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小紀/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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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紹興元年正月盡六月 |
紹興元年 〈 嵗在辛亥〉,春正月,己亥朔,詔改元。
癸夘,上謂宰執曰:「張浚短於知人,所用多浮薄妄作。」李回曰:「浚行倉猝,故不暇詳擇。」上曰:「『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用人豈可不審也。」
尚書省言鄂、岳道逺,合撥還湖北,其江南仍舊分為東西路,東路以池州,西路以江州為帥府。戊申,詔開府儀同三司呂頥浩充江東安撫大使、兼知池州,觀文殿學士朱勝非充江西安撫大使、兼知江州。
主管閤門宋籛孫早事潜邸,為内知客。至是,親筆轉横行一官,上曰:「籛孫稍習朝儀,而法非横行不使知閤門,故與進一官。朕藩邸人,人皆與外任,盖恐其請託,或紊朝政,惟籛孫姑留之。」
甲子,上曰:「天下事非一二著可勝。」又曰:「治亂安危,固有天命,亦必修人事以應之。若人事不至,而専聽天命,固無是理。」
二月辛未,詔和州鎮撫使趙霖以屯田法養兵。己夘,宰執奏乞𠉀就緒日,優與推恩,上曰:「此不須行。凡以賞行法,則吏必慕賞而不恤擾民,俟其成功,朝廷自賞之可也。」范宗尹曰:「此非臣等愚慮所及,當如聖訓。」
初,皇祐,明堂,合祭天地,奉太祖、太宗、真考並配,而五帝、神州地祗亦親獻之,日月、河海諸神悉如圜丘從祀。至是,上取法仁宗,欲舉行之。癸未,詔將來明堂,一遵元祐之制。
建炎初,權罷祕書省。丙戍,復置監、少監、丞郎、著作郎、佐郎各一員,校書、正字各二員,以直祕閣程俱為少監。俱,開化人也。
神武前軍都統制王𤫙軍至饒州,江東大帥呂頥浩乃趣左蠡下砦,其地在饒池之境,㑹淮南水軍統制官崔増有衆八千,頥浩以書招置麾下,令𤫙同増與賊戰于湖口之南,増大㨗,乗勝至江州城下,而守臣以糧盡,已棄城去矣。賊魁李成據城而處,又遣其黨馬進南犯筠、袁,而招討使張俊大軍五萬,由江西路已至南昌。辛夘,詔頥浩與俊恊力攻賊,毋失機㑹,於是,頥浩言權湖北總管孔彦舟,昨𠞰滅鍾相,師律甚嚴,因又詔彦舟統兵亦至筠、袁掩捕。
癸已,詔侍從、臺諌官條上弭盗之術、遏金之䇿,與夫豐財强兵之要,朕當虚己而力行之。於是兵部侍郎、兼權直學士院汪藻承詔,言畧曰:「臣昨扈蹕永嘉,陛下賜以條對,臣謂所急,惟馭將一事,更無他説,時亦頗䝉採納,臣區區之意,猶守前見,敢再陳之。今之諸將爵禄極而家貲盈,習成驕而無闘志,一方有警,輙狐疑相杖,誰復奮然請行?或廹之不得已而行,則必過有邀求,朝廷為之黽勉曲從,不啻如奉驕子,是豈能為國立功者哉?臣有三説 —— 一曰:示之以法。夫君之於將刑,未嘗偏廢,豈有獨恩無威,浸然不治如今日之甚者,謂國難未已,方藉此曹以為腹心,若不孜孜拊循,誰肯前死?此言是也。臣所謂以法治之者,豈欲明主自親其文哉?必有人為任其責。唐李祐縛吳元濟,其功大矣,違詔進馬,温造劾之,祐自言膽落於温御史。臣竊聞今諸將雖驕,亦尚畏法,使知朝廷有人,小過不貸,則惡意不復萌于胷中矣。二曰:運之以權。君之於將必有得其要領,而後使之心服而心畏,唐杜黄裳令髙崇文將兵討蜀,然崇文素憚劉澭,黄裳乃使人謂之曰:『君不奮命者,當以澭代。』崇文懼,盡力縛賊以獻。陛下於平居時,亦嘗察其好惡,如以澭代崇文之術,不可不知。三曰:别之以分。唐太宗所與謀者,房、杜而已,英、衛之徒則不得而與也。」上然之。
