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經蠡測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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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經蠡測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七
  五經蠡測      五經總義類
  提要
  等謹按五經蠡測六卷明蔣悌生撰悌字叔仁福寕州人洪武初以明經官訓導是書乃元季避兵藍田谷中所作嘉靖戊戌案原序内不題年號但稱戊戌以序中一百六十餘年語推之知為嘉靖十七年浮梁閔文振纂修州志始得稿於其裔孫宗雨序而刻之前有洪武庚戌悌生自序凡易一卷書一卷詩三卷春秋一卷後有文振附記曰右五經詩說獨多易書次之春秋為少禮記亡闕今猶題曰五經蠡測仍其舊也云云今觀其書或載經文或但標章句之目所說或大書或夾註體例絶不畫一盖猶未成之藁草又尚書大甲篇首有曰詩書小序前已詳言之矣然以前絶未論詩書序則不但禮記散佚併尚書亦有佚脫也其說易多斟酌程傳本義之異同如解頤卦虎視耽耽其欲逐逐謂大臣之求賢為助如虎之求肉為食穿鑿太甚如解龍戰於野謂坤不得稱龍龍即乾卦六爻之龍隂盛而與之戰嫌於旡陽故稱龍以明陽未嘗旡則立義特為正大其說書於蔡沈集傳多所訂正解盤庚疑有錯簡三章未免因王栢謬說又加推廣至於髙宗肜日謂果為髙宗之事則當稱王不當首稱廟號用鄒氏音釋之說以為租庚祀髙宗亦不為無見其說詩謂小序因有紕繆而未子疾之太甚於諸篇同異務持兩家之平在元明之間可謂屹然獨立無依門傍户之私至其以鳲鳩為美周公乃豳風之詩錯簡入於曹風則又臆斷之餘習矣春秋僅說滕子來朝子同生夫人姜氏遜於齊夫人姜氏㑹齊侯於禚公及夫人㑹齊侯於陽谷齊仲孫來六條案遜於齊與㑹禚合為一條而仲孫一條與陽榖一條年月又復顛倒其說不甚主胡傳然既曰胡傳不合筆削之初意又曰聖人復生亦将有取於胡氏之言又何必一一盡合於筆削之初意則於胡傳亦尚在疑信間也大祗僻處窮山罕窺古籍於考據引證非其所長而覃精研思則徃徃有所心得名雖不及熊朋來書則實在朋來上也乾隆四十二年三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鍚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五經蠡測原序
  愚㓜讀書略曉文義其或未通師友問辯既退猶有疑未釋者及壯至老其素所嘗疑輙尋經傳本㫖反覆參究旁摭証據疑終未能解所恨窮居僻處孤陋寡聞不能訪求良師益友以質所疑每欲筆而志之以俟後之同志又恐獲僭議先儒之罪握筆屢投者有日今老矣輙復編而紀之名曰蠡測盖以愚之膚識淺學而敢輕議先儒得失亦猶以蠡測海多見其不知量之意庶幾他日見者末減僭踰之罪并以平日讀書傳義之外已意管見作為衍説類附於後或者窮經有知我者於中取其一二焉亦以見愚之素心非敢妄為是言也洪武庚戌八月甲子後學蔣悌生仁叔序





  欽定四庫全書
  五經蠡測卷一    明 蔣悌生 撰
  周易
  大象
  上一句是天地萬物之象下一句是人事萬物有自然之象故人事有當然之則以用也萬物本乎天人能取法於天用天之道以修人事則事事當理而不違帝則矣大象之例雖一律然六十四卦之中亦隨時取象取義未免變易小殊有取法而修己德者如乾坤之類是也大抵此義居多亦有法其象而修人事者如師比履頤之類是也有懲其失而致戒者如訟剥之類是也有因其時而隨所宜者如屯䝉隨之類是也有兼理義時意而言者如泰否同人大有之類是也有當其時而無所爲者如需卦之類是也有因其名而廣其理者如節渙之類是也有繹其意而施諸用者如豫卦之類是也有推其理而致其功者如噬嗑豐之類是也以是數者求之六十四卦之中大扺不越乎此然其用天之道以修人事則一而已
  卦爻中隂陽交錯剛柔相應
  天地閒一隂一陽而已六十四卦皆隂陽交錯而成自始至終皆二卦相對待乾坤坎離頤大過復姤剥夬中孚小過此十二卦六爻隂陽各相對待其餘卦皆卦體翻轉相對待乾交于坤爲咸恒坤交于乾爲損益咸恒坤外乾内隂包陽有男女交構之象故二卦彖辭多取男女交感之義損益乾外坤内陽包隂有君上統民之象故二卦多取民事損益之義剛柔相應乃卦中大義凡卦爻皆以相應而致吉亨不相與而致凶咎凡卦八純卦皆無應與六爻皆有應與惟泰否咸恒損益旣濟未濟八卦爲然蓋乾坤爲萬物之宗六子之父母二卦純體對待子上兩相應與非如他卦隂陽交錯自爲應與乾坤二卦三索而成八卦八卦交錯而成六十四卦然後萬物生焉乾坤之德廣大故彖辭只賛其德之盛言之不足又作文言以敷暢其義不必言其應與而彖辭中所謂資始資生順承德合等語又即含剛柔應與之義乾坤居首屯次之彖辭先言剛柔始交而難生首發剛柔應與之義所以明天地不交剛柔不接則萬物無由生天地交剛柔接然後萬物生生不窮他卦中但有剛柔相應彖象必取其善在二五爻尤為至善彖辭不言者鮮坎離亦不言應與者坎中實有篤實之德離中虛有文明之德亦兩相應與不待言也萬物皆天地所生故乾坤居上經之首民生非水火不食故坎離居上經之終乾坤二體交而成咸恒居下經之始坎離二體交而成既濟未濟故二卦居下經之終乾坤爲天地隂陽之全體咸恒爲人道隂陽之大用坎離爲天地水火之全體旣濟未濟爲人事水火之大用震巽艮兌爲雷風山澤于民生日用視水火爲差緩故此四卦混繫于下經雜卦之中聖人序易篇次亦不茍也乾坤二體互分上下爲泰否六爻皆有應與彖辭不言者天地交而萬物生天地不交而萬物不生此義尤大故彖辭直言小往大來大往小來而不取應與之義至艮卦乃言上下敵應不相與也未濟之終又言雖不當位剛柔應也可見此義甚大
  ䷀乾
  九四或躍在淵无咎程傳云淵龍之所安朱義謂淵爲空洞不測之所雖小異大抵或字爲未定之辭文言明說或之者疑之也疑之故无咎蓋聖人到此位此時居臣民之上人君之下位已逼于君故不敢有固必之心若有固必之心則危而有咎矣後世大臣世子居逼君之地居之無怍行之不疑而卒致大咎者多矣不知或字之義也
  文言初九曰濳龍勿用何謂也子曰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程傳解不易乎世謂守其道不隨世而變朱義曰不變其所守嘗反覆讀經易字恐此易字當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之易同義蓋言道之行則可以變易世俗道旣不行不能變俗是以不能成名旣不能成名則宜退遯而隠然不見是而愠者常情也不見是而无悶者聖人之德之盛也雖然聖人之心曷嘗一日而忘天下哉行道而濟時者聖人之本心故曰樂則行之不用而隠遯者非聖人所願欲也故曰憂則違之雖然其進其退莫不求至理之所在未嘗枉道以徇人也故曰確乎其不可㧞若易字作不隨世而變說則與國有道不變塞國無道至死不變之義同與下文確乎不可㧞語似重複若作不能變俗說則于潛隱之義為切文意亦順
  九二龍德正中程傳曰以龍德而處正中者也在卦之正中爲得正中之義此正中字與他卦正中義異他卦九居五爲居中得正九居二爲中陽居隂位為不正中重于正中則無不正正未必中此他卦二五爻之例惟乾卦九二言其德其位正合乎中其德已盛其施已博但未居君位耳非他卦可比
  九三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聖人處此地位進則逼于上而時或未可退則人共知而不得潛最人所難處也聖人惟務進徳修業而已時進則進時止則止我何心哉于我何與焉若出于有意則驕憂生矣故乾乾因其時而惕時字正解爻辭終日夕之義見聖人省察之心無少間斷也
  進德脩業此四字乃一章之綱領忠信所以進德乃進德之基本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爲進德之大用脩辭立誠乃修業之本體知終終之爲修業之成功上二句皆以所以貫之言惟其根本如此是以能如此也下二句皆以可與貫之言惟其積功如是是以可與如是也進德字與至字相應居業字與存字相應進則必期所至居則欲其常存朱子言夫子繫辭最精宻可玩味此類是也居上不驕在下不憂至雖危无咎則進德修業成功之效驗也
  九四君子進德脩業欲及時也欲字可見樂則行之憂則違之之意非爲邪非離羣便見確乎不抜之意莫非聖人事雖所處之時位不同而處之之道則無二致九四之位已逼君其進退之難尤甚於九三故或上或下非有心於爲邪或進或退非有意于離羣但看時之可否時之可進而上可退而下皆随時之宜初無恒無常皆疑而不敢必之辭皆釋九四爻辭或字之義
  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學聚問辯即進德之事寛居仁行即居業之事前於九三言此復於九二言之所謂有隱顯而無淺深者此也
  九三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九四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此一節申言危惕之義及或字之義于九四加中不在人一句可見九四地位視九三其進退上下尤爲難處可見惟隨時爾○人指九三
  ䷁坤
  元亨利牝馬之貞程傳作四德說朱謂坤之德常減于乾之半其義爲宻乾文言曰不言所利大矣哉坤即言所利他卦皆然可見朱義宻
  六三象曰或從王事以時發也程傳謂夫子懼人之守文而不達義也故從而明之今詳爻辭或字已有此義言人臣之道雖當含晦其章羙而貞固守此然于王事當爲之時亦或可從又不可一守晦黙無爲但不可有其成功以終王事則爲臣之道得矣象文以時字正釋或從字
  上六龍戰于野其血𤣥黄龍即乾卦六爻之龍也坤象不得稱龍稱龍戰者言隂與陽敵也臣子之于君父妾婦之于其夫其盛已極勢與為敵浸生陵替不安其分吕武之禍滔天不可言又如唐太平安樂二公主斜封墨敕所謂疑于无陽也于野者出其分外之地也非常道也悖理犯分事必无成故致兩傷如吕武可見嫌于无陽此无字當與無獻子之家之無同謂不有之也謂其嫌于无陽故稱龍以明陽未嘗无如臣子雖有無君之心而君父之尊自若非所宜犯猶未離其類也故稱血焉血隂屬如臣子雖有犯分之舉而終名為臣子是未離其類也其血𤣥黄只是形容兩傷形狀不祥之徴其象如此凶不言可知聖人于隂極之爻發此義垂訓大矣○天地閒一隂一陽相爲消長循環不窮如剥卦剥于上則復于下純陽之月隂已生于下純隂之月陽生亦然未嘗无也自天道言之隂從陽坤承乾常道也何可相无自人事言之小人盛極必生无君之心故聖人于坤上六爻特𤼵此義其曰嫌于无陽嫌之一字可見聖人扶陽抑隂之意亦就人事上說
  六二文言曰直方大不習无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固有之善安而行之何疑之有
  六三文言曰隂雖有美六五文言曰美在其中隂有陽錯綜然後成文重隂獨隂安能成文六三隂爻陽位是隂中有陽故曰含章六五亦然故曰文在中也至上六則純隂之極故有嫌于无陽之戒隂雖有美隂含陽故稱有美重隂獨隂不可謂美六三猶未中六五隂居陽位又居中故曰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比六三徳為尤盛
  ䷂屯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三以隂柔陷于一隂之中全无所見乃昬而不明之象如入于深林之中左右前後皆无引導指示之人也○小象以禽字與窮字叶韻可見一東與侵字叶詩綠衣風與心叶韓文盤谷歌深與容叶古人叶韻皆不茍
  六四求㛰媾指求初九往吉指從九五凡退下爲來進上爲往象曰求而往明也六四雖隂下有初九陽剛爲正應又近于九五陽剛之君故曰明六四之明可見六三以隂而復陷隂中其昬暗宜矣 卦爻有兩利建侯彖辭利建侯指草昧之時當爲初九利建侯指一陽在下當建立爲侯以能匡濟
  ䷃蒙
  彖初筮吿指九二再三瀆指初三四羣隂有瀆䝉之象六居四以隂居隂承乘應又皆隂无閒發之者其困甚矣蒙六四之才位與屯六三同而蒙六四爲甚故爻辭直言困吝而不言所以
  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山突立于前有不可移易之象泉出有漸涵浸漬之象君子觀山之象當果决其所行而不爲他物所移觀泉之象當涵泳其德使優㳺厭飫然後爲有得
  初六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初六之蒙人之始犯于罪由其心蒙昧未審于令非故犯者治之之道當寛猛相濟使恩威並行則民易從若専用刑往而不知反則下無完民是可吝也夫刑非得已而用者用刑以發其蒙正欲使民有知不犯而脫其桎梏亦刑期無刑之意
  九二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陽則明隂則蒙以一陽而統御羣隂故曰包蒙以陽剛而應與皆隂故又曰納婦以剛中之才在下而任在上隂柔之事又如賢子能幹父母之蠱无往而不得吉也
  六四困蒙吝象曰困蒙之吝獨逺實也陽爲實隂為虗六四陷二隂之中故曰逺實蒙六四之困亦屯六三之入林
  六五童蒙吉已之才不足而能信任賢才吉孰大焉太甲成王任伊周而致治童蒙之吉也自古人君蒙闇未有如劉禪者能信任孔明而蜀大治况其他乎
  ䷄需
  需待也以剛健之才遇險陷在前當容忍待時用柔而主静若不度時勢恃剛忿躁而驟進取敗亡必矣初九去險尚逺以用恒免咎九二漸近險小有言亦以用柔守中而終吉九三已迫于險象復發其義言敬慎不敗六四已傷于險以柔而不競能出自穴故象曰順以聽也上六險陷之極入于穴无可出之理亦以能敬終吉然則需待之時能含忍守敬皆可以免禍需之時義大矣漢楚之争漢王之傷于血者屢矣鴻門之屈己漢中之受封趣印王齊皆以柔忍須待而終得吉子房平時盖有得于筮前之占矣出自穴程傳以穴爲物之所安朱義以穴為坎陷朱說為宻
  上六不當位當字當平聲
  ䷅訟
  序卦飲食必有訟詩云民之失徳乾餱以愆此飲食争訟所由起也
  不利涉大川凡卦辭遇坎有大川之象遇乾剛有利涉之理需乾下坎上乾剛上進故利涉訟坎下乾上乾坎違行故不利渉
  九二象曰自下訟上患至掇也爻辭本无此意夫子特發明此義以垂訓言在下之人當守分不可訟上若不安分則禍患如掇拾然掇如摘花拾芥之屬言最易也 昔有里人爲吏欲訟其本官筮得此爻予戒之曰據此占此事切不可作作則必自取凶禍其人不信終訟不已卒至亡家䘮身聖人垂訓爲萬世之寳不可不信從也 凡坎卦中實爲有孚之象需訟二卦二體皆中實故文皆言有孚但需卦乾内坎外而爲需乃陽剛之才待時而動必至光顯亨通訟卦坎内乾外而成訟未能亨通必窒塞危惕又必得中而後吉也 險健始成訟險剛而行剛以險患故六爻質禀居柔皆得吉上九居訟終不言凶者爻辭意謂縱便訟勝尚无所得况有不勝其所䘮多矣或者設戒如此暫得之辭
  ䷆師
  六五田有禽利執言長子帥師弟子輿尸程傳訓衆主朱義訓撓敗師徒恐二說皆可兼存言命將出師而又以小人參之則必致敗軍但訓作衆主則與長子帥師為反對其義尤切執言程傳訓奉辭伐罪朱義因上文田有禽訓爲摶執以言字為語辭恐程說為宻况後世義兵之舉皆曰仗義執言豈不明甚 又案田有禽恐當時卦爻中必有此象當細觀之此卦上坤爲土又以全體觀之本爲純坤而一陽來居二爻乾卦九二曰見龍在田以六爻上下而言則二爻正當田位陽動物也爲動物來入于田爲田有禽之象禽在山林固無事于獵取今入于田則害我禾稼畋而執之宜也猶蠻夷猾夏寇賊姦宄當奉辭聲罪以致討長子帥師可也又以弟子衆主之是自取凶咎也長子指九二弟子指三四皆隂柔小人也或弟或子非一之辭本不宜用乃在上之人以親信之故而以偏愛信任之䘮敗誰咎乎
  ䷇比
  不寧方來後夫凶當不寧之時必求其可爲依歸者而往依之務在速決而勿懷猶豫湯之湯誥武之武成當時諸侯豈有後至者乎夫程傳謂强立之稱朱語録引左傳前夫後夫為證恐皆不必如此說但男子皆可稱夫下至庶民上至邦君皆可通稱左氏華元曰夫其口衆我寡指築城民也如漢祖龍興時良平信等杖策來歸曷嘗敢後又如光武時竇融舉國内附豈非不寧方來而得吉如隗囂輩降旣晚尋復叛逆卒致亡滅後夫凶之謂矣
  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師大象曰地中有水師君子以容民畜衆地中有水與地上有水象頗相近容民畜衆與建國親侯義亦相類但地中有水未免有淵潜之象故容民畜衆氣象亦差狭小地上有水則如江河淮海其象顯著廣大故建萬國親諸侯氣象極廣大非容民畜衆之可比○凡卦有卦德坎險卦德也自屯蒙至此凡六卦皆有坎體彖辭皆以險明其義屯曰動乎險中震坎二卦德也蒙曰山下有險險而止蒙坎艮二德也需曰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乾坎二德也訟曰上剛下險險而健訟坎乾二德也師曰行險而順坎坤二德至此卦坤下坎上獨不言險者一陽居九五為君位而衆隂順從之爲聖明在上億兆歸附萬國咸寧之象險字不容言也 又如蹇曰險在前也見險而能止知矣哉坎艮二德也需險在前剛健而不陷故爲需蹇亦險在前既非剛健之才見險而能止亦可以爲智困曰險以說兊坎二德也節曰說以行險坎兊二德也凡彖辭例先以卦徳釋卦名義然後徐解彖文又如井渙有坎體而彖辭不言險者井以養民難以語險渙散之時亦不可言險旣濟未濟皆有坎而亦不言險者旣濟剛柔皆當位未濟三陽皆失位此義尤大故略險而不言也朱子謂夫子所繫之辭最精宻此類可見舉此一卦之徳而論則八卦之德可以類而推矣
  初六象曰比之初六有他吉也案爻辭有孚凡兩更端及盈缶等語象辭皆畧之直舉初六為言可見比之要道在乎始先始則心有誠後則非誠心爻辭意謂初六之比有孚已得无咎况其孚誠又充實而不尚文飾則其終又當有他吉也有他者出其望外之謂也此義與卦辭後夫凶之意相𤼵明
  六三象曰比之匪人不亦傷乎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擇交而能安其身者子曰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况當不寧之時尤宜慎擇馬援見光武曰此時不惟君擇臣臣亦擇君此之謂也六三隂柔之才而承乘應皆隂所交皆小人安能久而不變春秋之時有朝相盟而暮相攻伐者豈非不亦傷乎之義乎
  九五小象中與禽又相叶
  上六比之无首无所終也即卦辭後夫凶之義
  ䷈小畜小畜以一隂而畜止五陽隂先于陽終非正道故不和而无雨故初九復自道象曰其義吉也九二牽復吉象曰亦不自失也九三以陽比于隂便得夫妻反目之象其凶可知六四又以巽順而得无咎至九五居尊位而羣陽從之乃有富以其鄰之象吉不言可知至上九則為畜之終隂陽和而雨宜若吉矣乃為之戒曰月幾望君子征凶其警懼之意益深可見聖人扶陽抑隂之意明甚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也
  象曰有孚攣如不獨富也此乃仁者散財以得民之象盖一隂畜止五陽為君子受制於小人之時一有君子在上能散己財博施濟衆則衆心歸之必得行其志願其吉可知程傳釋鄰為五陽朱義以鄰為四上二爻恐程説為長泰六四曰不富以其鄰陽實隂虚實則富虚則不富自古雖聖賢豪傑欲舉事必先積財榖然後可動大衆如乃積乃倉爰方啓行之類可見故此二卦二爻之文義富以其鄰事必克濟不富以其鄰事必无成吉凶不必言也○又如謙六五亦曰不富以其鄰以象而言皆隂爻乃言不富以卦徳而論則謙徳非泰卦小畜可比直如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方可以當之徳盛為衆心所歸富不富又不足言也
  ䷉履
  履虎尾不咥人亨此上當脫一履字非卦名履虎尾三字乃是占辭分一字作卦名不成文理卦之所以得名為履者以柔履剛故也剛履柔常事不言柔履剛不常故言可見聖人好陽而惡隂也然以卦徳而言説而應乎乾以是道而行則雖履危地而不至傷害也程傳曰履踐也藉也以柔而履藉於剛故為履殊覺費力縱然如此説履帝位而不疚作履藉説全不通矣朱義謂和説以躡剛強之後亦是踐履之義後又見朱子語録云伊川云履藉説得生受則當時朱子亦已致疑今徐而觀之只是詳玩彖辭文義甚明白平易何用巧説不知程子當時何故主此説程子在日易傳未嘗輕示人常藏在書篋中言俟我長一年見識進一歩所見又别及至屬纊之時然後出授門弟子恐此等説或猶是未定之論故也
  初九素履往无咎一陽在下上無應與為賢才處下上不聞知之象但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故象曰獨行願也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以陽而居中處柔上無應與為賢人在否守分樂道之象其所行坦蕩心廣體胖不求聞達者故象曰中不自亂也初二二陽爻頗相類皆以上无應故志在守其素分不思進取若有應而志有所係則不安素願而中心亂矣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為于大君眇本不能視而自謂能視跛本不能履而自謂能履乃昏庸之才剛愎自用所行皆危陷凶毒之事居臣位而攘竊國柄不良之狀不可殫述故象辭條陳而析解之又一例也
  九四履虎尾愬愬終吉四正當虎尾之象本為危地但以志柔故恐懼而得終吉人能常存戒懼雖危亦免咎也
  九五夬履貞厲以剛居剛正當君位率意而行无所疑忌下无應與又為人臣無匡濟之道有媚説之象語曰予無樂乎為君惟其言而莫予違也詩曰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正當此爻之義以是而行鮮不危矣
  ䷊泰
  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鄰不戒以孚象曰翩翩不富皆失實也不戒以孚中心願也四以隂居柔為小人居大臣之位之象三陽上進其勢強盛将不可遏小人固位貪禄之心恐其奪己所有故率其黨類協謀拒之故有翩翩不富以其鄰之象翩翩疾貌三隂相連為鄰象其志同故雖不告戒而自有期信故象曰中心願也然小人失衆心故曰不富雖翩翩疾起中心同欲終必无成此爻辭與小畜九五爻義參㸔方有味二爻皆不言吉凶而事有成敗則吉凶存焉富與不富異而能以其鄰則同如春秋書齊桓㑹諸侯同盟於幽之類傳者曰書同盟志同欲也齊桓之同盟同輔王室為美後如晉㑹諸侯於平丘之類同病楚也伯業衰矣亦書同盟傳者曰欲為善者同為善欲為惡者同為惡與二卦二爻皆曰以其鄰之義相表裏
  ䷋否
  六二大人否亨象曰不亂羣也二居二隂之中上應九五陽剛之君終不陷于小人之黨此爻與復卦六四中行獨復爻義相似
  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繫于苞桑九五雖有陽剛中正之才足以休否然當否之時不可不深致其戒故曰其亡乎其亡乎彼小人之固結猶似苞桑然不可輕易視之也其者疑辭如其然豈其然之其恐小人之易進而難退否道之易成而難亡唐五王討武氏之亂而不并去武三思後悔無及豈非不知苞桑之戒乎○泰否二卦隂陽消長恰相似彖辭亦只平解至六爻當隂盛處必為君子思患豫防計隂消時即不言之聖人之情見矣
  ䷌同人
  初九象曰出門同人又誰咎也未出門之前初无心於同人及既出門之後遇道同志合者則與之同道不合者則敬而逺之理義勝其私心又何過咎之有
  六二同人于宗吝不顧賢否是非而惟族黨是與此乃比而不周同而不和私心勝而理義亡是可羞吝也
  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髙陵三嵗不興九三以弱敵強以下攻上以逆犯順理勢皆不宜積三嵗之久而不改由其志剛故也故象曰安行也謂莫若安分而行之為愈言縱久而終必无成也
  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四與三其始无甚異但四居柔乘墉之時犯非其分力又非敵若不息必至於困此所謂知難而退者故得吉也春秋晉納邾子于邾弗克納春秋美之正與此爻同義但晉納邾子非力不能直以非義而不敢其事為尤美
  ䷍大有
  九二大車以載有攸往无咎大有之時驕則生非心奢則耗其財不能常保其富有若在上之人當天下富庶之日恃其富強妄生事端或肆意宫室苑囿或開邊拓境逺事四夷以致海内虚耗者有之當是之時必得上有善政然後庶民得以安享其所有九二以陽剛中正之才為六五柔順之君所倚任衆陽之所同歸盖上下皆賴以為安者由其𢎞毅之才足以任重而道逺大車以載任重也有攸往者道逺也故象曰積中不敗也不敗者无咎之謂也
  ䷎謙
  六十四卦六爻吉凶悔吝皆不能无如乾徳最盛上九亦有悔惟謙卦六爻皆吉可見聖人至徳莫有盛於謙者堯之允恭克讓舜之温恭禹之不矜不伐湯之儉身若不及文王徽柔懿恭望道如未之見吾夫子出言輙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皆自謙也今之學者有隻能片善便自矜伐盍觀前聖行哉○益賛于禹曰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謙之義原於此
  ䷏豫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九四以一陽貫於五隂之中上下五隂似髪四有横簪聚髮之象盖大臣居近君之位天下安危皆萃於一己之身當以身任天下之重不必疑慮若以小嫌懐疑有所顧慮則天下或不得其安樂矣若伊尹之阿衡周公之四國是遒太甲之不惠成王之疑伊周固有所不暇恤惟盡己之忠誠而已此所以能成天下之豫樂也
  ䷐隨
  動而説隨程傳謂説而動動而説皆隨之義朱子語録云但當言動而説不當言説而動凡卦體卦徳皆從内説出去又曰動而説成隨巽而止成蠱朱説良是
  象曰澤中有雷隨君子以嚮晦入宴息程傳曰雷藏澤中澤隨以動故君子觀象隨時而動晝則自強夜則宴息朱義曰雷藏澤中隨時休息語録又曰既曰雷動何不曰君子以動作乃雷入地中之象雷隨時藏伏故君子亦隨時休息朱義為宻
  ䷑蠱
  程傳釋蠱之義固已詳備朱義云蠱者前人已壊之緒此一語極是明切且諸爻義皆切當巽而止所以成蠱非治蠱也如卦之才有大善乃所以治蠱也利渉大川治蠱之道當備歴險阻艱難先甲後甲治蠱者當新其始而預慮其終此乃卦義諸爻義皆含此意
  象曰君子以振民育徳蠱之時壊已極矣治蠱之道當思有以振作興起其民一新其耳目而聳人之視聽可也康誥曰作新民之謂然必己徳无疵然後可以新民茍己徳未至雖欲民之興起民将不已從也
  初六幹父之蠱有子考无咎厲終吉初六居下而承上之事有子父之象前人之緒已壊後人承之當研精極慮釐革舊弊一新制作然後可以振興一代之業如周宣王承厲王之後漢宣帝承武昭之後孔明治蜀承劉璋之後寛則濟之以猛不避艱險乃可謂之有子考得无咎厲終吉即利渉大川先甲後甲意
  九二幹母之蠱不可貞九二以陽剛而承六五之隂柔有母子之象但戒以不可貞則與幹父小異然以巽順而得中道亦善幹蠱者也
  九三幹父之蠱小有悔无大咎九三以過剛未免小有悔能盡己之才非柔緩无所事者故終无咎
  六四裕父之蠱往見吝六四以隂居柔當蠱之時以寛濟寛茍且目前之小康不慮将來之敗潰如漢唐季世執國柄者循習故常積之既久遂致壊爛而不可復救裕蠱往見吝之謂也
  六五幹父之蠱用譽五雖隂柔能用賢以治蠱最為善繼者也故有令譽○凡卦六爻皆隨時取義或有爻義與卦義相表裏者蠱之類是也
  ䷒臨
  九二象曰咸臨吉无不利未順命也未字疑衍命正理也九二以剛中而應六五中正之君順乎正理以是而臨民宜无不利
  ䷓觀
  上九觀其生君子无咎象曰觀其生志未平也上九懐才抱藝而處无位之地其道徳器望為衆人所瞻仰夫君子之生斯世也欲行其道於天下所謂樂則行之乃其本志也既不得位道不能行則自省其身言行徳業不愧君子之名則雖不得行其道於當時而亦可以淑來世所謂憂則違之也故象曰志未平也若孔孟是也
  ䷔噬嗑
  是卦之義譬之為治則強梗不服之人必除去然後其道可行梗化有大小之不同則除之自有難易之别若舜誅四凶周公伐淮奄何難之有若漢祖之除項王則所謂遇毒見傷者屢矣然義在必除雖或見傷義終无咎故四爻中噬有難易而終非凶吝也○初九與上九罪有小大之殊故刑之之法亦有屨校荷校滅趾滅耳之等噬膚噬腊噬胏噬肉有難易則其時其人所遇不同終得吉而无咎盖當噬而合之故也若光武之於囂述太宗之於充竇亦可謂艱貞矣未有如漢髙之噬膚也
  ䷕賁
