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譜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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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譜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人譜         儒家類
  提要
  等謹案人譜一卷人譜類記二卷明劉宗周撰明之末年人人講學日久論定真儒不過數人宗周其一也其學以慎獨為宗闡姚江之緒論而加以謹嚴切實是書乃其主蕺山書院時所述以授生徒者人譜一卷首列人極圖説次記過格次改過説人譜類記二卷曰體獨篇曰知幾篇曰定命篇曰凝道篇曰攷旋篇曰作聖篇皆集古人嘉言善行分類録之以為楷模毎篇前有總記後列條目間附以論斷主於啟迪㓜學故詞多平實淺顯兼為下愚勸戒故或參以福善禍滛之説然偶一及之與袁黄立命之學終不同也乾隆四十三年三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人譜         明 劉宗周 撰人極圖
  即太極圖左畔  □即太極圖右畔□ □ ○
  人極圖說
  無善而至善心之體也
  即周子所謂太極太極本無極也統三才而言謂之極分人極而言謂之善
  繼之者善也
  動而陽也乾知大始是也
  成之者性也
  靜而隂也坤作成物是也
  繇是而之焉達於天下者道也放勲曰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五者五性之所以著也五性既著萬化出焉萬化既行萬性正矣五性之徳各有専屬以配水火木金土此人道之所以達也
  萬性一性也性一至善也至善本無善也無善之真分為二五散為萬善上際為乾下蟠為坤乾知大始吾易知也坤作成物吾簡能也其俯仰於乾坤之内者皆其與吾之知能者也
  乾道成男即上際之天坤道成女即下蟠之地而萬物之胞與不言可知矣西銘以乾坤為父母至此以天地為男女乃見人道之大
  大哉人乎無知而無不知無能而無不能其惟心之所為乎易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
  無知之知不慮而知無能之能不學而能是之謂無善之善
  君子存之善莫積焉小人去之過莫加焉吉凶悔吝惟所感也積善積不善人禽之路也知其不善以改於善始於有善終於無不善其道至善其要无咎所以盡人之學也
  君子存之即存此何思何慮之心周子所謂主靜立人極是也然其要歸之善補過所繇殆與不思善惡之旨異矣此聖學也
  證人要旨
  ○無極太極一曰凜閒居以體獨
  學以學為人則必證其所以為人證其所以為人證其所以為心而已自昔孔門相傳心法一則曰慎獨再則曰慎獨夫人心有獨體焉即天命之性而率性之道所從出也慎獨而中和位育天下之能事畢矣然獨體至微安所容慎惟有一獨處之時可為下手法而在小人仍謂之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至念及揜著無益之時而已不覺其爽然自失矣君子曰閒居之地可懼也而轉可圖也此時一念未起止有一真无妄在不睹不聞之地無所容吾自欺也吾亦與之無自欺而已則雖一善不立之中而已具有渾然至善之極君子所為必慎其獨也夫一閒居耳小人得之為萬惡淵藪而君子善反之即是證性之路蓋敬肆之分也敬肆之分人禽之辨也此證人第一義也
  靜坐是閒中吃緊一事其次則讀書朱子曰每日取半日靜坐半日讀書如是行之一二年不患無長進
  ○動而無動二曰卜動念以知幾
  獨體本無動靜而動念其端倪也動而生陽七情著焉念如其初則情返乎性動無不善動亦靜也轉一念而不善隨之動而動矣是以君子有慎動之學七情之動不勝窮而約之為累心之物則嗜慾忿懥居其大者損之象曰君子以懲忿窒慾懲窒之功正就動念時力扼其轉念之闗不使流而為不善纔有不善未嘗不知之而止之止之而復其初矣過此以往便有蔓不及圖者昔人云懲忿如摧山窒慾如填壑直如此難亦為圖之於其蔓故耳學不本之慎獨則心無所主滋為物化雖終日懲忿只是以忿懲忿終日室慾只是以慾窒慾以忿懲忿忿愈増以慾窒慾慾愈潰宜其有取於摧山填壑之象豈知人心本自無忿忽焉有忿吾知之本自無慾忽焉有慾吾知之只此知之之時即是懲之窒之之時當下廓清可不費絲毫氣力易曰知幾其神乎此之謂也謂非獨體之至神不足以與於此也
  □靜而無靜三曰謹威儀以定命
  慎獨之學既於動念上卜貞邪已足端本澄源而念不自念泯也容貌辭氣之間有為之符者矣所謂靜而生隂也於焉官雖止而神自行仍一一以獨體閑之靜而妙合於動矣如足容當重無以輕佻心失之手容當恭無以弛慢心失之目容當端無以淫僻心失之口容當止無以煩易心失之聲容當靜無以暴厲心失之頭容當直無以邪曲心失之氣容當肅無以浮蕩心失之立容當徳無以徙倚心失之色容當莊無以表暴心失之此記所謂九容也天命之性不可見而見於容貌辭氣之間莫不各有當然之則是即所謂性也故曰威儀所以定命昔横渠教人專以知禮存性變化氣質為先殆謂是與
  □五行攸敘四曰敦大倫以凝道
  人生後便為五大倫闗切之身而所性之理與之一齊俱到分寄五行天然定位然必待其人而後行故學者工夫自慎獨以來根心生色暢於四支自當發於事業而其大者先授之五倫於此尤加致力外之何以極其規模之大内之何以究其節目之詳總期踐履敦篤慥慥君子以無忝此率性之道而已昔人之言曰五倫間有多少不盡分處夫惟常懐不盡之心而黽勉以從事焉庶幾其逭於責乎
  □物物太極五曰備百行以考旋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此非意言之也只繇五大倫推之盈天地間皆吾父子兄弟夫婦君臣朋友也其間知之明處之當無不一一責備於君子之身大是一體闗切痛癢然而其間有一處缺陷便如一體中傷殘了一肢一節不成其為我又曰細行不矜終累大徳安見肢節受傷非即腹心之痛故君子言仁則無所不愛言義則無所不宜言别則無所不辨言序則無所不讓言信則無所不實至此乃見盡性之學盡倫盡物一以貫之易稱視履考祥其旋元吉今學者動言萬物備我恐只是鏡中花略見得光景如此若是真見得便須一一與之踐履過故曰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又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反身而誠統體一極也强恕而行物物付極也
  ○其要无咎六曰遷善改過以作聖
  自古無見成的聖人即堯舜不廢兢業其次只一味遷善改過便做成聖人學者歴過上五條纔舉一公案如此是善不如此便是過如此是善而善無窮以善進善亦無窮不如此是過而過無窮因過改過亦無窮一遷一改時遷時改忽不覺其入於聖人之域此證人之極則也然所謂是善是不善本心原自歴落分明學者但就本心明處一決決定如此不如彼便時時有遷改工夫可做更須小心窮理使本心愈明則查檢愈細全靠不得今日已是見得如此而即以為了手地也故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紀過格
  □物先兆一曰微過獨知主之
  妄獨而離其天者是
  以上一過實函後來種種諸過而藏在未起念以前彷彿不可名狀故曰微 妄字最難解直是無病痛可指如人元氣偶虚耳然百邪從此易入人犯此者便一生受虧無藥可療最可畏也程子曰无妄之謂誠誠尚在无妄之後誠與偽對妄乃生偽也妄只一㸃浮氣所中如履霜之象微乎微乎妄根所中曰惑為利為名為生死其粗者為酒色財氣
  □動而有動二曰隠過七情主之
  溢喜損者三樂之類
  遷怒尤忌藏怒
  傷哀長戚戚
  多懼憂讒畏譏或遇事變而失其所守
  溺愛多坐妻子
  作惡多坐疎賤
  縱欲耳目口體之屬
  以上諸過過在心藏而未露故曰隠 微過不可見但感之以喜則侈然而溢感之以怒則怫然而遷七情皆如是而微過之真面目於此斯見今須將微者先行消煞一下然後可議及此耳
  □靜而有靜三曰顯過九容主之
  箕踞 交股大交小交 趨蹶以上足容
  擎拳 攘臂 髙卑任意以上手容
  偷視 邪視 視非禮以上目容
  貌言 易言 煩言以上口容
  髙聲 謔笑 詈罵以上聲容
  岸冠 脫幘 揺首 側耳以上頭容
  好剛使氣 怠懈以上氣容
  跛倚當門 履閾以上立容
  令色 遽色 作色以上色容
  以上諸過授於身故曰顯 九容之地即七情穿揷其中每容都有七種情狀伏在裏許如喜也㑹箕踞怒也㑹箕踞其他可以類推
  □五行不敘四曰大過五倫主之
  非道事親 親過不諫 責善 輕違教令 先意失懽 定省失節 唯諾不謹 奔走不恪 私財私交遊 浪遊 不守成業 不謹疾 侍疾不
  致謹 讀禮不慎衣服飲食居處 停喪 祭祀不敬失齋失戒不備物 繼述無聞 忌日不哀飲酒茹葷 事伯叔父母不視父母以降以上父子類皆坐為人子者其為父而過可以類推
  非道事君 長君 逢君 始進欺君考校筮仕鑚刺之類遷轉欺君夤緣速化 不愛民 不盡職 受賄 貪生居鄉把持官府 囑託私事 遲完國課 擅議
  詔令 私議公祖父母官政美惡以上君臣類交警不時 聽婦言 反目 帷薄不謹如縱婦女入廟燒香之類 私寵婢妾 無故娶妾 婦言踰閾以上夫婦類皆坐為人夫者
  非道事兄 疾行先長 衣食凌競 出入不稟命憂患不恤 侍疾不謹 私蓄 蚤年分爨 侵
  公產 異母相嫌 䦧牆 外訴 聽妻子離間貧富相形 久疎動定 疎視猶子以上長幼類皆坐為人幼者其為長而過可以類推
  勢交 利交 濫交 狎比匪人 延譽 恥下問嫉視諍友 善不相長 過不相規 羣居游談流連酒食 緩急不相視 初終渝盟 匿怨
  强聒 好為人師以上朋友類
  以上諸過過在家國天下故曰大 諸大過總在容貌辭氣上見如髙聲一語以之事父則不孝以之事兄則不友其他可以類推為是心上生出來者
  □物物不極五曰叢過百行主之
  浮華 刻薄 輕佻 飾偽 戲動 妄語 疎誕乖戾 不力學 不服善 不敬師 曠館職
  趨附 躁進 恃勢 恃才 造次 顛沛 由徑嫌疑 蔽善 竊能 輕諾 爽約 不忍辱
  不釋怨 忘恩 忘舊 市恩 嫁禍 游夢 好閒 博奕戒賭附見 流連花石 愛聚古玩 好色 閨門 畜婢錮婢附見 挾妓 畜俊僕 觀戲劇 作艷詞 不安澹泊 第宅豪奢 盛飾輿馬 衣服奢侈 衣冠異製 暑月袒 科跣 飲食豐盛 宴㑹侈靡 嗜酒 市飲 輕赴人席貪得 濫受 輕假 請托 居間為利 交易不公 拾遺不還 持籌 不治生產 田宅方圓嫁娶競財 窮追債負 拒人乞貸 圖謀風水遇事不行方便 滑稽戲謔 好稱人惡 訐人隂事 妄詆前賢 好訟 疏九族 薄三黨 溺女不善勸化愚人 武㫁鄉曲 虐使婢僕 欺凌
  寒賤 窮治盜賊 不恤死喪 見骼不掩 不敬神明 棄毁字紙 不敬五穀 殺生 食牛犬射飛鳥 啓蟄蟲 無故斬草木 笑人體貌 破人婚姻 讀書無次序 讀書不知要 讀書不務實 讀書不能疑 書法潦草 養生導氣
  以上諸過自微而著分大而小各以其類相從略以百為則 百過所舉先之以葆心一闗而綱紀之以食色財氣終之以學而叛道者大抵皆從五倫不敘生來
  □迷復六曰成過為衆惡門以克念終焉
  祟門微過成過曰微惡
  妖門隠過成過曰隠惡
  鬼顯過成過曰顯惡
  獸門大過成過曰大惡
  賊門叢過成過曰叢惡
  聖域諸過成過還以成過得改地立登聖域
  以上一過准一惡惡不可縱故終之以聖域 人雖犯極惡大罪其良心仍自不泯依然與聖人一樣只為習染所引壊了事若纔提起此心耿耿小明火然泉達滿盤已是聖人或曰其如積惡蒙頭何曰說在孟子訓惡人齋沐矣