時有司方以財匱為憂,而大饗明堂已下詔矣。江南招討使司隨軍轉運使詹至言:「今大敵在前,國勢不立,請停大禮,悉以其費佐軍。仍督諸將分道攻守,以慰祖宗在天之靈,繼志述事,孰大於此?」至,桐廬人也。
初,桑仲據襄陽,纔兩月,有盗張莽蕩者引衆來攻,仲遣其將李横拒之。横,髙密人,本黄河歸兵,以勇自負。莽蕩為横所敗而去,是後,羣盗皆畏仲,不敢犯其境。仲跨有鄧、隨、郢等數州,益無所憚,放兵四出,久之,野無所掠,其軍絶食,乃以人為糧,毎遇打請則全隊撥男女給之,至自食其愛妾,於是襄陽之民殲焉。然仲性頗孝,或盛怒,欲殺人,其母戒之,即止。每自稱桑仲本王官,終當以死報國,以故能服其下。至是有衆號二十萬而無食,仲自知不可以久長,驅西上,有呑蜀之志。先遣横攻金州,金房鎮撫使王彦與㕘謀官續觱畫䇿,以數千衆扼險拒之,横敗走,彦追至竹山縣,横據房州,彦合諸統兵官韋知幾等軍二萬以備之,既而復與戰於房,横連敗,乃還襄陽。王之望《西事記》曰:「張浚嚮之東下而復西也,或謂非桑仲之畏,有詔止之。然臨敵而退,賊益得以譎使其衆,故漢上之禍,皆浚為之。羣盗不能入蜀者,亦其用王彦之力也。」時右僕射范宗尹念其鄉國被禍之酷,請赦仲罪,遂以仲為鄧隨郢州鎮撫使。朱勝非《間居録》曰:「范宗尹以其兄宗禮在桑仲軍中,故授仲襄陽鄧隨郢均房等郡鎮撫使,地大人衆,稍為患。」又王銖亦言仲授襄陽鎮撫使,今據汪藻《外制》,乃鄧隨郢三州,而襄陽不在其數,合依汪藻制辭。仲分横屯鄧州,又令别將霍明屯郢州,明嘗為中都親事官,性尤嗜殺。初,仲結義兄弟九人,横、明皆其一也。
三月辛丑,宰執奏事,李回曰:「江上渡軍有覆舟者。」上顧秦檜曰:「卿在軍中備知,此亦常事,軍行無不損者。如出軍一萬,元未見敵而回,校未出之數已减數百。要是兵真不得已之事,稍得已,不如戢兵之愈也。」
辛亥,詔諸路閒田甚多,百姓慮將來租役,且乏牛種,遂不敢耕,彌望荒蕪,今遣官,則慮成搔擾,若立法,又土俗不同,宜俾守令各以所宜措畫,或官耕,或予民,或假貸以取贏,或召募以共利,凡百施設,朝廷並不牽制,唯在簡而可行,公私兼濟,𠉀秋成,覈實其有効者,當擢以不次,如古循吏,入為公卿,次猶増秩賜金,或怠惰因循,視為文具,亦必按其罪,以懲不恪。
䕫路安撫司奏,昨有楊文貴者作過,募土人捕殺,乞依元許推賞。戊午,上謂宰執曰:「朝廷事急時,多許人賞典,事平則不能如所許與之,甚不可也。」范宗尹曰:「當以此為戒。」
己未,張俊㨗報至,上謂宰執曰:「李成雖號數萬,其實皆吾民被擄,若設賞募人擒成,餘皆不問,所活多矣。」秦檜曰:「只此心,便可以破賊。」張守曰:「若降赦,事體尤正,非若遣使之此。」范宗尹因言:「今日之事不可削弱。」上曰:「豈可削弱。祖宗基業宏固,偶遭賊㓂,故劉豫、李成輩䟦扈猖獗。或謂止於淮上作籬落,朕甚不取,要當以次收復,湏一統乃已。」宗尹曰:「君臣修徳,以次圖之。」
甲子,乃詔除李成不赦外,餘並許出首,先是,上聞㨗曰:「兵既精,又治器甲,所以成功,以此知軍器當留意,朕計見甲已四萬。」范宗尹曰:「得十萬粗足。」上曰:「可令軍器所足之,財固當惜,但合用處亦難吝也。」是日,詔樞宻副都承㫖辛道宗與外任,上謂宰執曰:「近者從官條對,以為辛氏兄弟檀權市恩,朕未深信,至為福建提刑栁瑊乞章服,始信人言之不謬。朕鑒往者,羣小侵紊朝政,求章服雖小事,漸不可長。」范宗尹以下共奏外議稱惬,服上之英斷。