  小利有攸往質本也文末也質體也文用也故質大而文小剛柔質也惟其相交是以成文无本不立无文不行故曰小利有攸往
  象曰山下有火賁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獄明庶政離明之用也无敢折獄艮止之不用也
  初九賁其趾舎車而徒初居下故有賁趾之象趾在人身最居下舎車而徒善處賁不過于浮華而得宜故象賛之曰義弗乘也
  六二賁其須六以二居中故有賁須之象須在趾之上頭面之下須於人身无損益於軀體但可為儀表之飾周旋揖讓進退低昂皆隨面貌而動使人儀舉者文采容止可觀皆由於須故象亦賛曰從上興也
  六三賁如濡如永貞吉三居文明之極與二皆因剛柔交錯而成文賁之盛者也然又恐其交之過故又戒以常得正則吉夫人質朴而不文故多致陵忽苟有威儀則儼然人望而敬之故象亦賛曰終莫之陵也言人不敢侮也乘興陵古人用韻不苟
  六四賁如皤如白馬翰如匪寇㛰媾四已過中且為艮體将止其賁不敢過於文反尚質素故人馬皆白且志應初九若不為九三所間則與初合以成其素志
  六五賁于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此爻義只從舊説為平易六五以隂柔居尊位不能自成其賁反求上九之才以施其文治若可羞吝然能尊賢貴徳以黼黻文章其治化亦足謂之賢矣故終吉
  上九白賁无咎上九處无位之地髙尚其事不尚華飾以質素為賁甘受和白受采其賢於五采彰施逺矣
  六五上九皆敦尚質素以白為賁素以為絢之意荘子云虚室生白白終貴於間色○小畜象君子以懿文徳大畜象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分明以威儀文辭為小以忠信徳行為大彖辭言小利有攸往小字指文而言忠信為本禮奢寧儉自然有小大之分
  ䷖剥
  上一畫陽如牀板盖之状下五隂列兩邉如牀足之状故諸爻象多取剥牀為象
  ䷗復
  剥復二卦爻程朱二夫子傳義厥㫖微矣
  ䷘无妄
  彖辭不利有攸往初二二爻皆以有往吉語若相悖而意實相𤼵明盖惟无所往而後有所往若先有所往即為妄而不可行矣
  六二象曰不耕穫未富也言非有意於求利益也用天之道因地之利自然而然夫豈計利而為之哉苟先有計利之心即妄矣富者利益之謂也
  ䷙大畜
  卦名大畜非謂畜乾小畜亦畜乾但小畜以一隂而畜五陽又以巽順而止不能力制故名小畜大畜則以二隂而畜四陽能以力制故名大畜此小大之别觀小畜初二二陽爻皆以上進而得吉大畜初二二陽爻皆以不進為利又彖辭不曰健而止而曰能止健分别可見
  ䷚頤
  觀頤自求口實口實者已出入之物也此指言語飲食也彖辭釋曰觀頤觀其所養也自求口實觀其自養也其義甚明所養兼人己而言口實自養專指己身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亦只是推廣觀頤之義
  象曰君子以慎言語節飲食頤口象也夫子以六字盡盖其義慎言語防妄出也節飲食防妄入也妄入則生疾能害其身妄出則興患必喪其徳人能守口如瓶言語不妄出飲食不妄入佩服六字惟謹則一生享用有不窮者矣
  六四顛頤吉虎視耽耽其欲逐逐无咎予嘗讀是爻傳義釋虎視耽耽其欲逐逐二句終不可曉後見朱子語録亦有自不滿足之義於是反覆繹思頗得一説今具於后○凡人物之嗜欲莫甚於得食以飬生大臣任天下之重其所願欲亦莫甚於求天下之賢俊以養民虎食六畜之肉以養其生而六畜非常供之物不可以易得為虎之計必須抖櫢精神專意伺察以求外至之畜然後取而食之庶可以飽其所欲相逐而不絶稍或安然自肆不用明察則六畜深藏逺避虎不得食且饑而死矣大臣資天下之賢俊以養民而良才碩徳韜光晦迹髙蹈丘園不可以易致為大臣者必當明日逹聰搜羅延聘然後得而用之庶可以遂其所願相繼而不窮苟或弛然怠惰不加諮訪則在野有遺賢在位有曠職民不得其養而咎歸於己矣虎踞巖石之上而其志在於食六畜之肉故其目常耽耽然下視而望逺未嘗少瞑大臣居百司之上而其志在於求在野之賢故其心常瞭瞭然旁思而逺索未嘗少怠其象相類故爻辭借譬以覆解顛頤吉之義顛倒也以下而仰望於上為順以上而反望於下為顛此據爻象而言非不美之稱故直謂之吉也周公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握髮以待天下之賢士所謂虎視耽耽也耽耽目睛光耀貌賢才悉用於當時利澤永垂於後世所謂其欲逐逐也如周公之聖尚如此况六四之隂柔乎四句只是一意若如傳説虎視作立威嚴其欲又作一義文意似不粘綴又頤卦正是食物養生之義虎食彼之肉益己之欲以養生大臣取彼之才益己之才以養民其文意甚簡明且於頤卦義為切○顛頤吉六四居上而求在下陽剛之賢以賴其養位雖顛倒其義則吉也六四求賢之心誠能如虎之用其明下視耽耽然其心常在於外求則其欲可逐逐而來養民之職稱矣又何咎責之有但如此解○又案荀九家艮為虎六四艮體有虎踞巖下之象○耽案韻㑹此耽字從目從冘説文云視近而志逺也以此證此爻義益明白本作眈从耳者非
  ䷛大過
  上六過渉滅頂凶无咎上六以隂柔居人上當大過之時不自度已而好為過髙難行之事不知深則厲淺則掲不知隨宜進退乃至過渉以沒其身此乃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自取之也又奚咎焉○大抵大過之時已難得中若堯舜禪讓湯武征伐固不可以常見君子於在己之可為者只有獨立不懼遯世无悶為過人而又得中舎此之外欲求為過人之行必流於異端索隠行怪矣據六爻而論九二之老夫女妻雖稍賢於九五之老婦士夫然已非庸行之謹九四之棟隆雖頗安於九三之棟橈然又戒於有他之吝上六過渉不足言也獨初六以藉用白茅得免于咎然則夫人當大過之時惟守其素分庶乎其可免也○无咎象曰不可咎也程傳以為小人自取禍又将奚尤朱義以殺身成仁當之且以東漢黨錮諸人為證愚以為殺身成仁如比干之死合乎天理之正若黨錮諸公不能言遜以取禍過而失中何足取也當從程傳為是
  ䷜坎
  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此彖辭上當脱一坎字作卦名伏羲畫卦時只是單坎字及文王繫彖辭然後謂之習坎夫子之繫辭始釋曰習坎重險也若不加一坎字在上似以習坎為卦名八卦中何曽有習坎卦
  水流而不盈此一句專釋坎字之義盖惟不盈是以為坎陷而險若盈則平流通而達矣何坎陷之有故九五曰坎不盈祗既平无咎盈科而後進之謂也
  ䷝離
  元亨利貞四者自有先後之序他卦皆然惟離卦先利貞亨雖傳義有説終未詳
  ䷞咸
  咸以通體而觀以坤之虚納乾之實
  ䷟恒
  上經首乾坤下經首咸恒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以全體而言純乾純坤對峙於上有天地父母之象乾交坤乾入坤中坤包乾外有夫婦𦙍嗣之象又繫辭云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此先天八卦方位也乾坤生六子八卦相交錯然後成六十四卦今觀上經首乾坤天地定位是也終坎離水火不相射是也下經首咸恒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是也終既濟未濟亦是水火不相射也○乾坤二卦有文言咸恒二卦夫子賛咸恒之義與他卦頗殊○咸象曰君子以虚受人盖惟心中无物故通而不塞物至隨感而應若先有物則靈塞而不通焉能有所感應乎○恒小象用東侵韻叶
  ䷠遯
  初六象曰遯尾之厲不往何災也小人道長之時君子當退藏以避之遯之道以逺為貴如鳯鳥髙翥爵禄不得縻矰繳不能及古今遯者未有若管寧適遼東正所謂肥遯无不利既不能逺則必為小人所染又曰不往何災何也盖去則情迹皆見彼小人者惡其異己必以其所行相汙染寧能免乎不能逺去莫若遂不往彼小人者既不我虞亦不違忤故可沉晦以免患若𡩋武子之愚是也及其終也亦能免小人之災則與嘉遯肥遯同一歸也但有肥厲之異耳盖所遇其時其地自有不同此六爻皆君子之事有夷險而无淺深也
  ䷡大壯
  象曰君子以非禮勿履凡過於剛勇惟施於克己則可施於他事皆不可也九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罔无也小人無忌憚故肆其壯而不顧君子而時中則視其壯若无有而不用也此君子小人之别也若如傳義説君子與小人相去不逺下文羝羊觸藩羸其角皆小人用壯之象也易中言君子小人皆以陽剛與隂柔對言乃善惡之分若所謂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盗此以位言恐非此爻之義
  ䷢晉
  初六晉如摧如貞吉㒺孚裕无咎初六以柔順居下當進之時本非躁進者故既進而又若有摧抑之者盖君子難進之象如此然當進之時故為之戒曰貞吉恐其汲汲求進而失正耳非六之才不足於此也罔孚裕无咎又以盡上文之義故小象賛之曰獨行正也又曰未受命也孟子曰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正此謂也
  六二晉如愁如貞吉受茲介福于其王母六二以中正和順之徳遇文明之君在上必求其進六二不以為喜反以為愁盖志于功名富貴者則以進為喜以行道濟時為心者則以為憂任大責重故也當進之時勢不可止故亦以貞吉為戒然與六五同徳同氣相求不能不進既得君而澤加于民必受重禄於其上始之愁先天下而憂後受福後天下而樂其憂其樂皆无預於己也○初六六二皆有貞吉之戒皆非其不足初六尚可遲可速六二則有不容已者故終必得禄所居之位不同也
  六五失得勿恤程傳謂人君委用天下之才不當自用明察朱義以為非愚謂文王㒺攸兼於庶言庶獄庶慎又曰文王罔敢知于茲恐亦是程傳之意
  ䷣明夷
  六四入于左腹獲明夷之心于出門庭此爻義程朱説大異詳初二二爻君子於行用拯馬壯等語與此爻于出門庭語相類似朱義近是爻意竊意入于左腹者人心屬左故曰左腹四居大臣之位猶不忍去及至見暗主之心終不開悟故不得已而亦出耳不如初六六二去之決而速也直至如六五則居至親至近之地不可得去非如箕子之守正鮮有不受禍者
  ䷤家人
  象曰風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言有物言有誠信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則無物恒者常久而不變也言有誠實行可常久治家之本孰過于此
  九三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嗃嗃案韵書釋嚴也獨引易文為證想他經傳無之若以㑹意求之字從口當是切切然責問聒聒不停之意家人家長主家事者一家之事各有職掌未有徒食而無其事者如農圃不治則責諸奴紡績不修則問之婢以至倉庾耗庫藏缺若弟若子各有任其事者皆所當責問也既以事不理而受責宜有悔而心不安然既受責問則必恪共乃職所職既修則和睦如故所以終得吉也若婦子嘻嘻惟務笑樂不思治事雖一時懽悦及至怠荒不及修整其終羞吝甚矣然則嚴切者和樂之本安恬者悔吝之基武侯承劉璋闇弱柔緩之後用法尚嚴蜀大治其言曰政寛則民慢慢則加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恩恩威並施寛猛相濟政之善也治家猶治國歟
  ䷥暌
  九二遇主于巷九四遇元夫六三象曰无初有終遇剛也剛柔相應乃易中大義惟睽卦不然程子曰睽離之時隂陽相應之道衰剛柔相戾之意勝故初九與九四乃以同徳相遇二與五為正應亦曰遇不惟爻辭而小象釋九三亦曰遇剛六三與上九本隂陽正應若依他卦凡例當云應剛而亦依爻辭曰遇剛案春秋書法盟㑹則有嘉禮不能備禮則書遇盖當人心乖離之時患難急遽之際相求相合不過欲宛轉曲成其事在禮雖苟簡而於情則甚切至是道也其項伯子房鴻門之遇與孔明請適吳見孫将軍之時乎
  上九象曰羣疑亡也羣疑指上文豕負塗鬼一車張弧匪宼之類昔人見弓影疑蛇得疾再見是弓疾愈是也
  ䷦蹇
  見險而知止曰蹇故彖稱之知矣哉遇險而止不能進曰蒙若童稚然
  ䷧解
  利西南无所往其來復吉有攸往夙吉案无所往三字一句非卦辭原經文乃後人釋利西南一句言難解之後但利於平易之地他无所往也後世傳説遂誤寫入經文中何以知之无所往與有攸往正相反不應一卦辭中疊出一也若果作无所往之義如傳義所釋之㫖亦當作勿用有攸往或云不利有攸往不應作无所往无所往一句非文王時文法文王時語典重簡質至夫子時文辭始敷暢據六十四卦爻辭中无此等句法二也凡彖辭釋卦辭句句字字有着落精密詳明无一字不釋豈有一句全不釋者知其非原卦辭必矣三也大意謂難解之後但置民於簡易之地不當更有作為惟復先王之舊政而已其間或有大節當更改者亦宜及時蚤與更定不可延滯以擾民也○姑以武王武成之書証之利西南如歸馬放牛之類以示民不復有所往也其來復吉如反商政政由舊是也有攸往夙吉如列爵惟五以下等事皆克商之後即舉行不待他日也
  彖曰利西南往得衆也程傳曰不言无所往者省文爾此小象之例彖辭無省文例六三負且乘致寇至當難解之時正思擇賢居位以安民六三以隂柔居民上身尚不能自安何能安民師上九小人勿用此義互相𤼵
  ䷨損
  ䷩益
  損益二卦本因損下益上損上益下而得名益名美損名不美然損六爻多善益六爻不甚善書曰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盖人自滿是惡徳也故招損滿為體質損其應也今以損為體質由損道而行宜多善事謙吉徳也故受益謙為體質益其應也今以益為體質無益上加益之理以求益而行安能盡善○損益二字就人身而言損莫先於克去己私益莫大於進徳修業貧富貴賤所不論也○損益二字正相反損彼則益此損此則益彼此盈則彼虚此虚則彼盈未有盡善盡美者惟所謂弗損益之无損於己有益於人乃為盡善如教民節儉使省減浮華敦尚質朴則民生益厚教民禮義使革去舊染日新厥徳則民徳益崇凡若此類皆可謂之弗損益之然此非賢才不能故於損卦惟九二上九二爻凡兩見乃損道之至善非隂柔所能初九曰酌損之亦是稍含此意
  六三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荘子曰易以道隂陽繋辭曰一隂一陽之謂道聖人雖於此爻𤼵此義其實一書之樞紐也
  上九弗損益之无咎貞吉利有攸往得臣无家爻辭幾于卦辭故象特舉而賛之意亦可見相敵可見損道之至善
  象曰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風雷相益𨑙速不遲君子法之見善則即遷知過必速改不可猶豫聖人有此意
  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當損上益下之時六三居民上當用此道以益民必用凶事者孔子曰君子周急不繼富孟子曰樂嵗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詩云哿矣富人哀此煢獨則是豐年樂嵗富家巨室何用益之凶事謂貧弱細民鰥寡孤獨及凶年饑嵗民有餓殍此類乃凶事也正宜開倉廩以賑貧乏補不足助不給是也為民上者所當行何咎之有六三居剛志剛恐其自任非誠心故戒以宜有誠心又合中道然後可告公而通其誠心也若齊之田氏以公量入以私量出豈非損上益下之事但其志欲收人心以圗篡奪豈有孚中行乎其咎大矣若孟子告齊王𤼵棠以賑民正所謂益之用凶事有孚中行也
  六四中行吿公從利用為依遷國中行告公承六三上文而言不言有孚者四居柔志柔無自任之失故不言也言遷國者凶事又莫大於此也如太王遷岐公劉遷邠盤庚遷殷棄己之成業而逺徙於未立室家之地勞其心力損上甚矣欲與下民圗永久之安後益莫大焉依安也于亰斯依之依二爻皆言告公不及王者王公降殺只一等告公則必達於王也○六三小象固有之也謂職分所當為也六四小象以益志也言以益下為心也○三四皆不中故皆有中行之戒
  ䷪夬
  象曰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徳則忌居如懋遷有無化居之居猶積也徳猶既所以徳之徳謂惠澤也忌疾也在上之人散財穀以賙給於民乃在上之徳惠也觀夬之象當散其所有以及民若居積其徳惠而不散則在下之民皆疾惡之矣下一句覆解上一句之義
  上六无號終有凶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詳味此爻若如傳義説似為小人謀恐只依卦辭孚號有厲之意言雖是五陽決去一隂尚存且居五陽之上為君子之計當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於衆若有危急之勢以決去之苟或黙然養禍則其終必致凶患唐五王不去武三思卒為所殺於此爻理義絶相類○如月幾望君子征凶等語皆為君子謀彖辭曰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可見聖人之情欲小人盡化為君子何嘗慮小人有凶也但如此説
  ䷫姤
  爻取包魚包𤓰未審有何取象
  ䷬萃
  初六有孚不終乃亂乃萃若號一握為笑勿恤往无咎一握指三隂也朋友相握手之義昔關張與先主交忠誠貫日月後先主得孔明每共語二人不悦先主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二人始不復言關張尚然況常人乎且其若號則為笑也
  ䷭升
  象曰君子以順徳積小以髙大傳依卦象坤有順徳説意甚是本義未詳䷮困
  九二困于酒食朱紱方來利用亨祀征凶无咎九二與九五同徳必相求但當困時只宜固守中徳不可作為躁動求進晦養俟時故曰困於酒食言他无作為但飲食以養生而待需卦亦以飲食明待時之義九二朱紱指五九五赤紱指二皆言享祭盖二五皆中實有孚誠之象故皆以祭祀言也○升萃二卦言用禴亦在二爻既濟言禴祭亦在五爻○彖不釋无咎二字吉之義可以包无咎也○當是脱无咎二字
  ䷯井
  彖辭不言无喪无得往來井井二句亦當作脱文盖卦義大語簡質而義理包括无窮故彖辭釋卦義詳明不略復加推衍理益无盡間有一二卦或一二句不言皆當作脫誤非是省文爻義小故小象或舉一語以包其餘或舉急而略緩或舉大以包小故有省文也
  ䷰革
  九四一爻當革之時為最盛乾文言曰乾道乃革盖内卦已成外卦始畫又重卦之初其時其位正宜革也
  ䷱鼎
  象曰君子以正位凝命正位端荘在位也凝聚也象鼎中之實也烹餁美味謂和聚於鼎腹法之亦聚其理義於心命正理也
  九三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虧悔終吉隂陽二爻在鼎卦中當作水火㸔二者備然後可烹餁闕一則不成烹餁初與四二與五皆隂陽相應水火既濟惟九三與上九皆陽而不應故有耳革行塞不食之象然三有才而巽順九五明君必來求故又有方雨虧悔終吉之象悔亡无悔悔盡亡而无也虧悔者悔本有必虧之而後无用力艱難之辭也
  ䷲震
  六二震來厲億喪貝躋于九陵勿逐七日得億度也不億不信之億事未至未著而先謀度之謂億與不億不信字義同言反顧而懼其來預度其勢不敵必喪吾所有但當逺避不可與争過則自復也
  六五震往來厲億无喪有事句 億者知二陽之進及其未至而先事謀度其所以待之之道也无喪者度其在己居中而履君位守中徳而无失則亦未至於失位也有事者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重門擊柝以待暴客古之制也二陽相繼而進皆可謂之暴客也若夫修車馬備器械詰爾戎兵不忘儆懼莫非事也二陽之進又度其勢之輕重緩急若何亦隨其輕重以待之五君位也四與初臣位如其至未敢輕犯或可喻以守分則惡者可化為善梗者可變為惇或凶逆不悛則我有禦侮之具大則誅夷小則貶竄皆可得无喪也六五爻象占辭與六二大同小異二言來厲五言往來厲二反顧只一陽五内顧有二陽陽性上進皆能至此是前者既往而後者復來也故先事而度之雖不至於失位亦必有所事億先事預度也喪失位也二言喪貝指所有之資寳也五不言所喪謂失位也言雖無所失亦不忘所事所事謂常存恐懼警戒之意而勿失在己之中徳也五之危象重於二而占辭反輕者五君位非二可比況先事而知警備雖剛暴之來亦未敢輕犯理勢然也但細玩象辭可見○六二震來厲指初九一陽在下震動而來可為危懼六五震往來厲只多九四一陽為前往其餘三字與六二同爻象甚分明何用别説
  象曰震往來厲危行也其事在中大无喪也二内顧只一陽故曰乘剛也雖億喪貝惟逺避候既過則勿逐自復五下視有二陽先者既過而後者續來視二為甚危故曰危行也王者居中而保治五有中徳凡備禦之方皆合中道而无過不及之愆圗度施為莫助之者惟自幹運於由衷皆所謂其事在中也大无喪者聖人之大寳曰位故莫大於君位富有四海土地之廣人民之衆皆欲保全而不失所謂大无喪也視六二喪貝誠小大之不侔矣細玩象辭其義益明○當震動之時柔中之君能盡中道以保其位亦可謂善知震之道也
  上六震索索視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鄰无咎昬媾有言鄰指五震之來先五而後及六可以預圗而免咎
  ䷳艮
  震九四遂泥艮九三薰心大抵陽陷隂中多不吉況此二爻以一陽陷四隂之中何能得吉震九四遂泥躁於進而不知所之艮九三薰心局於止而不知進退○震以先動為可驚艮以終止為敦篤諸爻皆含此意○六五象中正或作正中
  彖曰上下敵應不相與也八純卦皆然獨於艮卦𤼵者惟其無應與故止也他卦義不相渉言各有當也
  ䷴漸
  九三鴻漸于陸夫征不復婦孕不育凶利禦寇此卦六爻皆取象於鴻者鴻之為鳥固知時有序寒來暑往則自北以漸而之南寒往暑來則由南以漸而之北其進以漸未嘗驟至故取以為象也由初六自干而磐而桷而陵而逵皆以漸進而獲安惟九三進于陸而不安陸乃人所經行之路鴻進至此宜不安九三剛而不中又居止之極乃人之剛愎自任昬愚不移不知遷善者既無正應又昵比於六四而與之合猶夫婦不以正道而苟合也夫而苟合必不能反於善道婦而苟合必无孕嗣之理其凶宜矣至六四爻辭乃或得其桷无咎何也夫主家者也夫既正奚患婦之不正夫不能自正則夫倡而婦隨之奚責婦之為故聖人責夫而不責婦於小畜九三六四亦然九三輿説輹夫妻反目小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此責夫而不責婦也程傳曰三自為也朱子本義不解只引程子之言皆責夫而不責婦也恒六五象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夫子制義從婦凶也家人上九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謂也莫非責夫之意是乃人倫之大義正家之要道因是而詳辯焉
  上九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吉逵雲路也羽喻所行也有儀而可象之謂儀法則也鴻飛布空如書字然可觀而不可亂干磐桷陵人皆可及至於雲路猶天之不可階而升此喻賢達之髙致人仰望而不可及但取其所行以為法則而已
  ䷵歸妹
  九二眇能視利幽人之貞二有賢徳而配不良惟居幽守正而已衛荘姜不見答於荘公其詩曰我思古人俾無訧兮此爻頗相似
  ䷶豐
  卦有渉刑獄者四皆有離明噬嗑賁豐旅是也舜命臯陶曰惟明克允刑獄人命所係苟不明慎則枉濫者多矣
  ䷷旅
  初六旅瑣瑣斯其所取災隂柔處于卑下旅困之時上有正應而不見恤取災宜也黎侯寓衛日乆不見救援其詩曰瑣兮尾兮流離之子及魯昭公寓于乾侯正此義也
  六二旅即次懐其資得童僕貞六二柔順中正又艮體止而得中則得其所止資在内指初六童僕在外指九三盖能得内外之助旅寓之時雖非安宅然聖賢亦有不免管寧客於公孫度先主寓於劉表或益崇其徳或卒遂其志亦在乎善處何如耳
  九四旅于處得其資斧我心不快凡卦爻陽剛皆勝隂柔惟旅卦不然二五皆以柔順得吉三上皆以陽剛致凶盖人無棲身之地不得已而依于他人豈得恃其剛明管寧適遼東戒王烈勿用明察此深識時勢者六爻六五最善二次之上九最凶三次之九四雖得其處姑足以安其身而已以剛明之才欲設施事業豈得盡遂其志劉𤣥徳客荆州髀肉不消未免泣下正所謂我心不快也
  六五射雉一矢亡終以譽命六五有文明中順之徳而上下與之故當旅時雖暫有小失而終遂其大慶晉亡人旅於諸侯雖辱於野人逼於曹而終反國成伯業正所謂亡一矢而終得譽命由其輔佐皆賢才而无失徳故也六二六五二爻晉重耳似之
  ䷸巽
  九二巽在牀下凡卦中如黄牛金矢釋中順剛直之類分明繋辭本意若此卦九二上九兩言巽在牀下只是卑諂之甚何用貼説昔小人極其卑諂之態如所謂鼠伏蠖屈佞辭泉湧與巽在牀下迥異巽亦有牀象上二陽畫象牀板下一隂象牀足
  九三頻巽吝復六三頻復厲无咎巽九三頻巽吝巽雖良徳與復不同復乃遷善改過之謂雖頻其義无咎恭近於禮乃逺恥辱足恭則取羞吝
  ䷹兊
  彖曰說以先民民忘其勞説以犯難民忘其死説之大民勸矣哉説雖吉徳亦不宜過若過説施之君臣則流于諂媚施于父子兄弟亦忘其諫諍施之夫婦則溺于私昵施之朋友則為善柔便辟而非責善皆不可惟施于民則无不可民過説則政治益隆民益説則邦基彌固或曰朋友不可過説象辭乃以朋友講習言何也以講明理義為説可也以交接相説不可也○兊説也人當喜説之時剛則有節柔則无度故此卦初二及四五四爻皆以剛陽而得吉三上二爻皆以隂柔而致凶來兊者以和説求媚于人流蕩忘反之人其凶宜也六三居一體之上其凶如此上九居重卦之上又説之終是説而又説終不知止其凶當甚于六三而不言凶者恐引兊下脫一凶咎悔吝等字或云亦有不言凶而凶可知如小畜九三輿説輹夫妻反目困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嵗不覿如此類占具象中雖不言凶而凶已見非引兊之比也
  ䷺渙
  渙散也其義有當散者有不可散者在人身而言氣鬱結而不散則成疾𤼵散而為汗則氣舒而體平私欲窒塞則害徳散之則性融而天理流行在政治而言則可收合而不可散莫若人心萃人心莫如宗廟祭祀得人心莫如散居積以濟民故卦爻辭義皆具此意
  六四渙其羣元吉渙有丘匪夷所思六四居大臣之正位上輔九五中正之君當離散之時能使其民羣聚而不散誠大善而吉然其事須是渙其有丘丘聚也在上之歛積如丘山之髙大仁者散財以得民不如是不可以合人心如武王散鹿臺之財𤼵鉅橋之粟是也常人之情孰不謂積財以充國用而賢人髙識則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此非平常之人思慮所能及也
  九五渙汗其大號渙王居无咎言人心離散之時人君當布其號令以新天下之耳目竦其視聼使浹洽于人心然必散王者之居積以與民始可以得其心不然未免有過咎六四之元吉亦歸之九五九五之渙王居亦不出六四之渙有丘程傳言四五爻義通言之已含此意但有丘王居之説各異耳○利渉大川風行水上舟楫濟川便利之象











  五經蠡測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五經蠡測卷二     明 蔣悌生 撰尚書
  大禹謨
  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傳曰乃者難辭也敏速也亦易辭也言君臣能各勤其職而不敢有一毫忽易之心然後庶政可得而治至於下民觀感而化則上行下效表正影隨甚不難矣
  稽于衆舎己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
  心無己私而仁智兼盡惟聖者能之惟狃於己私故好自用而仁智鮮及惟聖人無我故能舎己之私見而從人之善言也鰥寡孤獨民之無告者撫之使得其養此仁之至困窮之士不能自抜者舉之使盡其才此智之盡堯舉舜于側微正不廢困窮之大目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理氣之稟出於天而殊分知行之學盡於己而同歸此聖學相傳之心法也人稟天地之氣以成形而有耳目鼻口之欲所謂人心也稟天地之理以為性而具仁義禮智之善所謂道心也人心感物斯生情肆益熾故危而不可持道心無形與聲不可見聞故微而不易求惟聖人先知先覺欲立教以示人使之察其微而使著制其危而就安也惟精者審察夫人心道心之所以異能擇之而不差故謂之精即大學所謂格物致知中庸所謂擇善明善孟子所謂盡心知性知之事也惟一者既知夫至理之所在則必力行以求至使人心聽命於道心而不二故謂之一即大學所謂誠意正心修身中庸所謂固執誠身孟子所謂存心養性行之事也中者無過不及之名知之至行之盡使人心𤼵見之頃必使道心常為之主而不踰於本然之則即所謂執中也在大學則為止至善在中庸則為中在周子則謂之太極湯之建中武王之建極皆一理也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顔曽思孟道統之傳傳此而已大學所謂明明徳明此而已中庸所謂修道之教修此而已論語開卷言學學此而已孟子開卷嚴義利之分正所以辯人心道心之源故朱子於四書篇首集注其㫖大同小異實與此章相表裏讀者當融㑹而貫通之不可以差殊觀○此章乃一書之樞紐蔡傳全用朱子中庸章句序訓釋乃朱子曽經訂正無餘藴矣今日課講義正不欲全蹈襲前人語必主其説而演繹𤼵明之庶幾得融㑹貫通之趣云
