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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批评史/晚唐五代文学批评史/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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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诗格(上) 中国文学批评史·晚唐五代文学批评史
第三章 诗格(下)
作者:罗根泽
1943年
第四章 诗句图

一 旧题魏文帝《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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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章所述的十一种诗格以外,还有伪记的魏文帝《诗格》,贾岛《二南密旨》,白居易《文苑诗格》、《金针诗格》,梅尧臣《续金针诗格》、《诗评》六种,伪托的时代大概也在五代以至北宋。

《吟窗》、《统宗》、《指南》都收有魏文帝《诗格》。《四库提要》卷一九七《诗文评类存目.吟窗杂录》下云:“开卷魏文帝《诗格》一卷,乃盛论律诗,所引皆六朝以后之句,尤不足排斥。”《考文镜秘府论》,未引及此书,知伪托的时代,大概在遍照金刚以后。书中的八病条平头下引及梅圣俞,知伪托的时代,直然在伪托的《续金针诗格》之后。但八病条所述即沈约所立八病,见于《秘府论》西卷的《文二十八种病》(详三篇五章一节)。八对条所述为:正名、隔句、双声、叠韵、连绵、异类、回文、双拟八对,见于《秘府论》东卷的文二十九种对(详四篇一章三节)。还有六志条,亦与《秘府论》地卷的《六志类》,大致从同。兹校列于下:

(一)直言志(《诗格》无志字,下同)——“直言志者(此句《诗格》无),谓的中物体,指事而言,不借余风,别论其咏(二句《诗格》无)。即拟作(三字《诗格》作如)《屏风》诗曰:‘绿叶江中夏,红花雪里春(二句《诗格》无)。去马不移迹(《诗格》作足),来车岂动轮。’”(《诗格》作尘)(二)比附志——“比附志者(此句《诗格》无),谓论体写状,寄物方形,意托斯间,流言彼处(二句《诗格》无)。即拟作(三字《诗格》作如)《赠别》诗曰:‘离情弦上怨,别曲雁边嘶。低(原注别本行)云百种(原注又作千过)郁,垂露几(原注又作千)行啼。’”(二句《诗格》无)(三)寄怀志——“寄怀志得(此句《诗格》无),谓含情郁抑,语带讥微,事列膏肓,词褒谲诡(二句《诗格》无)。即拟作(三字《诗格》作如)《幽兰》诗曰:‘日月虽不照,馨香要自丰(二句《诗格》无);有怨生幽地,无情(《秘府论》作由)逐远风。’”

(四)起赋(《诗格》作赋起)志——“起赋志者(此句《诗格》无),谓行行论古事,指列今情,模春秋之旧风,起笔札之新号,或指人为定,就行以题篇;或立事立成规口口口口。由不遣笔,附申名号,论志浮言,例此之徒,皆名起赋,即拟作《赋得鲁司寇词》,诗曰:‘隐见通荣辱,行藏备卷舒。避席谈曾子,趋庭诲伯鱼。”(《诗格》作:“赋起谓就迹题篇,因事遣笔。如《赞鲁司寇》诗‘避席谈曾子,趋庭诲伯鱼’”)。

(五)贬毁志——“贬毁志者,谓指物实佳,兴文道恶,他言你是,我说官非,文笔见贬,言词致毁,证善为恶,因以名之。即拟作《田家》诗曰:‘有意嫌千古,无心羡九卿,且悦邱园好,何论冠盖生。’”(《诗格》作:“贬毁谓指物实佳,兴文要毁其美。如《田家》诗:‘且悦邱园死,未甘冠盖荣。’”)(六)赞誉志——“赞誉志者,谓心珍贱物,言贵者不如意重,今人先贤之莫及。词褒笔味,玄欺丰岁之珠,语赞文峰,剧胜肌年之粟。小中出大,短内生长,拔滞升微,方云赞誉。即拟作《善人》诗,诗曰:‘宋猎何须说,虞姬未足谈。颊态花翻愧,眉成月例惭。’”(《诗格》作:“赞誉谓小中出大,短内生长。如古诗:‘妆罢花更愧,眉成月对惭。’”)由此知伪托的时代虽然很晚,征存的诗说则或者很早。