是月,召顯謨閣直學士致仕翟汝文為翰林學士。
時有司議明堂配祀,疑於嚴父之文,不克時定,禮部郎官江都王居政議曰:「古之帝王,非肇造區夏者,皆無配天之祭。聖宋崛起,非有始封之祖,太祖,則周之后稷配,祭於郊者也。太宗,則周之文王配,祭於明堂者也。皇祐宗祀,固宜以太祖、太宗配,當時盖拘嚴父之説,故配帝以并登真宗。其後英宗朝,孫抃請専配以近考,司馬光、呂誨諍之,以為詘祖進父,而神宗亦謂周公宗祀,在成王,以文王為祖,則明堂非配考,明矣。今主上紹統,自真宗至於神宗,均為宗廟,獨躋則患無明文,並配則同祫饗,請今祭昊天上帝、皇地祗於明堂,宜奉太祖、太宗配。」上是其議。
是春,金左監軍逹喇引衆攻泰州水寨張敵萬,為敵萬所敗,擒其壻萬戸布拉【原名不刺。今改正】,殺五千餘衆。初,契丹之亡也,其族有達實林牙、佛頂林牙者,竄於漠北,據和勒端城以自立。至是,金右副元帥尼瑪哈在雲中,欲圖之,雲中距和勒端三千里,而右都監伊都乃本土人,知其巢穴,於是尼瑪哈遣伊都將女真及燕雲漢軍二萬往攻之,然不付以契丹兵,且留其妻子,葢疑之也。又起燕雲及河東夫負糧隨去。盖金自用兵以來,驅民征役,民不憚者,往時有擄掠無戰闘計,其從軍之費及回日所獲數倍。自立劉豫之後,南則冦淮,西則冦川,有戰闘無擄掠,生還者少,而得不償費,民始為患,故漠北之行,人不勝其苦矣。
是春,詔分鄂、岳、潭、衡、永、道、郴、桂楊八郡為湖東路安撫,置司於鄂,分鼎、澧、辰、沅、靖、合、邵、金、武岡九郡為湖西路安撫,置司於鼎。初,湖南帥臣向子諲既罷去,以本路漕臣賈收權帥事,有節制兵馬王以寕者,開封人,因宣撫處置使司所辟,徑來潭州,令駐軍,未幾,鼎澧鎮撫使孔彦舟引兵擊以寧,逐之。有詔起子諲復帥湖南,而羣盗馬友自江北趨潭,子諲欲得人以利害説友,令受招安。前户部郎官致仕賀允中適在郡境,乃為子諲見友,説之曰:「宋祚更興,足下正宜立功名,何自棄於此?自古有盗賊而受終者乎?」友心動,改容謝允中,卒不犯城而退,子諲乃檄友共擊彦舟,敗之。又宜章土冦李冬至方擾縣境,而益陽有吳錫者,提精兵數千屯本縣,告邵州守臣魏舜臣乞粮,不得,錫以兵趣邵,舜臣懼而走,於是子諲遣人招錫,錫忻然歸附,遂遣錫討冬至,滅之。時分路詔下,子諲方欲之鄂,而劇冦曹成擁衆數萬自江北掠湖南,屯於攸縣,時鼎之諸縣大半為賊所據,賦入絶少,米貴,升直二千,而養蔡兵頗衆,軍糧屢竭,有五日纔給糯米一㪷,軍人鬻妻子以自活。至是鼎守程昌禹兼湖西帥,即調兵糧於屬郡,事急,上聞得報不及,為諸司所劾。又水陸道阻,民力頗為之困。
夏四月庚辰,隆祐太后崩,詔以繼體之重,當從重服。於是討論冊禮,上諭宰執曰:「太后失位於紹聖,其後欽聖復之,再廢於崇寧,雖事出大臣,恐天下不能户曉,或得以竊議兩朝。」范宗尹曰:「太母聖徳在人心,自陛下推崇,四海忻悦,前後之廢,實由章惇、蔡京,非二聖之過。」上曰:「然。昔髙宗欲立武氏,長孫無忌、褚遂良皆以為不可,李勣獨曰此陛下家事,何須問外人。帝意遂決,則隆祐之廢,出於惇、京,明矣。」宗尹因論宰相非其人,則人主不難骨肉不能相倚,如明皇相李林甫,以刑措受賞,上曰:「明皇相姚宋而治,相林甫而亂。明皇在天寳,比開元時,如兩人所為。」宗尹曰:「誠如此。」富直柔曰:「陛下推崇隆祐,天下以為當,亦不尤哲廟與上皇,願陛下無復疑之。」既而禮部郎官王居正以謂:「國朝追冊母后,皆由前日未及尊稱。恭惟太后蚤儷宸極,䝉垢紹聖,退處道宮,按元符三年五月已復為元祐皇后,乃上皇受命欽聖獻肅皇后復冢婦之意甚明。崇寧初,權臣悖禮,顧以卑廢尊,是太后隆名定位已定於元符,而不在於靖康變故之日也。」謂宜專用元符詔書,明指姦臣格沮之意,告於天地宗廟可也,遂不果冊。