  改過說一
  天命流行物與无妄人得之以為心是謂本心何過之有惟是氣機乗除之際有不能無過不及之差者有過而後有不及雖不及亦過也過也而妄乗之為厥心病矣乃其造端甚微去無過之地所爭不能毫釐而其究甚大譬之木自本而根而幹而標水自源而後及於流盈科放海故曰涓涓不息將成江河綿綿不絶將尋斧柯是以君子慎防其微也防微則時時知過時時改過俄而授之隠過矣當念過便從當念改又授之顯過矣當身過便從當身改又授之大過矣當境過當境改又授之叢過矣隨事過隨事改改之則復於無過可喜也過而不改是謂過矣雖然且得無改乎凡此皆却妄還真之路而工夫吃緊總在微處得力云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真能謹微者也専言毋我即顏氏之克已然視子則己粗矣其次為原憲之克伐怨欲不行焉視顏則又粗故夫子僅許之曰可以為難矣言幾幾乎其勝之也張子十五年學箇恭而安不成程子曰可知是學不成有多少病痛在亦為其徒求之顯著之地耳司馬温公則云某平生無甚過人處但無一事不可對人言者庶幾免於大過乎若邢恕之一日三檢㸃則叢過對治法也真能改過者無顯非微無小非大即邢恕之學未始非孔子之學故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喪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不然其自原憲而下落一格轉粗一格工夫彌難去道彌逺矣學者須是學孔子之學
  改過說二
  人心自真而之妄非有妄也但自明而之暗耳暗則成妄如魑魅不能晝見然人無有過而不自知者其為本體之明固未嘗息也一面明一面暗究也明不勝暗故真不勝妄則過始有不及改者矣非惟不改又從而文之是暗中加暗妄中加妄也故學在去蔽不必除妄孟子言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以喻人心明暗之機極為親切蓋本心常明而不能不受暗於過明處是心暗處是過明中有暗暗中有明明中之暗即是過暗中之明即是改但常人之心雖明亦暗故知過而歸之文過病不在暗中反在明中君子之心雖暗亦明故就明中用箇提醒法立地與之擴充去得力仍在明中也乃夫子則曰内自訟一似十分用力然正謂兩造當庭抵死讐對止求箇十分明白纔明白便無事也如一事有過直勘到事前之心果是如何一念有過直勘到念後之事更當何如如此反覆推勘討箇分曉當必有怡然以氷釋者矣大易言補過亦謂此心一經缺陷便立刻與之補出歸於圓滿正圓滿此旭日光明耳若只是皮面補綴頭痛救頭足痛救足敗缺難掩而彌縫日甚仍謂之文過而已雖然人固有有過而不自知者矣昔者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子曰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然則學者虚心遜志時務察言觀色以輔吾所知之不逮尤有不容緩者
  改過說三
  或曰知過非難改過為難顏子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有未嘗復行之行而後成未嘗不知之知今第曰知之而已人無有過而不自知者抑何改過者之寥寥也曰知行只是一事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終知者行之審行者知之實故言知則不必言行言行亦不必言知而知為要夫知有真知有嘗知顏子之知本心之知即知即行是謂真知常人之知習心之知先知後行是謂嘗知真知如明鏡常懸一徹永徹嘗知如電光石火轉眼即除學者由嘗知而進於真知所以有致知之法大學言致知在格物正言非徒知之實允蹈之也致之於意而意誠致之於心而心正致之於身而身修致之於家而家齊致之於國而國治致之於天下而天下平茍其猶有不誠不正不修不齊不治且平焉則亦致吾之知而已矣此格物之極功也誰謂知過之知非即改過之行乎致此之知無過不知行此之行無過復行惟無過不知故愈知而愈致惟無過復行故愈致而愈知此遷善改過之學聖人所以没身未已而致知之功與之俱未已也昔者程子見獵而喜蓋二十年如一日也而前此未經感發則此心了不自知尚於何而得改地又安知既經感發以後遲之數十年不更作如是觀乎此雖細微之惑不足為賢者累亦以見改過之難正在知過之尤不易矣甚矣學以致知為要也學者姑於平日聲色貨利之念逐一查檢直用純灰三斗蕩滌肺腸於此露出靈明方許商量日用過端下落則雖謂之行到然後知亦可昔者子路有過七日而不食孔子聞之曰由知改過矣亦㸃化語也若子路可謂力行矣請取以為吾黨勵







  欽定四庫全書
  人譜類記卷上     明 劉宗周 撰體獨篇
  ○大學云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述體獨第一
  程子曰學始於不欺闇室又曰无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一誠立而萬善從之
  楊龜山先生曰古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本於誠意而已詩書所稱莫非明此者但人自信不及故無其效聖人知其效必本於此故於觀曰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
  或問周子曰聖可學乎曰可有要乎曰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虚動直靜虚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庶矣乎又曰主靜立人極
  程子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又曰敬勝百邪無不敬可以對越上帝又曰心有所向便是欲
  王心齋曰纔有所向便是欲纔有所見便是妄既無所向又無所見便是無極而太極
  伊川每見人靜坐便歎其善學一日謂門人曰爾輩相從只是學得某言語所以不進盍行之因請問力行之要曰且靜坐
  朱子曰凡學須先明得一箇心然後方可言學譬如燒火相似必先吹發了火然後加薪則火明矣若先加薪而後吹火則火滅矣
  張敬夫曰學莫先於義利之辨凡有所為而為之謂利無所為而為之謂義
  邵康節曰人之善惡形於言發於行人始得而知之但萌諸心發乎慮鬼神已得而知之矣此君子所以慎獨也
  蔡元定貽書諸子曰獨行不媿影獨寢不媿衾勿以吾得罪故遂自懈弛也
  薛文清公曰一念之善景星慶雲一念之惡烈風疾雨又曰予每夜就寢必思一日所行之事所行合理則恬然安寢若有不合則輾轉不能寢必思所以更其失又慮始勤終怠也
  司馬温公嘗言吾無過人者但平生所為無事不可對人言者耳
  陳了翁先生雖閒居容止常自莊敬言不茍發一日與家人語家人戲問是實否公退自責者累日曰吾豈嘗有欺於人耶何為有此問也
  程明道在澶州修橋少一長梁曽博求之民間後因入山見林木之佳者便起計度之心因語以戒學者心中不可著一事
  張子韶先生年十四遊膠庠閉閣終日寒折膠暑鑠金不啓戸限比舎生穴隙視之則斂容危坐對簡編若與神明伍乃相與驚服而尊師之
  胡敬齋先生處家庭如在朝堂對妻孥如對大賓造次顛沛未嘗少違幾微隠約之地則愈嚴愈密嘗有詩云謹獨功深切防微意最元交爭真在此要不愧皇天劉璡嘗與兄瓛連棟隔壁瓛於夜間呼之數聲不應良久方答瓛怪問之乃云向未著衣帽故也
  趙軌少有行檢東鄰有桑椹落其家軌遣人悉拾還其主誡諸子曰機杼之物不願侵人後為齊州别駕徵入朝在道夜行其左右馬逸入田中踐踏人禾駐馬待明訪禾主酬直而去
  夏公原吉使吳中館於范文正公書院之偏室夜三鼔適范氏子孫有事中堂公聞之先期起衣冠獨坐俟贊者至禮畢方就寢前輩之用心如此
  右記體獨錄古人謹獨之說而併及行事之最近者獨不可名即言之已成逗漏況行事之著乎此所謂近似者也舉似以求真善學者幸反身而自得之知幾篇
  ○子曰知幾其神乎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易曰介于石不終日貞吉介如石焉寜用終日㫁可識矣述知幾第二
  周子曰誠無為幾善惡徳愛曰仁宜曰義理曰禮知曰智守曰信又曰幾微故幽此㣲字即道心惟微之微幽莫過于見神知幾其神之謂朱子曰天理人欲之分只爭些子故濂溪只說幾字然辨之不可不早故横渠每說豫字
  又曰人只有箇天理人欲此勝則彼退彼勝則此退無中立不進退之理譬如劉項相拒滎陽成皋之間我進一步則彼退一步初學要牢劄定脚逐漸挨將去此心莫退終須有勝時勝時甚氣象
  薛文清公曰萬起萬滅之私亂吾心久矣今當一切掃除以全吾湛然之性
  周子曰君子乾乾不息於誠然必懲忿窒欲遷善改過而後至
  朱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若是不好底欲不當言寡只是眼前事才多欲便將本心都紛雜了如讀書要讀這一件又要讀那一件又要學寫字又要做詩人只有一箇心如何分做許多到得合用處都不著力
  或問氣質之偏如何救得朱子曰才說偏了又著一箇物事去救他偏越見不平正了越討頭不見要𦂳只是看教大底道理分明偏處自見得如闇室求物把火來照便見若只管去摸索費盡心力只是摸索不見若見得大底道理分明有病痛處也不知不覺自㑹變不消得費力
  朱子又曰人性褊急發不中節者當於平日言語作止間以緩持之持之久則所發自有條理
  龜山門人相傳指訣常令學者看喜怒哀樂未發時作何氣象
  王陽明先生曰變化氣質居常無所見惟當利害經變故遭屈辱平時忿怒者到此能不忿怒憂惶失措者到此能不憂惶失措始是能有得力處亦便是用力處天下事雖萬變吾所以應之不出乎喜怒哀樂四者此為學之要而為政亦在其中矣
  又曰君子之學務求在己而已毁譽榮辱之來非獨不以動其心且資之以為切磋砥礪之地故君子無入而不自得正以其無入而非學也若聞譽而喜見毁而戚則將皇皇於外惟日之不足矣其何以為君子
  又曰君子之所謂敬畏者非有所恐懼憂患之謂也乃戒慎不睹恐懼不聞之謂耳君子之所謂灑落者非曠蕩放逸縱情肆意之謂也乃其心體不累於慾無入而不自得之謂耳是灑落生於天理之常存天理常存生於戒慎恐懼之無間
  邵康節先生性喜飲酒嘗命之曰太和湯所飲不多微醺而罷不喜過飲故其詩曰性喜飲酒飲酒微酡飲未微酡口先吟哦吟哦不足遂及浩歌浩歌不足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四字内有形容不盡之妙讀者當意㑹之
  程伯子少好獵既見周茂叔自謂已無此好矣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潛隠未發耳一日萌動復如初矣後十二年偶自外暮歸途中見獵者不覺心喜乃知前此果未也舉此兩則以見喜字之意
  程子曰治怒難治懼尤難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懼
  薛文清公嘗自言二十年治一怒字不盡以是知克己之難
  子夏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彈之而不成聲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禮而弗敢過也子張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和彈之而成聲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