二 旧题贾岛《二南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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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志》、《崇文总目》,俱载贾岛《诗格》一卷,《宋志》作《诗格密旨》,《陈录》及《通考》俱作《二南密旨》,盖即一书。《陈录》云:“凡十五门,恐亦依托。”今本亦作《二南密旨》,《四库提要》卷一九七《诗文评存目》一据“于陈氏所云十五门外,增立四十七门”,且“辗转推寻,数皆不合”,断为“伪本之重台”。实则谓不是贾岛作是对的,因为与贾岛时的诗风不相应;谓是“伪本之重台”,则不见得。王玄的《诗中密旨》,《陈录》只载拟皎然十九字一部分,但其余部分,我们知道也不是后人的伪作(详前章十节)。《二南密旨》最末题云“以上十五门,不可妄传,”陈氏或据此说是“凡十五门”,不知十五门外,还有其他部分。这是因为陈氏对这些诗格虽惠予著录,但非常卑视,由是不细细翻阅,便草草“解题”。因此,如没有别的证据,只据《除录》断为“伪本之重台”,是很危险的。

《四库提要》又诋其“以卢纶‘月照何年树,花逢几度春’句为大雅;以钱起‘好风能自至,明月不须期’句为小雅;以《卫风》‘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句为变大雅;以‘绿衣黄裳’句为小雅;以《召南》‘林有朴遫,野有死鹿’句及鲍照‘申黜褒女进,班去赵姬升’句,钱起‘钱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句为南宗;以《卫风》‘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句,左思‘吾爱段干木,偃息藩魏君’句,卢纶诗‘谁知樵子径,得到葛洪家’句为北宗,皆有如呓语。其论总例物象一门,尤一字不通。”但五代前后的诗格却正是如此。即如尽人皆知的《风骚旨格》即以“一气不言含有象,万灵何处谢无私”为大雅;以“天流皓月色,池散芰荷香”为小雅;以“蝉离楚树鸣犹少,叶到嵩山落更多”为变大雅;“寒禽黏古树,积雪占苍苔”为变小雅,与此毫无两样。以四库馆臣的眼光看来,也应当是“有如呓语”。近儒多谓,“雅”指语音歌调而言,但过去的学者偏要说“风正四方谓之雅”。以今视之,何尝不是“有如呓语”。不过我们要知道,就对《诗经》上的风雅颂的解释而言,固是穿凿附会;若就倡此说者的见解而言,正是他的一种主张。过去的中国著述界,本来是“以述为作”的,如认为是“述”,那自然有点文不对题;但我们不要忘记,他本来是借以表现自己的见解的。

“南宗”“北宗”之分,也是那时的说法。如《流类手鉴》便说:“诗有二宗,第四句见题是南宗,第八句见题是北宗。”这种说法的来源,未曾深考;《秘府论》南卷《论文意类》云“司马迁为北宗,贾生为南宗”,可见至晚在中唐便已经有了。“总论例物象”,是一种比况的抒写方法,如举天地、日月、夫妇,说是“君臣也,明暗以体判用”。虽然我们也嫌其晦涩难明,但这也是那时流行的诗说,如《流类手鉴》便差不多全是这种方法的提叙。所以作者虽不是贾岛,但大概出于五代前后,决不是“伪本之重台”。

书中首论六义,次论风之所以,风骚之所白,二雅大小正旨,变大小雅;次论南北二宗例古今正体,《四库提要》都提过了。次论立格渊奥,说诗有三格,一日情,二日意,三日事;就题可以知意,无庸赘叙。次论古人道理一贯,是说“诗教古今之道皆然”的。次论题目所由,说题目“如人之眼目,眼目俱明,则全其人中之相,足可坐窥万象”。次论篇目正理用,是说各种篇目的作用,如说“梦游仙,刺君臣道阻也;水边,趋进道阻也。”此类末有“以上四十七门略举大纲也”十一字,《四库提要》说“辗转推寻,数皆不合”。今案此类共举二十九门,前边论六义六门,自论风之所以至论变大小雅共四门,论南北二宗及南宗例、北宗例共三门,诗格情、意、事三门,古今道理一贯一门,题目所由一门,恰为四十七门,或即指此。次论物象是诗家之作用,次论引古证用物象,次总论例物象,都是讲以物象比况“君臣之化”的。次论总显大意,次论裁体升降:前者是论诗意的,后者是论诗体的。最后有“以上一十五门,不可妄传”十字,与陈振孙所言相合。但如除去前边的四十七门,实只五门,不知是否“十”字衍文,假使“十”字是衍文,则“一”字当然是后人所加了。