  臯陶謨
  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惠黎民懷之
  有智仁之實斯有智仁之效仁且智聖人之徳也然體備於己而用施於人惟實徳之備於己者有兼至則效騐之著於人自有不可揜者知人謂之哲者智之至則其用之所施能舉天下之賢而任官使矣安民謂之惠者仁之至則其用之所及能入人心而不能忘矣哲也惠也智仁之實徳也官人也民懐也智仁之效騐也二者兼盡帝堯猶難况其下乎
  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載采采
  此言天下之言善者雖非一端而人之稱善者必考其實行此帝世取人之法也
  日宣三徳夙夜浚明有家日嚴祇敬六徳亮采有邦此言人才生於聖人之世既因其材而篤之則亦隨其材而用之也日宣日嚴祇敬因其材而篤之也浚明有家亮采有邦隨其材而用之也
  無教逸欲有邦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此章言人君當正己以率下固慮夫事之萌於微者為可畏人君當盡心於求賢尤思夫職之原於天者不敢忽蓋人君一身所以表正萬邦而天下之事固宜廣求賢才以共治之也是故克勤克儉君當以身先之使諸侯有所則效不可怠惰放肆以導之所以然者盖以一日二日之間事幾之來且至萬焉何可以不懼也若夫庶職之繁不能以獨治當旁求俊彦以共理之不可使野有遺賢而朝有曠職所以然者誠以百官庶事皆曰天職君臣皆代天理物者也一職或曠則獲戾於天矣其敢忽而不敬乎始之無教而制一己之私終之無曠而合天人之理人君正己用人之道於斯備矣
  益稷
  予乘四載隨山刋木暨益奏庶鮮食予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
  聖人於治水之初親執其勞而所以濟民急者既有其助聖人施治水之功能順其序而所以養民生者尤得其人盖斯民之得遂其安養者皆由於聖人治水之功而一時同功共事之臣各有所長則於叙功之時初不没其善也
  仲虺之誥
  式商受命用爽厥師蔡傳云爽明也言天使商受命用使昭明其衆庶也今詳上下文義恐不然只是指夏而言爽如不爽之爽差失之謂言天不善夏之所行故使商受命以代夏使失其衆也如此解與下文簡賢附勢文意相屬
  惟王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賞用人惟己改過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
  此章言成湯之徳性不偏好故賢能之任不混所施心無私繫故君徳之及感人者深人惟牽於物欲之私故行事鮮能盡善惟聖人無私是以從政臨民莫不合於當然之則也聲色貨利常人所嗜好也湯則不邇不殖天性之不偏也賢者授之以官能者酬之以賞各適其宜也人之有善若己有之用之而不疑己之有過勇於自克改之而不憚心公而無私繫也寛仁君徳之大端也寛則得衆仁則能愛人推此以及人民信而徳顯矣盖其心之不偏無我者出治之根本彰信於兆民者徳政之效騐也惟其存於中者醇粹而無疵則見諸外者泛應而曲當有諸己者光輝而篤實則孚於人者顯著而周徧論聖人之徳亦可謂備矣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徳所以勸賢矜伐自用則賢能不為用民豈能信乎
  佑賢輔徳顯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此章言王者於善善惡惡之科各因其自然之理而施之初非有意於其間也盖賞罰者人主之大柄也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也人君惟能舉措得義則人心服而大業由以盛矣賢徳忠良之人在彼有可好之實故我從而佑輔顯遂之弱昧亂亡之人在彼有可惡之理故我從而兼攻取侮之聖人曷嘗有私好惡哉因其有可好可惡隨物應之乃自然之理也於己何與焉此人心之所以服邦國所由昌也賢者才徳兼備徳未必有才賢重於徳也忠者盡心事君良者行己易直忠重於良也所謂由大以及小也弱者不能自振昧者不明於理亂者紀綱廢壊亡者逆天反常亂亡重於弱昧也所謂由小以及大也推者革而去之之謂固者殖而厚之之謂篇末言殖有禮即佑輔顯遂之事覆昏暴即兼攻取侮之事仲虺何屢言之盖湯征自葛始其後韋顧既伐及昆吾夏桀十一征而有天下皆兼攻取侮也其餘五等邦君非黨惡者皆仍舊封湯皆撫而有之湯之慚正在於此故仲虺言此乃應天順人之事非己之私所以釋湯之慚湯誕告萬方凡我造邦一節即賢徳忠良之諸侯仍舊封者湯復諭之戒其為不善勸其為善即仲虺之意也○佑助也有加爵賞之意輔者扶植之顯者表其名遂者即其舊四字亦自有重輕
  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
  此章言聖人明明徳於天下而庶民同一歸極聖人能全天命之性而内外兼有所養也盖禮義者人性之所同得惟聖人為能全之是以立中正以為民表而人心有同然者於是取則焉則㑹極歸極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徳也中也義也禮也一理也自人性而言故曰禮義自其稟於天而得於己而言故謂之徳以表立於此而四方取正而言故謂之中其實一理而已大學言明明徳於天下者皆以修身為本而其要在於誠意正心舜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而本諸身者曰由仁義行武王建其有極而民之㑹極歸極則曰遵王之道遵王之義誠以仁義禮智乃人性所固有但衆人汨於私欲而亡之聖人則能明其徳而全之是以存心養性以立其大本窮理處事以達其大用立中正之表以為民準使之皆有所取正而無過不及之差所謂明徳新民而止於至善者大舜湯武其揆一也顧諟天之明命日新又新懋昭大徳也孟子曰湯執中即建中於民也以義制事義以方外也以禮制心敬以直内也由乎中以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懋昭大徳在是建中于民亦不外是矣
  湯誥
  天命弗僭賁若草木言天命不差賁然易見如草木然栽者培之傾者覆之皆因其自然之理而付之初無意用力也罪人黜伏傾者覆之也兆民允殖栽者培之也如此解似有理
  凡我造邦無從匪彞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此章乃成湯革命之後布維新之命以與天下更始亦不越乎懲勸二端而已無從匪𢑴無即慆淫懲其為惡各守爾典以承天休勸其為善典即𢑴也謂先王舊章也慆淫以情欲而言人能禁止其一己之私無慆淫之失則能守其典常而不從非常之舉矣造邦繫之我建侯之令自天子出守典繋之爾述職乃諸侯之常事
  太甲上
  詩書小序前已詳言之矣今案四代之書史氏紀載每篇首史臣已有本序典謨語簡重本序亦略提大綱篇中君臣問荅語意自明白可尋如五子之歌伊訓篇首本序極詳悉何用小序贅出至太甲篇首言惟嗣王不惠于阿衡伊尹作書一叚畢復更端又言王惟庸罔念聞伊尹乃言又一叚畢又言王未克變及居桐悔悟篇終又言王徂桐宫居憂克終允徳以終首篇之意而𤼵次篇之言皆史氏之辭以貫紀載一篇之意既詳且明故曰書小序可以無此類可見後多倣此
  自周有終相亦惟終自周二字對嗣王㸔則自字分明指先王之身周如周于徳之周完密而無罅隙之謂言夏之先王自省其身無罅隙之可議故能有始有終相亦蒙君之及亦能有終見得君重於相使太甲知自謹不可恃伊尹而縱欲如此語意自順不必引國語施氏之言
  王惟庸罔念聞庸訓用作六字一句為是
  先王昧爽丕顯坐以待旦旁求俊彦啓廸後人丕大顯明也詳文意只是言成湯急於求賢為子孫計故於未明以至於大明之時往往坐以待旦其所以勤勞不遑安寝者惟欲廣求賢俊以開導後人也如前篇敷求哲人俾輔於爾後嗣之意盖先王圗治之道為後世慮固非一端然莫急于求賢如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丕顯二字下無所繋若訓為洗濯澡雪大明其徳恐語意不倫太甲三篇皆文從字順不應二字如此艱澁
  若虞機張往省括于度則釋欽厥止率乃祖攸行此數語專為𤼵明止字之義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即至善之所在也不可有毫髮之過亦不可有毫髮之不及過不及則非所止矣凡物莫不各有所當止之地如括之度射之止也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人之止也虞人之於射尚知審其括之合於度然後發矢況人君可不慎求其所止之地而後行乎盖伊尹以虞人審射之的明人君敬身之要也省字喻欽字度字喻止字釋字喻行字欽者敬之至也欽厥止敬之於心率乃祖攸行見諸行事惟能敬求其所止然後見諸行事而無失欲其見諸行事而無失又莫若近法乃祖之所行為易守盖乃祖之所行又皆得其所止而止之之事也
  予弗狎于弗順詳文意及事理乃伊尹自言我不能狎習於不順義理之人是以有桐宫之舉此正可見伊尹有任底意思若依蔡傳所解則弗字下欠一使字所謂不順義理之人正指太甲也伊尹既訓之不惠於阿衡又作書訓之又庸罔念聞又訓之王未克變再三訓誨而不改故承上文而言予弗狎于弗順文意明甚孟子集注正如此解
  太甲下
  與治同道㒺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治而謂之道者指理義之當行者而言如三綱五常天叙天秩禮樂制度之類皆是也亂而謂之事者指人情所作為者而言聲色犬馬賦歛威虐之類是也蔡傳損益二字莫若作因革則天敘天秩皆在其中
  咸有一徳
  其難其慎惟和惟一其難其慎嚴之於未任之前惟和惟一信之於既任之後非難非慎則所任或非其人非和非一則賢者亦不肯為用其者不易決之辭惟者不可易之義孟子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此其難其慎之謂
  盤庚上
  盤庚遷于殷民不適有居率籲衆慼出矢言曰我王來既爰宅于茲重我民無盡劉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台率者民相率也曰者民之誓言也我王民稱盤庚也此一節乃史臣述盤庚将遷殷民不從出怨懟之辭如此也言盤庚将遷都於殷民不肯往居相率號呼衆皆愁慼而出誓言曰自我王即位以來既定居於此矣方愛民非害民也今乃不能相正以生乃稽之於卜曰無如我民何此皆民之怨言其意若曰自始至今既安居久矣今乃無故信卜筮無根之言而造此非常之舉動寧不使我民流離轉徙以害其生乎
  先王有服恪謹天命茲猶不常寧不常厥邑于今五邦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斷命矧曰其克從先王之烈若顛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紹復先王之大業底綏四方凡六十三字錯簡當在無傲從康之下
  盤庚斆于民由乃在位以常舊服正法度曰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王命衆悉至于庭此錯簡當在其如台之下承上文民有怨言盤庚乃出教令以諭衆令各從其在位之人以來勿以遷都為異常之事但以尋常舊日所行正法度之事視之可也盖以舊日法度在下臣民必順上所行無在下各執私見之理大意謂今日之事各宜洗心滌慮盡其情實不可有先入之私見或有細民言有可悉毋得遏之使不得上逹議論詳悉則遷都利害必有至當不易之論故王命臣民衆庶悉至於庭以聽王之號令也此等語正是篇首𤼵端語不應在底綏四方下
  王若曰格汝衆予告汝訓汝猷黜乃心無傲從康此錯簡當在先王有服之上此以下乃盤庚誥臣民之辭黜乃心無傲從康乃一篇之大㫖其下云云皆所以釋二句之意○如蔡傳所解率籲衆慼出矢言作盤庚之言但此句繋於民不適有居之下作盤庚言恐語意不順我王作盤庚稱祖乙恐非嗣王稱先王之體既言先王有服至底綏四方許多告諭復言盤庚斆于民王若曰于下恐錯亂無序非誥臣民之體况王命衆悉至于庭然後告諭衆未至又告戒何人中篇首言誕告用亶其有衆咸造勿䙝在王庭盤庚乃登進厥民正與上篇盤庚斆于民一節數語文勢相似乃史臣𤼵端語錯簡明甚
  先王有服此一節大意言不遷都之害
  若顛木之有由蘖此一節言遷都之利
  古我先王亦惟圗任舊人共政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王用丕欽罔有逸言民用丕變今汝聒聒起信險膚予弗知乃所訟此一節言先王之時君令臣從同心一體今汝造為浮言不息起信傾危淺見之人以沮遷都之謀我不知汝之心有不平何謂乎訟者心不平也
  含徳言其不盡情實包藏於心如上文伏小人之箴匿厥指之類觀火視火之然也火始然則當撲滅之不可坐視其然至於燎原則不可救矣今我聞汝浮言不急治汝是我拙謀長汝之過亦猶坐視火之然而轉熾也
  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敗禍姦宄以自災于厥身乃既先惡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相時憸民猶胥顧于箴言其𤼵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長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動以浮言恐沈于衆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嚮邇其猶可撲滅則惟爾衆自作弗靖非予有咎言汝不諧叶善言於民是汝自生毒害自取敗禍姦宄于身導民為惡自承其痛雖悔何追小民之言有不從之者尚有口過况我為君能制汝死命汝何敢不稟命於我而輙造浮言以扇動民心乎汝之所為若此恐必至於䧟溺其衆庶也若火之始然蚤當撲滅若至燎原則不可嚮其尚可撲滅乎喻浮言蚤當禁止若復縱至於沮謀害成則必加刑罰是汝自取之非我之過也
  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罰佚如淫佚之佚過也言邦之不臧皆由汝浮言之所致我必重罰汝也邦之臧惟汝衆申結用徳彰厥善之意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罰申結用罪伐厥死之意所謂佚罰即伐死之義也故篇終復斷之曰罰及爾身弗可悔
  人惟求舊器非求舊維新盤庚引遲任之言意謂國有大事必求世臣大家與之謀者以其與國同休戚故也器非求舊惟新者舊則敝壊新則完固耿之圯亦猶器之舊遷于殷亦猶求新器也
  盤庚中
  罔不惟民之承承字有三義承載承奉承順人君一人在上庶民在下所以承載其君此以形勢言庶民出賦税以供上用出力以供上役此以事言所以承奉其君上令下從風行草偃不敢有違此以理言所以承順其君此三義皆可通何必訓為敬下文承汝俾汝義同
  恐人倚乃身迂乃心言浮言之惑人能使陷於邪僻而不及於中正渉於迂逺而不切於事情
  茲予有亂政同位亂政指具具玉造浮言之人不必訓作治字具即下篇總字之義
  盤庚下
  朕不肩好貨敢恭生生○無總于貨寳生生自庸當時大家世族有田禄沃饒之利故安土重遷造為浮言以沮遷都之謀夫專一己之利必不恤於民生盤庚三篇大意在此中篇既以具乃貝玉與往哉生生折言之至終篇遂以好貨與生生對言而申言之以明遷都乃上下生生不窮之利不遷則世臣之利而小民之害也○今案上篇乃盤庚始有遷都之謀世臣不利故造浮言以惑衆愚民無知怨咨蠭起不肯遷盤庚乃出教令大意皆責在位之人多示嚴刑以威之中篇則臣民已遵教令浮言已息遷都有期臨行告諭之辭大意皆諭民庶在位既從下民如風行草偃不必示以威惟慮塗中有寇攘竊𤼵故特嚴刑以禁之下篇則既遷殷上下奠居勞事已過将享安業故統諭之皆撫綏之意上篇威多於恩中篇恩威並行下篇施威崇恩此盤庚三篇之殊義也○又案篇内如不乃等語乃一時方言先儒謂周誥殷盤詰曲聱牙今觀周誥尤甚于殷盤盖篇中語多是一時方言加以有錯簡脱誤是以難解未免以意逆志而後可通耳
  説命上
  説築傅巖之野築作版築之義為是
  王置諸其左右師其學也愚嘗曰髙宗之於傅説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治
  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嵗大旱用汝作霖雨三者皆資其輔益之義金作礪一器之小者望其朝夕有切磋琢磨之功使己徳日修而至於成器濟川舟楫望其急難相濟則澤及乎人矣大旱作霖則澤及天下如天地之功用非人力所可及所謂一節深於一節者此也
  啓乃心沃朕心蔡傳厭飫二字莫若浹洽為佳
  若藥弗瞑眩期説之極言若跣弗視地勉己之慎行
  欽予時命其惟有終此二句總結上文言能敬我所命之語則庶其為有終也
  説命中
  惟天聰明惟聖時憲惟臣欽若惟民從乂天言聰明不加一語天道無為不待賛也聖言時憲人君當法天行事與天為一不可異也臣言欽若當敬順其君之所為敬順其君即所以敬順乎天不敢忽也君之時憲臣之欽若皆非易事至於民之從乂則不勞而治矣此四句與大禹謨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四語大㫖相同此雖不言克艱而君臣交相責難之意皆在其中矣○自惟天聰明至事神則難乃傅説畫一以告髙宗也毎句以惟之一語𤼵其更端各主一事而言蔡傳分為九節今觀第一節槩言為君為臣之難第二節槩言人君賞善罰惡之要第三節槩言用君子棄小人之道此三節統言其大綱慮善以動之下枚舉其細目盖亦莫非修己治人之良法黷於祭祀亦是舉一節而言蔡傳未辨髙宗肜日非髙宗之祭故以此為因其失而正之恐非是
  王忱不艱允協于先王成徳言王誠能為信力行而不以為難則信合先王之成徳若作亦不為難案下文頗不順
  髙宗彤日
  嘗觀祖己訓王之辭激切如許乃忠臣告昬主之言竊疑髙宗踐阼之始夢帝得説此乃歴古亘今罕有之事自非誠心與天無間何以得此盖非凡主不應暮年昬耄如許又若為髙宗時事篇首但當稱王不當稱廟號則為嗣王之書無疑盖祖庚彤祭髙宗之廟而有此異故祖已作書訓王也又案商王皆以十日干為王號獨中宗髙宗既以太戊武丁號又以宗稱盖以宗稱者皆殁世之後定其諡號見其盛徳大功非他王可比故以宗稱始為不祧之廟必無晚嵗失徳之理周公作無逸以中宗髙宗與文王並稱其賢可見今見鄒氏音釋已如此説當從鄒説為是
  西伯戡黎
  祖伊恐奔告于王蔡傳謂自其邑奔走來告紂未審何所據竊疑臣朝君必有其節祖伊聞西伯戡黎知其必及殷故憂切之甚不暇待朝覲之時而直奔告於王耳
  不虞天性蔡傳謂民失常心也今案三句皆言天之棄紂未及言民民字恐未穏但曰心失揆度也猶上無道揆之意
  牧誓
  昬棄厥遺王父母弟不廸遺餘也蔡傳欠此三字
  洪範
  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哲聰作謀睿作聖恭從明聰睿謂之曰者五事各有本然之則不可以加損也肅乂哲謀聖謂之曰作徳之成就猶賴進修之功也恭而作肅則動容貌斯逺暴慢矣從而作乂則事有條理而不亂矣明而作哲則知之至而於天下之理無所疑聰而作謀則慮之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謬此四徳之用施於外者然也至於心之官則思專主於内思通乎微則其妙用神化不測有莫知其所以然者有以兼統四徳非若貌言視聽之司各主一事而不能以相通内外交修大小兼養人道踐形之學至此備矣
  五皇極皇建其有極
  天地有自然之數聖人有當然之理天地有中數而不得聖人則中數無以行聖人有極理而不本於天則中數何以立因天地自然之數而建當然之極斯可以爲法於天下矣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此自然之數也數始於參天而兩地合參兩而成五又為天地自然之數也五行生成之序由天一生水至天五生土土黄色居中則五居中又天地自然之數也天五生土地十成之以五乘十則十五者又天地自然之數也洛書之數五居中而四正四隅九一三七二八六四皆因五以為十五此九疇之位以五居中而繋以皇極之疇亦猶易卦六爻以五為君位也天以太極之理黙運於亭毒之表而隂陽五行寒暑迭運庶類繁殖品物流形聖人體天之道居中建極而四方五服庶民庶類咸有取正㑹極同歸一理而已八疇之目皇極無所不該八疇之事皇極無所不總
  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此言皇極之施於庶民者也人才之生於世大率有是三等皇極之施各因其材而篤之亦有三等康色好徳最賢者也錫之福尊以爵也有猷有為有守皆有能者也念之者敘而用之也不協于極不罹于咎又其次庸才也受者收也收入於郷黨之官而教以六行盖皇極之道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以是皇極無棄民也有是三品之才而皇極亦有三等之施各得其道是以此時之人皆得其皇極之歸矣末一句乃總結上文三節之義
  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徳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此言皇極之施於在位者也此一節與上一節對言民有此三品人亦有此二品有能有為即上文有猷有為有守之人有才者也正人乃居官守正之人有徳者即上文所謂好徳者也不必作庶官之長説不協于極不罹于咎此一等庸人此一節不言者此等未習教之人言之於民則可言之在位則不容在位有此之人故略之也於有能有為言羞行昌邦正人言既富方榖互文以並見爾非能為不與富正人不昌邦也昌邦以事業言榖善也以徳化言所包尤廣也時人斯其辜亦兼上二者而言但有才任事有徳在位之人皆當優以禄使有所贍若使有仰事俯畜之憂則此等之人終䧟於罪非謂正人必待富而後為善盖忠信重禄所以勸士乃先王治天下之大經皇極之道當然不必謂中人以上皆可能上一節言皇極之於民舉善而教不能下一節言皇極之於人當用君子去小人王者治天下之大端亦不出此二事于其無好徳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亦通結上章之意深言用小人之害所謂法外意也
  無虐煢獨而畏髙明此二句本在人之有能之上今詳文意疑當在此亦錯簡爾盖通結上一節之義言皇極既以是道而待天下之民人則天下之民人莫不囿於皇極範圍之内而無有或遺者矣然期在於必行勿以小民易虐而茹柔則過於中勿以尊貴可畏而吐剛則不及於中若是則淫朋比徳並作而皇極倚於一偏而不立矣惟威福之用執其中而不失然後天下民之去其偏陂好惡之私循其遵義遵道之正由乎坦坦蕩蕩之塗達夫公平正大之域舉一世咸歸于極而皇極之道成矣二句移在此所以承上二章而起下章之義
  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此皇極之成其效騐若此故居五疇之終光者道徳之光華天子之光豈天下民庶所易近所可近者天子道徳之光華也禮樂制度頒於四方徧於臣民巍然煥然有昭昭然在人心目而不可揜者莫非道徳之光華也民生日用之間用其禮樂遵其法度雖謂之近天子之光可也積之之久民皆復其本然之善樂其日用之常有男女居室之安無疾疚憂患之危皡皡然熈熈然不覺懽欣鼓舞歌咏太平而親戴其上有不能自已者此王道之成皇極之極功咸有一徳書曰俾萬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盖治化之極恩徳入人深自能致此堯民擊壤自是實事理勢必至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僭忒嘗觀九疇之目惟皇極一疇敷言詳悉盖八疇之目皇極為綱其事無不該其用無不總不詳言而敷衍其理非一言所能盡也其他八疇但略言本疇之事不他及也如初一五行始言目次言性終言味止矣次二五事始言敘次言徳終言用亦止矣次三八政次四五紀只言目不言用二疇之用易見不待言也次九福極只言目無他辭盖其失得係極之建不建訓之行不行亦無他言也惟次七稽疑次八庶徵此二疇敷言頗詳然皆不離其本疇之㫖如七稽疑始以擇人為先次言卜五占二之目又次言卜筮吉凶之用辭雖繁皆釋稽疑之㫖八庶徴始言雨暘燠寒風五者之目次言時敘備無之吉凶又次言時恒休咎之微由乎五事之修不修又次言君臣之省騐辭雖繁亦皆釋庶徴之㫖無縁此二節凡四十八字繫於剛克柔克之下蔡傳雖依本文平解然與上文意終不貫蔡傳又以威福予奪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進退釋剛柔之用盖見經文有威福二字故以為解又見二字未能盡剛克柔克之義故復增六字以足其意借使可解然三徳之目曰正直剛柔而已其用則平康得其一剛柔得其四下文若更演繹不應絶無正直剛柔等字而專論威福之當否歴觀九疇之經其言潔浄明暢易曉不應此二節上屬正直剛柔語晦而意逺若此又况平康正直乃聖人無為而治之本心而剛克柔克不得已而用之豈應下文敷衍舎去正直而專釋剛柔之用亦恐非箕子明疇之初意也愚昔讀此致疑而未喻近嵗反覆詳味盖亦有年疑終未釋忽思莫非皇極之敷言而誤在此因詳此二節與上文正直剛柔之語不相蒙而與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徳之語相類遂定以為錯簡當在惟皇作極之下凡厥庶民有猷之上今試以易置錯簡解之願與明是經者詳加訂正可也○此承上文言民之所以無淫朋人之所以無比徳者以惟皇作極之故也盖威福乃人君御天下之大權極之建訓之行亦由人君能執威福之柄以號令天下受四方之供奉亦不為過凡此皆惟皇建極之所當為其權不可以下移其臣不得以上僭苟或有下移上僭之失則大而諸侯小而大夫皆致凶害為臣者側頗僻為民者僭忒皆有偏陂好惡之私不由平平蕩蕩之道而極不建訓不行矣側頗僻必至於淫朋僭忒尤甚於比徳側頗僻僭忒五者凶徳與下文偏頗好惡偏黨反側字相應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亦與下文而邦其昌好于而家語相應如此解庶幾字字明潔語意流暢文脉貫通視他疇經文語亦無乖異矣更詳之
  八庶徴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曰時此十五字當為一節言五者之來各得其時乃天地本然之氣候苟或一不得其時則人事之不修而天地之變也雨暘燠寒屬水火木金而風屬土者雨暘燠寒皆有風猶土寄旺於四時非若四者之不能以相通也
  五者來備各以其敘庶草蕃廡一極備凶一極無凶此五句當共作一節解言五者皆備各以時至亦不過多亦不過少則人事修天道得其常故庶草蕃廡休徴所致吉或一過多一過少則人事不修天道失其常咎徴所致凶庶草蕃廡植類皆茂盛百榖亦在其中此言天地本然之氣候天地無心而成化不擇物而滋潤故泛言庶草蕃廡後言王卿士師尹省騐始及民事為急故專言百穀此槩言天道常變後乃詳言五事休咎之徴而後及省騐而天人感應之道備矣