  伊川先生赴涪渡江舟幾覆舟中皆號泣先生獨正襟危坐如常已而及岸同舟人問曰當危時君獨無怖色何也曰心存誠敬故耳
  謝上蔡多恐怖每於危堦上蹈險以習之恐怖有根危堦之習且從方寸識取語云世上無如人欲險
  吕原明晚年習靜雖驚恐顛沛未嘗少動自赴單守過山陽渡橋橋壊轎人俱墜浮於水而先生安坐轎上神色不動
  第五倫常自言兄子病一夜十起退而輒熟寢子病則不起然終夜為之不寢孰謂人果無私乎朱文公曰知十起與不起便是私這便是避嫌只是他見得這意思已是大段㑹省察了
  陸澄在官忽家信至言兒病危心憂悶不能堪陽明先生曰此時正宜用功若此時放過閒時講學何用父之愛子自是至情然天理自有箇中和處過即是私意人於此多認做天理不知已是有所憂患不得其正以上兩則是說愛不是說憂患不可誤看
  周茂叔先生愛蓮說有曰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予謂菊花之隠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菊之愛陶之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衆矣舉此以為用愛之準㑹心人當不逺也
  張思叔詬僕夫伊川先生曰何不動心忍性
  一友每易動氣責人陽明先生曰學須反已若徒責人只見人不是若能反己方見自己有許多未盡處奚暇責人解大紳曰處其心常在熈春麗日之間則天下無可惡之人
  伊川先生嘗自言吾受氣甚薄早年多病晚乃愈康年七十二不減壯盛時門人問曰先生豈以受氣之薄而過為攝持歟先生曰吾深以忘生徇欲為恥
  元城劉先生云安世尋常未嘗服藥方遷謫時年四十有四先妣必欲與俱百端懇罷不許安世念不幸使老親入於炎瘴之地已是不孝父母惟其疾之憂如何得無疾祇有絶欲一事可以自主遂舉意絶之自是逮今未嘗有一日之疾亦無宵寐之變又曰安世自絶欲來三十年氣血意思只如當時終日接士大夫劇談雖夜不寐翌朝精神如故平居坐必端正未嘗傾側靠倚每日行千步燕坐調息復起觀書未嘗晝寢終身未嘗草書歳時家廟祭享拜跽七十有二未嘗廢缺此祖先相𫝊安世終身由之以勵子孫
  謝上蔡云某色欲已㫁二十年矣蓋欲有為必須强盛方勝任故㫁之也問於勢利何如曰打透此闗十餘年矣
  陸澄問好色好利好名等心固是私欲如閒思雜慮如何亦謂之私欲陽明先生曰畢竟從好色好利好名等根上起自尋其根便見如汝心中決知無做劫盜的閒思雜慮以汝原無是心也汝若於貨色利名等心一切皆如不做劫盜之心光光都消滅了只是心之本體看有甚閒思慮此便是寂然不動便是未發之中便是廓然大公自然感而遂通自然發而中節自然物來順應右記知幾後儒論學都認不得幾字但就動念上討分曉便謂之知幾其實後人所謂幾非周子幾善惡之幾亦非聖人知幾之幾也 學者終身造詣只了得念起念滅工夫便謂儒門極則此箇工夫以前則委之佛氏而不敢言此箇工夫以外則歸之霸圖而不屑言遂使儒門淡薄為二家所笑而吾儒遂不能舎二家以立脚以故往往陽闢佛而隂逃禪名聖真而雜伯術虚無功利之說縱横以亂天下聖學不𫝊悲夫
  定命篇
  □劉康公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述定命第三
  程子曰孔子言仁只說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氣象便須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禮惟慎獨便是守之之法
  張子曰禮所以持性蓋本出於性持性反本也凡未成性須禮以持之能守禮已不叛道矣禮即天地之徳也如顏子者方勉勉於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勉勉者勉勉以成性也禮非止著見於外亦有無體之禮蓋禮之原在心禮者聖人之成法也除了禮天下更無道矣吕原明嘗言後生初學且須理㑹氣象氣象好時百事自當氣象者辭令容止輕重疾徐足以見之矣不惟君子小人於此焉分亦貴賤壽夭之所由定也
  朱子曰九容九思便是涵養
  周海門曰容貌辭氣徳之符一切容儀皆能淑慎使人望而知為我輩人方見實學
  萬思默曰人心惟危故易動易動故有一種躁率粗獷之氣不覺發來與物相忤所以雖向好事動多凶悔吝道心惟微微便細膩聖賢兢兢在微處用功所以氣平色和動必安詳而吉以上統言九容
  問人之燕居形體怠惰心不慢可否程子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
  朱文公每徒行報謁步速而意專不左右顧及無事則徘徊瞻顧緩步微吟
  鄉先輩陶庸齋篤尚理學每見門弟子有交股時輒正色讓之曰小交則小不敬大交則大不敬以上足容
  陳才卿見朱晦翁以右手拽涼衫袖口偏於一邊晦翁曰夜來說手容恭公却如此才卿赧然急入手鞠躬曰忘了晦翁笑曰為己之學有忘耶
  有學者每相揖畢則縮左手袖中晦翁曰公常縮著一隻手便不是舉止模樣以上手容
  記曰凡視上於面則傲下於帶則憂傾則姦
  萬思默曰凡物誘人色為甚人為誘所入目為甚故養神之道全在收視收視者非瞑目不視蓋常不欲盡視也如所謂平視含光之意此養徳養身之至要語云平視則心柔甚有味以上目容
  孔子至周觀禮見太廟有金人三緘其口因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毋多言多言多敗毋多動多動多患
  賀欽學於陳白沙先生之門與人言論侃侃白沙曰得無鋒芒太露乎須涵養令㴱沈和平於是作書室於後圃扁書深沈和平四字以自警以上口容
  程子曰戲謔甚害事不戲謔亦存心養性之一端蘇子瞻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生平頗好詼諧范祖禹每戒之子瞻後與人謔必囑曰勿令范十三知之士大夫倉卒間不能自捫其舌賴有畏友亦可補救於萬一也王陽明先生少好謔自見婁一齋告以聖人可學而至深契之自是常端坐省言同業者未信先生正色曰吾昔放逸今知過當改也以上聲容
  徐積初見胡安定公頭容稍偏安定厲聲曰頭容要直徐驚起自思不特頭容要直心亦要直自此不敢有邪心以上頭容
  程明道嘗言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
  張横渠先生自言十五年學箇恭而安不成程子曰可知是學不成有多少病在
  李延平初喜馳馬乗醉即馳至一二十里後來涵養到時行路起初如此將到亦是如此如呼一使一聲如此聲聲都如此皆是涵養得力變化氣質處以上氣容
  程伊川入侍經筵容貌極莊時文潞公以太師平章重事終日侍立不懈上雖諭以少休不去也人問先生曰君之嚴視潞公之恭孰為得失先生曰潞公四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某以布衣職輔導亦不敢不自重也以上立容
  二程先生在伊川極峻整然跡於峭刻不可近惟明道和易而不失其正甚得孔氏家法一日明道與弟同赴一寺兄由左門弟由右門左門之人隨明道者以數百計右乃寥寥伊川見之歎曰此是頥不及家兄處劉立之謂從明道久未嘗見其有暴厲之容宜觀明道氣象
  或問色容莊甚難朱子曰心肅則容莊非是外面做那莊出來以上色容
  右記九容九容便有九思若只言九容便是偽也君子者乎色莊者乎以上諸君子都從此得力過來然猶不可不辨也昔曽子寢疾而發歎於孟敬子惓惓於三者之道學者其可不盡心乎
  凝道篇
  □中庸云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述凝道第四
  程子曰凡不能動人只是誠未至於事厭倦亦是無誠處又曰天地生物各無不足之理嘗思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有多少不盡分處
  朱子曰日用之間常切檢㸃氣質偏處意欲萌處與平常所講相似不相似就此痛著工夫庶幾有益不謂末流之𡚁只成說話至於人倫最切近處亦都不得絲毫氣力此不可不深懲而痛警也
  羅豫章曰君明君之福臣忠臣之福君明臣忠則朝廷治安得不謂之福乎父慈父之福子孝子之福父慈子孝則家道隆盛得不謂之福乎俗人以富貴為福陋哉王陽明曰心即理也此心無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須外面添一分以此純乎天理之心發之事父便是孝發之事君便是忠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便是右總記
  淮南子曰周公之事文王也行無専制事無由己身若不勝衣言若不出口有奉持於文王洞洞屬屬如將不勝如恐失之可謂能子矣
  司馬温公曰某事親無以踰於人能不欺而已矣至於事君亦然又曰凡子受父母之命必籍記而佩之時習而速行之事畢則反命焉或所命有不可行者則和色柔聲具是非利害而白之待父母之許然後改之若不許茍於事無大害者亦當曲從若以父母之命為非而直行己志雖所執皆是猶為不順之子況未必是乎曽子嘗芸瓜誤斬其根曽晳怒援大杖擊之曽子仆地有頃而甦蹙然而起進曰大人用力教參得無疾乎退鼓琴而歌欲父聴其歌而知其平也孔子聞之告門人曰小杖則受大杖則走今參委身待暴怒以陷父不義夫安得為孝乎曽子曰參罪大矣遂造孔子謝過薛包好學篤行父娶繼母憎包逐出包不得已廬舎外旦入洒掃父母又逐之乃廬里門晨昏問安歳餘父母感悟命還及父母亡哀痛成疾諸弟求異居包不能止任弟所欲奴婢引其老弱者曰與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器物取其朽敗者曰吾素所服習身口所安也田廬取其荒頓者曰吾少時所治意所戀也後諸弟不能自立包復賑給之
  王祥性至孝因繼母朱失愛於父及父母有疾祥衣不解帶湯藥必躬嘗母嘗欲食生魚時天寒氷凍祥解衣將剖氷求之氷忽自解雙鯉躍出母又思黄雀炙復有黄雀數十飛入其幕鄉里驚歎以為誠孝所感
  羅仲素讀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云只為天下無不是底父母了翁聞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皆始於見得有不是處耳
  吕原明事正獻公雖祁寒暑雨侍立終日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日必冠帶以見長者平居雖天甚熱在父母長者之側不得去巾襪縛袴衣服惟謹出入必告於親趙居先父年九十一歳母年九十四歳性皆嚴急居先夫婦奉侍勤謹孝行克諧每日焚香為父母祈禱百計娛樂暮景
  崔沔有至性母失明傾家求醫不脫衣而奉者三十年每美景良辰必扶持晏笑令母忘其所苦母卒毁形吐血茹素終身愛兄姊幾於母慈甥姪甚於子所得俸悉以分惠曰風木既悲無由展我孝思計親所垂念者惟此四五人吾厚待之庶幾九原慰安也
  楊乙行乞養父母所得食雖極飢不敢嘗必先以奉親有酒則跪進跳躍起舞唱山歌以悅之如是者十年鄉人感其孝與之金雇為傭不受曰吾親烏可一日離也父母相繼死乞得棺脫己衣斂之雖嚴寒赤身弗恤葬於野即露宿棺旁日夜哀號歳時拜獻未嘗缺失李步行賣菜傭也父嗜酒步行鬻菜必市酒歸飲父又間致時物體無完衣而父便身之物嘗給里中有不順之子必曰何不學李步行
  永樂改元徙江南富民實北京黄潤時年十歳其父當行乃詣官請代官不許對曰父去日益老兒去日益長官異而從之
  樂正子春下堂而傷其足數月不出猶有憂色門弟子曰夫子之足瘳矣數月不出猶有憂色何也樂正子春曰吾聞諸曽子曽子聞諸夫子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惟人為大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不虧其體不辱其親可謂全矣故君子頃步而不敢忘孝也今予忘孝之道予是以有憂色也