三 旧题白居易《金针诗格》及梅尧臣《续金针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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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针诗格》和《文苑诗格》的不作于白居易,《续金针诗格》和《诗评》的不作于梅尧臣,是无问题的,问题在伪作的时代。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八引《诗眼》云:“世俗所谓乐天《金针集》,殊鄙浅,然其中有可取者,‘炼句不如炼意’,非老于文学者,不能道此。又云‘炼字不如炼句’,则未安也,好句须有好字。”今《金针诗格》托白居易云:“自此味其诗理,撮其体要,为一格目,曰‘金针集’”。可见《诗眼》所谓《金针集》,就是《金针诗格》。所引“炼句不如炼意”,“炼字不如炼句”,在书中的诗有四炼条(《诗学指南》本无,因彼非全本)。《渔隐丛话》未言《诗眼》作者,考《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通考经籍考》并著《潜溪诗眼》一卷,或即此书。晁公武云:“范温元实撰。温,祖禹之子,学诗于黄庭坚。”《诗眼》已引及此书,则其年代更在前可知。至《续金针诗格》,实是《金针诗格》的改装。二书的异同如下:《金针诗格》《续金针诗格》诗有内外意。同。诗有三体。(以声律为窍,以物象为骨,以意格为髓。)诗有三本。(声律为窍一,物象为骨二,意格为髓三。)诗有四格。(十字句格,十四字句格,双字句格,拗背字句格。)同。诗有四炼。(炼字,炼句,炼意,炼格。)同。(缺炼格,盖,脱误。)诗有五忌。(格弱,字俗,才浮,理短,意杂。)同。(惟格弱作格懦。)诗有八病。(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傍纽,正纽。)同。诗有五理。(美,刺,规,箴,诲。)同。诗有三体格。(颂,雅,风。)诗有三体。(同。)诗有喜,怒,哀,乐四得之辞。诗有四得。(喜,怒,哀,乐。)诗有上中下。同。诗有四齐梁格。(四平头,余三种缺。)诗有齐梁格。(四平头格,双侧双平格;两平头格,余一种缺。)诗有扇对格。诗有扇对。诗有三般句。(自然句,容易句,苦求句。)同。诗有七义例。(一曰说见不得言见,二曰说闻不得言闻,三曰说远不得言远,四曰说静得言静,五曰说苦不得言苦,六曰说乐不得言乐,七曰说恨不得言恨。)诗有七不得。(说见不得言见,说闻不得言闻,说远不得言不远,说静不得言静,说苦不得言苦,说乐不得言乐,说恨不得言恨。)诗有物象比。同。(解例不同。)此外《金针诗格》有,而《续金针诗格》无者,惟诗有四不入格(轻重不等,用意太过,指事不实,用意偏枯),诗有魔有癖,诗有数格(葫芦,辘轳,进退),诗有六对(上官仪六对说),破题,落句,诗有二家(诗人,词人),几条而已。所以《续金针诗格》大概是《金针诗格》的改装。

改装的年代不可考。但既托之梅圣俞,当然在梅圣俞之后,南宋初年的晁公武所作《郡斋读书志》已载有此书,当然在晁公武之前,然则虽不知确切的年代,而约略的年代可知了。

大概宋初承晚唐五代之绪,颇讲究格律,所以有许多“诗格”书。至欧阳修等改革诗体以后,才换一个新局面。但新局面来了,也还有人留恋于旧的窠臼,此书便是其中的一例。不过风烛残年,命运极短,所以稍后的《诗眼》,便加以驳斥了。

四 旧题白居易《文苑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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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也当然是伪品,——是欧阳修等改革诗体以后的留恋于旧窠臼的伪品。《陈录》云:“称白氏,尤非也。”