金左監軍逹喇自為張敵萬所敗,其氣挫折,又馬災多死。是月,遂歸河北,休兵于宿遷縣。時渤海萬戸托卜嘉亦北歸,過淮揚與知軍張渙飲于舟中,因語及劉豫僣立事,托卜嘉歎曰:「某契丹之大臣,渤海之大姓,初金人見招,許開國遼東,累載從軍,被堅報鋭,今雖一郡之安,亦不可得;豫山東郡守,勢孤而降,乃當是任,豈不負我哉!」渙,孝純猶子也。
五月丙午,真揚鎮撫使郭仲威擅補官,謀與劉豫連和,浙西大帥劉光世遣統制官王徳渡江誘而擒之。癸丑,詔斬仲威於平江府,將佐本非同謀,皆釋其罪。
自建炎初,罷大府寺,至是復置丞一員,既而加三員,後又復置長貳。〈復置長貳在四年五月〉
李成既敗,江西大帥朱勝非以是月入江州城,而賊猶據江北不退,勝非與之對壘,又䖍州有冦,而吉州李亨仁者,與䖍冦相交通,勝非遣辯士彭世範誘亨仁出降,然後諸郡解嚴,民稍還業。先是,九江被禍最酷,異於他處,勝非奏:「臣被詔赴任來,自桂嶺至衡州境,有屋無人,至潭州境,有屋無壁,至袁州境,則人屋俱無,良民可憫。陛下幸降寛詔,蠲其苛擾,招降首領,量與補官,收𨽻軍籍,而散遣其徒,則江西之亂,庶可措日平也。不然,為盗者益衆,勢必南軼,湖廣皆不得全矣。」
以兵部侍郎、兼權直學士院汪藻為翰林學士。
江東大元帥吕頥浩自左蠡班師,回饒州,時帳下兵不滿萬,而淮南劇賊張琪衆五萬,渡江冦諸縣,進犯饒境,郡人大恐,統制官閻臯者,頥治之愛將也,方捕羣盗胡江于臨川,走檄呼之,臯已招到江等,在路星馳以赴,頥浩召諸統兵官姚端、崔邦弼,皆令聼臯節制,端軍為左,邦弼軍為右,臯將中軍,頥浩自畫戰圖授之。紹出城五里而賊先鋒已至,前軍將張守忠失利,琪恃其衆,直犯中軍,臯力戰,而端、邦弼兩軍夾攻,遂大破之,追奔五十里,横尸滿路,賊又遣精鋭為水軍,分道而進,頥浩自將水軍禦之,賊敗走溺死者不可勝計。
金有皇姪摩哩郎君【原名没立郎君。今改正】者,與其别將鄂拉扎哈【原名烏魯折合。今改正】數萬衆,分兩道入㓂。摩哩自鳳翔,鄂拉扎哈自階、成,出散闗,約日皆㑹。時知鳳翔府吳玠與弟統領官璘,以散卒數千人駐和尚原之上,朝問隔絶,軍儲匱乏,將士家屬往往陷敵人,無固志,有謀刼玠兄弟北去者,幕官陳逺猷入白玠與璘,遽召諸將,勵以忠義,㰱血而誓,諸將感泣,為備益力。已而鄂拉扎哈先期而至,陣於原北,玠率諸將列陣待之,更戰迭休,鄂拉扎哈大敗,由他道遁去,摩哩力攻箭筈關,玠復别選將撃退之,兩軍卒不相合。
初,水賊邵清擾通泰,有大小戰船三千餘,至是抵太平州城下,詔浙西大帥劉光世討之,賊又犯江隂軍及崇明鎮,遂為光世兵所圍,勢蹙乃降。宣州駐劄韓世清者,故嘗為盗,有衆五千,朝廷既招安之,令屯宣州,而世清復招亡命至萬五千人,月費錢十萬緍、米五千石,頗凌州縣,時江東大帥吕頥浩言世清可疑。六月庚午,宰執奏其事,李回曰:「世清近討張琪有功,未見可疑。」上曰:「頥浩之言,亦不為無理。方其可疑,自當賞其功,如郭偉奏邵清解圍,而劉光世乃謂因其招安,清之去,恐或因光世,然偉之守城,亦自當賞,功過不相掩,則賞罰信矣。」范宗尹等曰:「謹遵聖訓。」韓世清在江東彈壓有勞,民間惟恐其去,至畫像祠之。時吕頥浩方招安張琪,而世清襲擊琪,破之,頥浩以世清壊其事,故不樂。徽人羅汝楫在言路,嘗欲為世清辯白而未果,今敷文閣直學士程大昌,亦徽人,知其事,嘗親與克言之。