  庶民惟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蔡傳備矣更加一節云星雖有風雨之異好而不能以自致必待月從之而後得遂其所好焉民雖有異欲亦不能以自致必待上之人仁政有以及之而後得以遂其欲焉然則為民父母者固當思民之好惡為之趨利避害以慰其傒望之情可也如此其義方足今案禹治水功成洛龜呈瑞禹列為九疇箕子傳禹之學以授武王耳九疇者帝王治天下之大法列為九以示後世然後為帝王之明範唐虞以來典籍具備可歴舉也六府允治五行敘矣精一執中五事至矣百工惟時八政修矣歴象璿璣五紀協矣戒董勸歌三徳乂矣鬼神其依龜筮從矣地平天成庶徴時矣九徳四罪福極分矣九疇順敘皇極建矣
  旅獒
  徳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盡人心狎侮小人罔以盡其力徳盛則自然無狎侮之事有狎侮皆由徳未盛故也下文不矜細行終累大徳意正如此君子言盡心小人言盡力各以其分言也
  不役耳目百度惟貞玩人喪徳玩物喪志不役於耳目之欲以庶邦惟正之供徳之盛也徳盛則自不玩物又豈有狎侮之失玩物則珍禽奇獸之屬此篇本為玩物而作然玩物必至於輕人故以玩人狎侮並言盖防微杜漸之意喪志者言趨向卑下為物欲所陷溺也喪徳者言素有諸己者或因是而失也
  志以道寧言以道接慎徳二字為旅獒一篇之綱領此二語又為慎徳之綱領此言内外交養之學惟一於理而已静而養其中循夫理而不危動而應乎外審諸理而不謬聖賢傳授之學不越是二者而已志以道寧者存養之功所以立天下之大本道之體也言以道接者省察之要所以行天下之達道道之用也此承上文志字而言遂及存心養性之事
  金縢
  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周公勞而不伐謙莫如周公此對三王在天之神自伐如此何也家國事重一時愛兄之心勝矜伐謙抑所不暇計抑此類乃聖人惟徳動天處未可以輕易議之
  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辟字訓釋有二義遂為今古諸儒不決之訟今案朱子手書與仲黙一叚議從避居東都之説手書的非説傳蔡傳訓解皆用手書中語從鄭氏説至詩傳釋鴟鴞詩又不從鄭説則朱子於此尚未決况在諸儒今以書文考之言居東二年又似有避居之事下言罪人斯得又似致辟而得其渠魁又蔡仲之命本序云惟周公位冡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于管叔囚蔡叔降霍叔則分明流言之後即有致辟之事蔡傳言流言後周公避居東為詩貽王成王既悟迎周公歸三叔懼挾武庚以叛周公始請命成王東征往還又自三年此乃蔡傳臆説以文避居之㫖考之經文殊不然也又以詩考之狼跋言公孫碩膚赤舄几几又似有避居之事觀鴟鴞之詩其志切其情哀多是已誅管蔡後作史傳紀載既不可考詩書之文只如此未免諸儒議論不決然以一時事理推之恐致辟之説為長避居之説恐不然也何也由湯至於武丁賢聖之君六七作商徳之在人心舊矣一旦殷民苦紂之虐懐周之仁故殷亡而周興然革命之後殷民洶洶未已向微周公繼之未易靖也武王崩成王幼周公位冡宰正百工雖未踐天子之位而實攝行天子之事三叔流言語侵成王周公此誠家國重事周公不即遏絶禍萌而乃避嫌疑退居散地萬一三叔乘殷民之未靖挾武庚以叛設或張皇則天下安危之寄寧忍優游坐視而託之他人乎恐一時事理亦有不然者為避居之説者議曰三叔方流言周公豈宜遽興兵以誅之成王方疑周公若請命成王未必見從若不請而自行亦非所以為周公矣此等議論在君臣兄弟之大倫而言則甚正大若以一時事理而推則有不待辨者何也成王幼天下安危之寄皆繫於周公周公亦以身任之而不疑上自成王下有公卿百執事惟周公之言是訓是行凡國家所繫輕重緩急有當行者則必請命於成王而成王必見從豈有違拂之理况流言之禍所繫尤重周公尤不當有所避嫌而次且也若伊尹之於太甲百官總己以聽於冢宰則伊尹亦攝行天子之事也再三訓太甲而未變則曰予弗狎于弗順營桐宫而置太甲非放而何或者亦議曰桐宫既營而太甲不肯行則伊尹當若何此亦與議周公致辟管叔請命成王未必見從之意同殊未合一時事理也盖太甲成王之時天下之大權皆屬伊周使伊周之心欲行莽操之行則豈太甲成王之所能制惟其所行之事以迹而論似若擅天子之權以心而推正所以忠愛太甲成王之至此乃聖人之所為避嫌有不足論者不知此何以為伊周謂之任也且如放太甲誅管蔡伊周今日盡其在己之誠而行之及至事寧之後還政復辟之時伊周不害其為師傅之尊而君臣大節凜然無一毫玷缺亦何嫌之足避何疑之可釋哉又如武王克商牧野之師一朝而清明周公舉六師之衆埽除區區之武庚何至二年乃罪人斯得盖𤼵難之原事由三叔周公舉兵東征亦惟鎮靖東土以安反仄為急至於武庚新造之邦豈有拒敵之理又况事連三叔乃人倫之變實周室之不幸固不容逼之以兵直以文告之辭訊問情實名為伐叛實則鞠囚緩而不逼務在得實然後加刑當時事體自合如此是以動渉年月然後隨其罪之輕重以致罰殺武庚辟管叔囚蔡叔降霍叔不僭不濫罪及四人而已所謂二年亦舉大約而言見東征在是年而罪人斯得則明年事也若是則東征之時謂之居東自是實語及罪已定而周公痛心於管蔡之刑而慚徳之懐戚戚然終未能恝然遽釋於衷於是作詩以貽王以述其悲痛之情王亦未敢誚公誚讓也人有不足於其人之所為輙以語侵之謂之讓詳味此一語可見武王崩成王立周公為人小心慎密勤勞王家成王敬事周公惟其言是訓是行曷敢有違但管蔡之誅周公之身正渉嫌疑之地成王之資困而知之者也未免有芥蔕之疑然至貽詩之時終不敢形於辭色而誚公也以此推之可見東征必請命於王王必見從無疑也及至感風雷之變啓金縢之書成王始大感悟昌言責已而昔日纎芥之嫌固有不足論者書文始末若此語脉自可推尋愚故曰辟字作致辟説於一時事理為長者此也雖然辟字雖主致辟之説而朱子與仲黙手書一叚議論實光明正大之論乃天地常經君臣大義所以存天下之大防杜萬世之口實自當為一編不可廢也
  嘗觀蜀先主臨終謂諸葛孔明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興復漢室嗣子可輔則輔之如不可公宜自取孔明泣曰臣竭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如濟陛下之徳也如不濟請以死繼之先主呼子禪拜床下命之曰我死爾事丞相如事我也先主既沒國事一聽孔明總裁後主畫可而已然而君臣體統朝廷法制不敢有毫髮僭踰漢業之興得尺得寸皆歸之君孔明何私焉竊意太甲成王時伊尹周公行事亦是如此劉禪闇弱不足言孔明之心實無愧於伊尹周公盖善學伊尹周公而肖焉者也又若劉備亦不過一時之雄耳臨終尚能戒其子令事丞相如事我况武王聖人為後世慮至深逺豈無一言戒成王使之服周公之訓乎盖必有之而紀傳不及載耳故論周公東征請命成王未必見從之説與當時事理不合也書之為經大要講明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相傳之道大要論二帝三王之心此雖一字之義繫周公之心固不得不詳辯孟子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叛則流言之禍起自管叔蔡霍亦由扇惑而從耳周公致辟管叔于商與蔡霍不同想東征時皆拱手待問未嘗有阻兵拒敵之理
  大誥
  己予惟小子己予惟等語多是方言敷賁賁讀如焚音與用宏兹賁之義同亦通予不敢閉于天降威用閉者塞而不行之謂
  以于敉寧武圗功寧武只是指武王而言文意亦順篇中多用此等語
  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此句中必有脫文誤字
  允蠢鰥寡哀哉言武庚信為無知蠢動但我民之鰥寡則深可哀也
  天棐忱辭言天之所輔在乎誠信有辭不必引民獻十夫為首稱
  嗚呼肆哉此等語甚不可曉想亦是方言朱子以故今釋肆字施於此亦略可通盖歎息言所以我今日如此誥諭也若如蔡傳作舒放不畏縮于文意更艱澁惟大艱人誕鄰胥伐
  于厥室鄰相與為朋之意言武庚三叔相與為姦相攻伐於室中也○案此篇蔡傳凡四節用四國二字恐皆未穏信四國蠢動此四國宜易為武庚四國勤毖我民此四國字宜刪只依經文天亦惟用平解友以喻四國此四國宜易為武庚三叔首大艱之四國亦宜易武庚三叔
  王若曰猷大誥微子之命二篇首皆同蔡傳以為𤼵語詞但猷字乃係實字應有訓釋難謂語辭如今人尊長呼卑幼與之言未及本事每以但凡道理為首稱想猷字之義亦與此相近亦方言也
  康誥
  我西土惟時怙冒蔡傳言至罄西土之人怙之如父冒之如天至罄二字莫若易至盡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見言天命可畏惟輔誠信騐之民情可見民情歸則天輔之民情不服則不輔之此二句一意小人難保又是更端語
  惟𢎞王應保殷民保殷民者王之意我之應亦能保殷民則能廣王徳意矣
  又曰劓刵人又曰二字疑衍文
  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時丕蔽要囚要字蔡傳如字謂獄辭之要陸氏作平聲謂拘繫死囚二音雖不同大抵皆是重囚凡决重囚自五六日至于一旬又自一旬至于一時不敢即決者盖以斷者不可復續死者不可復生故必加詳審恐差失誤人命也後世死囚必三申五覆然後結正古人旬時之意蔡傳言為囚求生道語未融
  有敘時乃大明服惟民其勑懋和若有疾惟民其畢棄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言為政之道上令下從感應之機自有倫序上之人能明刑服人心則民亦相戒而勉於和矣去惡之心如去疾則民亦逺惡而不為矣愛民之心如愛子則民亦安於為善而易治矣此三者即有序之目也
  己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徳惟乃知己汝惟前已屢言即是方言不必再解詳此三言想是康叔乃沉潛慎密之人故武王以是稱之
  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傷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弔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與我民彞大泯亂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罰刑茲無赦所以正民彞
  不率大戛矧惟外庶子訓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諸節乃别播敷造民大譽弗念弗庸瘝厥君時乃引惡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茲義率殺所以正王度○紂俗之惡大端不過此二者在所先禁也亦惟君惟長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徳用乂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則予一人以懌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時其惟殷先哲王徳用康乂民作求矧今民罔迪不適不迪則罔政在厥邦凡三節皆承上二節言治民之不善當先責在己之善○敬忌即敬畏也
  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迪屢未同爽惟天其罰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無在大亦無在多矧曰其尚顯聞于天此一節當有闕誤
  酒誥
  克羞耉惟君克羞饋祀鄒氏辯蔡傳訓説近是
  又惟殷之迪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殺之姑惟教之此言殷之諸臣亦有任舊職任事者惟工者見任事惟湎于酒然猶勞於事但未能遽革舊習未能絶去己私之嗜好雖或私竊飲酒非是故意慢法故不殺之且教之
  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教辭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時同于殺此盖一等之人有無故而在此張筵設席明用燕享之禮不從我之教令不畏我之刑威不潔治爾之職事此乃故意慢法者故殺之亦怙終賊刑之意飲酒一也或教或殺者事同而情不同故也武王於篇終舉此二條誥康叔其義大矣蔡傳解意晦恐不通
  洛誥
  我二人共貞貞正也我二人共守此正道敬天之休即貞也公勿替刑刑法也儀刑之謂公棄去則人失其儀刑矣公勿替刑則四方其世享矣
  多士
  我聞曰上帝引逸有夏不適逸則惟帝降格嚮于時夏弗克庸帝大淫泆有辭惟時天罔念聞厥惟廢元命降致罰詳觀書中如商書引有夏事周書言夏商事引古昔興亡之由以誥當時多是先言先后能順天道故天命之後王弗率故天棄之此篇誥多士方舉有夏之事以諭之不應捨夏先后之有道而不言便説桀之不道詳經文意上二句乃言夏之先后有道而安寧如上帝引而置於安逸之地故天眷顧順向而不背棄及後王不能繼承先王之道不往求安逸不法天行不用帝命惟縱淫泆故天亦罔念聞廢其大命而降致罰也弗克上疑有脫字如後嗣王之類○蔡傳引吕刑降格為証文意亦不類詩書中凡言降格皆是上天眷顧其徳故來歆之若言天厭棄之則言降災降威降虐降喪不謂降格如吕刑言㒺有降格正謂一時專媚於鬼神故絶地天通以格去鬼神歆享之説與此文意不類
  君奭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其濟小子同未在位誕無我責收罔朂不及耉造徳不降我則鳴鳥不聞矧曰其有能格此章上小子既是周公自稱下小子不應又指成王詳文意皆周公自稱收録用也言當今濟時之艱皆在我二人其任大責重如此我若未為國家所用與未在位之人同則雖大事不能責及於我今我二人既為國家收用而在位乃不勉其所不及則責及於我矣爾若棄去則老成之行膏澤不下於民靈瑞之應不可得而復聞况望其能感格於天乎時舉鳴鳯者成王曽遊卷阿鳯鳥鳴於髙岡乃召公繼成王之歌而作卷阿之詩想當時此事人尤以召公為首稱故周公於此特言之亦以歆動召公之心而敕勉之耳
  予不允惟若茲誥予惟曰襄我二人襄字蔡傳不釋當與賛襄之意同言余曰賛襄之力惟我二人而已成字未穏不允不惠猶言不顯不時之類言我既不信於汝而若此誥乎豈不順於此而若此多誥乎朱子詩傳言古人聲心而然
  案周誥諸篇多用方言又多闕誤故多有不可解雖傳依文解終是牽強處多此篇尤甚盖此篇乃周公留召公之辭周公之言本是質而深况此乃是二人覿面無人之頃肺腑中流出方言尤多如天夀平格割申勸朂偶王等語縱牽解亦不通
  蔡仲之命
  懋乃攸績睦乃四鄰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康濟小民言當勉立其功以外則盡邦交之禮以上則致忠君之心以内則軿睦親族以下則安養小民言小民鰥寡無告𤼵政施仁所當先也懋績者四事之綱四事懋績之目也
  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詳乃視聽罔以側言改厥度上章教以經邦為政之方此則告以修身處事之要言但當循天理而行勿肆己私而敗已成之法制審物則而動勿惑於邪而失本然之裁制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不偏不倚無過不及率自中即中庸率性之謂道乃人事之當然也度者吾心之裁制所以量度事物之長短而合其宜即所謂中也視思明非禮則勿視聽思聰非禮則勿聽此本然之則亦中而已先王舊章中之著也人能審其視聽不失其本然之則則邪僻之言無自入合於度而協於中苟或作聰明則小智自私邪言易入失度而過中先王之法亂矣上一截是存諸中而應乎外下一截是制於外所以養其中召公告武王志以道寧言以道接意亦相類然彼乃學而知此則困而知者此乃聖賢人已交修内外兼養之學而蔡仲亦與聞之亦可謂賢矣
  多方
  惟帝降格于夏詳此句亦謂夏之先后有道故天降格之及至後王縱逸淫昬不道始為天所棄爾蔡氏謂此上當有闕文意亦如此
  不克開于民之麗○至于百為大不克開不克開者閉塞而不通也
  立政
  休茲知恤鮮哉恤憂也知恤亦兼人己而言人君當憂不得其人居其任者當憂不能盡其職籲俊尊上帝籲呼也凡書中言籲字皆訓為呼此章蔡傳以求賢釋籲俊盖人君切於求賢念茲在茲名言茲在茲口不絶聲於求賢故曰籲俊周公之辭簡而深此類是也迪知忱恂于
  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蔡傳言夏之臣蹈知誠信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其君此所謂臣乃當國大臣位冢宰正百工者非庶臣也如伊尹于太甲周公于成王所謂告教厥后雖指有夏大臣乃是周公所行實事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宅居也安也如人之安宅之宅居其位者徳稱其職無纎毫罅隙之可議則安居而不危故謂之宅苟徳有不稱則職有曠廢而不安矣古人用字簡深若此
  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嚴惟者其難其慎之謂簡擇於未用之前既用之必使為政於天下丕式者信任於使用之後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宅俊皆以心言恐無優劣深淺宅言克知俊言灼見互文以並見爾
  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茲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人即準人也言文王惟能克知三宅之心故能立此常任常伯準人之官又以其能灼見三俊之心亦皆有徳之士足以居三宅之位者此乃申結上文克知三宅灼見三俊之義上文又言立政任人準夫牧作三事牧只一字指一事與此言常事司牧人文法正相似古人立言理義無不足而辭語或參差不齊若蔡傳説人字遂為衍文況準人之職守一代之法以為四方標準又容可略乎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舉牧夫而不及常事準人者言有司則三事皆在其中矣
  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若者順於理也三宅克即宅三俊克即俊徳稱其職為順不稱則逆於理此以克灼知參錯並言可見上文克知灼見乃並言而互見爾和我庶獄庶慎時則勿有間之文王罔攸兼罔敢知者無使君行臣職也時則勿有間之者無使小人貳君子也
  以覲文王之耿光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武王之大烈文王言耿光武王言大烈以人所易見而言蔡傳分屬徳業謂各於其盛者稱之程子曰聖人亦無不盛
  繼自今後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案此篇首言常伯常任準人其後言雖參錯不齊不過三事為急先務三宅三俊以位言克即宅克即俊以徳言下文言三事實徳每變文不同曰克俊有徳曰義徳容徳曰厥若曰成徳之彦曰吉士名雖不同其為實徳則一也至篇終乃曰惟克用常人反若居三事之位者其才徳無以甚異於人非有出類抜萃之才驚世駭俗之智者然後知聖人用人正用常徳之人而作聰明以賢智先人者皆聖人所不取也
  君陳
  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内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徳葛氏曰成王殆失斯言欲其臣善則稱君或曰成王舉君陳前日已陳之善以美之
  殷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詳此章成王之告君陳有交相責難之意則上章所言欲其臣善則稱君恐非本㫖只作舉君陳已行之事為是
  爾無忿疾于頑無求備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徳乃大此四句當共作一節承接只一意忍者懲忿窒慾之謂故訓為含忍言應事接物之時亦有當且含蓄容納不宜便形諸聲色傷於急切亦恐誤事有容徳乃大此五字只宜作一句此容徳與前篇容徳同義秦誓言一个臣其心休休其如有容此等人正所謂容徳者最為盛徳忍與容只是一事皆接物和而不廹之意但忍出於有意容徳則本乎自然忿疾於頑求備一夫乃不能懲忿窒慾之故此言人有甚愚而未化者亦宜寛以待之若不勝己之忿而疾之太甚則或能致亂人之任使當隨其才器而用之不可責備於一夫若責備於一人則無可任之人而職有曠廢若此者皆不能忍故言凡事必有容忍然後有濟又等而上之若有含𢎞寛裕之徳則功業之效尤極昌盛不但隨事有濟而已
  康王之誥
  張皇六師無壊我髙祖寡命蔡傳後世忘祖父之讐口不言兵數語為宋南渡後君臣而𤼵
  則亦有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王家此康王始誥羣臣諸侯以熊羆之士為首稱視湯武大誥天下語大有逕庭矣
  畢命
  樹之風聲此兼上下文表宅里殊井疆而言欲使逺人聞彰善癉惡之法以廣懲勸之道也政貴有恒辭尚體要常而可久之謂恒政有恒則民信而易遵守屢更改則民疑而無所措質實之謂體切直之謂要凡上人出令惟欲下民知上之意而從之辭令質實而不文切直而不泛則民易從而事亦可行若繁文無實則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矣厭常喜新謂之好異商俗靡靡以利口為賢正厭常喜新之𡚁辭失體要而政不恒所以民叛之可不念哉
  雖收放心閑之惟艱言今治殷土之道雖曰但使之收其放心似若不難而其實則防閑之猶甚難也
  資富能訓惟以永年惟徳惟義時乃大訓不由古訓于何其訓資富能訓既富而教則必無驕而好禮由乎徳義監于古訓無怙侈滅義驕淫矜誇之失安享所有不干刑憲而桎梏死者資富能訓教之序也惟徳惟義教之實也由于古訓教之式也
  君牙
  𢎞敷五典式和民則爾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爾之中式用也不必訓為敬言天生烝民有物必有則乃民生固有之常性非取諸外而附益之惟其氣質之偏物欲之蔽故失其中正而陷於一偏所以大布五典之教亦惟以和其民本然之則而已謂之𢎞敷者無有一民或出于五教之外者謂之式和者但使之不乖其本然之性而已初非有所勉強也教民者先覺覺後覺因其固有而導之耳正則無邪僻中則無偏倚正言身五典之行著於外𤼵皆中節道之用也中言心五典之理存於内未𤼵之初道之體也中正則合乎民則而無不和矣蔡傳見舜命契言敬敷五教故以敬訓式正不必然
  冏命
  僕臣諛厥后自聖孔子曰一言可以喪邦曰惟其言而莫予違子思言於衛侯曰君之政事日已非矣君出言自以為是而臣下同聲賢之詩曰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抑亦似君之君臣乎然則僕臣諛厥后自聖所繫為甚重故此特言之
  非人其吉惟貨其吉若時瘝厥官瘝病也任人不以徳而以貨則為不得其平而病其職矣
  吕刑
  皇帝清問下民鰥寡有辭于苖鰥寡讀屬上句於文理差順
  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于四方罔不惟徳之勤故乃明于刑之中率乂于民棐彞穆穆者天子之容明明者羣臣之徳人君端拱無為人惟見其容故曰穆穆在上羣臣分治庶職辯析明察故曰明明在下君臣之徳著于四方亦惟務以徳化民而已及不得已而用刑則亦惟明夫中道而治民以輔其常性而已罔不惟徳之勤蔡傳作民觀感為善説恐費力
  典獄非訖于威惟訖于富敬忌罔有擇言在身惟克天徳擇選也忌畏也擇言當作絶句在身屬下句言刑獄至重必得剛明之才不畏強禦不貪賄賂故其法不惟得盡用於勢家亦得盡用於富人刑獄乃民命所繫不可不敬又不可不畏忌亦極畏之意惟其敬畏之至則必詳察獄情求至當之理為一定之論其言不可選擇如可選擇則有二議用法者将有推移受刑者将生希覬非典獄之善矣惟其無擇言則己身能純乎天徳謂之天徳者天命天討皆有一定之理曷常可擇此一節所稱之人非伯夷臯陶不足以當之蔡傳解罔有擇言在身處不甚明白
  罰懲非死人極于病非佞折獄惟良折獄罔非在中察辭于差非從惟從哀敬折獄明啓刑書胥占咸庶中正其刑其罰其審克之獄成而孚輸而孚其刑上備有并兩刑此一章當分為三節皆申言上文告有邦有土之語言罰以示懲雖或免死然財乃民命出金之痛亦己甚病口辯之人若使斷獄其於人之是非曲直雖若辯析然未必得民情之實温良忠厚之人使之斷獄雖或寡言然必能得民之實情不用佞而用良則刑無過不及之差矣此一節申明何擇非人之意差等也民之辭有等而法律亦有等察其辭而監於等有犯是罪而不當從是律者有犯是罪而當從是律者情實異不等故也故必哀敬以斷之哀者惻隠不可強暴敬者重慎不可輕忽盖斷者不可復續死者不可復生可不哀敬而用刑乎又必明開法律之文而與衆共謀度之哀敬者盡吾心之仁明啓胥占者資衆人之見能如此則庶幾皆無過不及之失至於案律罰金之時尤加審克此一節申明何敬非刑之意獄成者案已具也輸者犯人自吐其情欵也獄已具用刑之人皆信其刑罰當而無失受刑之人亦信其刑罰當而無憾上備猶加多也獄之初興或只一人而辭之所逮或及兩人初只一事而情之連引遂及兩事由是加上而備多故曰其刑上備有并兩刑夫獄既成用刑者信其無失固已為難至於受刑者亦自信而無憾為尤難獄之初起於一人其推讞固宜哀敬審克至於逮繫連引之多尤宜哀敬審克故此二條特言於終以明折獄之道必如是而後為至此一節申明何度非及之意○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沒齒無怨言蜀李嚴有罪諸葛孔明黜之孔明卒嚴垂涕此所謂輸者也○此一節蔡傳儘好但末一條管見頗異望通是經者再訂之
  明清于單辭單盡也於義亦通

  五經蠡測卷二
<經部,五經總義類,五經蠡測>



  欽定四庫全書
  五經蠡測卷三    明 蔣悌生 撰
  毛詩
  小序辯説
  書小序與詩小序雖皆昔人序作者之意然二序關於後學功效大不侔書序可無詩序不可無難一概論也盖書者當時紀載之書其本文史臣已序作者之意如五子之歌太甲說命等篇史臣既序其作書之由篇中更端處史氏又以語貫之已極詳明雖小序不作後世讀者依文求義自能通之無所賴於小序之複出也若詩之作或歌詠性情或鋪陳政事或稱頌功德又多比興之辭故其所作之由與其所指之實多不具於詩文之中而皆含於言意之外苟無小序以識其所由則後之讀者貿貿然又孰知其為何等之言而述何時何人之何事哉然則詩序之有功於後學固不可與書序例論也先儒謂詩序孔子所作又以為子夏所作雖不可盡信然夫子刪詩既定子夏以文學名平日師弟子問辯之頃豈無一言及此以詔後世但戰國之末遭秦焚坑漢初鹵莽百餘年間正經尚錯亂磨滅不得其全况序文乎意者孔子子夏亦必有作但失其全及漢興文教之後多出於漢儒附㑹補緝耳惟其或有出於漢儒之手及朱子作詩集傳見其穿鑿紕謬恐其有誤後學故力排之以為不足信然排之恐有太過使其中有可存録者亦為謬陋者所累而類入於排斥之例則其間或有聖賢之言而受漢儒之誣誠為未安愚自幼讀書詩頗有惑於此今細推之誠有若可疑者非曰敢僭議朱傳之得失恐後學遂輕小序而忽易之亦非所宜故不得不詳辯於左以俟後之君子正焉
  大序
  論者謂詩大序非聖人不能作今細玩之議論推原各有斟酌無可議者惟國史二字尚在擬議其餘全篇絶似聖人之言○又案古者史掌書矇誦詩朱傳據此以明國史二字之矢固為允當然細推之史掌文書則凡文書皆當屬史氏所掌意者采詩之時皆總歸國史條其篇類明其義理然後轉授瞽矇使誦於王之左右不然則矇乃無目之人若非他人相而詔之又何從知其條類義理而誦之邪
  國風
  凡若干篇姑舉大㫖著於後
  周南關雎小序惟以哀樂淫傷分為四段誠為紕謬其餘非孔子之徒不能作意者全文皆得其傳至漢儒説詩復以己見鑿說附其後耳
  葛覃小序之意謂后妃幼而在家其德己如是長而為婦其德不回亦無甚謬戾傳譏其淺拙猶恐太過卷耳當闕