作者似颇重意境。第一条为创结束,而起首却云“为诗须创意解题”。又云“不离创意”。此外若影带宗旨,抒折入境意,招二意境,语穷意远,叙旧意等条,也都是讲意境的。

意境以外,就是属对。如“依带境”条云:“为诗实在对属,今学者但知虚实为妙。”“菁华章”条云:“诗有对属,方知学之浅深。”其次是雕藻文字。其次是精颐以事,就是普通所谓用事。

此书所以名“文苑诗格”者,盖以不只论诗格,且及于文苑。如“精颐以事”条云:“若古文用事伤浮艳,不用事又不精华;用古事似今事,为上格也。”益见其伪作时代,在欧阳修等提倡古文以后也。

五 旧题梅尧臣《梅氏诗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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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录》著《诗评》一卷,谓“不知作者”。不知是否即梅氏《诗评》。梅尧臣是宋初的革命诗人,他革除刻镂格律,提倡自由抒写,当然不作“诗格”“诗评”书,所以其伪无疑。至其伪作的年代,大概与《文苑诗格》诸书相先后,也是诗体改革以后的留恋于旧窠臼的作品。

首言诗有八势,而只列毒龙势、灵凤合珠势、猛虎出林势、鲸吞巨海势,疑今本或者不全。所举四势,都见《风骚旨格》,不过此另举诗例,不尽袭《旨格》而已。次言诗禀六义,亦各举例诗。次举贾公、周朴、齐己、贾岛、杜寂诸人诗,而于后加一二句的解释。所以名为诗评者,或即在此。除沿袭晚唐五代人的意见外,毫无新解。可见即没有欧阳修一班人改革诗体,此种诗体也已自掘坟墓了。

六 惠洪《天厨禁脔》及林越《少陵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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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等改革诗体以后的留恋于旧窠臼的诗格,还有僧惠洪的《天厨禁脔》和林越的《少陵诗格》,也姑附述于此。我们就采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提要吧。《天厨禁脔》二卷,《总目提要》列于诗文评类存目,言:是编皆标举《诗格》,而举唐宋旧作为式。然所论多强立名目,旁生支节。如首列杜甫《寒食对月》诗为偷春格,而谓黄庭坚《茶》词叠押四“山”字为用此法,则风马牛不相及。又如苏轼“芳草池塘惠连梦,上林鸿雁子卿归”句,黄庭坚“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句,谓射雁得苏武书无“鸿”字,故改谢灵运“春草池塘”为“芳草”,五车书无“身后”字,故改阮孚“人生几两屐”为“平生”,谓之用事补缀法,亦自生妄见。所谓古诗押韵换韵之类,尤茫然不知古法。严羽《沧浪诗话》称《天厨禁脔》最害亭,非虚语也。《少陵诗格》一卷,亦列诗文评类存目,言:是篇发明杜诗篇法,穿凿殊甚。如《秋兴》八首第一首为接项格,谓“江间波浪兼天涌”,为巫峡之萧森,“塞上风云接地阴”,为巫山之萧森,已牵合无理。第二首为交股格,三首日开合格,四首日双蹄格,五首日续后格,六首日首尾互换格,七首日首尾相同格,八首曰单蹄格,随意支配,皆莫知其所自来。后又有咏怀古迹诸将诸诗,亦间及他家,每首皆标之诗名,种种杜撰,此真强作解事者也。惠洪在徽宗大观中游张商英之门,当北宋末年;林越别有《汉隽》十卷,前有高宗绍兴壬午自序,当南宋初年。这时已经不是诗格的时代,而他们还在大作诗格书,大半是由于过去历史的领导,不是由于当时社会的需要,就著作的动机而言,也只有附述于五代前后的诗格书,为比较恰当。

七 已佚的诗格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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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前后的诗格书,我们能较世人多见到十一种以上,不能不认为是意外的收获,同时也意外的欢喜。但不要过分的自鸣得意,我们并没有见到五代前后的诗格之全。这是无可如何的,因为已经散亡了。兹将可考见者列下:

(一)王起《大中新行诗格》一卷——见《新唐志》及《通志》。《宋志》载王杞《诗格》一卷,杞下注云“一作起”,疑即一书。

(二)郑谷《国风正诀》一卷——见《宋志》。

(三)僧齐己《玄机分明要览》一卷——见《宋志》。

(四)又《诗格》一卷——见《宋志》,疑即《风骚旨格》。

(五)郑谷、僧齐己、黄损《今体诗格》——《湘素杂记》云:“郑谷与僧齐己、黄损等,共定《今体诗格》云:‘凡诗用韵有数格:一曰葫芦,一曰辘轳,一曰进退。葫芦韵者,先二后四;辘轳韵者,双出双人;进退韵者,一进一退。失此则缪矣。’余按《倦游录》载唐介为台官,廷疏宰相之失,仁庙怒,谪英州别驾,朝中士大夫以诗送行者颇众,独李师中《待制》一篇,为人传诵。诗曰:‘孤忠自许众不与,独立敢言人所难。去国一身轻似叶,高名千古重于山。并游英俊颜何厚,未死奸谀骨已寒。天为吾君扶社稷,肯教夫子不生还。’此正所谓进退韵诗也。按韵略难字第二十五,山字第二十七,寒字又在二十五,而还字又在二十七,一进一退,诚合体格,岂率尔而为之哉?近阅《冷斋夜话》载当时唐李对答语言,乃以此诗为落韵诗,盖渠伊不见郑谷所定诗格有进退之说,而妄为云云也。”(引见《诗人玉屑》卷二,《诗林广记》卷四《李师中送唐介诗》后)又《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四,《苕溪渔隐》曰:“郑谷等共定《今体诗格》。”惟只载一进一退韵,无葫芦、辘轳二格。《宋阙目》载有《今体诗格》一卷,未著作者,不知与此是否一书。

(六)任藩《文章元(玄)妙》一卷——见《陈录》及《通考》。《陈录》云:“言作诗声病对偶之类。”《通志》文史类载任博《文章妙格》一卷,未知是否一书。

(七)任博《新点化秘术》一卷——见《通志》、《宋阙目》。《通志》“新”作“诗”。

(八)齐陆机《分别六义诀》一卷——见《宋阙目》。

(九)徐三极《律诗洪范》一卷——见《宋阙日》、《通志》。

(十)徐蜕《诗律文格》一卷——见《宋阙目》、《通志》。《宋志》载徐锐《诗格》一卷,盖即此书。

《崇文总目》载《诗律大格》一卷,未著作者。“大”疑为“文”之误,果尔,亦即此书。

(十一)阎东叟《凤雅格》五卷——见《通志》。

(十二)张天觉《律诗格》——《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四云:“梅圣俞有《续金针诗格》,张天觉有《律诗格》,洪觉范有《禁脔》。此三书皆论诗也。……天觉《律诗格》辨讽刺云:‘讽刺不可怒张,怒张则筋骨露矣。若“庙堂生莽卓,岩谷死伊周”之类也。未如“花浓春寺静,竹细野池幽”。“花浓”喻媚臣秉政,“春寺”比国家,“竹细野池幽”喻君子在野未见用也。“沙鸟晴飞远,渔人夜唱闲”,“沙鸟晴飞远”喻小人见用,“渔人”比君子夜不明之象,言君子处昏乱朝廷而乐道也。“芳草有情皆碍马,好云无处不遮楼。”“芳草”比小人,“马”喻势力之辈,“云”喻谄佞之臣,“楼”比钧衡之地。若此之类,可谓言近而意深,不失风骚之体也。’其说数十,悉皆类此。”

(十三)李邯郸《诗格》——许彦周《诗话》云:“李邯郸公作《诗格》,自三字至九字十一字,有五句成篇者,尽古今诗之格律,足以资详博,不可不知也。”又《沧浪诗话》“诗体反复”条下云:“举一字而诵皆成句,无不抽韵,反复成文也。李公《诗格》有此二十二字诗。”(《诗人玉屑》引作二十字)又藏头、歇后等体条下注云:“近世有李公《诗格》,泛而不备:惠洪《天厨禁脔》,最为误人。今此卷有旁参二书者,盖其是处不可易也。”李公盖即李邯郸。《沧浪诗话》自云“今此卷有旁参二书者”,知其诗体一卷,很多是本之李公《诗格》的,不过李公《诗格》既佚,无从比勘罢了。

