指雜他書其者五十餘章至詆程氏以助佛學直以或者目程氏而以予曰自起其辭皆荒浪無根非先生所宜言亦不類答問記述之體意近世學佛者私竊為之以伉其術偶出於曾氏雜記異聞之書而傳者弗深考遂附之於先生傳之久逺疑誤後學使先生為得辠於程夫子而曾氏為得辠於先生者則必是書之為也故竊不自知其固陋輒放而絶之雖或被之以僭妄之罪而不敢辭也其餘所謂失本指雜他書甚者亦頗刋去而得先生遺語三十餘章别為一篇然記録不精僅存彷彿非復前篇比矣凡所定著書三篇已校定可繕冩因論其所以然之意附見其後以俟知言有道之君子考而擇焉紹興二十九年三月庚午新安朱熹謹書
憲大觀初年在長沙侍文定公左右每聴説上蔡先生之學問以為其言善啟發人其後在荆門學舍從朱二丈子發遊甚欵子發所得話言及書疏必以相示云先生監西竹木塲曰自太學往見之坐定子發進曰震願見先生久矣今日之來無以發問不知先生何以見教先生曰好與賢説一部論語子發愕然意日刻如此何由欵其講說已而具飲酒五行只説他話及茶罷掀髯曰聴説論語首舉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又舉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夫聖人之道無顯無微無内無外由灑埽應對進退以至於天道本末一貫一部論語只恁地看其後有書答子發云竊承求志有味道是嗜信後當益佳勝康侯謂公博洽少輩未知公既宅心道學之後處之當何如昔見明道先生讀前漢書未嘗蹉過一字至見他人有記問者則曰玩物喪志此可以窺其意㫖也憲因讀朱元晦所定著上蔡先生語録三巻得以詳觀其是正精審去取不苟可傳信於久逺竊歎其志尚如此而自惟疇昔所聞將恐零落輒書以附於卷之末焉紹興二十九年四月十八日籍溪胡憲跋
熹頃年校定上蔡先生語録三篇未及脱藁而或者傳去遂鋟木於贑上愚意每遺恨焉比因閒暇復為定著此本然亦未敢自以為可傳也因念往時削去版本五十餘章特以理推知其决非先生語初未嘗有所考騐亦不知其果出於何人也後籍溪胡先生入都於其學者吕祖謙得江民表辨道録一編讀之則盡向所削去五十餘章者首尾次序無一字之差然後知其為江公所著而非謝氏之語益以明白夫江公行誼風節固當世所推髙而陳忠肅公文嘗稱其論明道先生有足目相應之語蓋亦略知吾道之可尊矣而其為言若此豈差之毫釐則失千里之繆有所必至而不能已者耶因書以自警且示讀者使毋疑舊傳謝先生與胡文定公手東今并掇其精要之語附三篇之後云乾道戊子四月壬申熹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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