  任盡言事母至孝母老多疾未嘗離左右思母得疾之由或以飲食或以燥溼或以言語稍多或以憂喜稍過於是朝暮候視無毫髪不盡五臟六腑中事皆洞見曲折不待切脈而後知故用藥必效張魏公欲辟之力辭曰盡言假使得一神丹可以長生必持以遺母不以獻公也況能舎母而與公軍事耶
  庾黔婁為孱陵令到縣未旬父易在家遘疾黔婁忽心驚舉身流汗即日棄官歸家家人驚其忽至時易疾方一日醫云欲知差劇但嘗糞甜苦便明易泄利黔婁輒取嘗之味轉甜滑心愈憂苦每夕稽顙北辰求以身代徐積父卒時方三歳晨昏匍匐求其父甚哀稍長讀孝經輒流涕不能止既冠從安定胡先生受學事母謹嚴非有大故未嘗去側每見衣冠問候備物盡志惟恐有失應舉入都載母與俱比登第年已過壯未娶或問之曰娶非其人必為母患固有待也母亡廬墓三年雪夜伏墓側哭不絶聲神宗元豐八年詔賜帛米卒諡節孝先生
  胡敬齋執親喪水漿不入口哭踊每夕方蘇久則柴毁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寢室
  伊川喪父使周恭叔主客客欲飲酒恭叔以告先生曰勿陷人於惡
  何子平以母喪去官哀毁踰禮屬東土饑荒繼以師旅八年不得營葬晝夜號哭常如袒括之日冬不衣絮暑不就涼一日以數合米為粥不進鹽菜所居屋敗不蔽風日兄子欲為葺理子平不許曰我天地間一罪人耳屋何宜覆太守聞而矜之為營塚壙
  王裒痛父死非命隠居教授廬於墓側旦夕至墓拜跪攀柏哀號涕淚著樹樹為之枯每讀詩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未嘗不三復流涕門人受業者為之廢蓼莪之篇
  邱鐸葬母鳯鳴山原哭曰鐸生也咫尺不離吾母膝下今逝矣可委體魄於無人之墟乎乃結廬墓側朝夕上食如生時當寒夜月黒悲風蕭颼鐸恐母岑寂也輒巡墓號曰鐸在斯其地多虎聞鐸哭聲即避去㑹稽人異之稱為真孝子
  李鄲年七十餘享祖考猶親滌器人或請代之不從以為無以達追慕之思也此可謂祭則致其嚴矣
  許文正公疾革家人有祀事公曰吾一日未死寧不有事於祖考起奠獻如儀既徹而卒
  栁公綽天性仁孝丁母喪三年不沐浴事後母薛甚謹其有外婚姻者一不知非薛所生也在公卿間最有家法子仲郢端嚴好禮起居一遵父教事叔公權如事父非甚病見公權未嘗不束帶出遇於路必下馬端笏立候過乃敢上公權暮歸必束帶迎馬前公權屢辭焉仲郢終不以達官故少改也以上記父子有親
  韓魏公臨大節處危疑茍利國家知無不為若湍水之赴深壑無所畏避或諌曰公所為誠善然萬一蹉跌豈惟身不自保恐家亦無處所公嘆曰是何言也人臣當盡力事君死生以之顧事之是非何如耳至於成敗天也豈可預憂其不成遂輟不為哉
  司馬温公為相以身殉國勤勵庶政時已得疾賓客見其瘦引諸葛食少事煩為戒公曰生死命也為之益力疾革不復自覺諄諄如夢中語皆朝廷天下事也孝宗隆興中除朱子提㸃江西刑獄促赴召有要之路者曰正心誠意之說上所厭聞即入對無及也先生曰吾生平所學惟此四字豈可逆探上意為面謾乎及奏對反復於天理人欲之際甚力帝稱善焉
  劉器之為諫官正色立朝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每以辨是非邪正為先進君子退小人為急其面折廷爭至雷霆之怒赫然則執簡却立俟天威稍霽復前極論殿廷觀者皆汗流縮頸目之為殿上虎
  山隂汪公應軫以庶常出守泗州泗民惰弗耕桑公首勸耕買桑千本植之募婦女善治蠶者教蠶事㑹武宗駕駐南都詔泗州進美人善歌吹者公奏言泗州地瘠民貧流亡載道其婦女存者跣足蓬首不堪見聞萬無以應明詔臣向募桑婦若干人倘許納宫中俾授蠶事有裨聖治不淺詔乃止
  蔣司空瑶守揚州時㑹武宗南巡諸省騷動凡乗輿供御及宦寺賂遺莫可貲算公曰備亦罪不備亦罪備則患及於民不備則患止於身乃僅鳩供應之具不為媚悅自衣青布袍束黄金帶奔走周旋江彬輩横加折辱不為動一日上捕得大鯉謀所鬻主左右正欲中公曰莫如揚州知府宜上呼而屬之公歸括女衣幷首飾數事蒲伏進曰魚有值矣他無所取惟妻女衣裝在焉臣死罪上熟視之曰真酸子耶吾無須此亟持以歸公叩首謝而去
  張横浦先生以不附和議為秦檜所惡嘗使人諭先生曰大凡立朝須優游委曲先生曰未有枉己而能直人者
  鄭端簡公曉將廷試董學士玘薦之政府一日來顧出擬彭澤父老送淵明致仕文令為之曰此元老石齋楊公意也其尊人聞之艴然不悅曰後學初入仕當患所以立若通謁相門他日何所不至獨不聞張師徳劉元城事乎端簡遂往董辭焉
  司馬温公與姪書云近䝉聖恩除門下侍郎舉朝忌者無數而以愚直處其間如黄葉在烈風中幾何不墜是以受命以來有懼無喜汝輩當識此意
  太傅金文通公誡子弟云我在官日汝輩少做一件得意事則我休官日汝輩便省一件失意事
  程明道先生嘗云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令晉城時民以事至邑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度鄉村逺近為保伍使之力役相恤孤寡者責之親戚鄉黨使之無失所鄉必有校擇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鄉民為社㑹為立科條旌别善惡使有勸有恥在任三年民愛之如父母每於坐處書視民如傷四字曰顥常媿此四字
  張横渠先生為雲巖令大抵以敦本善俗為先每於月吉具酒食召鄉人髙年㑹縣庭親為勸酬使人知養老事長之義因問民疾苦及告所以訓戒子弟之意黄勉齋知安慶至則金人已破光山民情震恐議修城以備為請於朝公不俟報即日興工分十二料先自築計其工費若干然後委官吏寓公所督工分料主之城成㑹金人破黄州東西皆陷獨安慶如故繼而霖潦巨浸暴至城屹然無損郡人徳之相謂曰不殘於兵不蹈於水生我者黄父也
  王端毅公恕為太宰嘗語人曰宋人有言凡仕於朝者以餽遺及門為恥仕於外者以苞苴入都為恥今動輒曰贄儀贄儀而不羞於人我寧不自恥哉
  章拯者楓山先生姪也官至司空清操淳樸與楓山等致政歸有俸餘四五百金楓山知之大不樂曰汝此行做一塲買賣回大有生息拯有慚色
  成祖入繼統陳迪不屈與子丹山鳯山同磔於市上命割其肉塞迪口因問卿肉氣味何如對曰忠臣孝子肉豈腥膻臣嘗其美人聞其香殿下豈不聞乎
  儲福洪武初隸燕山衞籍生平慕顏魯公文文山之為人建文末挈母妻逃去文皇即位詔勾戍卒入伍福仰天泣曰吾雖賤卒義不為叛日夜號呼不食而死妻范氏年二十奉姑甚謹每哭其夫走山谷中不欲聞之姑也然貧無以存一日往澗水浣衣見旁有席草因織席易米奉姑姑没廬於墓側年八十餘方卒自後草不復生土人𫝊為異事
  薛西原嘗言雖小事不可為人囑託縱能免人於患難而損自己之亷恥多矣已之徳與他人之事孰輕孰重此事當銘之於心不可忘也誓之於死不可改也髙繼成先生有田百畝租入必先輸賦曰草莽中惟此為君臣之義
  司馬温公自辭樞密歸洛絶口不言時政鄉人欽重之曰此真相公也
  傅獻簡公以言事謫知和州通判楊洙問曰公以直言斥居此位何為未嘗言及御史時事公曰前日言職也豈得已哉今日為郡守當宣朝廷美意而顧沾沾言前日之闕政與誹謗何異以上記君臣有義
  梁鴻娶妻孟光夫婦相敬如賓嘗避地吳中依大家皋伯通家居廡下為人賃舂每歸妻為具食不敢於鴻前仰視舉案齊眉伯通察而異之曰彼傭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凡人也乃舎之於家
  山濤為布衣時家貧謂其妻韓氏曰忍飢寒我後當作三公但不知卿堪作夫人否耳韓貞靜儉約不改後濤果大貴爵及千乗而無媯婘
  房𤣥齡妻盧氏有賢徳𤣥齡微時病欲死謂妻曰吾病革君年少不可寡居須善事後人盧泣入帷中剔一目示𤣥齡以明無他後𤣥齡病愈自微至貴禮之終身吳康齋從父官京師奉父命歸娶既娶共往謁父然後敢同室
  許氏家則曰婦女日守閨門躬習織紡至老勿踰内門如有恣性越禮遊山上冢賽神燒香衒露體面殊非士族家法子孫泣諫之父兄丈夫必痛遏之
  周恭叔未三十見伊川持身嚴苦塊然一室未嘗窺牖約婚母黨之女登科後其女雙瞽遂娶焉愛過常人伊川曰頥未三十時亦不能做此事
  劉廷式既定婚越五年登第其所聘女已雙瞽矣女家力辭不可以配貴人劉曰失明於定婚之後義不可棄若此女某不娶將何所歸爰擇吉成禮夫妻相敬如賓每攜手而行生二子後瞽女以疾卒廷式哀哭不已時東坡為太守慰諭之曰哀生於愛愛生於色君娶盲女愛何從生廷式曰某知亡妻哭妻不知其有目與無目也東坡撫其背曰真丈夫也瞽女所生二子皆登第司馬温公中年無子夫人為置一妾公殊不顧夫人疑有所忌一日夫人歸寧令妾捧茶以進適公方讀書妾乗間請曰此何書也公拱手正色曰尚書而讀書自若妾逡巡而退
  韓魏公在政府時家有女樂二十餘輩及崔夫人亡一日盡厚遣之同列多勸其且留為暮年歡公曰所樂幾何而常令人心勞孰若吾簡靜之樂也
  曽子喪偶終身不娶子元請焉曽子曰髙宗以後妻殺孝已尹吉甫以後妻殺伯奇吾上不及髙宗中不比吉甫庸知其得免於非乎
  韓文公年五十喪其閫夫人子輩數以再娶并納妾為勸言及輒怒曰我年已半百復何為哉卒獨處一室雖使婢亦不容入遇冬寒命小孫温足教其念書作對句其清心寡欲如此
  或問妻可出乎程子曰妻不賢出之何害又問古人有以對姑叱狗蒸梨不熟而遽出其妻者似此亦無甚害曰此古人忠厚之道君子不忍以大故出其妻而以微罪去之語有之出妻令其可嫁絶友令其可交
  或問孀婦於理似不可娶程子曰然凡娶以配身也若娶失節者以配身是已失節也又問或有孀婦貧窮無託者可再嫁否曰只是後世怕寒餓死故有是說然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以上記夫婦有别
  漢鄭均兄為縣吏頗受餽遺均諫不聽乃脫身為傭歳餘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以復得為吏受賍終身捐棄兄感其言遂為亷潔
  北魏楊椿楊津兄弟義讓相事有如父子旦則聚於㕔堂終日相對未嘗入内椿年老他處醉歸津扶持還室仍假寐閣前承候安否椿不命坐津不敢坐椿每近出或日斜不至津不先飯椿還然後共食初津為肆州刺史椿在京每四時佳味輒因使次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男女百口同爨庭無間言
  崔孝芬仁慈長厚弟孝暐等奉孝芬盡恭順之禮坐食進退孝芬不命則不敢也雞鳴而起侍候顏色一錢尺帛不入私房吉凶有需聚對分給諸婦亦相親愛有無共之始父挺與叔振兄弟同居振亡後孝芬等奉叔母李氏若事所生旦夕温凊出入啓覲家事巨細一以咨決每兄弟出行有獲則尺寸以上皆納李氏之庫四時分賚李自裁之如此者二十餘歲
  孫棘家世孝友時發民丁戍邊弟薩應行棘妻許氏囑夫曰君當門户豈可諉役小郎姑臨亡時以小郎囑君今未婚娶家道不立君今有三子死復何恨棘遂詣郡願代薩行薩辭自引不願兄代太守張岱疑其不實分置二人令吏私察之各報以從其所請顏色共悅甘心就戍岱表上之詔特原免
  晉咸寧中大疫庾衮兩兄俱亡次兄毗復危殆癘氣方盛父母諸兄皆出次於外衮獨留不去父母强之乃曰衮性不畏病遂親自扶持晝夜不眠其間復撫兩兄柩哀臨不輟如此十有餘旬疫氣既歇家人乃返毗病得瘥衮亦無恙
  黄士俊敦篤孝弟赴公車途聞兄病篤歎曰焉有急功名而緩視胞兄之死耶半途歸後一科㑹試大魁天下或問人不幸處繼母異兄弟不相容當如何朱子曰從古來有這樣子只看舜如何後來此樣本多有只是為人子止於孝而已
  王陽明先生曰舜能化象其機括只在不見象的不是王覽母朱遇祥無道以祥前母所生也覽方數歲見母撻兄輒涕泣抱持至成童時每諫其母母虐少止懼母置毒飲食予祥日夕必與共膳母以非禮使兄覽輒身為分勞又虐祥妻則覽妻亦趨而共母因以悔悟待祥如己子