  螽斯小序若螽斯三字當在則子孫衆多之下
  桃夭文王之化正家之道莫盛於后妃妃之德莫盛於不妬忌小序之言亦未為失傳譏其踈狹亦太過兔𦊨同上
  漢廣小序德廣之廣與經文漢廣之廣偶重耳文義末見有謬○外樛木芣苢汝墳麟趾四序朱子悉從序説
  右周南十一篇朱子所存已居十之七其貶之太過才十之二三則小序有功於詩
  誠未可以少訾也
  召南鵲巢至騶虞凡十四篇
  草蟲序言能以禮而自防意亦在其中未為失
  殷其靁序言勸以義意亦在其中
  右召南十四篇朱子從序說已不啻十之九貶之太過才十之一又何必貶之邪
  𨚍栢舟此篇小序朱傳極貶之然以仁人不遇小人在側之義求之經文亦未為害義亦安敢必其非頃公之時所作亦安敢必其非男子之詩亦安敢必其非不遇於君乎誠未敢輕議也孟子引詩憂心悄悄愠于羣小意集註仍用序説朱子四書工夫尤為精密當從集註為定
  緑衣至終風四篇朱子本皆從序説而貶之太過遂復以日月終風二篇為非因州吁之難而作今觀詩文所謂無良所謂暴所謂謔浪笑傲等語又豈宜施於莊公者若反序說而欲更置此二篇於燕燕之前恐傷已甚孰若只從序説而亦無害於義乎必欲篇篇有旁証然後從序説則焚坑已後經籍散失何限安能一一求明文為証騐哉○此别具辯說於後
  擊鼓國人怨其勇而無禮亦一時作詩之人所見如此况勇而無禮則亂以之目州吁亦當乃若君臣之大義未可以之而罪小序也
  凱風此七子自責之辭非美七子而作也雖然天子遣使觀風於侯國采詩而列於樂官以時存肄於以考政俗之美惡及孔子刪詩三百篇義尤精則此篇之存乃所以美七子之能盡孝道又何必辯其七子之自作而非羙之乎
  谷風下之惡俗何莫非上之化
  北風淫亂則政刑失所威虐亦宜有之况北風雨雪乃若威虐之狀
  靜女序說全無味
  右邶風十九篇朱子不信者二篇其他皆擿抉太過
  鄘風七十篇朱子皆因舊説
  序謂刺時美反正者亦曰困而自悔良心復萌耳亦無大害
  木𤓰恐依序説亦通
  右衞風凡九篇朱子亦據序説惟芄蘭一篇闕疑
  王十篇内惟采葛邱中有麻二篇不依序説其餘八篇朱子於序文雖辨其誤然集傳大指又皆從序文意如黍離等篇亦别無所據若使不因序文而知其説則世讀詩者從何而求義乎又如邱中有麻等篇朱子以為淫奔之詞語意不莊固是然若鄭緇衣豳伐柯等篇設無傳記証據或錯簡脫在鄭衞淫奔之間又安知其不指為淫奔之詞而知其為好賢好德而作歟誠不可輕排小序也
  鄭緇衣從序
  將仲子序說誠不切
  叔于田大叔于田序說未為失
  清人有據
  羔裘遵大路女曰鷄鳴三序未必非
  有女同車此序朱子貶之議論極正大
  山有扶蘇籜兮二序無情理
  狡童此序朱子正其失議論極正大
  褰裳至揚之水凡六篇除東門之墠一詩從序説其餘五篇朱子皆以為淫奔之詩極勝小序之説
  出其東門野有蔓草溱洧三序説未必非
  右鄭風二十一篇朱子從序説纔三篇其餘皆斥其非不啻十之九最是有女同
  車狡童二詩序說誠謬朱子之論明白正大深有關於世教又足以騐聖人放鄭聲之言可為萬世不易之定論要之朱子斥小序其原皆由鄭風故施及他風爾若叔于田遵大路風雨子衿等篇姑從序説淫奔之詩亦已多矣何必盡反序説而後為鄭聲淫乎
  齊風凡十篇朱子本皆從序説其譏之者皆可畧也如鷄鳴還言未見為哀公時詩甫田盧令未見為㐮公時或有傳授亦不可曉東方未明言挈壺氏失職亦非害義
  魏風凡六篇詳朱子之意本亦皆從序説惟十畆之間伐檀碩鼠三詩貶之今詳序説亦非無理盖國削民無所居思擇幽曠之地而樂業在位無功而食禄異於君子之不素餐有司重歛亦出於人君政化所及序説與詩文非相悖
  唐風凡十二篇詳觀序説皆無深謬朱子雖加譏斥然㫖意事實亦多從之如無衣一篇朱子斥其美字大悖理一叚議論附於春秋之義固人道之大經然當時晉之臣子心歸武公誠喜而美之亦非小序之罪且詩著其實春秋正其義初不相悖也
  秦風凡十篇序説大抵無甚失只無衣蒹葭晨風三詩朱傳不從今觀蒹葭序説誠無意者當時賢人君子喻道之詩託為此言以見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之意若是一時實事則所謂伊人既知在水一方何不即遡遊從之當得其人之所在而乃先遡洄從之及至道阻且長而後遡遊從之又見在水中央而不可即可見是託辭喻意非指實言也盖岐豊之地文王周公之澤未冺豈無君子在野而託為此詩者乎别為一説衍義於左亦未必其然也願與諸同經者商之○晨風序未敢辨其非○無衣序朱傳言與詩情不協今詳王于興師一句大有擬議秦侯邦伯爵也何言王于興師盖秦都岐豐之地本王畿之所時秦伯好攻戰故民思周室盛時兵以義舉有征無戰不若今日之互相攻伐無已也序所謂亟用兵而不與民同欲非無意
  陳風凡十篇序説亦無大失傳直以時世無所據而斥之矣
  檜風凡四篇匪風序説思周道亦謂顧適周之路而思周之盛時耳意亦通
  曹風凡四篇鳲鳩詩言正是四國等語在周之世惟周公可以當之疑豳風脱誤在此非曹風詩也别具一説於左
  豳風凡七篇朱傳大抵皆從序説其斥之者皆可畧也如東山詩序非子夏之徒有所傳授不能及此如此序之類讀詩者安可忽而不讀
  二雅三頌
  凡若干篇今逐篇徐玩而細求之亦不敢屑屑一為之辨大抵作詩之由朱子皆從序說其排斥之者大槩有三一則以其時世人民不可考不足信一則以其篇篇為美刺而作有失敦厚温柔之教一則言其行説穿鑿破碎不成文理今細推之古人之詩必時人有為而作若必去其時世與人則何以考其所言之義理乎若曰彼無所據不敢信其是則我無所據亦安敢辯其非美刺者詩之本體詩正得失得則為可美失則為可刺二字之義固在未作詩之前詩既作則美刺自見乃本然之固有非旁立此名以附益之也必欲詩不專為美刺而作則在風何以考政俗之美惡於雅何以别正變之異宜哉若小序之鑿穿謬妄不為無之盖詩序之作非出於一人一章之中亦非出於一手此為不易之定論其間或得或失難以槩觀或有關於大義甚悖理者固不容不辯如卷耳進賢險詖等語鄭風狡童之類此大悖理也關雎哀樂淫傷分為四段 -- 𠭊 or 叚 ?此穿鑿破碎之類也雨無正雨自上下等語淺陋迂僻之類也可去可存皆不害義則莫若存之為長如葛覃在父母家之類是也朱子勤儉敬孝四語義甚精宻亦從小序中衍出或從舊説或立别説皆通則莫若從之為穩如漢廣德廣所及邶栢舟仁人不遇之類是也推此以及三百篇中皆可類推以盡其餘如行葦序所指數事乃詩文有其語有其義當時有其事故序文及之非破碎之罪也及如魯頌駉商頌那二序所言事實文勢極相類傳以國語有據而信那以史克無據而排駉設若國語亦無據將亦在排斥之例矣恐此類皆冝從序説為是務農重榖然後國以富彊在春秋傳非無據恐非鑿説推此以及三百篇亦可類推以盡其餘○又如大序關雎小序大段 -- 𠭊 or 叚 ?變小雅六月序二十三條廢缺之類苟非孔門師友平日講明有所傳授恐庸儒未易及此今因朱子斥小序太過别為一編以還其舊後之讀者未知其由徃徃輕忽小序棄而不讀殊不知詩之大綱大要具於小序中不為少若忽而不讀亦非小失也○漢儒引小序冠於篇端反若先有序而後有詩遂使後人尊信小序過於信詩誠為謬戾朱子若不滿於此故别為一編以還其舊然而後學遂輕小序職此之由盖嘗反覆思維比之春秋仲尼作經丘明作傳非經無以統傳非傳無以証經使當時苟無丘明作傳則春秋之義後世亦難明故先經後傳理勢宜然公榖義同竊意詩序亦當如此有詩然後有序其義始著想三千之徒學詩聖門亦當如此今欲各引小序綴於詩文之後然後備朱子之說論其得失則小序既不受深貶亦不至厚誣也願與讀是經者更商之○愚意朱子平生傳注諸經工夫宏浩四書最為精密其於他經亦惟定其大義為要至於小節目姑從一時之所見纂輯成書若假之以年詩傳亦必有刪改惟屬纊之期不延斯為可恨矣以邶栢舟及孟子集注推之可見
  國風
  邶風緑衣至終風四篇辯
  舊説四篇皆莊姜所作緑衣為不見荅於莊公也燕燕為送戴媯大歸于陳也日月終風為州吁簒立傷已困窮也朱子於緑衣燕燕二篇皆從舊説以日月終風亦為莊公不見荅而作特與舊説異今以莊姜之事反覆參究詳玩詩意恐未然夫莊公惑於嬖妾踈棄莊姜宜其有怨心矣然緑衣黄裏之喻微而不顯緑絲女治之詞婉而不廹及其篇終歸於自省思古之人但欲其無過而已更無一語憾於莊公者固可謂忠厚矣至於無子而養戴媯之子完為己子莊公没完即位嬖人之子州吁弑桓而自立故戴媯大歸于陳而莊姜送之則其悲痛之深困窮之極宜無以加於此時矣其原皆莊公不見答之所致也而燕燕之詩但言涕泣勞心而已非惟無一語追憾莊公之詞而且以戴媯能以先君之思朂寡人為戴媯温惠淑慎之德之實則可以見莊姜之心逹尊卑之分守順承之義安於命分禀賦之常而無一毫怨尤之意坤儀婦德貞淑純備善處夫婦嫡妾之變而不失其正者眞可謂賢而過人逺矣及觀日月終風二詩所謂乃如之人兮德音無良終風且暴謔浪笑傲等語明斥其人之過惡與緑衣燕燕二篇詞意大有遼絶者竊意此語施之州吁則可施於莊公則於義有大不可者莫若姑從序説為是况三百篇次先後已定何必不從序説而移易二詩於燕燕之前盖朱子校讎九經工力宏浩凡若此者容或未改其原皆由見小序謬妄穿鑿多恐誤後學故不信而力排之其間未免疾之太過者則此類是也
  王風揚之水章彼其之子辯
  案此篇彼其之子朱傳釋之曰戍人指其室家而言也今詳詩意恐非指其室家疑指當時畿外諸侯或入為卿士如衞侯鄭伯蘇公祭伯凡伯毛伯之類當受命逺戍而方命不行故戍人怨之其言如此何以言之詩人之意以為天下之物莫强於水川瀆之流勢不可遏雖萬斛之舟亦順流而下况束薪乎亦猶王室之尊嚴可畏令出惟行五等邦君雖征伐大故敢不惟命是承况出戍小事乎今悠揚之水柔緩無力至於一束之薪亦不能流其弱甚矣以喻王室既卑威令不振彼當出戍者反强倔不行而使我不當出戍之人代受其勞役則王室衰微甚矣詩意甚明諷詠自見又以國風事類考之言彼其之子凡五其曰邦之司直三百赤芾碩大無朋公行公路皆指一時卿大夫之有權力者若君子稱其室家如北門之室人東門之縞衣綦巾東山之婦歎于室若是而已未見其以此等語目其室家也又况征戍之人初無携其室家同行之理無故而言不與戍申甚無謂也若曰出戍在外懷其室家而為是言則凡國風之中道情思者莫非婦人以君子行役在外而述其思念之情而聖人録之盖以婦人從一而終懷念君子乃情性之正也至於男子之行役而有内顧之憂者但曰憂我父母而已若曰憂其室家則其情義出於私昵淺陋不可以訓豈聖人垂戒之意乎其不可也又明矣吾朱子訓釋聖經以惠後人後學當遵守誦説之不暇又奚敢評論於其間哉然萬一之中竊有所見亦不容不明辯之容或朱子有未改正處亦不可知也夫大舜聖人也舍己從人朱子大賢人也大賢之心不必得為在已失為在人如九原可作質之朱夫子或曰生之言然
  邶風栢舟序辯
  案此篇序説以為仁人不遇小人在側而作朱子據列女傳以為婦人之詩遂疑亦莊姜所作一段議論極斥小序之非嘗試以序説參考變雅之中多一時賢人君子不得於君之詩如栢舟首章言不過謂見棄而憂思之深今觀變雅中言憂心殷殷癙憂以痒等語其憂一也二章言我心匪鑒不能度物若能度物則能擇利害輕去就矣兄弟亦不知吾心不可以為依倚欲以是心而徃陳訴之彼乃不察而反逢其怒也變雅中所謂不懲其心覆怨其正旣之隂女反予來赫其意亦不異也三章言我心執守一定非如石席之可移我之所行亦一守其正未嘗二三其德何乃見棄而不我從乎變雅所謂維號斯言有倫有脊哀今之人胡為虺蜴亦此意也四章言覯閔既多受侮不少變雅所謂多我覯𤸅孔棘我圉憂心愈愈是以有侮義亦不殊末章言心之憂矣不能奮飛則悲憤之至託言欲去而不能去之意變雅所謂監觀四方蹙蹙靡所騁人亦有言進退維谷等語意亦相近朱傳謂非男子不得於君之詩今以比類推之則序説亦無害理愚故謂凡若此類從序說亦通别立說亦通則莫若從之為穩特舉此而詳言之後不能縷辯也又古人託言皆以日為人君之象月為后妃之象此篇若如朱傳説乃以日月喻嫡妾則所謂日迺莊姜之自况恐亦未穩或當時有日月薄蝕之事古人重天變作詩者見天變於上政亂於下故不勝悲憤激烈而為是言耳
  曹風鳲鳩辯
  案變風陳檜曹三國皆言其國小無政削弱委靡不久滅亡之狀不應曹風四篇之中乃有鳲鳩一篇所美其人之德盛大如許今詳詩文所美之德非惟三國所無實十三國風中所無惟淇澳之詩美衞武公之徳辭語略相近蓋衛武公乃大賢君稱為睿聖武公又入為王朝卿士故其所美亦為盛德如所謂充耳琇瑩㑹弁如星寛兮綽兮伊重較兮等語與鳲鳩其帶伊絲其弁伊騏語意相類所稱有斐君子瑟僩赫喧等語亦與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不忒語略相當然鳲鳩所言正是四國一語雖衞武公之賢亦未敢當詩人未宜以此稱之詳味詩人所稱之德决非為曹國之君臣及春秋十三國之君臣而作反覆玩味惟周公之德足以當之竊料曹風與豳風聯屬疑豳風脱誤在此耳於是參考豳風詩辭如所謂其儀一兮其儀不忒與赤舄几几德音不瑕語相類其帶伊絲其弁伊騏與衮衣繡裳語相類正是國人四國與四國是皇等語相類若引此詩寘之破斧之下九罭之前其為稱周公之德無可瑕議者今姑作羙周公解於後○鳲鳩一母而其子七以喻周公一身而為萬方之所倚頼母常在桑而子毎異木以喻周公常居冡宰之位而所賴於周公以為安養者則或逺或近或内或外或上或下固非一所也所賴於周公者雖有逺近内外之殊而周公推其安養之道以及之則一視同仁初無逺邇彼此之閒也且周公撫安斯世之心念念不忘有如固結又豈有一誠之或緩哉此首章之意也二章專言其服飾之羙盖人樂其德故見其冠帶之尊嚴姣好喜而誦之以見德稱其服之意耳三章言其正己而天下化之實大人之德也四章承上章之意復祝其壽所謂國人乃四國之人也抑萬年之稱乃臣下頌禱天子之辭人臣不敢當周公雖未嘗踐天子之位其實攝行天子之事利澤及於天下真足以當聦明元后作父母之任故人亦以非常之福禄祝之良非僭語也由是一語推之則其美周公而作益信矣
  秦風蒹葭説
  愚自幼讀此詩每覺其辭婉而有味似有託喻之意今毎諷詠但覺意味深長理在言外似有託喻如鶴鳴之類所謂伊人盖託言之非指言也如果為指言則既知其在水一方何不即溯游從之當漸至而必得何故先溯洄從之遇修阻而不可進而後溯游從之邪其上下逆順之間皆是託辭序說迂謬朱傳亦平解經文今姑作一解于後亦未敢以為必然願與同經者再商之
  詩人之意若曰蒹葭則蒼蒼然矣白露則為霜矣覽時物之變莫非氣化之流行而道亦無不在也然道無方體無定在又無形聲之可見聞也吾心之所求果何在乎譬則伊人亦在水之一方耳謂之一方則既知所止而有定向矣然求之之道固不可不多方以致其力也洄者水之旋轉衝激而亂流者也游者水之平盈蕩漾而順流者也溯洄則言逆流而上遡游則順流而下者也水之衝激而我乃逆流而進冝其逆且難也謂之阻則廹於險峻不可得而進謂之長則牽引歳月無時可至由是以求之道愈難愈逺矣道既難求心不敢廢徐而思之盖自有方焉於是去其逆而即其順就其易而捨其難順水流行遡游而下果見其所求者宛然在水之中甚明而可見也向也逆而取之則徒勞而無得今也順而求之則可見而甚明噫勞心以必求不如遜志而自得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詩人其深有得於此義者歟秦地即西周舊都其民皆親受文王周公之教者周雖東遷而文王周公之澤未冺賢人之在下者豈無尊德樂道歌詠性情如此詩之作者乎
  簡兮第四章
  古人作詩興體多取義不可容易讀過如此章是也榛果屬可以供籩實資民生之用苓草屬可以備藥物救民之病患山則必有榛隰則必有苓此本然之理也山而無榛則不足以為山隰而無苓則不可謂之隰譬則上之為君下之為臣當必有德政養民之生濟人之患今吾之所接於耳目果能如是乎固不可得而知也安得不思西周之盛王而反覆歎詠之乎
  定之方中卒章
  為君之道富民莫重於農桑富國莫强於牧馬然必上能致勤則下始知勸農桑得所必至足民其心誠實而淵黙則畜牧自然繁息必至富國富民者富國之本富國者富民之效惟其心塞淵故能力於農桑之務而勤於民事乃其心塞淵之實也
  衡門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夫人之患惟不安分而多嗜欲則忮害貪求靡所不至喪德伐性由兹而興故君子之道思不出其位而已堂髙數仭榱題數尺君子非不欲也然非我之素有則横木為門聊以棲遲可也食前方丈羣羞庶品君子非惡之也然不可以苟求則泌水洋洋可以樂飢亦足矣惟處心之既安而不妄動則素貧賤河魴與鯉雖美吾不思而必食齊姜宋子雖貴吾不慕而必妻天下之物又豈有能動其中者乎出其東門有女如雲詩意相類○孟子我得志弗為章與此詩意互相𤼵聖賢得志之時尚不肯為如此况隱居而處下位者乎
  小雅
  鹿鳴
  首章言初筵之時始作樂將幣帛以侑賔而所以娛賔之意在乎望嘉賔告我以大道二章言旅酬之禮旣行而又欲其遨遊以盡懽也然其所望於嘉賔者有不在言語之間而威儀動作可師可法所以示我者甚明德音孔昭盛德之著聞也視民不恌其德可以厚人倫敦風俗也君子是則是傚其德可以儀軌百僚也嘉賔有是德而設厚禮以饗之則燕非徒設矣三章言和樂且湛湛有過樂之義旣作樂承筐以侑賔矣又燕飲遨遊矣意猶未足又和樂且湛可謂過三爵矣然其所以過於樂者為娛嘉賔之心而嘉賔所以可娛樂者由其德可為師法也則雖於樂而不至於淫矣故古人之燕雖極其歡欣和悦之情而尊賢貴德之意未始不流行乎其間也
  四牡騑騑章
  使臣固當盡心於事君而亦未嘗忘其親也人之行莫大於忠孝二者固難以兼盡故為使者於服勞王事之時而思親之念終未免戚戚於懷也○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有君臣父子之大倫也賢者處而居家則當盡為子之道而孝於事親出而從仕則當盡為臣之職而忠於事君然而切於甘㫖之奉者固無由宣力於王朝而有官守言責者亦未免闕於晨昬之禮故古之賢者毎以忠孝不得兩全為病而出使之臣常以不得養其父母為念也但人臣竭力於王事者禮之常也而不得養其親者理勢有所必至也奚敢以私恩而廢公義哉亦奚敢自以為勞而形於言哉惟先王能通天下之志以為人情不過乎此故於其來敘其情以勞之也○臣子之於君父義不得兼繫而情實難於偏忘陟彼岵兮瞻望父兮陟彼屺兮瞻望母兮行役之人皆有是心也自言其愁苦則怨上之人慰勞而代之言則恱
  皇皇者華
  舜初即位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聦天子之大務未有先於廣聦明也蓋輿圖之廣非一人耳目所可及民生休戚非一人智識所周知故必遣使于四方所以宣德意廣聦明而防壅蔽之患也然必得其人然後可任其職得其人而待之之禮未至亦難以責其成旣得其人又待之以禮則為使者下以慰逺方徯望之情上以答人君付託之重思致其勤以副上下之望者自有不容己者矣王畿之外侯甸要荒之逺民俗之隆汚政事之媺惡皆吾君所欲聞而吾為使者所當竭力而徧於咨詢者也曠廢之未修聲教之未洽皆吾君一視同仁之所關而吾為使者所當盡心而博於訪問者也驅馳之際攬轡之頃當思使九重之上聞其所未聞閭閻之細逹其所未達又豈敢懷居而少暇息乎
  常棣第七章
  上言燕私之樂下言友愛之懽燕私之樂適可而止不至已甚如鼓瑟琴然尚有可比友愛之懽樂而又湛已過於樂不能遽釋無物可比湛有過樂之義抑詩言顚覆厥德荒湛于酒其義可見傳以久訓湛久過義亦相近常人之情溺於妻子之私愛而薄於骨肉之親多矣聖人之天性則異於是妻子之奉非不樂也閨門之内一己之私情欲之感無介乎容儀燕私之意不形乎動靜如琴瑟之作一唱一隨律吕之音一鳴一應奚敢溺而過焉過則失中矣至於兄弟之恩本同一氣幼則相聚長而浸踈一有㑹合之期安得不過於懽而豈容遽釋乎妻子好合而溺於愛焉則為過而失中矣兄弟旣翕不過於樂而遂已焉則為不及而失中矣聖人天下之中正其處此者莫非性情之正也此聖人為能盡其性而為人倫之至也此詩周公誅管蔡之後而作其志切其辭哀象欲殺舜舜見象而喜孟子言舜之心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聖賢用心同一揆也行葦燕兄弟亦言其綢繆繾綣不能頓釋之意○唐太宗既殺太子建成齊王元吉後生皇子燕羣臣酒酣語羣臣曰妻子可再得兄弟不可復得不覺泫然泣下古之聦明豪傑天性自與常人不同
  天保第五章
  此詩祝其君受福之辭不以福言福而以德為福不以德言德而以質實為德可謂知所本矣蓋浮華侈靡或以啟爭亂之原而質實無偽實能基阜安之治人君茅茨土階菲衣惡食躬行於上正欲導天下之人去奢而即儉禁偽以存誠也令夫斯民惟事乎耕田鑿井樂其日用之常含哺鼓腹於饑食渴飲夏葛冬裘之餘而無慕乎浮華侈靡之習奠居致力於稼穡樹藝居室場圃之業而無事乎虚妄譎詐之風是民皆能以君之心為己之心以己之德為君之德其日用所行眞足以稱君心之願欲如是則民物安阜於下人君端拱於上所謂多福又孰有加於此哉三代所尚殷尚質周尚文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今詩人不以文稱周民而以質言何哉周之文所以美者以有其質為之本也文滅其質又惡足稱乎論周之文當參考於此
  天保第四章
  吉謂諏士擇日天子宗廟之祭諸侯助祭其餘執事之人皆擇公卿大夫宗戚子弟之賢者為之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不賢者不得與也旣諏士然後卜日卜吉而後有祭期卜而不吉猶未得以祭蠲謂齋戒滌濯祭期已定散齋七日屏腥葷格事務以修其外致齋三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以一其内將齊其思慮以交於神明也祭之夕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視牲視濯告充告豐告潔饎謂酒食酒有清酒醴酒𤣥酒黄流食有犧牲粢盛籩豆庶羞吉蠲為饎實備于禴祠烝嘗之中孝享之誠乃獻於先公先王之上互文以並見爾雅頌言祭者多矣惟此詩備言四時之祭于先公先王豈四時之祫祭大享祧祔之主與常祭不同猶書言兹予大享于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類歟抑此乃祝福之詩非祭祀之詩故槩言祭則受福如是耳古人重祭祀受福皆本於神一章言福之多二章又言其極多三章言其盛大四章即言福本於神五章承四章之文言神錫以福不在於他只在民之質實卒章專言福日新相繼不窮之意
  王命南仲徃城于方出車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觀大將之兵威固足以用武而克敵論王者之成筭初無待黷武而卻敵盖行師之道雖尚威武而馭戎之術要必以守邊為貴也王命南仲徃城于方國人之辭也天子命我城彼朔方南仲之辭也由國人觀之則軍之甚盛不可當自南仲論之則制戎之長䇿不可易堂堂之陣正正之旗以之出塞外渉沙漠以窮敵之巢穴此南仲之所得為而不屑為也務殺伐獻俘首而以開邊為功此南仲之所優為而不忍為也誠以戰而勝之不若不戰而屈人兵之為愈勝而㓕之孰若兵不血刄而戎患自息之為長此則明良之定䇿馭戎之要術出自王言而入乎南仲之耳受命於推轂之日而非他人所得與聞也始也觀其戎陣之整齊可謂無敵於天下終焉察其君相之成筭則兵不血刄而成功此王者之師所謂神武而不殺者歟宣王北伐詩曰薄伐玁狁至子太原文武吉甫萬邦為憲則不惟宣王能修文武之業吉甫亦能遵南仲之道者也傳曰或曰㐮駕也與懷山襄陵之義同言加之上也若訓為除恐與末章夷字義重若訓為駕想當時師向朔方之時亦必與玁狁相遇以大軍乗之不能當然後走遁于一時事理為宻若曰玁狁畏威逺遁未嘗接戰則末章所謂執訊獲醜義不得通
  杕杜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王事靡盬憂我父母此四句見於北山詩其辭同其義同杕杜為正雅北山為變雅何也杕杜之詩在上之人敘戍役之勞以閔之也北山之詩役者自言其勞而有怨懟之心也辭義雖同而苦樂之意異矣此其為正變之别也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繁祈祈執訊獲醜薄言還歸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覽時物之得所而樂之者由其心有眞樂故也夫惟中心有可樂之事而又適逢有可樂之景故不覺其樂之至極也苟心中本無可樂之事則雖有美景遇於前而接乎耳目者初與我不相渉也尚何可賦而樂之哉南仲城朔方以禦玁狁久戍而歸固可樂矣克敵而奏㨗畢事而成功尤可樂也其中心之眞樂已如此覽目前之景則春日暄妍卉木茂盛黄鳥和鳴蠶桑樂業無非可悦耳而娛目者而吾之執訊獲醜適當其時以吾心之至和而感時物之大和則凡物之各得其所者若有以賛吾悦樂之氣而不可勝言者矣斯樂也南仲之心所有也南仲有是樂而不自言而在上之人代之𤼵揚而歌以勞之則南仲之懽欣感激又當何如邪
  湛露
  二章言天澤濃而人君有成禮三章言天澤溥而諸侯有成德天澤之滋潤萬物猶君恩之慈惠諸侯詩人以湛露及豐草興夜飲成禮以湛露及杞棘興諸侯成德豐草杞棘本無用之棄材詩人之意若曰以豐草杞棘之賤而湛露皆有所及况我所燕之諸侯皆有令德可不加禮以饗之盖上天無心以成化而雨露之澤不擇物而周被聖人有心於制禮而燕饗之設必擇人而後行○夫天之無不覆幬猶人君之無不統馭也天以髙明廣大之體覆冐于上而羣生庻類森然而麗于地者何莫而非承天之澤也人君以崇髙之極深居髙拱而五等邦君布列于五服之内者何莫而非䝉君之惠也雲行雨施品物流形而枝榦條葉洪纎甘苦莫不𤼵榮滋長以遂其生朝覲以時燕饗以禮而尊卑貴賤親踈一也卒章則極道其勞苦之情
  南有嘉魚
  篇中烝然二字若訓作𤼵語辭前二章可通末章烝然來思一句中有二語辭亦不可通式燕又思若訓思念來思亦不通當以烝然訓為衆思訓為語辭為是
  六月采芑
  六月北伐采芑南征六月辭意多警懼嚴愼采芑辭意多雍容誇張盖玁狁大素桀驁侵宼在五服之外荆蠻素服役暫背叛在五服之内二詩均為用兵其氣象大小難易亦少異於玁狁曰玁狁孔熾我是用急於荆蠻曰蠢爾蠻荆大邦為讎采芑卒章又曰征伐玁狁蠻荆來威意盖可見
  車攻
  五章六章當合為一章言器備而人心齊騎習而射御精斯可以即戎矣七章八章亦當合為一章獵罷而部伍閒息君之惠均及於衆事畢而威令整齊君之德誠出於衆田事息而君之欲不求備終事嚴而君之德無不備之子指當時御事之人允矣君子指宣王也㑹諸侯於東都播告天下孰不聞其號令所謂有問也既㑹諸侯車馬衆多田獵馳驟而不聞其喧譁所謂無聲也此皆由宣王威德所致故此詩毎章鋪陳實事末章歸美宣王立言之序如此○車攻吉日雖皆田獵之詩車攻㑹諸侯于東都其禮大吉日専田獵不出西都畿内其事視車攻差小故二詩之辭其氣象大小詳略亦自不同猶六月采芑
  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籜他山之石可以為錯物之美者或有疵物之惡者或有資窮理自修之君子當致其審也人惟理有未窮故所好者溺於愛而不知其中有疵惡者存焉於所惡一於拒絶而不知其中有可資者存焉是以好惡未當於理而已之德亦不能盡善矣園有樹檀人孰不知其為美材也而吾加察焉則見其下有籜落之冗積是檀可用而籜可棄亦猶人之才有所長亦有所短當取其長而舍其短可也他山之石孰不知其為棄材也而吾加察焉則見其猶可為錯資之磨礪以為利器用亦猶小人或有可用之才則亦當略其短而用其長也推是而充之則應事接物舉措取舍毫釐纎悉不謬矣小序云誨宣王也朱傳以為陳善納誨之辭亦本小序之説如此類皆有所傳不容少貶
  流水
  傳以此為憂亂之詩今詳終篇文意亦是畏讒之辭卒章言民之讒言變亂是非曽無有戒止之者是讒言見信誠可畏也故復告其友曰由今以徃我友凡一言一動可加敬慎矣讒譖之言上之人信之將有興起之勢若不敬愼則陷於譖人之口其可以不敬乎其者將然之辭與巷伯凡百君子敬而聽之之意同若如朱傳言我能敬讒言無自而興反似無懼之意恐與上下文意不相關屬
  白駒
  賢者之用世豈不欲得君以行其道哉盖必有以知國之將危而義有不可留者是以見幾而作不俟終日而在朝同心同德之儕惜其才而願其留故其辭如此非不知其志决而不可留也乃欲縶其馬以永朝夕非不知其潔己而輕富貴也乃欲其賁來而爵以公侯盖憂之深而留之切惟知伸己之情而不恤彼之志耳及其已去而不可即其繾綣之情瞻戀之意不能已己所留之賢者今不可考其才德聞望抑亦當時之俊乂歟作詩留之者豈若家父吉甫之徒與國同休戚義不可去者歟○召公欲歸田而周公留之時有成王在上召公有可留之道也白駒之賢者决去而不可留盖上無明君道合則從不合則去君臣之正義也
  節彼南山有實其猗赫赫師尹不平謂何天方薦瘥喪亂𢎞多民言無嘉㦧莫懲嗟