(十四)杜氏《十二律诗格》一卷——见《宋阙目》。《通志》载杜氏《诗律诗格》一卷,盖即一书。

(十五)夏侯籍《诗评》一卷——见《宋阙目》。

观此,可见五代前后讲究诗格之盛了。

八 诗格总集——李淑《诗苑类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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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学问的既经发达之后,便有人集合各家之说,加以系统的类述或研究。如先秦诸子发达之后,便有“兼儒墨,合名法”的杂家;两宋诗话发达之后,便有阮阅《诗话总龟》,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一类的诗话总集。

同样,五代前后既有大批的诗格书,当然的要在北宋产生总述诗格之书。就今所知,一为李淑的《诗苑类格》,是诗格总集;一为蔡传的《吟窗杂录》,是诗格丛书。

《诗苑类格》已经散亡。尤袤《遂初堂书目》无卷数,《晁志》、《陈录》皆作三卷。王应麟《玉海》卷五十四作《宝元诗苑类格》,言:“(仁宗宝元)二年(1039),翰林学士李淑,承诏编为三卷。上卷首以真宗御制八篇,条解声律为常格,别二篇为变格。又以沈约而下二十二家评诗者次。中卷叙古诗杂体三十门。下卷叙古人体制,别有六十七门。”此说是宝元二年,《晁志》则云:“宝元三年,豫王出阁为王子传,因纂成此书上之,述古贤作诗体格。”(钞本。袁本及《通考》有“总九十目”四字。)略可考见者,如《诗人玉屑》卷五引称:“诗有三偷:偷语最是钝贼。如傅长虞‘日月光太清’,陈主‘日月光天德’,是也。偷意事虽可罔,情不可原。如柳浑‘太液微波起,长杨高树秋’,沈约‘小池残暑退,高树早凉归’,是也。偷势才巧意精,各无朕迹,盖诗人偷狐白裘手也。如嵇康‘目送归鸿,手挥五弦’,王昌龄‘手携双鲤鱼,目送千里雁’是也。”提倡偷势,似出五代前后的诗格书。

《诗人玉屑》卷七又引称:“唐上官仪曰,诗有六对,……又曰诗有八对。”(详四篇一章四节)则是初盛唐人的对偶说。本来从历史的源流而论,五代前后的诗格说,实出于初盛唐的对偶说。所以对偶说与诗格说是一贯的。《困学纪闻》卷十八上云:“《诗苑类格》谓回文出于窦滔妻所作。”其说源出何书不可考,约之也是讲体格的。惟《诗人玉屑》卷十六引称:“白乐天讽谕之诗长于檄,闲适之诗长于遣,感伤之诗长于切,律诗百言以上长于赡,五字七字百言以下长于情。”其说源出于元稹的《长庆集序》,固然也是讲诗体的,俚与五代前后所讲的诗的体格不很一样。盖以李淑作《诗苑类格》时,已在北宋的中叶,格律之说虽仍盛行,而所谓诗体革命的反格律者,已逐渐滋长,故虽以格律为主,而所收实较宽泛了王静安:《人间词话》卷下云:“李淑《诗苑》伪造沈约之说,以双声叠韵为诗中八病之一。”未悉何本,待考。。

九 诗格丛书——蔡传《吟窗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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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购藏的明刊本《吟窗杂录》内容如下:

卷一魏文帝诗格

卷二钟嵘诗品

卷三贾岛二南密旨

卷四、五白乐天文苑诗格,王昌龄诗格

卷六王昌龄诗中密旨,李峤评诗格

卷七僧皎然诗议、中序

卷八九僧皎然诗式

卷十李洪宣缘情手鉴诗格、徐衍风骚要式

卷十一齐己风骚旨格

卷十二沙门文彧诗格

卷十三金华保暹处囊诀、释虚中流类手鉴、桂林淳大师诗评

卷十四李商隐梁词人丽句、正字王玄诗中旨格

卷十五炙毂子王睿诗格、王梦简诗要格律

卷十六至十八上徐寅雅道机要

卷十八上至下白居易金针诗格、梅尧臣续金针诗格、诗评

卷十九至二十九历代吟谱

卷二十九至三十一古今才妇

卷三十二古今诗僧

卷三十三、四上古今武夫、夷狄、本朝诗人卷三十四下古今杂体、联句、谜

卷三十五、六、七句图、句对、续句图卷三十八至四十诗品

卷四十一杂序、叙录

卷四十二、三、四续句图

卷四十四、五续事志

卷四十六寄僧,神仙

第四十七高逸、梦、幼悟

第四十八讥愤、嘲戏、歌曲

第四十九琴、棋、书、画、香、乐、茶、酒、砚、纸、笔、杂题

卷五十杂题、杂咏、契真、诗余

收录这么多的诗格,所以可推为诗格丛书。此题陈应行编,《陈录通考》皆称蔡传撰,毛晋亦称蔡氏著,知原出蔡传,而此本或由陈氏重编。《陈录》云:“莆里蔡传撰。君谟之孙也。取诸家诗格诗评之类集成之。又为吟谱,凡魏晋而下,能诗之人,皆略具其本末,总为此书。”毛晋跋《风骚旨格》云:“莆里蔡氏著《吟窗杂咏》,载诸家诗格诗评类三十种。大略真赝相半,又脱落不堪读。丙寅春,从云间公予内父遗书中,简得齐己《白莲集》,末载《风骚旨格》一卷,与蔡本迥异,急据之以正诸本之误云。”《通考》亦作《吟窗杂咏》,知当时有“杂咏”一名。《陈录》、《通考》都作三十卷,此本作五十卷,或者“三十”是“五十”之误;否则蔡传原书至《吟谱》而止,《古今才妇》以下,出陈应行《续补》,所以《陈录》未曾提及。此本至《吟谱》二十九,其余一卷当为卷三十五以下之《句图》及卷四十二以下之《续句图》。《陈录》于《杂句图》一卷下注云:“自魏文帝《诗格》而下二十七家,已见《吟窗杂录》。”检魏文帝《诗格》而下,《杂句图》而上,所著录者,除无名氏《诗三话》一卷、欧阳修《诗话》一卷、司马光《续诗话》一卷,不是诗格,理应除外,其余为王昌龄《诗格》一卷、《诗中密旨》一卷,李峤评《诗格》一卷,贾岛《二南密旨》一卷,白居易《文苑诗格》一卷,皎然《诗式》五卷、《诗议》一卷,齐己《风骚旨格》一卷,神彧(泽案即《文彧》)《诗格》一卷,保暹《处囊诀》一卷,虚中《流类手鉴》一卷,□滈《诗评》一卷,王元拟《皎然十九字》一卷,王睿《炙毂子诗格》一卷,王梦简《诗格要律》一卷,李宏宜《缘情手鉴诗格》一卷,徐衍《风骚要式》一卷,不著名氏《琉璃堂墨客图》一卷,徐寅雅《道机要》二卷,白居易《金针诗格》一卷,梅尧臣《续金针诗格》一卷,不知名氏《诗评》一卷,宋太宗真宗《御选句图》一卷,张为《诗主客图》一卷,李洞《句图》一卷,任藩《文章元妙》一卷,李淑《诗苑类格》三卷,《林和靖摘句图》一卷(未详作者),《黄鉴杨氏笔苑句图》一卷,《惠崇句图》一卷,孔道辅《孔中丞句图》一卷,并魏文帝《诗格》及《杂句图》共三十家,较二十七家多出三家。毛晋亦谓“载诸家诗格诗评类三十种”,则似以三十家为是。但与此本多不合,或者也是出于陈应行的增删。

十 赋格及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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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前后,不惟有大批的诗格书,还有赋格书和文格书,也姑附述于此。

赋格书,中唐已经有之,如张仲素《赋枢》三卷,范传正《赋诀》一卷,浩虚舟《赋门》一卷,白行简《赋要》一卷,纥干俞《赋格》一卷(详四篇一章二节)。这是因为赋是富丽的唯美文学,不容易跟着文章载道,也不容易跟着诗歌刺时,所以在文以载道、诗以刺时的中唐时代,独自躲在社会的一角,适应科举的以赋取士,讲讲格律,弄弄声调。固然那时也以诗取士,但因为诗人要以诗刺时,——就是以诗“泄导人情”,“补察时政”,所以不能跟着赋讲格律。