  周文燦性敦友愛其兄嗜酒仰燦為生一日乘醉毆燦鄰人不平而詈之燦怒曰兄未毆我如何離間我骨肉也司馬温公嘗書其事以示人
  謝述字景先少有至行事兄盡誠敬次兄景仁素憎述遇之無禮及景仁病述盡心事湯藥飲食必嘗而後進衣不解帶不盥櫛者累旬景仁深感媿友愛遂篤繆肜少孤兄弟四人皆同財業及各娶妻諸婦遂求分異又數有鬭爭之言肜深懐忿歎乃掩户自撾曰繆肜汝修身謹行學聖人之法將以齊整風俗奈何不能正其家乎弟及諸婦聞之悉叩頭謝罪更為敦睦之行梁蔡廓奉兄軌如父家事大小皆諮而後行公禄賞賜一皆入軌有所資用悉就典者請焉後仕於外妻郗氏書求夏服時軌為給事中廓答書云知須夏服計給事自相供無煩别寄向使廓從妻言乃乖離之漸也司馬温公與其兄伯康友愛伯康年八旬公奉之如嚴父保之如嬰兒每食少頃則問曰得無飢乎天少冷則拊其背曰衣得無薄乎
  章三益與從子存仁避亂山中存仁為冦所執公曰吾兄止此一息不可使無後挺身出謂賊曰幼兒無所知我願代之賊聞公名脅之不屈不加害而去以上記長幼有序陳師道律已甚嚴居京師踰年未嘗一至貴人之門傅公欽之欲與相見先以問秦觀觀曰師道非俛顏色伺候乎公卿之門者殆難致也公曰非敢望其來吾將見之恐其不吾見也子能介於陳君乎公知其貧懐金餽之聴其議論竟不敢出口一日章惇欲交師道亦令觀以書通之師道答書云先王之制士不𫝊贄為臣則不見於王公師道於章公前有貴賤之嫌後無平生之素公雖可見禮可去乎且公之見招蓋以能守區區之禮也若昧冒名義聞命走門失其所以見招之意公又何取焉卒不往
  白敏中在長慶年間王啓再秉文衡意欲以第一人處之嫌其與賀拔惎為友因密令親知導意敏中如教既而惎造門左右辭以他適敏中聞之躍出見惎悉以實告且曰一第何足為榮乃至輕負至交相與歡醉或以語啓啓曰吾比只得敏中今當更取惎矣遂以第一人處惎而敏中居三
  程子曰朋友講習更莫如相觀而善工夫多人之於朋友修身誠意以待之疎戚在人而已不巧言令色曲從茍合以求人之與已也朱子曰朋友之間責善所以盡吾誠取善所以益吾徳
  王陽明曰交友以相下為主故相㑹之時須虚心遜志相親相敬或議論未合要在從容涵養相感以誠不得動氣求勝長傲遂非又曰大凡交友須箴規指摘處少誘掖奬勸意多
  陽明先生客座私囑曰但願温恭直諒之友來此講學論道示以孝友謙和之行徳業相勸過失相規以教訓我子弟使毋陷於匪僻不願狂躁惰慢之徒來此博弈飲酒長傲飾非導以驕奢淫蕩之事誘以貪財黷貨之謀冥頑無恥煽惑鼓動以益我子弟之不肖嗚呼由前之說是為良士由後之說是為凶人我子弟茍逺良士而近凶人是為逆子戒之戒之
  荀巨伯逺看友人疾值冦賊攻郡友人語巨伯曰吾今死矣子可去巨伯曰逺來相視子令我去敗義以求生豈荀巨伯所為耶賊既至謂巨伯曰大軍至一郡盡空汝何人而敢獨留巨伯曰友人有病不忍委之寧以我身代友人命賊相謂曰我輩無義之人不可以入有義之國遂率師而還一郡獲全
  吳廷舉平生篤友誼遊太學與羅玘交厚㑹玘病痢從者亦死吳為煮粥餉之負之登厠一晝夜十數次不為勞玘語人曰某四十年前生我者父母四十年後生我者吳公也後同登進士
  潘叔度與吕伯恭同年進士潘年長自視其學非伯恭比即俯首執弟子禮而師事之略無難色朱子甚稱歎之
  儲柴墟於陽明先生前輩也先生登第時柴墟已官太僕少卿其後往來問學若弟子方叔賢在吏部與先生同官而叔賢位正郎在先生上一日論學有契即執弟子禮人皆以為不可及以上記朋友有信
  右記五倫學問隨人大做大是小做小是總之不逺於一誠者皆是而品地之髙下有不必盡論者君子亦誠而已矣記及楊乙李步行等正以媿一輩讀書識道理者
  考旋篇
  □書云細行不矜終累大徳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述考旋第五
  程子曰人於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只有自家一箇身與心却不要好茍得外物好時却不知自家身與心却已先不好了也
  朱子曰為學工夫不在日用之外檢身則動靜語默居家則事親從兄窮理則讀書講義大抵分别一箇是與非而去彼取此無他元妙之可言也論其至近至易則即今便可用力論其至急至切則即今便當用力吕正獻公自少講學即以治心養性為本寡嗜慾薄滋味無疾言遽色無窘步無惰容凡嬉笑俚近之語未嘗出諸口於勢利紛華聲伎游宴以至於博奕奇玩淡然無所好
  右總記
  魏傅嘏弱冠知名不輕與人交是時何晏以才辨顯於貴戚之間鄧颺好徒黨鬻聲名於閭閻而夏侯元以貴臣子有重望為之宗主咸欲求交於嘏嘏輒避之嘏友人荀粲謂之曰夏侯太初與何鄧皆一時之傑虚心交子合則好成不合則怨至嘏曰太初志過其量能合虚譽而無實才何平叔言逺而情近好辨而無成所謂利口覆邦家之人也鄧元茂有為而無終外要名譽而無闗鑰此三人者以吾觀之皆敗徳也逺之猶恐及禍況昵之乎未幾三人相次誅滅親友連坐者甚衆而嘏歴顯位以功名終
  晉顏含篤於孝友為朝野所推重嘗與子弟論中朝人物必推重行實而抑絶浮華人問少正夘與盜跖其惡孰深或曰正夘雖姦不至剖人為膳盜跖為甚含曰為惡彰露人思加僇隠伏之姦非聖不誅由此言之少正夘為甚人咸服焉
  伊川先生言人有三不幸少年登髙科一不幸席父兄之勢為美官二不幸有髙才能文章三不幸也此先生過激之論人若能勤學敬身兢兢自持未始非不幸中之幸也
  劉摯質直敦厚於書無所不讀而其教子孫必先孝悌而後文藝每曰士無實徳一號為文人無足觀矣鄭奕嘗以六朝文選教子奕兄見之曰何不教他讀孝經論語免他學沈謝嘲風弄月汙人行止夫教子文選猶謂不可古人敦崇實徳如此
  近見童蒙須知一帖最於䝉養之功說得親切末云童子亦趨時人心何由得古不急以莊嚴格語薫育初心徒以華飾麗句發其風藻吾恐巧慧日開淳龎日薄也父兄但思榮其身不思葆其心蓋心者箕裘萬葉之根本聰明洩心則所延必促樸茂維心則所祚必長果能培養此心以迄老成則遞相告誡綿延有不可勝言者嗟夫聰明洩心所延必促此論後生極當體㑹
  世人稱風流才子必推王謝然見王謝子弟鮮有年至五十者惟王導年六十四羲之年五十九謝安年六十六耳其後子孫名徳不及祖父而愛尚虚元競鬭辭章浮華盛而根本衰本衰者先仆自然之理不信浮華之害熟讀王謝家𫝊自知以上記警浮華
  吳陸遜討山冦還㑹稽太守淳于式表遜枉取人民所在愁擾後遜見吳主語次及式稱為佳吏吳主曰式毁君而君薦之何也遜對曰式意欲愛民是以白遜若遜復毁式以亂聖聴不可長也吳主歎曰此誠長者之事顧人所難
  王氏自曇首以來世居建康之馬糞巷僧綽僧䖍以忠厚𫝊家門風寛恕䖍子志尤為惇實門下客嘗盜其車幰志知而不問待之如初賓客游其門者専蓋其過而稱其美兄弟子姪皆敦厚謙和時人稱馬糞諸王多長者
  敦厚固本於天性尤要在祖父之教育彼烏衣巷中風味不及馬糞巷逺矣故烏衣子弟鮮有得壽考者
  韓魏公在中書見文字有攻人隠惡者必手自封識不令人見嘗有僚屬路拯者就案呈有司事而狀尾忘書名公即以袖覆之仰首與語稍稍潛卷語定從容以授之拯退而自見且媿且歎曰韓公真盛徳也
  王陽明先生父海日公有以附劉瑾事誣之者或勸之辨白曰此吾同年友事若白之是我訐友也竟不辨後陽明官京師聞士論猶為此事紛紜陽明欲具疏奏辨公馳書止之曰汝以此事為父恥倘攻發吾友反為吾一大恥遂止
  金誠好讀書家本衞籍指揮使麻張素無賴詬曰軍餘乃敢效儒生耶褫其衣使薙草烈日中稍緩撻之誠泣曰讀書求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今虧體辱親矣張愈怒逮其父窘辱之父子相視不敢言永樂丁酉誠領鄉薦第一明年成進士為刑部主事張坐殺人逮詣刑部望見誠一步九頓誠笑迎之言於大司冦釋其罪張感泣時人莫不歎其惇厚
  餘姚趙錦為南御史清軍雲南上疏忤嚴嵩意被逮械行萬里途中墜車陷塹瀕死者再既至下獄杖之百錦自分必死幸而削籍歸後嚴嵩敗起錦巡撫貴州過江右見嵩藁厝道旁惻然言於監司加守護焉後又以忤張居正黜歸及張死籍没錦起大司冦力請寛恤乃得少解其厚徳如此躋大位享髙壽固其宜矣
  徐文貞公階宴客一客取金杯置帽中公見之席罷左右告公少杯公曰已收矣其人酒酣潦倒帽杯落地公佯不知使得仍取置帽中
  自古厚徳人未有不受天厚報者也今人貧窮孤苦只怨上天薄待己不知自家先薄待自家如何天反於汝獨厚陳眉公曰吾本薄福人宜行厚徳事吾本薄徳人宜行惜福事數語使人尋味不盡
  厚徳不徒一事上見須積而後厚其忘恩讐化爾我固徳之大者即如見人議論人短長有可掩覆處為之掩覆見人作事愚鈍有可提醒處為之提醒見人狠結寃仇有可解救處為之解救積之既久自然髙厚又昔人云譬如我穿縗衣凶服道遇吉祥善事相與引而避之其事雖小其心則厚易所謂勿以小善為無益而勿為者此類是也以上記警刻薄
  晉卞壼方正質實以繩簡自持時貴游子弟多慕王澄謝鯤為達壼厲色於朝曰悖禮傷教莫斯為甚中朝傾覆實由於此欲推奏之丞相王導不從乃止然聞者莫不嚴憚髙座上人於王丞相前恒偃臥其側見卞令肅然改容云彼是禮法人
  陶侃恭而近禮愛好人倫職事之暇終日斂膝危坐嘗誡子弟曰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當正其衣冠攝其威儀何有亂頭養望以為宏達耶唐張九齡風儀秀整異於衆流𤣥宗於朝班望見之謂左右曰朕毎見九齡使我精神頓生後用人必問曰風度得如張九齡否
  宋王曽質厚寡言笑望之端凝若神少與楊億同在侍從之列億喜談謔凡僚友無不狎侮至與曽言則曰吾不敢以戲也以上記警輕佻
  公孫𢎞起家徒步至為丞相性詐善欺每示儉約以釣名譽有故人髙賀詣之𢎞食以脫粟飯覆以布被賀怨曰何用故人富貴為脫粟布被吾自有之𢎞大慚賀告人曰丞相内服貂蟬外服麻枲内廚五鼎外膳一肴豈可以示天下於是朝廷始疑其矯汲長孺曽面斥之𢎞嘗歎曰寧逢惡賓勿逢故人
  殷浩被黜後徙於東陽有甥韓伯隨於徙所浩特愛之浩雖終日書空然口無怨言怡神委命談咏不輟雖家人不見其有流放之戚歲餘韓伯欲還都浩送至渚側詠古詩云富貴他人合貧賤親戚離乃不覺泣下始知其前此之矯飾
  夏侯勝以經術知名而性質樸守正簡易無威儀宣帝召為諫議大夫勝入謁或呼帝為君或誤相字於前帝以是益信之
  魯宗道天性敦樸言無矯飾一日易服與故人入酒肆飲真宗命中使急召徧覓始得之中使語宗道曰上怪公來遲當以何事對宗道曰當以實告曰然則當得罪宗道曰飲酒常情欺君大罪中使入如所對真宗問何故私入酒家對曰臣貧無器皿酒肆具備適有親客至遂邀之入耳真宗益嘉其真樸以上記警飾偽
  管幼安常坐一木榻積五十餘年未嘗箕股其榻上當膝處皆穿
  劉忠定公見賓客談論踰時體無欹側肩背竦直身不少動至手足亦不移
  陸象山先生曰規矩嚴整為助不少入儒者之門自當從言規行矩始
  吕舎人曰大抵後生為學先須理㑹所以為學者何事一行一住一語一默須要盡合道理
  胡文定公少時桀驁不可制其父鎖之空室先有小木數百段盡取刻為人形父乃置書萬卷其中三月覽盡後遂為世大儒以上記警戲動
  伊川先生非禮勿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内斯靜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吉凶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已肆物忤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
  何逺言不虚妄蓋其天性每語人曰卿若得我一妄語則謝卿一縑衆共伺之終莫能得
  司馬温公曰光幼時弄青胡桃女兄欲脫其皮不得女兄去一婢以湯脫之女兄來問光曰自脫也先公適見之呵曰小子何得謾語光自是不敢謾語
  劉元城先生見温公問盡心行已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公曰其誠乎劉問行之何先公曰自不妄語始蔡虚齋先生曰有道徳者必不多言有信義者必不多言有才謀者必不多言惟見夫細人狂人妄人乃多言耳明道先生曰徳進則言自簡