  山必有草木草木山之實也無草木則為空其山矣亦猶大臣執國政者必當平其政以及民若不能平其政亦為空其位矣今觀南山之髙大則有草木之實猗猗然而茂盛而赫赫之師尹居于髙位乃不能平其政果何故而然邪上則得罪於天而喪亂荐至下則得罪於民而怨讟方興禍亂之形若此其著孰不恐懼而尹氏曽無懲創之意咨嗟之聲可謂空食天禄居髙位也始則舉其理之當然者以問之終則指其禍之顯然者以責之古人作詩字字有含蓄取義此章實字須如此説始見古人之意文理通貫下章承此章之意言不宜空我師空字與此章實字暗相應傳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虚盖仁賢在位則國充實姦邪執政則國空虚昔唐則天時狄仁傑卒后臨朝歎曰朝堂空矣女主之言亦有賢君識度者矣○傳中皆言不平其心恐心字只作政字為切三章言小人執政不思職任之重是自輕其位不宜遂至空其國也四章言執政者既非其人則小人必以類進而政亂國危矣愛君憂國之詩人既指其失以責之復加勸勉之而欲改紀其政也五章承上章之言而終其意言汝既弗躬弗親而任弗問弗仕以欺天罔人是以致上天不均不惠而降凶災汝何不改紀其政必躬以親而勿用瑣瑣之姻婭乎汝若能改紀舊習躬親庶政則順于民而民心息矣若能平其政而罷去瑣瑣之小人則政修而怨怒消矣政修民和則天道順於上而凶戾亦消休徵至矣六章亦承上二章之意而言王與尹氏終不能改紀其政雖責之而無所懲諫之而不能從不弔昊天亂靡有定天變不息也式月斯生俾民不寧政亂益深也憂心如酲誰秉國成憂之甚而中心憤亂也不自為政卒勞百姓終不能改無所望之辭也七章言小人同而不和難事而易悦其喜怒不可測實難與之言也八章言小人不足與共事将引而去之而四方同歸于亂而卒莫之之也家父周之世臣與國同休戚無可去之義所謂駕四牡瞻四方者亦假此之辭耳非實有此心也九章十章言君身之不安由大臣之心有所蔽天下之未安由人君之心有未明夫生於其心𤼵於其政政之治亂何莫非由心之開塞家父作詩反覆致亂之由至於終篇乃歸於尹氏與王之心可謂知出治之本者矣
  正月
  謂山蓋卑第五章言是非變亂而不知戒賢否相諛而不能辯上下亦同歸於亂而已謂天蓋髙章言憂國者極畏愼而盡言當國者無忌憚而肆毒盖昬亂之朝蔽固已深未嘗不使人痛恨而長歎也
  九章十章言在載之車方渉危險之地乃棄其輔車則必墮其所載必整其輔車使完固周宻然後可以濟險不輸所載亦猶人君當艱危之時乃棄其大材之賢輔而用憸邪之小人則必失其負荷之重必無棄其舊臣使左右侍御皆稱其職庻可有濟而無失也此詩至八章所言危亡之形已成不可復救此二章復借驅車以明救亂之道惓惓然愛君憂國之誠有不忍恝然之意此詩之所以為厚也○昔人有言將渉千里舍騏驥而䇿蹇驢可悲甚矣亦此詩之意也
  十月之交
  幽王内嬖襃姒外任皇父以致天變於上民怨於下故大夫作此詩朱傳於首章當脱此一句○節南山言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騁十月之交言四方有羡我獨居憂何也盖京師者四國之本尹氏秉國之鈞而不能平其政則四方同歸於亂皇父不有其君而作都于向其辭意各有所指一則甚言尹氏之亂政本一則甚言皇父之營己私也
  蓼莪疑只作四章章八句小明疑只作四章章十二句
  大東說
  衰世虐政賦斂煩急凡所徴求毎出於常賦之外至於輸納之時典者復非理責備以難於人而民始困故民不忍指言貢賦之物而託於饋遺之微物而言我之所饋者酒也而西人視之曽不如漿我之所遺者鞙鞙佩璲也而西人視之曽不以為長夫酒之美於漿佩璲之甚長非不難見今乃斥美以為惡抑長以為短則非理而難人亦甚矣民不堪命無所控告仰天而訴之意謂若果如此則雖空其杼軸亦不足以塞逋慢之咎况民之力作有限而上之貪欲無窮以有限之力應無窮之求其將何堪維庶幾天之明監視之可也若織女之神靈敏速終日能成七㐮之幣帛然後可以紓吾之急耳故跂予望之然此亦無可奈何而託於虚空希兾之言耳非實有此事也故繼之曰織女雖有七襄之神速而無及於我牽牛亦不能服箱以遺我盖由跂織女而因及牽牛而并及金畢箕斗也衆星既無濟於我而我之窘廹略不少紓徐而視之則箕斗非惟無益而翕舌掲柄之形反若助西人之掊取者此則不敢斥言在上之暴虐而託諸天象以風刺其吞噬竭澤之勢情極哀而意則婉矣跂字恐當如跂予望之之跂引足以望髙逺之貌若訓隅字於星象為切於人情差緩○傳曰㐮駕也謂更其肆也竊以為凡物有駕皆可謂之㐮故舁轝亦謂之奉㐮此章所謂襄義繫於此織機床之狀似之○終日七襄言一日之間凡七落機甚言神速之意
  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共四章
  四詩辭語典重禮儀盛備恐只是先王之事詩中言皇尸君婦使君壽考萬壽萬年等語王者言之則可施之公卿恐僭甫田卒章言報以介福萬壽無疆亦只是下祝上之辭農夫恐不冝施此語鼓鐘送尸乃奏肆夏此亦天子之禮樂春秋時列國有行此禮乃東周以後諸侯僭用非正也朱傳㫁然以為公卿有田禄者之詩盖以甫田歳取十千為一成之地為田九萬畆歳取萬畆之入即九一之法大田謂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亦九一之法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乃公卿采邑之地天子畿内六鄉六遂用貢法十夫有溝與此制不同故朱傳之說如此今案舊說皆以為先王之詩朱傳引呂氏說言所以推明先王致力於民者盡則致力於神者詳依舊説與序説無異冝更詳之
  楚茨一章言前人有墾治之功故我今日䝉其澤得以收其利而享祀也二章言始祭迎神而禮儀速備也三章言助祭執事之人皆能敬於其事而神享之也四章言祼獻之後久而益敬故神之錫之亦各以類而應也五章言祭畢送神而親親之道尤篤而未已也卒章言神歸賔去之後同姓復燕於寢以厚其恩也詩人立言六章各有條序
  信彼南山維禹甸之畇畇原隰曽孫田之我疆我理南東其畆
  有前聖平成之功斯有後人修治之力不有前聖之功則後人之力無所承不有後人之力則前人之功無所繼大抵前聖整其大綱以遺後人故後人得以盡其條目之密也夫人繼前人之緒饗已成之業惟能思創始之勤勞撫盈成之匪易是以夙夜勉勉求不負前人之功苟或不知前人之艱難而視今日之成業為易得則怠心一萌百事廢而成業隳矣又何足稱乎楚茨自昔何為亦同此意古人用心忠厚凡事不敢忘本如此
  倬彼甫田歳取十千我取其陳食我農人自古有年今適南畆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此章言取民以制而歛散各得其冝省耕以時而慰勞益重其禮
  以我齊明與我犧羊以社以方我田既臧農夫之慶琴瑟擊皷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榖我士女備禮而事神旣以己然之利而歸德於民作樂而事神又以未然之利而恩厚於民蓋古人之於農事制禮作樂以奉方社田祖之祭其於歳時終始無一而不在於民也秋祭后土四方時農功已成故曰我田旣臧農夫之慶乃農事之終已然之利孟冬祭先嗇以祈求來年之榖故曰祈甘雨介稷黍榖士女又農事終而復始未然之利也
  有渰萋萋興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穫穉此有不歛穧彼有遺秉此有滯穗伊寡婦之利
  天有餘澤而民好義地有餘利而民好仁夫仁義根於人心之固有無物不體無時不然要在人擴而充之耳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未有仁而虐無告者也今農民仰天之澤而其心先公後私則義不可勝用矣因地之利而其惠及於寡婦則仁不可勝用矣古之人致力於農畆之間而其用心若此非先王之教其孰能致之















  五經蠡測卷三
<經部,五經總義類,五經蠡測>



  欽定四庫全書
  五經蠡測卷四    明 蔣悌生 撰
  毛詩
  大雅
  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濟濟多士文王以寧
  周家王業之隆皆由功臣善謀宣力之所致世臣與國同休或世官或世禄其聲名烜赫照耀當世夫豈偶然皆由其盡心致勤是以有傳世之顯乃若天下之事必資賢才以共治至於賢才之生而衆多冝其得多助之效王國之多士又莫非盡心謀慮之人使周家之業鞏固而不摇而文王亦賴以為安者皆多士深謀逺慮之所致也
  無念爾祖聿脩厥徳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冝監于殷駿命不易
  此章言王業之興而修為有其機又推前代之廢而保守極其難夫王業之難成而天命之不易保也信矣周之受命始於文王凡爾後王當思文王所以受命者在於修德而所謂修德者蓋無一時一事之不合乎理而其所以求多福之機又在己而不在人也昔殷先王未失衆之時亦無一事之不循乎理足以當上天之明命及後王之失德然後天命去之矣今周之後王可不以殷為監而思天命之不易保乎王業之興廢由乎天命之去就天命之去就由乎修德之得失修德以求福在己而不在人則修為之機似乎易殷商以天子之大而忽焉喪其國則保守之功誠為難德也命也上帝也駿命也一理也自其得於己者而言故謂之德自其稟於天者而言故謂之命由主宰而言則謂之上帝由眷顧而言則謂之駿命多福者修徳之應駿命者上帝所施配命之命專以理言駿命則兼理氣而言也人君惟能修德而事事合理則可以得天心受多福而保駿命矣王業興廢之由天人感應之機反覆詳切如此非周公孰能言之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斯不易維王天位殷適使不挾四方
  此章論天人感應之機旣本其髙逺而莫測者以明其可畏之理又即其至近而易見者以騐其可畏之實其曰明明曰赫赫曰難忱不易固甚可畏矣然皆言其理初無形聲之可見聞也至於殷紂為殷王之適嗣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其素有也今乃以不知畏天忽焉而失其位此則天下之人所共見聞者豈不深可畏耶
  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
  此章言聖人以至徳而得夫天又有常徳而得夫人小心翼翼敬也至德也事上帝懷多福得乎天也不回者徳之恒久而不變者也受方國者得夫人也翼翼者不回之本不回者翼翼之施體之存於中者為無息所以致事天之誠用之及於外者為無間所以萃人心之歸懐多福者統言其綱受方國者指言其實也
  天監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
  此章言天之眷於聖人不惟篤厚於其身至於配偶之擇亦屑屑焉而造就之也下章言纉女維莘長子維行意同
  殷商之旅其㑹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上帝臨女無貳爾心
  此章言聖人弔伐之師不惟觀其兵勢之不可敵尤深知夫天命之不敢違也
  周原膴膴堇荼如飴爰始爰謀爰契我龜曰止曰時築室于兹
  此章言地利美而叶大同之占故國計定而興土功之役也契傳以為然火灼龜而引儀禮楚焞為証但詩中凡言龜卜下文必見卜吉之義如爾卜爾筮體元咎言上句言卜下句言吉卜云其吉亦然考卜維王卜也維龜正之亦叶吉之義如不吉之類亦曰我龜旣厭不我告猶未有但言灼龜而卜不言兆之吉㐫者恐契字訓為合乃見叶吉之義於文義差順否則契訓為灼龜曰止曰時當為龜兆之繇辭曰止於是為吉故築室于兹也文意亦偹矣 緜緜𠂢瓞比也以一句比一篇之義當别為一體其實賦也
  廼慰迺止迺左迺右迺疆迺理迺宣迺畝自西徂東周爰執事
  此章言君人建國之初必先正經界以立其大綱然後及庶事以盡條目也不惟於民事之大者知所先而於其細者亦無所遺蓋遷國甫定凡事未備旣有以定民之居即所以制民之産
  肆不殄厥愠亦不隕厥問柞棫㧞矣行道兊矣混夷駾矣維其喙矣
  此章言人君自強之道不於外患是恤而於内治是勤則政修而難息矣太王之遷于岐避狄人之難也而邠人以仁人稱之從之如歸市自國勢而觀可謂削弱之甚宜其聲譽之頓减也自人心而言還可以得聲譽之隆是何也蓋當是時使太王切切焉以狄人之怒爲己怒而不遑於自治吾見其竄懼畏縮政日頽靡而稱譽頓消安能使聲聞常存而不墜哉惟其能不以狄人之愠怒為輕重而惟視吾之政聲不廢而加勉是以政日修治地益墾闢昔之見侵於我者今則竄伏而濳消非其能自強於政治何以得此○夫人君之能於政治者不惟處之有其道而為之亦有漸也蓋當患難之時苟志慮迫切不知循序而欲速之心勝故所為煩擾顛倒錯亂不惟無以自勉而遂至於微滅者有之而太王之賢則不然狄人之忿怒不能必其遽無姑聽其自然而不足為靳但觀吾之所以修於内而播於外者為何如於是整其疆埸輯其民人静以居之寛以待之其積累之久則邠人之譽我者不替而益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狄人之難我者濳消而逺遁有不覺其倐然而得此者亦以其善處而有持循之序故也
  虞芮質厥成文王蹶厥生予曰有䟽附予曰有先後予曰有奔奏予曰有禦侮
  聖化深服夫逺人之心由聖朝多得夫近臣之助夫聖人德化之妙本不可以形容也故即其所見者而歸美於輔弼之臣耳虞芮質成而諸侯來歸者四十餘國可謂振起天下之人心而竦動四方之觀聽所謂文王蹶厥生者此也然聖人綏來動和之妙實未易以言語形容也觀文王之身則居中端拱而無為論文王之心則舍己從人而不自用則其所以致此者誠不可知其所以然之故也故詩人以其所可見之迹𤼵為自己臆度之辭其辭繁而不殺者蓋曰以予觀之其以有率下親上之臣而然歟抑以有相導前後之臣所致歟又或以有喻德宣譽及武臣折衝之臣而得此歟蓋雖欲賛言而不可以名言雖難於言而又不容己於言故多為疑辭而不為決辭一以賛文王得人之盛一以見文王德化之妙實未易以淺近可見者而擬諸形容也
  芄芄棫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趣之
  物生之盛資用而不窮聖德之盛同歸而無間棫樸之盛叢生之多不惟薪之而又槱之薪之者可供一時炊㸑之用槱之則儲積之多可以繼續而不絶亦猶善政之利用厚生不惟可以飬民於一時而富足之餘實可儲積於後日今觀文王德容之盛美而且多不可以一德名言但見左之而無所不宜而左之人皆歸附之右之而無所不有而右之人皆趨向之蓋德盛而人歸無方向之限量○上二句言善政之資於民用者為無窮下二句言聖德之繫夫人心者為無間古人作詩皆不苟詩中凡興體取義者多不取義者少况正大雅諸篇内多周公所作棫樸旱麓二詩皆咏文王之徳柞棫乃草木中之至賤者天下多貴重之物不以取義乃泛言至賤之物以歌咏聖徳被之絃歌奏之朝廷周公何草草若是其中必有大取義者存馬觀經傳所言文王之徳曰卑服曰小心曰徽柔懿恭曰視民如傷曰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想見其為人絶無一毫尊貴自居之心而惟以民之未安為念惟其若是故人之歸向無有限量亦猶柞棫至賤至多故人得薪之槱之亦無限量也○濟濟容貌之美也
  濟濟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峩峩髦士攸宜
  此章言君臣德禮之盛即祭祀之時可見也夫德之著於外固無時而不然而祭祀所以萃人心之地尤足以見其誠敬之至濟濟哉之辟王而左右之臣奉璋以助其祭其君臣之德著於行禮之時己可見矣及觀其奉璋之容儀峩峩然而壯盛而皆稱其髦士之所宜則於禮之中又足以昭君臣之德濟濟之辟王動於上髦俊之左右承於下有是德斯有是禮而又知其德也
  渒彼涇舟烝徒楫之周王于邁六師及之
  此章言聖德為人所歸不惟觀其上下承藉之勢尤觀其衆志和一之心也舟行於水彼此相須有不可相無之勢民歸於德君行師從有不能相離之理觀烝徒之楫涇舟而上下承藉之勢可見觀六師之及王邁而君民一體之情可知君猶舟也民猶水也行舟之人羣臣之象也舟無水不能行猶君無民不可為國舟旣有水若無持楫之人則不能行猶有君有民而無賢臣亦不能承君而治民也舟行於涇水之上而烝徒楫之猶人君居兆民之上而賢才衆多然後令行事治也此所謂上下承藉之勢也文王之德入人者深文王視民如子民之視文王如手足之衛元首一有所徃則六師追而及之不令而從不侍戒而自喻也上二句喻君臣相合上下相承其勢聫比而不違下二句言首尾相應肢體相隨其心固結而不離舟之與水猶是二物相須若首尾肢體則合而為一動必相随而不可離矣
  倬彼雲漢為章于天周王壽考遐不作人
  天道高明而象著聖人悠久而化成同一有常之德而已雲漢之為章于天亘萬古而不變聖人之作成天下徹終始而彌勤苟非德之有常持久而無失則其存諸中而著於外者將有時而或息又安能使象著於上而化成於下哉天道以至誠無息運於上而星象昭著粲然而成章聖人以悠久不息之德作成天下而人文宣朗煥乎於當世聖人之道由天然觀其天文則見人文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周天列宿經緯參錯下民仰而望之何其文也文王之世賢才衆多大以成大小以成小郁郁乎下民仰而觀之何其盛也且作成人材聖人俄頃之化己能如此況文王以百年之壽積累之久其漸民以仁摩民以義薫陶德性變化氣質其變化鼓舞之功效又何可量乎
  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此章言聖人治化之盛天下人材風俗文質彬彬無過不及盡善盡美難以形容故借追琢金玉言文質之致美極其功以喻聖人政理之勤極其至夫天下之物文之美未有過於雕琢者也質之美未有過於金玉者也治天下之道亦未有過於聖人者也今於文之美則使之如雕琢之精質之美則使之如金玉之純則文質之美至是蔑以加矣文王以勉勉不已之德勤於政治而所以維持天下之心大綱小紀秩然煥然則治化之盛又孰有過於此者乎金玉追琢由勉勉之德而盡美四方綱紀由追琢金玉而後成論聖世之隆治非悠久不息之化其何以致之○夫文質不可以相無而亦不可以偏勝人才作興於文王之世有德有造彬彬濟濟其文質固可美也而文王以純亦不已之誠運悠久不息之化裁其過引其不及所以綱紀四方之治而納斯民於大中至正之域亦無不盡其心焉蓋磨礱淬礪以致其極精薫陶鍜鍊以變其素質必使英華𤼵外煥乎其有章和順積中純粹而不雜禮樂制度粲然而有交際之儀中正誠實渾然不見一善之迹夫如是則追琢金玉美其文質者至矣勉勉我王綱紀四方者至矣葢文質致美正所以成天下之治而勉勉綱紀實不外夫追琢金玉之功也追琢金玉是興勉勉其章其相是興四方
  瞻彼旱麓榛楛濟濟豈弟君子干禄豈弟
  土之厚者物自盛德之厚者福自隆旱山之麓土氣之所積者厚而榛楛之生無事培養而自然茂盛文王以樂易之德積於中者厚故福禄來集不待用力而自然攸同
  瑟彼玉瓚黃流在中豈弟君子福祿攸降
  此章言非常之器必薦非常之味每以類而相從故非常之德必得非常之福亦以類而相從也夫物之可寳者莫如玉而琢玉以為圭瓉又寳器之中最貴重者固非常用之器矣味之美者莫如酒而醸秬黍鬱鬯以為黃流之酒又酒味之中最貴重者亦非常薦之味也以瑟然之玉瓚而黃流乃注於其中是非常之器與味以類而相從也文王以徽柔懿恭之德𤼵而為雍容和厚之容其樂易氣象固非常人可得而比也禄位名壽之並得康寧好德之咸齊亦豈常人之可及哉以豈弟之聖德而福祿同降其躬豈非非常之德與福亦以類而相從者歟
  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物各得其所止而遂與人同歸於聖化而成材一自然之機而已天地以自然之運𤼵育萬物而天下之物飛潜動植洪纎高下莫不自生自育各遂其性而無所用力聖人以自然之德化成天下而天下之人道德材藝大小隱顯莫不感𤼵興起各成其噐而莫知其由人見鳶飛魚躍于天淵各止其所止之地以自遂其生而不知所以然者一氣化之運行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而自然之機有以𤼵之也人見人材作興於文王之世大以成大小以成小而不知其所以然者一豈弟之流行感𤼵興起振作鼔舞而自然之化有以動之也鳶魚飛躍于天淵而天地之氣化以著人材作興於聖世而文王之徳化以成噫聖人之化其亦猶天地之化也與
  清酒旣載騂牡旣備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此章言文王之祀事物具而周于禮故致祭宜厚其福也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豈弟君子神所勞矣
  物之多者民所資德之厚者天所祜夫惟物生衆多然後可以資民之用聖德和厚然後可以受天之福夫苟生之有限而取之易窮將見民用之不足德或不備而局於一偏亦何以得眷顧之隆哉柞棫之叢生不可以千億計而文王仁厚之施亦不可以數計也薪燎之不時而柞棫之生繼續而不絶民情之多欲而豈弟之澤溥博而不窮下而養民一豈弟之𤼵用上而事神一豈弟之所存得夫民所以得夫神也觀民之所資足用而無闕則神之所念亦眷顧而不㤀矣○詩人於前篇曽以雲漢天章興周王之壽考矣上章又以玉瓉黃流興文王之豈弟矣天象之髙明金玉之貴重逺觀近察取以咏文王之德固宜也柞棫之為物至微至賤乃託興而取義何哉是或一道也柞棫之為物至微至賤初無髙大軒舉之勢不待培養而有叢生䝉宻之多人得而取之無有禁限時時而薪之無時或窮借使松栢樟楠之髙大民欲薪之固不可得苟得伐而薪之則今日之斧斤而明日牛山之濯濯矣又安能繼續而資民用哉文王以侃侃平易之德自然而然無事勉強不以崇髙富貴自處而以謙抑卑下為心人得而親無有限隔人人而濟之曷嘗有遺苟使人君之尊而以九重之勢自居則在下之人仰之懸絶而小民鰥寡何以䝉惠鮮不侮之澤哉詩人之㫖微哉○民者神之依神者民所萃文王以一身而繫人神之寄事有兼繫而理不可以差殊觀也然民事則日用常行有實而可即鬼神無形聲見聞其迹為難知求其事神而受福亦惟騐諸民生之資用而可知民生厚而無不足則神之慰勞亦眷顧而不忘矣
  莫莫葛藟施于條枚豈弟君子求福不回
  此章言聖德之繫夫人心者固結而不摇當觀聖德之得夫天心者恒久而不變夫其所以繫夫人心者固所以為得天心之本而其以德受福而不變者即其繫人心而固結者有以致之也葛藟之蔓生柔弱不能自立而木之枝榦本固而不可摇葛藟惟附于枝榦之上然後有所依倚而無摧折之患庶民以林林緫緫之衆散處于輦轂之下本不能以自立惟文王之德有以維繫之是以萬邦之廣兆民之衆亦皆倚賴文王為楨榦而無崩折之憂人見文王以豈弟之一德而禄位名壽之俱全始終不渝表裏如一而不知文王所以繫人心者如此其固故其得天心而受福者如此其厚也葛藟附于條枚而後成不可摇之勢庶民倚于文王而後建不可㧞之基則其所謂求福不回者亦不待他求而皆得于此矣
  棫樸旱麓二章
  凡詩風者歌咏情思雅者鋪陳政體故風多興雅多賦正大雅十八篇皆賦體惟棫樸旱麓二篇屬興文王之什十篇皆咏文王之徳他篇尚有兼言惟此二詩専咏文王之徳篇中毎章四句四句之内下二句言文王上二句託言他物此詩皆周公所作其間辭意義理精緻微妙必有大取義者非若國風泛泛託物興辭之類可比也但以上句言他物下二句説出文王故六義之體屬興其實則比也○二詩託興如舟楫如雲漢如金玉如玉瓉如鳶魚或天象或重寳或用器或天機以此物起興咏文王其取義更易曉若兩言柞棫棫樸一言榛楛一言葛藟皆微賤之物必非泛言故愚于每章説于前誠不可泛泛讀過恐將古人作詩之初意湮晦不明也○棫樸専言文王為衆心所歸主于人而言旱麓専言文王為福禄所歸主于神而言惟其合于人是以得乎神二詩之體相類意亦相似○棫樸凡五章内四章興一章賦旱麓凡六章内五章興一章賦皆言祭祀之事葢古人重祭祀主于人而言者祭祀所以萃人心之地於此尤可見人心之歸主于神而言者祭祀所以交神明之地於此尤可見福禄之歸言祀事必皆典重語固難託興○二詩中每章皆異義獨两言遐不作人而託興又不同何也一則以天道之髙明悠久者語文王而言其所以作人者有必然之理而不可易一則以天機之𤼵見昭著者語文王而言其所以作人者有自然之妙而不可測其所以稱賛文王德化之盛至矣盡矣至是亦蔑以加矣
  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婦太姒嗣徽音則百斯男
  此詩推聖德之由開於前而裕於後内助之賢世濟其美其所成就者深逺有非人之所能及也夫妻道無成雖無專美之義而正始之道實為風化之原由太姜而及太任由太任而及太姒而又得邑姜所以紹前美而昌厥後者自生民以來帝王之興世有賢助未有若周家之盛者也
  惠于宗公神㒺時怨神㒺時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德足以協于神行足以正夫人非聖君其孰能之宗公自后稷以下至于組紺皆是不言太王王季者舉逺以見近朱子引孔子孟子張子之言釋於下至矣備矣
  雝雝在宫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
  德施於人神之交可見之地而各極其美德存於獨處之地不可見之時而常有其誠在官在廟交人神之地人所共見之時也雝雝肅肅德之各盡其美也不顯無射獨處之地人所不見之時也亦臨亦保誠之有其常也德之著乎外者隨其地誠之存于中者純乎天○德形于接物之時盡和敬之道德存于無為之頃有純一之誠聖人于内外動静之間始終一于敬而已在宫在廟應事接物之時省察之地無少差謬不顯無射戒慎不睹恐懼不聞之時存養之功無適不然聖人之徳如此學者之功亦如此
  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不聞亦式不諌亦入
  聖人之德不因外患而少損不資外助而加益葢其性與天合故德全而無疵也夫聖人之德猶天然豈因人而有所損益哉聖人之徳如天之大如日月之明人雖欲毀之其何傷于天與日月乎德無玷缺何損其光大無疵翳何損其光明徳無不具體無不全生知安行無有勉強故雖無所前聞而亦不違於法即所謂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者人惟有過失故資諌正之力聖人行無過失故不待諌正而自入於道所謂無罅隙之可議者也
  肆成人有徳小子有造古之人無斁譽髦斯士
  人材皆生于聖人之世亦皆成于聖人之化夫天下固未嘗一日無材也而生于斯世皆有美質而無不可用之才則非聖人之世薫陶之功固不可以得多士之盛如此也然或無聖人之化有以振作成就之則亦局于一噐之小成而無以進為成德之君子矣又安能播名譽于後日哉今夫成周之世大而成人則有德幼而小子則有造無不可需當世之用而文王之德亹亹勉勉無有厭斁又有以振作而興起之是以成人小子不但為有德有造之器而磨礱追琢皆能成俊髦㧞類之全材不惟信善之美質可稱于一時而光輝𤼵越誠足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名於後世噫文王以純亦不已之誠薫陶漸漬而有德有造思皇多士克生于其前文王運悠久不息之化振作興起而俊髦成徳濟濟多士垂譽於厥後其作成人材之功薫陶鼓舞之妙又可量乎
  皇矣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維此二國其政不獲維彼四國爰究爰度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顧此維與宅
  此章言天之生民惟求民之安有能安民者始立之為君而付以安民之任也其始未得其人則徧求而擇審之雖大國苟失其道即棄之而不顧雖小國無其人亦去之而不取旣得其人如太王之仁為人所歸誠足以當安民之任於是開拓其基址増益其規模而立之為君及天命旣定則不可改移矣以明天心惓惓於求民之安屑屑焉為民而擇君其事甚明而可畏太王之遷岐以興王業皆天所為而非人所及也
  作之屏之其菑其翳修之平之其灌其栵啓之辟之其檉其椐攘之剔之其檿其柘帝遷明德串夷載路天立厥配受命旣固
  此章言太王遷岐之日由墾闢而及樹藝旣盡夫人事之宜外患息而内助賢冝得夫天眷之厚葢惟人事修於下是以天命眷於上至於邦域浸以修治而又得賢配以為之助則亦莫非天心眷顧有以黙相而使之然也作屏菑翳啓辟檉椐墾辟之功也修平灌栵攘剔檿柘則又存心于樹藝而有利用
  帝遷明德串夷載路天立厥配受命旣固
  遷國之謀出於天而外患息内助之賢由於天而國祚隆皆非偶然也夫人君能自強於政治固足以為服逺人之本而内助之得人尤足以為正始之基蓋君徳之旣賢而内助之未稱吾恐近而儀則尚無從而取法而懷柔之逺焉能保其久而無患哉帝遷明德於居岐之初而宼攘之患頓息於邊境之外天立賢妃於治岐之日而不㧞之基永建於宗周之中明徳之遷出於帝而厥配之立由於天天之屑屑於造周也如此而豈人力之所致哉
  帝省其山柞棫斯㧞松栢斯兊帝作邦作對自太伯王季維此王季因心則友則友其兄則篤其慶載錫之光受禄無喪奄有四方