初,詔諸路轉運司類武進士,専委提刑司差官,至是,言者慮有私,請望於帥臣、漕、憲中擇文學之臣總其事。甲戌,乃詔江東差帥臣吕頥浩,江西差帥臣朱勝非,兩浙差憲臣施坰,福建差帥臣程邁,荆湖差漕臣孫綬,廣東差帥臣趙存誠,廣西差漕臣王次翁,川陜令張俊,於逐路選之。坰,晉陵人。綬,湏城人。存誠,髙宻人。次翁,歴城人也。
時將葬隆祐太后,已得地于越州之寳山證慈禪院,議者欲稱園陵,以直寳文閣曽紆為修奉官,紆言:「上不日恢復中原,奉隆祐歸祔此,但攢宫爾,當先正名。」朝論是之,乃以同知樞宻院事李回為總䕶使,而有司復援異時園陵之制,給事中陳戬上䟽,以謂:「陛下念太后保祐之勞,社稷之勲,務急追崇,而有司觀望,禮或失當,中外切疑,他日歸祔泰陵,復用何禮耶?且外有總䕶使司,以大臣為之,而頓遞修奉之類,各設其所,内有大都監,以閹寺為之,而提㸃按行之屬,復異其名,辟置官吏,増加俸給,賜予宴犒,數亦不資。至謂㑹稽之山無可採,而欲取他山之石鑲禁之,卒不足用而欲調諸郡之夫,並縁為姦,騷動州縣。又况梓宫僅取周身明器,止用松錫,而有司誇侈如此,豈不違太后慈儉之遺訓,而失陛下之本意乎?」於是一切鎸省。壬午,昭慈獻烈皇后掩攢宫。
初,舊相呉敏方謫居涪州,范宗尹薦敏復觀文殿學士、知潭州,敏以祖母年髙,力辭,遂改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宫。至是又復敏觀文之職,充廣西、湖南宣撫使。敏既受新命,暫駐司桂州,以便宜起永州流人馬擴為本司都統制,兼諮議軍事,既而擴與㕘謀官范方不協,辭,去。
初,鄂州李允文殺袁植,江東大帥吕頥浩即奏其事,植有愛將袁衮,詣行在擊登聞皷訟寃,而臺臣繼亦論列,叅知政事張守素與植厚,乃啟上,宻諭招討使張俊,令收允文,俊既破李成,即與統制官陳思恭謀,思恭言允文兵亦衆,湏以計取。有前三省樞宻院屬官汪若海者,歙縣人,被罪責英州,行至臨州,允文以書招之,至是,招討司㕘議官湯東野引若海謁俊,曰:「君與李節制善,盍往説之,與俱來,免盛夏提師至鄂。」若海曰:「説與俱來而招討誅之,則若海為賣友。」俊曰:「某以百口保之。」若海先以書與允文曰:「張少保既破李成,欲移戈指武昌。若海言君無反状,其屬曰節制非朝命而殺袁植,與留四川綱運,非反而何?惟少保言以百口相保。今有三説 —— 劉豫新立,君能引張用之衆擒豫以取重賞,一也;或引衆西投宣撫使張樞宻,既相辟,必為君白于朝,二也;信少保百口相保之言,三也。君勿恃張用之徒為强,彼見李成既破,皆已䘮魄,若知朝廷怒君,必為戈相逐矣。」允文感悟,乃舉軍東下,因檄若海併招張用,亦以衆俱來,於是俊執允文歸於行在,詔付大理寺,既而遂正典刑,贈植直龍圖閣,復若海承務郎。時俊得允文與用之衆,軍勢益盛矣。
時以張用為舒蘄鎮撫使,江西大帥朱勝非極言其不可,并論處置乖方之状,又乞歸帥司於洪州,且言:「陛下志在撥亂,事湏務實乃可圖功,不當徇虚名。」又謂安撫大使與宣撫使名甚重,而無資糧及兵,實不及一小邑,其辭切直,皆類此。
時資政殿學士王綯、刑部尚書胡直孺,並兼侍讀,中書舍人胡交修,兼侍講。一日,上賜經筵官扇,皆取杜甫詩句,親書與之。於綯則曰「霖雨思賢佐、丹青憶老臣」,直孺則曰「文物多師古,朝廷半老儒」,文修則曰「相門韋氏在,經術漢臣湏」,蓋上之光寵儒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