  昔人云造物生人兩其耳目兩其手足而獨一其舌意欲使之多聞多見多為而少言也其舌又置之口中奥深而以齒如城唇如郭鬚如㦸三重圍之若恐其藏之不固而輕出者故聖賢教人惟以謹言為兢兢四書五經中所以戒飭之者至矣言之不謹獲禍最酷試舉世俗所易犯者敬錄數條於左
  凡一事而闗人終身縱實見實聞不可著口凡一語而傷我長厚雖閨談酒謔慎勿形言
  喜極勿多言怒極勿多言醉極勿多言 又曰喜時之言多失信怒時之言多失體
  對人無可說話慎勿强尋閒話來說不是承迎世人求為歡悅便是自家無著落消遣不過
  言語之當慎正在當快意時遇快意人說快意事面諛之詞有識者未必感背後之議銜之者嘗至刻骨
  人情厚密時不可盡以密私之事語之恐一旦失歡則前言得憑為口實至失歡之時亦不可盡以切實之語加之恐忿平復好則前言可愧大抵忿怒時最不可指人隠諱及暴其祖父之愆蓋一時怒氣所激惟恐語之不深事之不切而不知彼之怨恨已深入於骨髓俗語所謂打人莫打膝道人莫道實是也不妄語不多語不道人隠事不摘人微過不言已無干涉事不言人有闗係事論人無拾短而棄長論已無登枝而忘本交淺者毋與輕言調别者無與强言隂刻者毋與言衷情輕疎者無與言密事語財不及非分語色不及邪緣勿彈射官箴勿月旦人品不偏愛憎不信風聞談經濟外寧談藝術可以給用談日用外寧談山水可以息機談心性外寧談因果可以勸善
  聞人談一善事談一善人必巧為無端不可解之語逆奪之使滿座哄然而談者色沮然後為快既造口業亦増意業此真小人之尤者也
  一時勸人以口百世勸人以書刋刻善本廣為流布亦與人為善之一端也以上記警妄語
  謝𢎞微性沈密不妄言議毎獻替及陳事必手書焚草人莫之知
  范蜀公與司馬温公相友善且約生則互為𫝊死則作墓銘後光先死鎮作銘其詞陗峻光子康屬蘇子瞻書之蘇曰吾不辭書但恐非三家福耳乃易他銘
  張詠性剛毅忽於小節其所善友蕭楚見詠几案上有一絶末二句云獨恨太平無一事江南閒殺老尚書楚取筆改恨作幸詠歸見之云誰改吾詩左右以實對楚曰公功髙位重奸人側目筆墨之間未可輕忽且天下一統而公獨恨可乎詠歎曰君真吾一字師也
  朱子嘗教人云凡事須思量到人所思量不到處防備到人所防備不到處方得無患
  韓非子曰事以密成語以洩敗昔韓昭侯恐漏夢中之詞孔光不對宣室之樹非過為此鰓鰓蓋見事熟則慮患周積思深則發言簡與其逞智以先人毋寧緘舌而處拙以上記警疎誕
  晉衞玠風神閒逺嘗言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故終身不見喜愠之色
  范忠宣公戒子弟曰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己則昏但常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道恕人不患不到聖賢地位也
  程明道先生終日端坐如泥塑人及至接人則渾是一團和氣朱公掞嘗見明道於汝歸謂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箇月
  吕東萊少時性褊急一日誦論語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忽覺平日忿懥渙然氷釋朱子嘗言學如伯恭方是能變化氣質
  世間大福徳人必能容人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若器小福薄人便蹶然而動矣以上記警乖戾
  董遇少孤貧性質訥而好學漢末闗中擾亂與兄采梠負販而常挾持經書投閒習讀建安初以文學辟召遂為儒宗
  邴原年十一喪父既孤且貧鄰有書舎原過其旁而泣師問曰童子何悲原曰孤者易傷貧者易感少失所恃未嘗知學中心惻然不覺涕零師甚哀之曰何不讀書答曰無錢資師曰童子果有志我當教爾不須資也於是一冬之間遂通孝經論語及長更思游學單步負笈不憚千里至安邱則師孫崧陳留則師韓子助潁川則宗陳仲弓汝南則師范孟博涿郡則親盧子幹時北海鄭元有盛名為學者宗師原以單寒後輩數年之間名與相埒
  王育少孤貧為人牧羊每過小學必欷歔流涕有暇即折蒲學書忘而失羊為羊主所責育將鬻身以償同郡許子章聞而嘉之代育償羊給其衣食
  皇甫謐少不好學游蕩無度人以為癡出後叔父其叔母任氏責之至流涕謐素孝乃感激就鄉人席坦受書勤力不懈居貧躬自稼穡帶經而鋤博綜典籍百家之言遂成大儒學者號為元晏先生
  劉孝標家貧好學自以少時未能早悟晚更厲精從夕達旦或時昏睡𤑔其鬚髪及覺復讀以是明慧過人博極羣書文藻秀出南北學者莫與為匹
  祖瑩八歳即耽書父母恐其成疾禁之瑩於灰中藏火候父母寢後夜讀仍以衣被塞窗恐為家人所覺内外親屬呼為小聖兒孝文帝召入令讀五經章句并陳大義後長名位顯達
  范文正公少時食貧力學有讀書帳為燈烟所熏頂色如墨及顯達後夫人常持此以示子孫
  邵堯夫讀書於百原山中冬不爐夏不扇夜不就枕者三年
  横渠先生謁告西歸終日危坐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終夜起坐取燭以書
  楊龜山先生積學嘗舉兩肘示人曰吾此肘不離案三十年矣
  張無垢老來目病持卷就明倚立窗下年歳積久雙趺依然
  古人當困窘之日又際離亂之鄉謀生且不暇猶然矢志不輟今世胄之子父兄在上師傅在前春秋方富日月正閒無雜務以經其慮無衣食以累其心而偏不好學真天地間大罪人也仰負日月内負父師清夜自思能無愧悔以上記警不力學
  潁川荀淑遇汝南黄憲於逆旅憲時年十四淑竦然異之揖與語移日不能去謂憲曰子吾之師表也既而前至袁閬所未及勞問遽曰子國有顏子寧識之乎閬曰見吾叔度耶是時同郡戴良才髙倨傲而見憲未嘗不正容及歸惘然若有失也陳蕃周舉嘗相謂曰時月之間不見黄生則鄙吝之萌復存於心郭林宗少游汝南先過袁閬不宿而去進往從憲累日方還或以問林宗林宗曰奉髙之器譬諸泛濫雖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頃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濁不可量也
  張横渠先生在京坐虎皮講周易聴從者甚衆一夕二程先生至横渠與論易次日撤去虎皮語弟子曰吾平日與諸公說者皆亂道比見二程深明易理吾所弗及汝輩宜往師之乃歸陜西
  明道兄弟初侍其父識邵堯夫後訪堯夫於天津之廬堯夫攜酒飲月陂上歡甚論議終夕明日二程謂周純明曰昨從堯夫先生游聴其議論振古之豪傑也周曰所言何如曰内聖外王之道又曰堯夫襟懐放曠如空中樓閣四通八達
  羅仲素篤志求道聞同郡龜山先生得河南程氏學慨然慕之及龜山為蕭山令遂徒步往學焉仲素初見龜山三日即驚汗浹背曰不至是幾虚過一生
  朱晦菴為南康守春日陸子靜往訪晦菴與泛舟而樂曰自有宇宙以來已有此溪山還有此佳客否乃登白鹿洞書院講席請子靜講君子喻義章聴者如堵當時說得痛快座中至有流涕者晦菴深感動天氣微冷而汗出揮扇有學者因無極之辨貽書晦翁詆子靜朱復書云南渡以來八字著脚理㑹著實工夫者惟熹與子靜二人而已熹實敬其為人老兄未可以輕議也王心齋謁陽明先生於江右時陽明巡撫南贛心齋由中門入陽明降階迎之時心齋服古冠服手持木簡踞上坐坐定問何冠曰有虞氏冠何服曰老萊子服曰學老萊子乎曰然曰將止學其服抑學其上堂詐跌掩面啼哭也心齋色動坐漸側反覆論致知格物心齋大歎服曰簡易直截某所不及乃下拜執弟子禮辭出就館舎繹思所聞間有不合明日復入見曰某昨輕易拜也請與再論復上坐陽明喜曰有疑便疑有信便信不可茍從又反覆論難曲盡端委竟大服再下拜執弟子禮如初心齋初名銀是日陽明易銀為艮陽明退謂門人曰吾擒宸濠無少動心今却為斯人動此真學聖人者也以上記警不服善
  西漢司隸校尉鮑宣以亢直被禍下獄當死博士弟子咸舉旛太學前曰欲救鮑司隸者㑹此諸生㑹者千餘人明日遮丞相孔光陳說丞相車不得行又伏闕上書帝乃減宣罪髠鉗徙之上黨
  平陵云敞師事同郡吳章章當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餘人以不附王莽被誅其弟子皆禁錮不得仕宦敞時為大司徒掾自劾吳章弟子收抱章尸歸殮葬之東漢魏昭者陳國童子也見郭林宗以為經師易遇人師難逢因請侍左右供給洒掃林宗許之林宗嘗有疾命昭作粥粥成進食林宗呵之曰為長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以杯擲地昭更為粥復進又呵之如是者三昭容色無變林宗曰吾始見子之面今而知子之心矣深善之
  宋游酢楊時事程伊川先生先生一夕偶暝坐二子侍立夜深不去伊川既覺謂曰二君尚在此乎既晚且休矣及出門外雪深已尺許二子俱傳濓洛之學
  明方正學在宋景濓門為髙弟濓卒於貶所每私居念及或見其手蹟或談及濓事輒涕泣既官漢中其家不能存言於蜀王厚撫恤之每舟次夔必往祭墓下慟哭移時方去
  唐彬初從章瑄學嘗令課經義瑄以其不經意作色令改彬重進復拒如是者三至見擲於地而彬色自若瑄乃曰是子可教也徐取稿㸃綴數字未幾與瑄同榜成進士
  民生於三事之如一君父而外於師為重師友皆以人合者也惟道同故四海可以樂羣惟義至則異姓可為骨肉攷自來風義之敦莫如東漢其次淵源之接表自宋儒故或生篤其歡或死盡其誼有急則忘身以拯之既殁則存孤以報之皆道義之顯著者也吾為表章前哲以式來學以上記警不敬師
  宋鄧至為塾師教人以誠熈寧九年神宗御集英殿第進士至長子綰為翰林學士侍立上側迨唱名及其弟績綰下殿謝又唱名及其二孫綰又下殿謝上顧而笑王恭公從旁賛曰此其父鄧至盡誠教人所致也王文康公父訓誨童蒙必盡心力脩脯不計每與同輩論師道曰天地君親師五者並列師位何等尊重後生以師事我則終身成敗榮辱俱我任之若不盡心竭力悞人子弟與庸醫殺人等罪又喜為童子講孝弟故事曰學者先心術而後文藝先敦本而後施仁如孝弟有虧雖才華震世不足重也晚年生文康公人謂為善之報
  閩士某省試不遇叩一相者曰如君骨格縱才髙班馬難許成名惟勤種隂徳庶可挽回造化士揣家貧無財種徳又思近日為師者多誤人子弟我當盡心訓誨以作隂徳或我不負人天亦不負我數年後復省試相者遇之賀曰君即當榮達矣士曰何前拒我之峻而今許我之確耶相者曰君丰神與前大異定有隂徳士曰無他惟數年來盡心竭力以誨人子弟耳相者曰成就後學種徳最大宜形骨之頓換也榜發果髙列
  沈千秋嘗與同社論曰居官盡職與否於處館時可預卜主家脩膳朝廷俸禄俱非悠悠忽忽可以消受者近來師道凌夷真可痛哭長歎不思誤人子弟於心何安必須盡心竭力循循善誘使得有所進益大以成大小以成小勿可諉之子弟不率教而自為寛解也以上記警曠館職
  嚴彭祖宣帝時以東郡太守髙第入為左馮翊亷直不事權貴或說曰天時不勝人事君以不修小禮無貴人左右之助經誼雖髙不至宰相願少自勉强彭祖曰凡通經術固當修行先王之道何可委曲從俗茍求富貴乎
  時人或勸伊川加禮貴近先生曰何不見責以盡禮而責之以加禮禮盡則已豈有加也
  薛文清公在南都與守備中官抗禮中官以午節饋扇公曰此朝廷禮不敢當也中官金英過南京公卿餞之江上公獨不往英還朝曰南京好官惟薛卿耳
  陳選督學山東清介絶俗㑹倖閹汪直巡郡國都御史以下咸匍匐拜謁選獨長揖直怒曰爾何官敢爾選曰提學直愈怒曰即提學寧尊於都御史耶選曰提學固非御史比但宗主斯文為世表率不可屈節直見選詞氣抗厲而諸生羣集署外不可犯遂從容曰先生既無公務相闗自後不必來見選徐步而出選字士賢浙江臨海人李夢陽為江西提學時中丞俞諌督兵平冦諸監司皆長跽以見夢陽獨直立諫怪之問曰足下何官耶夢陽曰公奉天子詔督諸軍吾奉天子詔督諸生語畢竟出以是名重天下