五代前后的赋格书,现在可以见到的,只有毛友《左传类对赋》六卷,载于《宋史.艺文志》。我购得清初刻本一部,书中将《左传》事文,制为偶语,以供赋家采用,并没有讲明格律,不能算是真正赋格书。真正赋格书可以考见者,有下列三种:

(一)和凝《赋格》一卷——见《宋志》。

(二)宋祁《赋诀》二卷——见《宋阙目》。

(三)马称《赋门鱼钥》十五卷——见《宋志》,《宋阙目》,《陈录》,《通考》。《宋阙目》作二卷,疑误。《陈录》云:“集唐蒋防而下,至本朝宋祁,诸家律赋格诀。”

此外《陈录》及《通考》俱著《宾朋宴话》三卷,《陈录》云:“太子中舍致仕贵溪邱昶孟阳撰。南唐进士,归朝宰数邑。著此书十五篇,叙唐以来诗赋源流。天禧辛酉,邓贺为序。”又《新唐书.艺文志》著刘蘧《应求类》二卷(详四篇一章二节),《通志》载李淑《制朴》三卷,大概都是讲科场文学格律的。唐宋试士皆有赋,所以大概也讲到赋格。惟刘蘧虽当然是唐人,但在唐代何时则不可考。

文格书可考见者,有下列四种:

(一)孙郃《文格》二卷——见《新唐志》、《宋志》、《崇文总目》及《通志》。

(二)冯鉴《修文要诀》二卷——见《宋志》、《宋阙目》、《遂初堂书目》、《晁志》、《通考》及《通志》。《通志》无卷数。《晁志》云:“杂论为文体式,评其谬误,以训初学云。”

(三)王瑜《文旨》一卷——见《宋志》、《崇文总目》及《通志》。《宋志》作王瑜卿。

(四)王正范《文志龟鉴》五卷——见《宋志》。倪宥的《文章龟鉴》疑为《诗句图》(详下章七节),此谈诗谈文不可知,姑附于此。

此外若任藩《文章玄妙》一卷,《陈录》云,“论诗而若此,岂复有诗矣”,当然是诗格,故列于已佚的诗格书中。然《通志》分文史、诗话二类,诗格书皆列入诗话类,此独列入文史类,又似为文格书。或者兼论诗文,亦未可知。

十一 反诗格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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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的社会诗和社会诗论,抵不住社会的压迫,逐渐的或逃于色,或逃于艺。逃于色,便鼓吹色欲的文学理论(详一章六节),逃于艺,便制造诗格及诗句图。到赵宋统一天下,政治又由分而合,社会又由乱而治,所需要的文学,又逐渐的不复是肉感的满足和艺术的欣赏,而是世俗的教导和性情的陶冶,所以有欧阳修等的改革许体。改革的对象,无疑的就是五代前后的肉感的格律的诗,和这种诗的理论与方法,所以极力的反对诗格。

如蔡宽夫《诗话》云:唐末五代流俗以诗自名者,多好妄立格法,取前人诗句为例,议论锋出,甚有狮子跳掷、毒龙顾尾等势。览之每使人拊掌不已。大抵皆宗贾岛辈,谓之“贾岛格”,而于李杜特不少假借。李白“女娲弄黄士,抟作愚下人,散在六合间,蒙蒙若埃尘”,目曰调笑格,以为谈笑之资。杜子美“冉冉谷中寺,娟娟林外峰,栏杆更上处,结缔坐来重”,目为病格,以为言语突兀,声势蹇涩。此岂韩退之所谓“蚍蜉撼大木,可笑不自量”者邪?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于《文章玄妙》下云:论诗而若此,岂复有诗矣!唐末诗格污下,其一时名人著论传后乃尔,欲求高尚,岂可得哉!这真是对五代前后的诗格的一种当头棒喝。严羽《沧浪诗话》谓“李公《诗格》,泛而不备,惠洪《天厨禁脔》,最为误人”(详七节),也是反诗格的言论。五代前后的诗学书率名为“诗格”,欧阳修以后的诗学书率名为“诗话”,已显然的说明了“诗话”是对于“诗格”的革命。所以诗话的兴起,就是诗格的衰灭,后世论诗学者,往往混为一谈,最为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