  此章言天眷篤於有常而賢聖之生適逢其際賢君善於處變而繼述之善益大其業夫天命本無常也而其所以有常者眷于有徳故也此承上二章而言乃眷西顧帝遷明德之後今省其山見其木㧞道通信乎其有明徳故生聖子神孫以當其業此天眷之益篤也夫太王欲廢長而立幼太伯以兄而避弟可謂人倫之變矣維王季能繼其父兄之志述其先世之事是以益厚其福再傳而遂有天下也天生聖子神孫而肈其興王之意于前聖人盡人倫之變而成其王業於後天人交感之機王業積累之勤夫豈易
  言哉緜詩言柞棫㧞矣行道兊矣皇矣言柞棫斯㧞松栢斯兊今動         乃賤木
  也只可薪燎别一         麓言民燎想太王開  山        棫則㧞起芟
  除之遇松栢則 平      行道兊矣與松栢斯兊同義謂小      起通道於松栢之間拔字如作屏啓   柞棫如菑翳檉椐之類朱傳於緜詩㧞字訓作挺㧞而上不拳曲䝉宻也恐不必如此説

  維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邦克順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旣受帝祉施于孫子
  君德本於天而無疵故修已而多兼人之能聖德純於天而無間故受福而有傳世之逺人之所行惟不合於理故其心有悔聖人無私欲而合天理何從有悔易曰不逺復无祗悔顔子不貳過之謂
  維此王季帝度其心克順克比
  德禀於天而義以制事蓋自無間於人言德修於己而理以勝私故能兼緫乎庶務王季之事正人倫之大變使其處之少有不合於宜將見人情未愜而喧騰之議起又安能使其德音清靜邪惟王季之心如上帝所裁度其長短輕重皆協于中而無毫髮之
  父子兄弟皆得其心之安外而
  有窮之者由其本然之權度出於天故非間之
  言不出於人也又能自明其明德而無物欲之蔽斯可以為出治之本故見諸設施則於慮事用人之際敎令刑法之施綏來御衆之道莫不各當其理焉蓋其德音之清靜者由乎中心之制事而六事之兼能者由其已德之克明也
  帝謂文王無然畔援無然歆羡誕先登于岸宻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徂旅以篤于周祜以對于天下
  聖人有天徳而造道之極至故能正人之不正而成王業也蓋聖人之心純乎天理而無私繫其知覺已止於至善之地故其見諸行事初不溺於血氣之私而皆為天理之當然也畔援舍此而取彼也歆羡肆情以狥物也以迹而言文王居岐而興兵以伐宻在周之京而取宻作程邑甚有似於畔援歆羡也以心而言則帝謂無然者受天之命而秉天徳其伐宻作邑乃因宻人有罪可怒而怒之奉行天命而為天吏初非有舍此取彼肆情狥物之心也下章夏革聲色之義意同
  依其在京侵自阮疆陟我髙岡無矢我陵我陵我阿無飲我泉我泉我池度其鮮原居岐之陽在渭之將萬邦之方下民之王
  王者之民大而無外故都邑雖有定制而聲教初無限量也王者居中而御四國夫豈有心於廣土衆民之計哉而聲敎所及人心之歸自無彼此逺近之間莫不囿於一徳之域而豈有一民一地或出於聖人德化之外者哉此聖人之服人不尚威而尚德而人之服之亦非力服而心服也○文王安然處於周京初無闢土地之心也而伐宻之師侵自阮疆所陟之岡皆曰我之陵阿我之泉池無有據其舊境敢陳兵飲水而拒我者文王曷嘗有意於此而亦豈期而然哉彼此之民自以周而相我而不外於文王耳及夫上地旣廣人民既衆其勢不得不遷都以容之於是乃度其鮮美之原遷都於岐之陽而作程邑焉其都邑之制亦不出乎渭水之側而聲教所至則雖萬邦之廣同一歸向而皆以文王為下民之主焉噫文王處於周京之中安然無為而共阮之地來歸自有不可遏之勢程邑作於岐陽之側本有疆境之限而萬邦歸向同有不自外之心非聖人之德何以致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天子之常制也文王為方伯安得以此法而視天下哉而逺人之歸自不外於文王之化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者王制之所同而逺近同歸無分人已者聖化之所獨我者周人自相我也親文王之辭也湯東征南征而他國之民皆望其來曰徯我后親湯之辭也夏國之民未屬於湯而皆以湯為我后阮疆之地未屬文王而皆謂我陵我泉萬邦之國尚屬於紂而皆以文王為下民之王夏民之親湯猶殷民之親文王也雖然夏民歸湯而湯不得終辭殷民歸文王而文王率之以事紂此湯所以有慚徳而周之德所以為至徳也歟
  帝謂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墉
  聖人惟其禀天德而無我故能奉天討而正人夫聖德淵微不尚誇大不繫己私而純乎天理故人有違理而得罪於天者則奉辭而致天之罰也夫興兵而伐國可謂聲色之暴著而有迹之見聞亦可謂張大而將有變革之事焉其實則因人之有罪而奉天命以伐之使同歸於帝則而已非有意於作為而造此聲色夏革之事也内而正己則理稟於天無有作為而全其天德外而正人則令出於天奉行天討名為天吏聖人一動一靜莫非聽命於天豈有私意作為於其間哉傳曰夏革未詳竊謂夏者大也四時之夏華夏之夏皆以大而得名革者變也除舊更新之義言文王不以張大變革之事為可長也傳所謂不暴著其形迹亦含此意不識不知不作聡明也皆聖人無我之事也詢者問之詳也詢爾仇方問其罪之當討同爾兄弟牽與國而協心仇方崇侯虎也兄弟逺近諸侯之歸周者也詢爾仇方同爾兄弟聲色之見聞於人甚矣以爾鉤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墉則於諸侯將有變革之事伐崇而作豐邑正除舊更新之事所謂革也上文帝謂之言不以聲色不長夏革下文所言卻是聲色夏革之事蓋自常人以迹而觀文王則若有其事自上帝以心而察文王則文王初無是心也禹治水八年於外乃曰行其所無事文王興師伐崇而曰不大聲色不長夏革蓋亦行其所無事而非用智自私也○此詩於文王伐宻伐崇之事皆以帝謂𤼵辭見文王所為即天之所為若後世以常人之心而度文王則失之逺矣
  臨衝閑閑崇墉言言執訊連連攸馘安安是類是禡是致是附四方以無侮臨衝茀茀崇墉仡仡是伐是肆是絶是忽四方以無拂
  王者之行師雖有先後緩急之序而逺人之歸德初無彼此逺近之異也其始緩攻將以致附而徳來之也及其終不服然後肆兵攻之此先後緩急之序也然其始之緩而四方無侮終之急攻而四方無拂即其逺近之間也○始也雖曰緩攻而有執訊攸馘之志則於緩之中而行師之法未嘗全廢終也雖曰急攻然師之再至因壘而降實未嘗有肆伐絶忽之事但示之以威苟不服則必殺而滅之之意耳是於急之中而仁愛之意未嘗不行乃緩急相須恩威並濟此王者之師也○案皇矣一詩八章首章言天徧觀四方求賢君而終歸於岐山二章言帝遷明徳天立厥配三章言帝省其山帝作邦作對四章言帝度王季之心五章言帝謂文王無畔援歆羡以及伐宻七章兩言帝謂文王以及伐崇以見周家王業自太王遷岐之初以至文王受命之日其間地勢漸闢人心寖歸存心處事之方撫衆臨民之道近而父子兄弟夫婦之間逺而邦國戎兵之變無一非天所命而非人之所為也
  經始靈臺一章
  此章言聖人之使民蓋有不令而自從撫之而益親者矣文王之作靈臺也方其經度之初而民之聞之已自相率其役趨者衆而用力齊乃至不終日而成功可謂不令而從矣而文王之心恐傷民力復撫而諭之曰築臺固所當役也然今兹經度之始漸次而成可也何至急遽如是無乃傷民力乎民聞其言而來益衆治之益勤如子趨父事而不可遏也夫下供上役則作止有程而勞息有節子趨父事則不遺餘力而遂忘其勞噫臺有常制而得靈異之名君有常尊而施父子之愛文王德澤之在人心蓋已久積於未作靈臺之前而庶民之趨事勸功特形於經始靈臺之日文王視民如傷之仁又發於經始勿亟之辭而庶民親戴父母之心尤有出於通力竭作之外豈惟庶民以文王之心爲心而文王實能以庶民之心為心也太王遷岐之初築室之際百堵皆興鼛鼓弗勝文王經始靈臺之時庶民子來周家之得民心其從來逺矣
  王在靈囿一章
  聖人及物之仁隨處充滿而民樂其樂也文王在靈囿靈沼而禽鳥魚鱉之各得其所也如此禽魚自知其樂而不知其所以樂皆出於文王之仁文王有囿沼禽魚之樂初無渉於民而民述其所有以樂其樂一和氣之流行而文王愛物之仁萬物各得其所之妙隠然自見於言外而豈徒曰臺池鳥獸之樂云乎哉孟子曰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
  下武維周世有哲王三后在天王配于京王配于京世德作求永言配命成王之孚
  王者承世德之盛旣居中而對在天之神王者盡繼述之道惟順理而服天下之心周家聖聖相承所以受命而造周者亦惟合於天而信於民耳後王所以纉其緒而對其神者亦豈有出於天理民𢑴之外哉蓋三后在天之神昭著而不已者同此一理而後王之配于京而成其信者同此一天但上天之神固不可得而測度而人心之理固可得而推求惟長合於理而信孚於民斯可以對其神而無愧於前人矣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媚兹一人應侯順德永言孝思昭哉嗣服
  此二章言王者以孝治而天下化斯繼述之道著矣夫孝者根於人心之所同然者也武王躬行於上而心純乎孝以是道而化天下亦惟因人心之所同然者而振作興起之故能為法於天下而民信之亦莫不興起於孝而親戴於其君繼述之善又孰有明著於此者乎
  昭兹來許繩其祖武於萬斯年受天之祜受天之祜四方來賀於萬斯年不遐有佐
  此二章言武王善繼述故禄不窮人心歸故得多助案此詩六章毎章皆承上起下之辭然大意實作三段一章二章言武王盡繼述之道三章四章言武王以孝道化天下五章六章言武王為天人之歸五章所謂昭兹來許繩其祖武只是言武王雖已徃而其德猶顯著於來世蓋由武王能繼其祖之迹耳若如朱傳作來世能繼其迹則昭兹作一句來許聯下文作一句恐文意不順亦與前後章文意不協
  文王之什凡十篇鄭譜謂以上為文武時詩以後為成王周公時詩朱傳言其誤今詳其意鄭譜只欠一言字亦可略也
  行葦首章愛物盡其仁而使遂其性親親篤其義而得遂其情其理初不殊也葦雖易生之物而生於道路經行之地固難以遂其生必也人加愛䕶勿使牛羊踐履之然後得遂其性方苞方體漸至暢茂而其葉泥泥然矣兄弟雖骨肉至親然一體之分漸長則漸疎必也人篤其義當相告諭勿至疎逺然後得以肆筵授席以遂其懽洽之情此詩首章槩言人當篤於親親之義然後得以全其懽會之恩二章言既燕則有侍御之多品物之盛禮行而樂作三章言因射而飲而歸重於敎卒章言養老之厚意於祝頌之中又有期望之意所謂以引以翼望其引導輔翼歸於善道亦非苟為燕樂也
  其僕維何釐爾女士釐爾女士從以孫子
  詩之祝頌多矣小雅天保大雅既醉二詩專為臣祝其君受福之詩篇中吉祥可願之事不一而足天保篇終以民之質實無偽為君之福此詩卒章以釐爾女士為君之福最為善頌而非溢美也詩人蓋有見夫太王至岐之初爰及姜女以胥宇而天立厥配受命旣固著於皇矣之篇繼而王季克明其德又得太任為賢配而乃及王季維德之行形於大明之雅又繼而文王之聖又得太姒為配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居於正風之首又繼而武王之聖邑姜治内而亂臣十人有婦人焉紀於魯論之篇蓋自上世帝王代有聖子神孫閨門之内又有淑女淑媛以為妃匹未有若成周之盛者也
  干禄百福子孫千億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此承上章言祝其君受福不惟申頌於其身而又及其子孫願其子孫之多且賢也千億数之多也穆穆以下言其賢也多而不賢或失道而墜緒賢而不多或寡助而孤立多而又賢則所謂百福不足言矣
  篤公劉
  首章言公劉惟厚於民事故必侍兵食既足而後為遷都之計也二章言公劉既能相土以居而順夫民又能親勞于役而忘具勢三章言公劉於相上之時慮無不周故定都之日願無不足夫人之作事惟創始之時謀審而慮熟故功成之日莫不副其所欲而無一毫悔咎也公劉之始至自下而觀則逝百泉而瞻漙原自上而觀則陟南岡而覯於京其深謀逺慮可謂審而不苟故定都之後所需非一有居而處者有廬而旅者有言其所言者有語其所語者皆足以取給而稱其所謀始也不憚其勞而致其深思逺慮之計終也享其成功而又以慰其上下賔主之心非公劉之厚於民何以能此四章言公劉落成以燕其臣不惟禮意足以娱其身而法制又有以繫其心也五章言公劉能因天地自然之利以定居邑又詳於兵食一定之制以廣其業也○三單單字朱傳未詳恐只是三軍字之誤古者大國三軍六章言公劉於遷都之始惟能備器用以立其基故定都之後斯能致富庶以廣其業所謂緫叙其始終也
  泂酌彼行潦浥彼注兹可以濯漑豈弟君子民之攸墍此詩言水之無源者尚可以資民之用則德之有本者寧不可致民之安上一截説得最輕下一截説得極重彼之最輕尚可取以為用則在我之最重者當必有所深賴也夫行潦之水朝滿夕除乃無源之水本無用之物今而取彼而注諸此猶可以餴饎與濯噐之用况成王以豈弟之徳乃其本性之所固有而膺天子之命安可不為民父母為民所歸而使民安息乎此詩人之意也
  鳳皇于飛翽翽其羽亦集爰止藹藹王多吉士維君子使媚于天子
  靈物之瑞世必擇所止以棲其身賢才之用世亦必擇所從以盡其心蓋王者之瑞固不時出而明良相逄亦不苟合也鳳鳥非太和不出今集於所止而泰和雍熙之得其時也賢才非明君弗致今媚于天子則以成王在上車馬衆多以盡其禮以引以翼以行其道夫然後可以委質而盡其忠愛之心也旣曰維君子使又曰媚于天子葢引君當道以行己之志非媚悦取容之謂也○集傳云媚順愛也順者順天理也乃所以愛其君非順君之令也
  卷阿説
  王者當隆治之時而適游觀之樂故大臣形於咏歌而寓陳戒之意夫人之情孰不知恐懼修省於草創多事之時而常怠情放肆於治安無事之日成王承文武周公重熙累洽之餘而享盛大無窮之業撫四海之無虞覽宇宙之清泰有卷者阿逶迤坦蕩地之勝也飄風自南時方長養氣之和也於斯時也龎臣碩輔濟濟蹌蹌相導前後來游來歌吟咏性情以暢其和樂之情梧桐生於朝陽而鳳鳥適來鳴於髙岡之上以昭靈瑞之應隆古之治未有加於此時而人情之樂亦未有過於此者也召康公蓋有見乎此正人心盈滿之日而怠心易萌之機也此其所以不已於言繼王之歌以寓其陳戒之意也歟其意以為王之來游來歌於卷阿之上伴奐乎王之來游也優游乎王之休息也使爾遂其性命之正似上世祖宗善始而善終信乎其可樂也爾土宇版圖奄有四海可謂甚厚矣使爾得遂其性常為百神之主又信乎其可樂也爾之受命且綿延而不絶矣爾之福禄又安固而不摇矣使爾得遂其性而其福純一而不貳悠久而無窮又豈非其可樂者歟凡若此者皆人君之所大願欲而不能以自致者今王皆撫而有之其樂當何如哉所謂廣王心而歆動者此也然其所以致此者亦有由焉固不易得也亦非苟得也亦不可恃此以為可以常得而不加修省於吾心也蓋惟有馮翼之才以分我任之寄有孝德之臣而託輔弼之重夫然後四方以我為則也惟其能修己之德仰之則顒顒卬卭而尊嚴即之則如珪如璋之純潔聞望著於外而無有不善故四方以為我綱也一則資於人一則責諸己固皆人之所可勉者至於鳳鳥之來則王者之瑞有非人力之所及者又不可以不思也夫鳳皇之飛必擇所止而藹藹吉士必忠愛於其君鳳皇之飛上至於天而藹藹吉人必仁愛於民其理非二致也梧桐生於朝陽有菶菶萋萋之盛而後鳳皇來鳴於髙岡有雝雝喈喈之和王朝有車馬禮物之多然後可以待多士而使之盡忠以事君而愛民其理亦相類也自五章至卒章則所謂致福禄之由也成王觀鳳皇之鳴于梧桐則當備車馬之禮以待賢士思在己有福禄之盛則當思賢才以當引翼之任必使在廷常有馮翼孝德之臣在己常修顒卭圭璋之德車馬之禮常有君臣之和協常如梧鳳之萋雝夫然後得以伴奐優游以長保其皈章之厚福禄之康也苟為不然則滿足之氣盈怠惰之志長治日退而亂日進矣雖有福禄之盛其可以常得乎此則詩人陳戒之意也周家自后禝公劉以農事開國傳至太王王季文武周公累聖相承以及成王制禮作樂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頌聲作而靈物至太和之盛至此極矣治亂相尋氣數之常故卷阿居正大雅之終民勞繋於其後而雅變矣匪風下衆居變風之終亂已極矣故繋之以豳勤儉質實治之所由興也卷阿之後繫以民勞民勞於下亂之所由生也聖人之意微矣下泉後有豳風如易復卦一般卷阿後有民勞如易姤卦一般詩可以觀亦須如此看
  民勞
  詳味此詩葢朝廷始昬亂之時其時文武周公之道典章法度粲然具在非不存也在朝之臣老成才徳非不有也但王心暴虐棄舊章而不顧踈斥老成而不用而其所任以政者乃少年不更事之人是以民勞于下而政亂于上其時若召穆公凡伯之徒又皆世臣與國同休戚者言不行諫不聽義又不可去故其熱中之情𤼵而為懇惻切直之辭一語責之旋以二語勸之不厭繁複惟欲其有所警悟而改紀於其政所謂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此類是也
  价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懷德維寧宗子維城無俾城壞無獨斯畏
  此章言人君所恃以為安之具非一而有本末輕重之倫焉固當常加修飭以防其弊也夫人君不能以獨立必得賢才衆庶親踈逺近維持夾輔然後可以安居若大人大邦大衆大宗宗子皆國之所有而人君所恃以為安而不可偏廢者猶都邑之有藩垣屏翰城而後可以安民居也然必已有其德然後得五者之助苟無其德則衆叛親離五者不得其用而孤危矣是則徳者本也五者之具末也五者之中宗子為重四者為輕猶藩垣屛翰皆統於城之内也四者之中懷德又為重而三者為輕也故价人維藩首言之而宗子維城特詳於懷德之後詩人立言各有以也人君必先得大德之人以為輔然後己德克修施之於家而家齊推之於國而國治篤近而舉逺居重以馭輕宗族輯睦侯邦率從自能得多助之效而君國皆賴以安矣苟或左右匪人而己德不修則宗族棄之而親離侯邦不服而衆叛為君孤立於中而危亡可立而待何可以不畏乎五者之具各適其一器之用而懷徳獨謂維寧者德之效廣不可以一器名也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助之至天下順之寡助之至親戚叛之此之謂也
  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渝無敢馳驅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
  此章言為民上者固當謹天變而不敢慢尤當畏天監而不敢忽蓋天日變於上而震怒者此其迹之著而可見者也是宜加謹而不敢慢矣至於天之聦明監視於人者乃其理之微妙不測而無形聲之可見聞者也於其不可測者知其理之無所不在而不敢忽焉則無時而不謹矣此詩自首章至六章反覆戒譬至矣盡矣末二章乃告以經邦之要事天之誠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此詩曰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為此詩者其亦衛武公之流與
  抑抑威儀維徳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職維疾哲人之愚亦維斯戾
  此衛武公自言其修省之辭旣明夫表裏符騐之不可誣復析言人品賢否而思自勵也蓋容貌辭氣乃德之符觀其著於外者慎宻而無失則其中誠實而端正可知且人品髙下有賢愚不同賢哲之人能敬其威儀理之常也今之稱哲人者乃反效愚人而不知敬其威儀是無羞惡之心也苟能推羞惡之心必思勉為哲人而不肯甘為愚人矣此則武公自勵之辭也
  質爾人民一章
  抑詩大抵皆言修身之事一章言抑抑威儀二章言敬慎威儀五章言敬爾威儀八章言淑慎爾止不愆于儀五章言謹言已詳七章専言謹言之得失則謹言謹行為修身之要可知矣
  荏染柔木一章
  此章言人君自修之道託物而喻謙抑質人而騐賢否也然人未有不謙柔受言而能進其德者譬之於物荏染柔忍之木方可綸絲為弓而成器若剛脆之木則不能成矣惟人之修身亦然謙卑巽順納諌受言則過而能改善言日聞而可以為進德之基苟或剛愎自用則善言不聞過不能改而終無以入德矣是以賢哲之人告以善言則虛己聽受而順以行之昬愚之人則不以為信拒而不受人之賢愚其懸絶也若此為君子者固必勉效哲人而勿為愚人也託物理而喻矯揉修治之功論人品而冀思齊自省之效武公其賢矣乎此詩乃武公修身之事於柔之一字不一言而足一則曰敬爾威儀無不柔嘉二則曰輯柔爾顔三則以柔木興恭人是知謙己受言乃修己之要而悻悻自好實學者之大病也後章曰民之靡盈即温恭虛己之謂誨爾諄諄聽我藐藐正所謂覆謂我僣者亦終為愚人而已矣孟子曰訑訑之聲音距人於千里之外其亦異乎告之話言順徳之行者矣
  亹亹申伯一章
  此章言諸侯有常職欲繼世而為法於人大封有常典欲傳世而垂法於後也王者封建諸侯已親命之以繼述之意復命大臣行舊典而授以永久之規不惟使諸侯以祖宗之心為無愧於旣徃又欲諸侯以天子之心而傳之無窮也
  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一章
  此章言仲山甫之賢惟德性之禀有盡美故其所著所存者無不善惟知行之學有兼至故推而事君從政亦無不宜也不有資質之美固無以為進德之基不有學問之功亦何以致用而措之事業哉○德性之美純乎天故體之所具無不善知行之學盡諸己則用之所施無不宜葢稱大臣之賢旣有美質而加學問之功宜其得君以行其道也此章言天生烝民有物有則乃天所付與於人本然之善者也在大學則為至善在中庸則為中此章言柔嘉維則正承上章有則而言惟聖人為能踐形則自然不過於則仲山甫柔嘉維則無過不及之差亦可謂大賢矣非資禀能全其天命之本然未易及此令儀令色容貌之著於外者善也小心翼翼誠敬之存於中者有常也古訓是式多識前言往行以致其知威儀是力職分之所當為者勉而行也天子是若推以事君明命使賦施於從政也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一章
  此章論大臣之職無所不緫而有内外詳畧之差葢以輔君為重也夫仲山甫之出使為城齊而行吉甫舉其職於賦政于外特一言之至於式百辟保王躬為王喉舌屢言而不一言焉可以見大臣之職以朝夕匡弼為本而出使於外特一時之用耳
  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一章
  此章言大臣出使而能察政治之得失者由其不㒺已而勤於事君也蓋明德以正己者治人之本也苟己德之未明則是非之或昧在我之所行尚無以知至理之所在而得君之心況望其出外而能辯侯邦之善惡乎
  人亦有言柔則茹之一章第五章
  賢臣之能用其中甚有異於常情也然中道最難執守而常人之情未有不倚於一偏者惟賢者能全其物則之理而本然之權度精切不差是以能持守中道而不陷於一偏也此詩首言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彜好是懿德乃一篇之綱領下章所稱仲山甫之徳皆言其能全物則之理二章言柔嘉維則正承上章而言四章言明若否明哲保身五章言不茹柔不吐剛六章言能舉其德皆言能全其本然物則之謂常人拘於氣質不失之太剛則失之太柔茹柔者剛之過吐剛者柔之過仲山甫不茹柔故不侮鰥寡柔而得其中也不吐剛故不畏彊禦剛而得其中也所謂柔嘉維則是也柔不過其則則剛亦不過其則矣書所謂強弗友剛克爕友柔克者即不吐剛不茹柔之義洪範言二五事章貌言視聽思各有本然之則而三徳之用復詳於後此詩首言天生烝民有物有則而後言柔嘉維則不吐剛不茹柔其義一也
  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一章
  使臣飭其儀而心若不勝任使臣修其儀而才必能終任若不勝任者其心常不自寧而必能終任者其事信可誇矣蓋賢臣奉命而出使必其才足以當大事始命之也蓋賢臣之心未嘗恃此以自安也仲山甫出郭門飲餞之禮四牡則業業然而不敢緩征夫則㨗㨗然而不敢遲所以汲汲然整飭其儀者何哉蓋由仲山甫之心致王命而愼重其事心之所常懷若有所不及故耳雖然以仲山甫之賢足以當斯任無疑矣於是觀其四牡則彭彭然而壯盛聽其八鸞則鏘鏘然而和鳴所以修其儀若此其盛者果何為哉蓋王命仲山甫將徃築城於東方也若是則仲山甫之賢信足以當任王命非謬舉使臣不徒行禮儀盛備非徒設必能成功復命而足以榮耀於一時矣業業之四牡非有異於彭彭之四牡也鏘鏘之八鸞又即征夫之所乘也在仲山甫之心而觀之則黽勉而無敢慢在時人祖餞而觀之則誇耀而可榮四牡一物耳征夫八鸞一人耳惟心之所思各異而形諸容頓殊非仲山甫之賢固不及此非吉甫之賢又安能深知其理而𤼵為咏歌若是哉業業亦有恐懼戒慎之意與㨗㨗之義方相屬業業㨗㨗乃飭戒其徒不敢稽緩之意若彭彭鏘鏘便自有張大雍容氣象不同矣
  奕奕梁山維禹甸之有倬其道一章
  此詩乃韓侯繼世為君初入覲於王而王始錫命之為諸侯也此首章言地利出於前聖之功旣加錫命而使之盡繼述之道侯爵出於時王之制又加申戒而使之勤方伯之職蓋王者分封班爵正欲其世守封疆以藩屏王室故不惟使嗣君以祖宗之心為心纉承舊緒而無愧於徃昔尤欲諸侯以天子之心為心勤修乃職而無負於君也此章當作三句一韻讀意亦随之言大哉梁山為韓國之鎮其下井里溝洫秩然有倫甚明如許皆由禹治水之功也禹之䟽治此者將何為哉蓋以聞萬世生民之利也今韓侯受封於此䝉其澤而享其利知禹治水之艱難則當愛寳此山常使墾治無荒可也此第一截次言諸侯世子居喪稱子不敢稱君三年䘮畢以士禮入見天子天子錫命而歸始稱諸侯故王親命之但汝祖考所舊服行之事當盡其繼述之道可也能繼祖考之事則亦能修禹之功矣此第二截又言繼世為諸侯者必得王之錫命然後為君此時王之制甚重典也固不可少有怠心而荒棄朕命必夙興夜寐無有懈惰敬恭所居之職庶不廢朕命也此第三截末又申戒之言朕命甚嚴不可更易汝不惟修國中之事逺方有不庭之臣更宜榦正之使來庭然後能盡方伯之職然後能藩屏王家則朕命永不易矣意謂倘或不能盡其職則朕命亦有時而改易也此含規戒意此第四截無廢朕命下二句所以終上一句之意朕命不易下二句所以終上一句之意觧字與位字據本韻已可叶易字與辟字叶分曉易字若作難易之易誤作更易之易叶文意更明白
  溥彼韓城燕師所完赤豹黄羆
  此詩言侯國旣有前人之成緒則繼世當益修其職貢也此詩首章與卒章之意相表裏二章専言韓侯入覲天子命之繼世為諸侯而錫以車馬章服之盛也三章専言韓侯歸國而王朝有送餞稠疊之儀也四章専言娶韓姞而姞之生出於貴族而來嫁多儀也五章言韓姞嬪於韓而韓土有富盛之可樂也首章之意言奕奕梁山有倬其道皆禹平治之功今韓有其地當思禹之功常使其地墾治可也昔韓受封乃同姓之國實為王室藩屏今韓侯受命王親命之纉戎祖考則當思不墜祖宗之業可也繼世為君出於今王之命又當夙夜不怠勤於其職有不庭之方則榦正之以輔助王室可也不然則怠厥職廢王命墜前人之業王命有時而改矣末章溥彼韓城燕師所完汝思召公昔日之勞當益修其城池可也此即首章禹甸梁山之意以先祖受命因時百蠻故王錫以追貊使奄有北方之國而為之長汝思祖宗受命於先王之時當益修方伯之職治其賦税而貢其方物也此即首章纉戎祖考榦不庭方之意中四章極言可樂之事以歆動其心首尾二章皆有告戒意謂王朝錫餞之盛儀韓侯娶婦之冨庶誠為可樂必如首章卒章之言修其職業無愧於祖宗王室然後可以保其所樂不然則廢其職雖有其樂亦不能永保之矣此則詩人之意古人立言慎宻如此
  王命召虎來旬來宣一章
  此章言王者命大臣以經營逺方欲其盡繼述之道則必崇報功之典也






  五經蠡測卷四
<經部,五經總義類,五經蠡測>



  欽定四庫全書
  五經蠡測卷五    明 蔣悌生 撰
  毛詩
  周頌
  於穆清廟肅雝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於人斯
  即其地而觀助祭德容之盛則先王德澤之在人心而不可忘者可知也蓋宗廟所以萃人心之地也文王不可得而見矣而德澤之在人心者固有在也今也即清廟之地而觀之則見其助祭之諸侯旣盡其和敬之容而執事之臣又皆能執行文王之德對越在天之神旣能盡其純一之誠奔走在廟之主又能各執其事而無失苟非文王之德入於人心者没世而不忘愈久而益著何以能使人承奉不怠若是哉噫觀人心所萃之地其可以昭聖德之所在矣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曽孫篤之
  天道深逺而無窮聖德純一而不雜所以稱賛文王者無他辭但曰文王即天也後王對越之頃所以冀望怙冐之意顯如在上而期於無窮也
  烈文辟公錫兹祉福惠我無疆子孫保之無封靡于爾邦維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繼序其皇之