  陳敬宗為南京祭酒考績至北京王振素慕其名欲致之適南畿巡撫周忱時在京謁振振知忱與公同年示之以意忱言之公公曰敬宗忝為人師表而求謁中官他日何以見諸生忱因諷振曰陳祭酒書法極髙以求書為名先之以禮幣彼將謁謝矣振然之乃遺文綺羊酒求書程子四箴公走筆書之而返其禮幣竟不往嚴嵩誕日諸翰林稱壽爭足恭求近時菊花滿堂陸平泉獨退處後同列問曰何更退為陸答曰此處怕見陶淵明以上記警趨附
  冦萊公年十九舉進士時太宗取人年少者往往罷退或勸公増年公曰吾初進可欺君耶
  伊川門人欲歸應舉甚迫問之曰蔡人習戴記者少決科之利也伊川責之曰汝是心已不可入堯舜之道矣夫子貢之髙識曷嘗規規於貨利哉特以豐約之間不能無留情故聖人謂之不受命有志於道者要當去此心而後可與語也
  尹和靖應進士舉策問議誅元祐黨人尹曰此尚可以干禄乎哉不對而出告於伊川曰吾不復應進士舉矣伊川曰子有母在未可自專也尹歸告其母母曰吾知汝以善養不知以禄養遂不復就舉伊川聞之曰賢哉母也
  楊慈湖嘗謂真西山曰希元有志於學顧未能忘富貴利達何也希元怳然莫知所謂慈湖曰子嘗以命訊日者故知之夫必去是心而後可以語道希元曰先生於某可謂愛之深而教之篤矣
  王龍谿嘗謂人曰吾人講學去做舉業不惟不相妨原是有助不惟有助原只是一件事言不可以偽為言之精者為文若時時打叠心地潔淨不以世間鄙俗塵土入於肺肝以聖賢之心發明聖賢之言自然平正通達紆徐操縱沈著痛快所謂本色文字盡去陳言不落些子格數萬選青錢上等舉業也若不自出聰明只管傍人學人為詭遇之計非其本色精神縱然發了科第亦只是落套數低舉業有志者所不屑也明道十五六時聞濓溪之學便棄舉業及至弱冠又發了科第此是上等舉業榜樣所謂深山之寳得於無心也明道嘗云吾於寫字時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學予亦曰吾於舉業時甚敬非是要舉業好只此是學以上記警躁進
  栁公綽居外藩其子每入境郡邑未嘗知既至每出入常於㦸門外下馬呼幕賓為丈皆許納拜未嘗笑語款洽
  李廷機有仲弟布衣也大拜後其弟自家候公方巾鮮衣以見公詢家事及寒温慰勞後訝其巾服因詰以所自曰游泮乎納粟乎抑九載乎弟皆曰否否公曰既不出此則誰不知李九我弟為布衣而顧易冠服乎詰以原帽所在曰尚在袖中公曰仍冠此無徇俗也弟奉命唯謹夫以元老之弟即屬布衣何嫌儒服而公繩以本等巾服其弟了無難色公之醇謹弟之恭遜正兩相成哉
  羅念菴先生嘗自言二十年苦功方磨得狀元兩字此兩字去然後可以用世可以出世以公天性之篤亦須二十年功夫始得則知驕吝在常人何可易言無也以上記警恃勢
  薛文清公曰英氣最害事渾涵不露圭角最好第一要渾厚包含從容廣大之氣象只觀其氣象便知涵養之深淺
  王陽明先生曰後生美質須令晦養深厚天道不翕聚則不能發散花之千葉者無實為其英華太露耳 又曰今人病痛大段只是傲千罪萬惡皆從傲生傲之反為謙謙字便是對症之藥然非徒外貌卑遜須是中心謙讓常見自己不是真能虚己受人堯舜之聖只是謙到至誠處
  唐初王楊盧駱皆以文章有盛名人皆期許其貴顯裴行儉見之曰士之致逺者當先器識而後文藝勃等雖有文章而浮躁淺露豈享爵禄之器耶楊子稍沈靜應得令長餘得善終幸矣後果如所言
  李鄴侯泌少極聰敏年方七歳即能為文嘗有長歌行云天覆吾地載吾天地生吾有意無不然絶粒昇天衢不然鳴珂遊帝都焉能不貴復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意氣多良圖請君看取百年事業就扁舟泛五湖歌成莫不稱賞獨張九齡戒之曰藏器於身古人所重今君早得美名必有所折宜自韜晦庶幾成徳況童子乎泌因有悟泣謝再三從此不復矜衒
  歐陽公修長於文章每對客多談政事不及文章蔡端明襄長於政事每對客多談文章不及政事二公善自晦然卒享盛名極貴顯
  謝上蔡别伊川一年後相見伊川問曰别後一年做得甚工夫答曰纔去得一矜字蓋仔細檢㸃得來病痛盡在這裏伊川因語同坐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許魯齋曰凡在朋儕中切戒自滿惟虚故能受滿則無所容人不我告則止於此耳不能日益也
  羅念菴二十五舉南宫廷試第一時外舅曽太僕趨賀曰喜吾壻幹此大事念菴面項發赤徐對曰丈夫事業更有許大在若此三年一人奚足為大事也是日猶袖米偕友人聨榻蕭寺中商學焉以上記警恃才
  昔人云處事須耐煩居官尤甚能耐便有識量著一急性不得蓋事多在忙中錯也至讀書交友當户涉世無不皆然不惟涵養徳性亦足占後來造就使憧憧往來鹵莽滅裂即讀書亦不能咀嚼作事交友必有始無終此無恒之人也況於居官不如意事舉目皆是若以忿悁躁競處之惟有投河赴海而已故士必知命而後能樂天
  劉寛雖居倉卒未嘗疾言遽色夫人欲試寛令恚伺當朝㑹裝嚴已訖使侍婢奉肉羮翻汙朝衣婢遽收之寛神色不異乃徐言曰羮爛汝手乎其性度如此
  費褘當魏軍次興平褘督師往禦光禄大夫來敏至就求圍棋於時羽檄交馳嚴駕已趣褘從容對奕無厭倦意敏曰聊試卿耳信自可人必能辦賊
  劉器之初登第與二同年謁張觀參政三人同起身請教張曰某自守官以來常持四字勤謹和緩中間一後生應聲曰勤謹和既聞命矣緩之一字某所未解張正色曰何嘗教賢緩不及事且道世間甚事不從忙後錯了
  許魯齋嘗暑中過河南渴甚道有梨衆爭取啖之魯齋獨危坐樹下不顧或問之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也或曰世亂梨無主曰梨無主吾心獨無主乎
  薛文清公曰應事最當熟思緩處熟思則得其情緩處則得其當事最不可輕忽雖至微至易者皆當以慎重處之以上記警造次
  宋末時潭州夜破進士尹穀為二子行冠禮人譏其迂穀曰正欲令兒曹冠帶見先人於地下耳禮畢令人盡殺其家而自殺
  明末李賊之變京城破翰林汪偉夫婦並懸梁自盡夫偶居右婦居左偉曰是隂陽易位也不可乃下而互易之始就縊而絶
  靖難兵破南都卓敬不屈臨刑歎曰變起宗親略無經畫死有餘罪神色凜然
  宋髙宗航海時金將巴拜追躡至越越守李鄴舉城降與巴拜並馬馳衞士唐琦見之憤甚於途中拾一大甓呼天祝曰願一擊殺二人倉卒間從馬後擲之不中被執巴拜將殺之琦曰死吾分耳吾為天下奇男子當出一奇以死唐時有顏杲卿者為賊鋸解若能以革囊灌油置我其中縱火焚之使光燄燭天斯大快也巴拜曰若真義士當從若言以成若名遂如言焚之琦意恐巴拜追及髙宗為此以緩其程也見者驚駭拾其骨葬焉後紹興郡守傅公崧卿請於朝為建祠詔贈將軍賜廟額曰旌忠春秋致祭
  西漢江革少失父獨與母居遭王莽之亂盜賊並起革負母逃難備經險阻常採拾以為養數遇賊或劫欲將去革輒涕泣求哀言有老母詞氣愿款有足動人賊不忍殺或指以避兵之處母子俱全於難
  東漢楊政少好學從代郡范升受經後范升為事繫獄政乃肉袒以箭貫耳抱升子潛伏道旁候車駕持章叩頭大言曰范升三娶惟有一子今適三歳孤獨可哀武騎虎賁懼驚乗輿引弓射之猶不肯去旄頭又以㦸叉政傷胸政猶不退哀泣詞請有感帝心乃詔出升獄政由是顯名以上記警顛沛
  劉忠定公年既老名益重梁師成用事能生死人心服其賢使人啖以大用因勸為子孫計公曰吾為子孫不至是矣廢斥三十年未嘗有㸃墨與權貴正欲為元祐完人見司馬君實於地下不可破戒也還其書不答吕榮公自少守官處未嘗干人舉薦其子舜從守官㑹稽人或譏其不求知者舜從對曰勤於職事其他不敢不慎乃所以求知也
  薛文清公為御史時中官王振用事一日問内閣三楊吾鄉誰可大用者因皆薦公即召為大理寺少卿三楊以用公出振意欲邀公一見振公正色曰安有受爵公朝拜恩私門耶卒不往
  文衡山素不到河干拜客嚴嵩語顧東橋曰不拜他人猶可我過蘇亦不答拜殊可怪東橋曰此所以為衡山也若不拜他人獨拜公成得文衡山乎以上記警由徑
  古語云君子不處嫌疑間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蔡虚齋曰居今之世亦有許多當避嫌疑處未可便以聖賢自擬
  楊伯起遷東萊太守道經昌邑故所舉荆州茂才王密為昌邑令謁見至夜懐金十斤以遺楊楊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無知者楊曰天知地知子知我知何為無知密媿而止
  關忠義公與昭烈帝之后為曹操所虜操欲離其君臣之義使公與后共居一室公秉燭侍后至達旦
  何文肅公喬新使淮西巢令閻徽以嘗師其尊公贈以白金文肅却之徽曰吾以壽吾師曰子欲壽吾父因他人致之則可因吾致之則不可以上記警嫌疑
  龎統性好人倫勤於長養每稱述多過其才人怪問之統答曰當今雅道陵遲善人少惡人多方欲興風俗長善道不美其譚將為善者少矣抜十失五猶得其半而使有志者自厲不亦可乎
  蔡中郎才學顯著貴重朝廷常車騎填巷賓客盈座及聞王粲到門倒屣迎之粲至年既幼弱貌又短陋一坐盡驚蔡曰此子有異才吾所不及吾家書籍當盡與之粲由是知名
  謝朓好奬人才㑹稽孔覬粗有才華未為時知嘗以所作呈朓朓嗟吟良久手自折簡寫之曰是子聲名未立應共奬成無惜齒牙餘論
  歐陽永叔為一代文宗於後進有片言隻字可採者必加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又盡録之别為一册名曰文林以上記警蔽善
  昔時註莊子者數十家皆莫究其旨獨向秀於舊註外另有解義妙演奇致大暢元風惟秋水至樂二篇未竟而卒時郭象為人行薄以秀義不傳於世遂竊之以為己註誇衒於世時秀門人亦有得其稿者出與比勘則象所註止秋水至樂二篇而已象為慚愧欲死
  唐時隠者譚峭著有譚子化書師嵩山道士十餘年得辟穀養氣之術臥風雪中經日人謂已死視之則其氣蒸蒸然其後遊建康見宋齊邱有神仙風格出其化書六卷授之曰是書之化其道無窮願子序之流於後世齊邱因奪為己有而𫝊之後竟不得其死以上記警竊能齊伐魯取岑鼎魯人以贋應之齊人知其誑也曰必以栁下惠之言為信魯人以告栁下惠曰奚不以真者與之曰吾所愛也栁下惠辭曰吾亦愛吾鼎
  小邾射以句繹來奔曰使季路要我我無盟矣使子路子路辭季康子使冉有謂曰千乗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之一言子何辱焉對曰彼不臣而濟其言是義之也由不能
  廬陵張千載字毅夫宋文丞相天祥之友也丞相貴顯時屢以官辟之不就及丞相為元所執過吉州城下毅夫來見曰今日丞相赴北某當偕行既至燕丞相囚於小樓毅夫即僦居於樓之旁日以美饌供之凡三載如一日又密製一櫝丞相被殺即以藏其首復訪丞相夫人歐陽氏於俘虜中俾出焚其尸毅夫收其骸骨以歸廬陵擇地葬焉
  薛文清公嘗言為士大夫者一字不可輕與人一言不可輕許人方登第時學士楊文貞公欲館之訓子公固辭後擢雲南道御史時相三楊欲識其面令人要之公辭云職在糾劾無相見禮三楊嗟歎焉以上記警輕諾
  延陵季子使過徐徐君好季子劒口弗敢言季子心許之為使上國未獻還至徐徐君已死於是解其劒繫之徐君塚樹而去從者曰徐君已死尚誰與乎季子曰不然始吾己心許之豈以生死倍吾心哉
  范式游太學與汝南張劭為友並告歸鄉里式謂劭曰後三年當還將過拜尊親見孺子焉乃共尅期日後期將至劭白母請為饌待母曰二年之别千里結言爾何相信之審對曰巨卿信士必不乖違母曰若然當為爾醖酒至日巨卿果到升堂拜飲盡懽而别
  朱暉與張堪同縣堪於太學中見暉接以友道把其臂曰欲以妻子託朱生暉以堪先達不敢對自後不復相見張亡後朱聞其妻子貧困自往候視分居食給之暉子怪問曰大人不與張君為友何忽如此暉曰堪嘗有知己之言吾已信於心也故不忍負之以上記警爽約
  吕蒙正初拜參知政事有朝士於簾内指之曰此子亦參政耶蒙正佯為不聞同列不平欲詰其姓名䝉正曰一知其人則終身不能忘不如弗問也
  李沆為相有狂生叩馬獻書歴詆其短李遜謝曰俟歸當得詳覽狂生遂發訕怒肆言曰居大位不能康濟天下又不能隠退乆妨賢路寧不媿心乎公於馬上踧踖曰屢求退以主上未允故未敢擅耳終無怒色
  富鄭公弼訓子弟曰忍之一字衆妙之門若清儉之外更加一忍何事不辦少時人有詬罵之者弼佯為不聞或告之弼曰恐是罵他人曰明呼公名曰天下豈無同名者乎罵者聞之大慙