  王者於助祭之諸侯旣加歸德而思其在己者保守於不窮復加戒飭而欲其在彼者亦光顯於後世夫王者之建侯何莫非藩屏王室欲其與國咸休歴世無窮者而國家盛大之福亦莫非祖宗積功累仁之所致今乃歸德於諸侯而以錫福為烈文辟公之功蓋前人創業之艱難故我今日得以告成功于神明而來助祭之諸侯苟非兄弟甥舅之國則常左右先王以共承王業勲勞著於王家者也而又可㤀乎所謂錫祉福念戎功者葢非虗譽也今我旣蒙其功而使我之子孫世世保守而勿失矣我其可不使辟公之子孫亦世世保守而益大其業乎必也克儉于家謹爾侯度無厲民以自奉宜節用而愛人夫然後為天子所尊崇而繼序益大其業也始也歸美於諸侯而思我之子孫保守於不窮終也致戒於諸侯而欲諸侯之子孫亦保守於永久成周之天子諸侯交相親愛之情至矣
  維清緝熙文王之典肇禋迄用有成維周之禎
  此詩言王者能日新舊章積久而成一代之典實國家之大慶也夫聖人作為法制以遺後人正欲後人守而勿失以爲後世法也後王誠能舉先王之舊章旣清明之又緝熙而光明之使自始祀至今愈久而益彰定為一代之典籍真可以成功告於神明矣國家禎祥孰大於此
  天作髙山太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子孫保之
  地利出於天而成於累聖之功後王當保守而勿失也夫王者創業而至於守成其積累之難夫豈一朝一夕之可致哉岐山之高大山河險固土地腴饒乃鴻荒以前出於天之所造也天能作之而不能治之太王能治之而不能久安之及至文王承太王王季之緒政治日隆歸附日衆然後昔日險僻之岐山今為平易之道路為子孫者覽天造之肈設念積累之艱難雖有賢聖之君亦不能以一世而成必也聖祖神宗相繼而出然後成今日之丕緒則思所以保之者宜無不盡其心矣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宻於緝熈單厥心肆其靖之
  天有定命而累聖開於前後王當盡繼述之心而安天下也夫前王創業之難與後王守成之難皆甚重也自後王而觀之則前創業之難既已徃矣而守成之難正後王所當盡心也是以不敢寧居夙興夜寐求所以積累於下以承藉於上當宏深而静宻宏深則為廣大深逺之計而非狹隘近小之謀静宻則有沉潛周緻之慮而無更變罅隙之失非宏深則不能承載在上之重而易傾非静宻則無以安帖前定之規而易摇使文武之道繼續光明常久而不息盡其繼述之心不敢少怠故能安靖天下而保文武所受之成命也惟其不敢康是以盡心於宥宻之務惟能盡其心故能安天下而告成功蓋盡心者不敢康之本而肆靖者基命之效也
  我將我享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儀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旣右享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時保之
  王者祀祖配帝之禮極情文以格夫神者其分殊致誠敬以保其眷者其理一故備儀以格天之辭不敢必而法祖格神之辭若可必天尊而文王親其分殊故也至於夙夜畏天以保天與文王眷顧之意則天與文王無間也夫天人之分逈殊而赫赫在上之威不可以輕䙝故奉持其牛羊以進享雖或盡其純角肥充之牲而冀上帝之居歆誠未敢自謂必然也至於祖宗一氣而分血脉流貫對越之頃事死如事生況我又能法祖以安四方以此情而致祭告之誠則洋洋在上綏我思成若有以見其必然矣尊莫如天畏天所以畏文王也親莫如文王法文王所以法天也天與文王一也傳引陳氏説以郊祀后稷以配天為尊尊以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為親親然此章二節本文已自有尊尊親親之義二説宜並用
  儀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旣右享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時保之
  盡繼述之道而能感格者其心無所不足存敬畏之誠而思保守者其心不敢自足大抵古之賢王未嘗以政治之旣安者為足恃而毎以命之不忱者為難保是以安逸放肆之情未嘗少縱於治定功成之日而戒謹恐懼之意常存於四海無虞之時成王能法祖安民而文王來享錫之以福已可必矣於斯時也宜若可以少安而自逸而成王之心不敢以是為足恃也敬謹之心無所不至夙興夜寐常存戒謹畏天之威赫赫若臨求所以保天與文王降監之意固未嘗少息也夫人心莫善於不自恃莫不善於有所恃蓋有所恃則驕驕則怠心生怠心生則肆情縱欲無所不至治日退而亂日進矣不自恃則知懼懼則善心生善心生則思患預防無所不至可以持盈守成愈久而不失矣
  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
  革命之君廵狩天下敷一代黜陟之典而示以偃武修文之意則信乎其能保天命矣蓋賞罰者人主之大柄而文敎者尤武功之後所宜崇也今武王於革命之初巡狩天下旣以慶讓黜陟之典以序四方來覲之諸侯且告之以櫜弓戢戈以示兵不復用將求美德布于中國以益修其文治則經綸天下之大經大法備矣信乎武王之能保天命也○夫當武功戡定之初天下之人去昬而就明革故而鼎新方將精白一心延頸洗耳以聽新主之號令以迓隆平之化而王者亦思洗滌磨刮革釐舊俗損益斟酌禮樂刑政以與天下更始於斯時也苟非明一代之典布維新之令使慶賞刑威咸適其宜文武咸備不踰其則亦何以新天下之耳目聳四方之觀聽使之心悦誠服朝覲而述職者哉
  實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疊懷柔百神及河喬嶽允王維后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
  推天眷之隆而主人神者其克君為可信明一代之典而敷文敎者其保天命尤足信也蓋為君者人神之主而賞罰文德又王政之大綱也上天之眷顧固於人神之依歸而騐之而所以得天心而保天命者又豈有出於刑賞文德之外者哉
  執競武王無競維烈不顯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其明鐘鼔喤喤磬筦將將降福穰穰降福簡簡威儀反反旣醉旣飽福禄來反
  聖功大而繼世有明德故能享王業而益著其明聲樂和而神錫以多福尤當加敬畏而益厚其禄蓋繼世而有天下者莫大於能明其徳而保其禄於無窮者尤在乎能存敬畏之心也詳此詩所謂奄有四方一句在文武時已然以之頌成王康王恐未是告成功盛大處所謂不顯成康疑只是稱武王能成安天下之功也○蘇氏已有此説更詳之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爾極貽我來牟帝命率育無此疆爾界陳常于時夏
  此詩言聖人之德足以配天者在夫養民極其至而敎民尤盡其道也朱傳於章㫖下疑脱一句云此郊祀后稷以配天之樂歌
  嗟嗟臣工敬爾在公王釐爾成來咨來茹嗟嗟保介維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於皇來牟將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命我衆人庤乃錢鏄奄觀銍艾
  王者之命農官旣戒其正長而舉農務之綱復申命其副而析農功之目也甚矣周家之重農也嗟歎以𤼵其慎重之辭歎美以致其勸勉之意其亦以是為天下之大本也歟蓋農政有常典居其職者當受成於公家以振其綱農功非一端為其副者當率人於田畝以治其事惟其事之在人者苟勤慎而無失則利之在天者將有不期而自至者矣○舉其綱者約一言而可足詳其目者非屢言而莫悉也天時則不可失地利有不可遺在已之職分不可以不專農具之所需必得其利器用又當勤修人事以上荅天休問辯之反復欲其理明於心聲嗟而屢歎欲其聽之審而無忽也
  噫嘻
  王者戒農官以田事欲其地不遺利而民不遺力也
  振鷺于飛于彼西雝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無惡在此無斁庶幾夙夜以永終譽
  此言先代之後來助祭者不惟貌之美而心即其安宜夫令聞之不已也此可見古之君臣皆公天下以為心者也蓋先代之後作賔王家自常情之迹而觀乃易生嫌疑者也苟徒修飭於外貌而心猶有所未安則嫌疑之易萌而不能久處於其位況望其令譽之能永乎今觀其容之潔白有天然之美而其氣之和又即其人心之安蓋我以公天下為心而革其命彼之心固無惡彼亦以公天下為心而臣服助祭我之心亦無所厭表裏之俱美彼此之相安是以能統承先王修其禮物與國咸休歴世無窮而永終此譽也
  豐年
  此詩言田事畢而足食祀典備而得福皆古人務本之效也此詩為秋冬報賽田事之樂然玩其辭意觀其氣象可以見先王所重民食敎民務本田事旣備民食旣足由是報本追逺親賢樂利民徳自然歸厚天下不勞而治可見矣
  有瞽
  此詩言樂官設而得其地其器之大小者無不全樂音和而格夫神其心之難平者無不悦
  
  此詩言先王報本追逺之心無時而忘固不以時物之微者而廢其禮也
  有來雝雝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於薦廣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綏予孝子宣哲維人文武維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後綏我眉壽介以繁祉旣右烈考亦右文母
  此詩言助祭來而德容無間於君臣則其禮儀之盛固可以感格而安其所思聖德備而惠澤兼被夫上下則福禄之及斯可以遂志而徧其所親
  載見辟王曰求厥章龍旂陽陽和鈴央央鞗革有鶬休有烈光率見昭考以孝以享
  此詩言諸侯朝覲而稟王法旣備其車服之美助祭而獻先王斯可盡繼述之心蓋後人之祀其先王正以其能守成法而諸侯之述職者皆不敢踰於法制之外也今其來覲者皆曰我將見於王而稟受法度也觀其龍旂則陽陽然而光耀聽其和鈴則央央然而和鳴而鞗革之垂又有鶬而相應豈惟其車服之美若是哉蓋由其能禀法度故人見其儀文之美自有光輝耳故我率之以見于武王之廟奉璋祼獻可以孝享而無愧於先王也載見而諸侯事君之禮備矣率見而孝子事親之心至矣
  有客
  此詩言先代之後能修舊禮而從臣亦各慎其儀宜夫天子愛之而無己也大㫖與振鷺同意有瞽曰我客戾止永觀厥成那頌曰我有嘉客亦不夷懌虞書曰虞賔在位羣后徳譲古人以此事為盛典
  
  此詩本象武王之武功故稱聖功之大必推本而言聖人以文德啓於前而嗣王以武功定於後也
  閔予小子
  此詩言成王遭憂而心有不勝故歴叙前聖而思繼承之道也
  訪落
  此詩言成王始涖政而憂負荷之重故反復致其艱難之辭思繼先王之法以求治安也大率與閔予同意
  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無曰髙髙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兹惟予小子不聦敬止日就月將學有緝熙于光明佛時仔肩示我顯德行
  此詩言成王述敬天之戒必反諸己而思進德以求輔臣之助也夫天之聦明而可畏未嘗不徴諸人而騐之人君苟能持不敢自足之心而求輔助之益則敬天之實亦不外是矣大抵敬天之道不惟知其所可畏尤當知其不敢忽其迹之甚明而可畏者人之所共知而其理之㣲妙而不可測者人之所易忽者也知其無物不體而不敢忽焉則動静云為無不致其敬畏之心矣凡詩中言畏天者非一大明曰赫赫在上我將曰畏天之威板曰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㳺衍抑曰無曰不顯莫予云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凡若此類非大聖賢之知天不能為此言成王旣述敬天之戒於前復自為謙退之辭願加不息之功使學進於光明之地蓋成王悔悟之後深服周公之訓雖曰困知勉行而學亦漸進於精宻矣
  小毖
  此詩言成王遇禍變而知懼故致其思患豫防之意焉夫天下之患未始不因㣲而至著不懲於始則鮮能善其終能謹於㣲則終無患矣
  載芟此詩鋪陳農事極有次序載芟載柞至徂隰徂畛言其初至田畔除去草木侯主侯伯至俶載南畆言其人心齊器用利故田畆墾治播厥百榖至萬億及秭言耕耘及時得所是以有收成之利為酒為醴至胡考之寕言惟其收成之多是以祭祀燕享之禮無不足末三句又緫言稼穡豐穣古今内外如一而無間也自始至終其序有條而不紊千耦其耘一句乃在俶載南畆之前恐耘字只是去草皆可訓為耘非必為去苗間草也若以為去苗間草則始耕之時未嘗播種何從有苗緜緜其麃句居厭厭其苗之下語相聫事類相屬正是耘草前耘字只是去田畔之草乃芟柞之緒餘也今人治田於阡陌之界耒耜所不得施或以鉏或以手治而去之於事理可通恐集傳苗字即田字之誤
  良耜義與載芟同鋪叙農事亦有次序
  絲衣
  此詩言與祭之人服美而執事周禮肅而得福備
  於鑠王師遵養時晦時純熙矣是用大介我龍受之蹻蹻王之造載用有嗣實維爾公允師
  此詩言聖人待時而興武功故其建非常之業而後人所當法也夫聖人之所以異於人者亦惟當可為而不為必不得已而後為之所以應天順人而莫大之業亦非人所易及也○當武王之初有衆盛於鑠之師足以代商而有天下矣而武王方且隠耀韜光與時偕晦及夫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則天命人心有甚著而不可違者是以一戎衣而天下大定今後王蒙其寵而受此非常之大業則所以繼承之道豈可以他求哉亦惟法武王之所行而已
  綏萬邦屢豐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克定厥家於昭于天皇以間之
  此詩言聖人安民之功大而嘉應之出於天者非止於一時聖人用賢之效廣而明德之著於天者斯表夫一代蓋天眷之厚於聖人與聖人所以荅天心者亦不過能用天下之賢才以安天下之民而已
  文王既勤止我應受之敷時繹思我徂維求定時周之命於繹思
  此詩言王者之封建諸侯既述前聖之功而繼世欲廣其安民之心復舉一代之典而使受封者亦致其正始之心蓋分封以安天下不惟後聖以前聖之心為心而又欲諸侯以國家之心為心也
  於皇時周陟其髙山嶞山喬嶽允猶翕河敷天之下裒時之對時周之命
  此詩言王者巡守而周四嶽蓋以荅天下仰望之心而布維新之化也集傳亦疑脱一句云此巡守而柴望祭告之樂歌
  魯頌
  魯頌凡四篇雖名為頌而體製實與國風無異泮水閟宫二詩多是祝頌稱願之辭非實盡有其事若周頌所言多是聖徳大功語簡約典重初讀若冷淡讀之愈久但覺意味深長故章章句句儘可敷衍尋繹有無窮義理若魯頌所言既未是盛徳大功而語又過於富贍初讀若可喜及再玩之後氣味索然矣讀二頌當如此分别
  商頌
  猗與那與寘我鞉鼔奏鼔簡簡衎我烈祖凡二十二句樂之作自黄帝時已有之夔之樂神人以和祭祀有樂虞夏時皆然但頌之名始於啇耳商人尚聲尚鬼尚質今觀那詩大抵言聲樂之盛詩本一章朱子集傳分為五節今詳首一節四句朱子直以韻分詳詩本意當分六句一節第二節亦六句此二節言樂之始作而衆音統於一既有以致其如在之誠樂之並奏而衆音協於一又有以昭其君徳之美衆樂之中鼓為大首節言奏鼔舉其大以包其小也二節言依我磬聲八音惟石最難諧舉其難以見其易也綏我思成繫於首節之下以明一念孝思有其誠則有其神也於赫湯孫穆穆厥聲繫于二節之下以明聲容之實聞其樂而知其徳也二節又承上文言樂作而可以格夫祖則神無不和矣堂下之樂皆依於堂上之玉磬則音無不和矣至於人心之難和者先代之後今鐘鼔交作萬舞陳于庭而祀事畢雖嘉賔亦莫不和平而懽悦則人無不和自始至此皆言聲樂之和故第四節言今日作為宗廟之禮如此者非今日之所專也葢自上古先民之時已然恭敬之道相傳已逺故我今日亦不敢廢怠也温恭敬之發於容者也有恪敬之見於行事也噫金聲玉振而始終條理之不紊聞樂知徳而古今一敬之流通真可謂猗與盛哉故末句緫結其意庶幾其顧我烝嘗乎是乃湯孫之所進也爾汝其辭如事生覿省相語此質實之至也
  又案風雅凡二百七十一篇無有一章者周頌凡三十一篇其每篇無有二章者意者宗廟之樂對越之頃升歌合樂主祭之人齊其思慮之不齊以交於神明凡事皆貴誠一故其樂章亦致其純一不貳之誠而不敢有斷章間歇之義亦猶臣子敷奏於天子之前必精白一心自始至終詳陳備述須意盡而後止非若與他人言可以更端而問荅也然則詩之為樂惟頌用於宗廟故與其風雅或用於朝廷邦國房中鄉人者其體製音節宜有不同商頌存者五篇那烈祖元鳥皆一章恐其義同長𤼵𣪞武二篇又各分章又不可曉豈商之初定為一章其後體製復變三代禮樂至周始備周公定禮樂頌始定為一章而不可改也與魯頌四篇皆無有一章者觀其體製與風雅無異想其一時音節亦必與周頌不同但今不可考耳孔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當時體製音節具存今音節不可復考即其體製猶可以想見其音節也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錫無疆及爾斯所既載清酤賚我思成湯孫之將
  此詩傳亦分為四節也第一節言湯之功大其福宜久故子孫蒙其澤得以今日修其祭祀也二節遂言祭祀之事言神之來格而錫以福不徒在乎物味之兼美而尤在乎人心之齋敬也三節又言諸侯助祭有車服之盛故率之以獻於先王之廟皆由我受命廣大致然也我受命既廣大而天錫以休徴之應繼續而不棄則神格而得福宜矣以假以享諸侯之𫐠職也來假來享孝子之事親也末又緫結如前篇所云二詩辭意大抵相類而那為盛故正考校商名頌以那為首亦不苟
  天命𤣥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百禄是何
  此詩傳亦分為五節以叶韻首章言契之生異於人故傳至湯而有天下皆天所命猶生民述姜嫄生后稷之意也二節三節言成湯之後三宗迭興君徳治道足以受天命安而不危至於武丁孫子猶能執賞罰之柄以御天下其威靈氣焰足以震懼天下之人故四方諸侯各以其職來祭無敢踰於法制之外者夫商有天下六百餘年至武丁孫子猶能若此則五百年之間商之威令可謂盛矣不若東周以後衰微王令不行也書云自成湯至于帝乙㒺不明徳恤祀㒺不明德慎罰騐之詩而益信孟子賛商之徳云天下歸殷久矣文王由方百里起是以難也武王革商之後以文武周公積累之仁殷民懷其舊章屢臣屢叛商之徳其盛矣乎末二節言商后治天下之道出治之序則篤近而舉逺聲教之歸則由逺而即近也
  長𤼵首章二章言契之生既異於常故其五典之敷逺近大小莫不順從其教傳至相土益大其業與元鳥首章意同猶周述后稷公劉之義三章言湯之生與天之歴數際㑹而湯之所存實與天同其徳故始終言帝命以明天與成湯而已四章言成湯居中而有以繫夫人心由其能建中而有以繫夫天心夫聖王之得夫天者必於得夫人者而騐之而所以得夫天人者亦由其能用中道以為政於天下也成湯之王天下五等邦君或小或大執玉而朝覲者如旒之綴於冕弁有所繫屬而不離此其繫夫人心者然也然何以能致是哉觀其𤼵於政也既不競而失之急亦不絿而失之緩既不剛而太強亦不柔而太弱皆以中道而無過不及之差是以施於庶政綽乎寛裕而天眷之隆百禄皆來集也噫中天下而立而四海歸向之攸同用其中於民而天命眷顧之益厚成湯王天下之道至矣孟子曰湯執中仲虺作誥曰王懋昭大德建中于民又曰克寛克仁彰信兆民此之謂也五章大㫖與四章同但表出一勇字蓋賛湯之德不可不以勇稱聖人之勇所謂聦明睿智神武不殺故無震動戁竦四者之失六章言湯征伐之序七章言湯得伊尹而有天下皆天所命非人所能○書稱湯德亦曰天乃錫王勇智
  殷武首章緫序其伐楚而平治之大綱二章言髙宗伐楚舉舊典以責之乃王者問罪之師也三章承上文言王者有問罪之師則諸侯有述職之典以終二章之意諸侯之職非一端獨言稼穡者以飬民為重也四章言天人之理合一賞罰乃人君之大柄賞罰既皆當理則人心服而天亦錫以福矣五章言王室乃侯邦之表京師整齊則威靈氣焰赫然動人四方莫不服從此言髙宗中興之盛如此亦以終四章之意也六章傳曰其意未詳









  五經蠡測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五經蠡測卷六    明 蔣悌生 撰
  春秋
  孟子曰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公羊子曰孔子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有罪焉爾
  孔子歴聘諸侯轍環天下本欲行道濟時及其老而時君終不能用也於是退而修詩書禮樂繫易作春秋以垂教萬世惟作春秋最居後非後春秋也蓋深有所不得已也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諸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是故假魯史以寓王法遏人欲存天理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綱紀法度粲然備具如有用我舉而措之亦猶是耳雖然無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固有非得已者而魯乃夫子父母之國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況於父母之國乎春秋魯史莫非一時君相之所為加筆削於其間以示褒貶之意蓋立百王之大法為萬世慮至深逺不得不然爾聖人謙退之心恭慎之至冝其於此夔夔然慄慄然以為未免得罪於父母之邦常若有未安者故曰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又曰其義則丘有罪惟其心有不得已故惓惓出斯言也凡書法内外之辭不同例外君生書爵内稱公外君死書卒内稱薨弑則薨不地殺大夫則書刺書敗曰戰書取曰入出奔曰孫凡若此類所以為尊親者諱也至於惡有不可揜者則亦不沒其實以示來世然筆削之間多微辭而不為顯辭苟非游夏之徒親受其義則後之學者又惡知聖人㣲意之所在哉
  春秋傳說同異
  自漢以來傳春秋者專門之學無慮數十百家汪洋渙汗使後學無所適從今觀公羊榖梁二子皆子夏門人去聖人未逺一再傳耳二傳之說尚有同異況漢儒以後講經者乎竊意春秋筆削之㫖多㣲辭或直書其事因魯史之舊文而不加筆削者故有一句而兼數義者鄭伯克段于鄢之類是也有數句而共一義者單伯逆王姬築王姬之館于外王姬歸于齊齊王姬卒之類是也一時門人苟非升堂入室之徒恐夫子亦未嘗昌言輕以告之也非有隠也蓋記載之事莫非一時君相之所為其是非美惡實難指以示人也故春秋之作所以為萬世慮非為當時計也門人傳授明辯之時或有聞其一二義者又或聞其兼數義者所以一再傳之後未免有同異也禮記曰比事屬辭春秋敎也噫比事屬辭又豈足以盡春秋之敎乎夫子自言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固未嘗明言所以知我罪我之由又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亦未嘗指言竊取之義何謂至孟子乃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春秋之義始明孟子之學出於曾思曽思親聞筆削之㫖可見而春秋大義亦萃在此一語能通此義則二百四十二年筆削之㫖思過半矣近世明經取士專用胡氏及三傳程子朱子亦以為然蓋取其議論正大若曰一一合乎筆削之初意則未敢必其然也大抵春秋之作不過欲正人心存天理明人倫正名分尊王賤伯内中國外夷狄雖聖人復生亦將有取於胡氏之言又何必一一盡合於筆削之初意乎
  滕子來朝
  舊説以為時王所黜胡氏不取以為使時王能黜諸侯春秋可以不作謂春秋討亂賊尤嚴於其黨桓弟弑兄臣弑君滕侯不能討反朝之故春秋貶其爵使同於夷狄是說固為正大愚嘗疑焉夫篡弑之賊魯桓也得以安享禄位傳諸後嗣不䝉貶罰滕侯以鄰疆小國以不應來朝之故乃受貶爵之罸是從賊之律反重於首惡又不惟加於其身遂使世世子孫以其先君一動之失不可復得其所受於先王舊封之爵恐春秋權衡不應若是失其輕重若曰時王能黜諸侯行其威令春秋可無作則時王之令但能施於𥚹小之滕而不能施於強大之齊楚此正季世之君威令不振繩其小不能繩其大東周之所以不復興也又何疑乎恐當以舊説為是然則無貶乎諸侯有邦交之禮世相朝滕侯曽朝於隠魯未嘗報今桓篡位而又先朝之直書而惡自見矣此乃聖人見諸行事之大目豈敢輕議更冀通麟經者相與潜體聖人之心熟訂之莊五年郳黎來來朝後始稱小邾子亦時王命之也晋曲沃武公滅晋王始命為晋侯詩無衣有明証時王猶能錫侯爵又豈不能黜侯爵乎但不能於大國耳
  子同生
  胡傳謂明與子之法正國家之本防配嫡奪正之原此説極正大若然十二公多有此乃常事不書何獨於桓公書子同生意者聖人必有㣲意在焉詩云展我甥兮說者云此詩人之㣲辭也愚恐聖人特書此豈亦詩人之㣲意乎更詳之案魯十二公惟莊公為嫡夫人之長子其十一公皆非嫡長諸侯一娶三媵生子魯史必具載今春秋惟小君得書餘皆削去生子惟子同生得書餘皆不載正所以防配嫡奪正之原舉此一條見他公嫡妾正孽不明嗣子不蚤定易世之時多致篡弑禍害不少此一條特一語耳而有數義明與子之法正國家之本此一義也顯辭也他公不書此獨書見他公皆有配嫡奪正之禍又一義也不書世子者未誓於天子也子同生在六年而文姜淫行猶在數年之後此又一義也皆㣲辭也顯辭具在筆削之中微辭多含言外之意顯辭可掲示以敎人㣲辭苟非得於言意之表者固難斥言以告之也春秋書法若此類者非少舉此以推其餘耳○又案成公母穆姜亦係嫡夫人之子成公生何以削而不書可見有㣲辭書法如此所以重國本甚姜行也但得其傳者蓋寡耳○昔初學春秋先讀左氏胡氏己疑其意後見榖梁傳已有是説但注釋又失之觕陋耳
  夫人孫于齊夫人姜氏㑹齊侯于禚
  婦人内夫家無外事父母在則歸寧沒則使大夫寧於兄弟禮也出必告反必靣子道也故公出必書所往反必書至夫人例不書至以無所往也今案文姜如齊及享㑹齊侯凡七如莒凡二皆不書至孫于齊是懼罪出奔未幾歸魯魯史舊文必具載比之平居無事之時享㑹相如不同春秋亦削而不書以示見絶無歸國之義也出奔恥也來歸喜也季子以大夫不書出奔而書來歸文姜以小君書孫而不書來歸聖人善善惡惡之情見矣文九年夫人姜氏如齊夫人姜氏至自齊書至
  公及夫人姜氏㑹齊侯于陽榖僖十一年
  案僖公八年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去其姓氏以示非禮譏貶之意左氏以為致哀姜公羊以為致齊媵榖梁以為致成風皆非禮之正但此稱夫人姜氏前無經見此始見于經書法與文姜哀姜正嫡同略無貶辭恐公羊以致夫人為致齊媵為近是又案如鄭伯克段于鄢之類三傳及諸家說多大同小異若此類孔子没而三傳即有同異奚待至漢而後有專門百家之異議乎意者外事多明辭可斥言其義以敎人故傳說多同内事多㣲辭未嘗誦言以告故三傳即有同異不待坑焚之後也
  辛巳有事太廟仲遂卒于垂壬午猶繹萬入去籥仲遂殺嫡立庶親行弑逆惡莫大於是叔孫得臣副仲遂如齊不能捄正其弑立之謀尚以不日卒示貶仲遂之卒略無貶辭反以猶繹譏失君臣之恩未詳其義
  齊仲孫來
  胡氏傳多祖榖梁説以其議論正大精宻的有傳授也此一條榖梁以仲孫即慶父以其弑君如齊春秋惡之故加以齊絶之於魯其說甚巧然左氏紀載之書齊侯使仲孫來省魯難其來其歸有事實可考不誣此習於榖梁而未覩左氏所載故為臆說未免謬妄借使如榖梁説春秋惡慶父亦只書慶父至自齊不應魯大夫冠以齊號故胡氏不取如慶父出奔己書如齊歸魯削而不書聖人已絶之於魯矣此仲孫為齊大夫無疑凡天子諸侯卿大夫來必有所事或盟或聘或朝或求歸若無所事則譏其私交如祭伯是也又如州寔介葛盧乃一國之君雖不書所事與來朝同若仲孫繫之齊為齊侯使之來不書省魯難若無故而來書法若此聖人之意若曰無故而來其心不可測而窺覬之惡著矣















  五經蠡測卷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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