  尹和靖曰莫大之禍起於須臾之不忍不可不謹有學者受横逆事欲忍則不能堪欲訟又知不可請問於陽明先生曰聖賢處此有道乎先生曰聖賢豈無善處之道但子心未平氣未和未可以語數日後復見曰覺得邇日心氣漸和平敢請教先生曰既心平氣和矣又何待問耶
  陳白沙訪莊定山莊携舟送之中有士人滑稽肆談定山怒不能忍白沙則當談時若不聞其聲既去若不識其人定山大服
  吕文懿公辭相歸里有鄰人醉詈之吕不為動但誡僕曰醉者勿與較逾年其人犯辟禁獄公聞之悔曰吾存心於厚不謂養成其惡也以上記警不忍辱
  郭子儀初與李光弼俱為安思順牙將不相能雖同席不交言後子儀代思順為將光弼恐見誅乃詭請曰死所甘心但乞貸妻子子儀趨堂下握其手曰今國亂主辱非公不能定僕豈敢懐私忿哉因涕泣勉以忠義即薦之為節度使遂同破賊無纎毫猜忌
  趙抃為御史時與范鎮論事有隙及王安石為相鎮屢訐其短於上安石恨之一日上問鎮於安石對曰問趙抃便知鎮之為人上問抃抃曰忠臣也上曰何以知之抃曰昔仁宗違豫鎮首請建立皇嗣以安社稷疏十九上候命百日鬚髪皆白非忠臣而何上然之既退安石曰公不與鎮有隙乎抃曰何敢以私隙而廢公道安石大慚
  韓魏公平生不識有恩怨說到小人忘恩負義欲傾害正人處詞氣和平如道常事
  吕榮公嘗言恩讎分明四字非有道者之言也無好人三字非有徳者之言也後生戒之以上記警不釋怨





  人譜類記卷上
<子部,儒家類,人譜__人譜類記>



  欽定四庫全書
  人譜類記卷下     明 劉宗周 撰
  古云我有徳於人必不可不忘人有德於我必不可忘司馬温公曰遇有恩而必報其為臣必忠為子必孝唐張弼脫李大亮之難後大亮貴遇弼於途持之而泣悉推家財與之弼不受大亮言於帝曰臣及事陛下弼之力也願悉臣官爵與弼帝用為中郎將代州都督弼不任徳亮必報恩此兩得之
  李夷簡彈楊憑貪汙僭侈貶臨賀尉親友無敢送者徐晦獨至藍田與别權德輿謂之曰君送楊臨賀誠厚矣無乃為累乎對曰晦自布衣䝉楊公嘉奬今日逺謫豈得不與相别有如公為奸佞譖斥敢視同路人乎德輿甚歎服之後數日夷簡奏為監察御史謂曰君不負楊臨賀肯負國乎
  朱晦菴歿偽學之禁方嚴門生故舊至無敢送葬惟辛棄疾為文往哭之曰孰謂公死凛凛猶生
  宋王隨未第時貧甚遊於翼城逋人飯金執之入縣有石務均者其父為縣吏為償錢又飯之館於其家其母尤加敬禮一日務均醉令王起舞舞不中節毆之王遂去明年登第久之為河東轉運使務均逃竄他日坐事縣令捕之急往投王王時已為御史中丞矣封一鋌銀葬務均母縣令聞之事得少解尋王為參知政事奏補務均教練使務均亦改行自修此所謂不忘一飯之恩云
  宋太倉顧姓者為州吏凡有迎送必主城外賣餅江家後江被讎嗾盜顧集衆訴其寃得釋江有女年十七送顧所曰感君之恩願將弱息為箕帚妾顧使其妻具禮送還江又攜往顧復却還數年後顧赴京撥韓侍郎辦事偶侍郎公出夫人見之召問曰君非太倉顧提孔乎我即賣餅江家兒也嫁充相公少房尋繼正室秋毫皆君賜也當與相公言之侍郎歸備陳始末侍郎曰仁人也竟上其事孝宗稱歎命查何部缺官因除工部主事以上記警忘恩
  范文正公在睢陽遣子純仁往姑蘇取麥次丹陽見石曼卿云三喪未舉欲葬之而北歸無可與謀者純仁以所載麥舟五百斛與之還見公公問東吳遇故舊乎曰曼卿為三喪未舉留滯丹陽公曰何不以麥舟付之曰已付之矣公喜
  尹師魯以貶死其子朴方襁褓韓魏公收而養之既長聞於朝命以官教之如子朴年少有才所為或過舉魏公輒懸師魯像哭之謝罪悔過乃已
  王廷禮與陸某交陸貧甚向人貸金五十券中詭書廷禮名姓未幾索金者至廷禮知其故曰陸君吾故人也竟不與辨即脫妻女簪珥償之
  陸孟昭送客出門見丐者於道熟視之令人引進語家人曰比所見絶似吾少時友詢姓名果然公即持其手曰子何貧至此耶遂令沐浴更衣與共飲食者旬餘友感謝去公親送至一室曰吾為君置此久矣器用俱備又米十石金十兩語之曰以此為生毋再浪費也以上記警忘舊
  王沂公為相士大夫有請差者公察其可用必先正色却之已而擢用絶不與言嘗曰用賢人主之事若必使之知是徇私而市恩也恩欲歸己怨使誰當
  王文正公秉政冦準求為使相公驚曰將相之任何可求耶冦憾之已而制出除準節度使同平章事冦入謝曰非陛下知臣安得有此帝曰此王旦薦也冦乃媿服以上記警市恩
  曹彬初與王全斌伐蜀全斌殺降卒三千人彬諫不聽及歸太祖大怒必欲推勘彬為認罪全斌獲免及彬再受命伐江南太祖面戒曰此番毋得如西川妄殺人彬乃以實對且曰初所以堅自伏者不欲使全斌獨受罪也帝益重之
  周必大監安府和劑局局内失火延燒民家逮吏論死未報必大問吏曰假使火自官致當得何罪吏曰當除籍為民必大遂自誣伏坐失官吏得免死以上記警嫁禍程子曰人於夢寐之間亦可以卜自己所學之淺深如夢寐顛倒便是心志不定操存不固
  沈文憲公曰晝觀諸妻子夜卜諸夢寐兩無所愧然後可以言學
  楊翥嘗夜夢誤入林園私食人二桃既寤深自咎曰吾必旦晝義心不明以致此也為之三日不餐
  薛文清公曰予往年在中州嘗夢一人儒衣冠其色黯然謂是朱文公告予曰少嗜慾多明理明發遂書其言於壁一日在湖南靖州讀論語坐久假寐既覺神氣清甚心體浩然其妙難以語人 又曰心不亂想形不反覆便是睡時工夫
  王心齋以斯道自任謂聖人可學而至意氣甚銳聞陽明先生講學江右思往見之請於父即日登舟舟中夢與陽明交拜亭下覺曰此神交也抵豫章刺稱海濱生賦二詩為贄由中甬入陽明降階迎之心齋曰昨夜夢交拜此亭陽明曰真人無夢心齋曰孔子何由夢見周公陽明曰此是他真處我十年前已知子來以上記警遊夢昔人云寸寸積隂日以當兩分分積隂日以當月人壽百年或成千百歳之功或不得一二年之用可不戒哉陶侃為廣州刺史在州無事輒朝運百甓於齋外暮運於齋内人問其故曰吾方致力中原過於優逸恐不堪事嘗語人曰大禹聖人乃惜寸隂至於衆人當惜分隂豈可逸游荒醉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司馬温公家居日常處於賜書閣下侍史惟一老僕一更三㸃即令老僕先睡看書至夜分乃自罨火滅燭而睡至五更初公即自起發燭㸃燈著述日日如是朱子曰某生平不㑹懶雖甚病且要向前做事今人所以懶未必是真箇怯弱自是先有畏縮之心纔見一事便料其難而不為所以習成怯弱不能有為也以上記警好聞昔人有嘲奕棋者曰但見兩肉柱動揺耳其神已落在黒白子中吕晦叔生平未嘗作行草書尤不喜人博曰勝則傷仁負則傷儉
  陶士行勤於吏職諸參佐或以談戲廢事者乃命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於江吏將則加鞭朴曰摴蒱者牧豬奴戲耳
  皇甫績幼孤育於外祖韋孝寛嘗與諸外兄博弈孝寛以其惰業督以嚴訓憫績幼孤特宥之績曰我無庭訓養於外氏不能克躬厲己何以成立𣸧自感激命左右自杖三十於是精心好學涉略經史
  鄭還古弟齊古好博戲還古恣其所用每出必封管鑰付家人曰留待二十九償博勿使别取債息為惡人所陷也弟感其言而易轍
  胡康侯少時好棋弈登第後即痛自責曰幸得一第德業竟止於是耶後不復弈
  昔人博弈不過消閒適興而已至今日則流為呼盧鬭弔專以賭錢為事風俗敗壊莫此為甚夫耍賭最是下流所為負販奴隸之徒沿街擲錢冷廟鬭色為民上者猶必緝訪治罪乃今好賭之風偏盛於所號為縉紳士大夫者儼然身列士班裝模作樣自謂我貴人也及貪心無處發洩則詐謀試之呼盧設局開塲引誘少年子弟甜言巧語哄騙富戸癡呆一入圏套百計擄掠妻子從而乞肥奴僕因之生色甚至娼優臧獲對席並坐只思利其財寳絶不顧及體面良心喪盡亷恥全無推究隠微不過欲藉此養家活口豈知種種醜惡有不堪盡述者乎讀陳成卿戒賭十則有不汗流浹背否以上記 戒賭附見警博弈
  范文正公在杭時子弟以公有退志請治園第為逸老地公曰年踰六十來日有幾乃謀池圃顧何時而居乎吾患位髙難避而居也西都士大夫園林相望為主人者莫得常遊而誰得障吾遊者豈必有諸已而後為樂耶
  趙清獻公家於三衢所居樸陋弟姪有欲恱公意者以厚值易鄰居用搆花園公聞之不樂曰吾與此翁三世為鄰矣忍棄之乎命速還翁居不追其值
  明道先生窗前草茂覆砌或勸之芟明道曰不可欲常見造化生意又置盆池畜小魚數尾時時觀之或問其故曰欲觀萬物自得意
  邵康節歳時耕稼僅給衣食名其居曰安樂窩因自號安樂先生旦則焚香燕坐晡時酌酒三四杯微醺即已興至成詩自詠出遊城中則乗小車惟意所適士大夫家識其車音爭相迎候童稚皆歡相謂曰安樂先生來也或留信宿乃去好事者别作屋如康節所居以俟其至名曰行窩以上記警流連花石
  吕文穆公為相有士藏古鑑能照二百里欲獻之以求知公曰吾面不過碟子大安用照二百里聞者歎服韓魏公家藏一玉杯價不貲每設以宴客愛賞殊甚一日為侍者擲地而毁侍者失色請罪公顧之徐曰凡物成毁有數汝誤也非故也神色自若畧不加詰責或有謂東坡曰吾往端溪可為公購硯公曰吾止兩手其一解寫字而有三硯何以多為曰以備損壊公曰吾手恐先硯壊以上記警聚古玩
  羅一峰㑹試舟次蘇州夜夢范文正公來謁云來年狀元屬公矣羅謙讓不敢當公曰某年某樓之事感動上清應得此報羅寤因憶昔年曽拒奔女於樓夢當有驗已而果然
  唐皋少時讀書燈下有女調之屢將紙窗餂破公補訖因題於上云餂破紙窗容易補損人隂徳最難修後皋大魁天下
  吳文恪公訥初赴京時有少婦寡居夜穿壁欲奔公所公即命僕啓戸冒雨而出次日即遷他寓
  林茂先才髙過人既與鄉薦家貧閉户讀書鄰女慕茂先才名夜奔之茂先呵之曰男女有别禮法不容天地鬼神羅列森布何得以此汙我女慚而退林於次年登第
  曹文忠公鼐以明經作泰和典史因捕盜獲一女子於驛亭色殊艷意欲就公公奮然曰處子可犯乎取片紙書曹鼐不可四字火之終夜不輟天明召其母領去明年㑹試狀元及第
  冒起宗戒色文有云諸惡業中貪色一闗最難打破故三百篇首稱闗雎而桑間濮上之什備載垂戒乃知此病古今皆然然分兩種而受病亦有淺深庸夫俗子色知難㫁意械未工顯蹈明行罔知顧忌至於文人學士雅擅風流侈標逸韻或賄不足餌而以才誘或直不能遂而以巧媒繾綣則託於夙因邂逅便神為天合終日戒不淫淫心時熾逢人說寡慾慾種更滋干名犯分裂檢潰閑機闗不止千般流毒直兼數世我願世人寜甘樸拙莫羨多情縱有機緣且思隂報若腐言不堪入耳豈往事總涉虚無殷鑒炯炯亦可畏也以上記警好色
  記曰夫晝居於内問其疾可也夜居於外弔之可也故君子非有大故不宿於外非致齋也非疾也不晝居於内
  張湛矜嚴好禮居處必自修整毎遇妻子必講說禮法及前言往行以教誨之相對如賓故其妻子亦交相勉飭有聲鄉黨光武朝湛拜太子太傅
  吕原明夫人嘗言與公為夫婦六十年未嘗一日面赤自少至老雖衽席之上未嘗歡笑以上記警閨門
  韓魏公曾以三十萬錢買女婦張氏姿色美麗及至張忽潸然出涕公問故曰妾本修職郎郭守義妻也部使者挾私劾以敗官今歳歉恐盡室餓死願没身於人以活守義兒女公惻然憫之遣張還且白守義寃後張復來公曰吾位宰相豈可妾士人妻取前券包金二十兩遣之向者三十萬錢竟弗問也
  張忠定公知益州單騎赴任是時一府官屬憚張嚴峻莫敢畜婢使張不欲絶人情遂自買一婢以侍巾櫛公在蜀四年被召還闕呼婢父母出貲以嫁仍處女也以上記警 銅婢附見畜婢
  趙清獻公帥蜀時見有妓戴杏花公偶戲曰髻上杏花真有幸妓應聲曰枝頭梅子豈無媒傍晩公使老兵呼妓幾二鼓不至令人速之公周行室中忽髙聲呌曰趙抃不得無禮旋令止之老兵自幕後躍出曰某度相公不過一時便息某實未嘗往也
  二程先生一日同赴士夫家㑹飲座中有二紅裙侑觴伊川見妓即拂衣起去明道同他客盡歡而罷次早明道至伊川齋頭語及昨事伊川猶有怒色明道笑曰某當時在彼與飲座中有妓心中原無妓吾弟今日處齋頭齋中本無妓心中却還有妓伊川不覺媿服
  周恭叔於酒席間屬意一妓既而密告人曰勿令尹彥明知之伊川歸和靖偶言及之伊川曰此禽獸不若也父母遺體以偶賤娼可乎
  胡澹菴十年貶海外比歸日飲於湘潭胡氏園偶作詩云君恩許歸此一醉旁有黎頰生微渦謂侍妓黎倩也後朱文公見之題絶句云十年浮海一身輕歸對黎渦却有情世上無如人欲險幾人到此誤平生因書以自警
  楊忠襄公少補郡庠雖暗室必整衣冠端坐足不涉酒肆茶坊同舎生欲壊其節拉之出飲託言賓館其實青樓也公初不疑酒數行妓艷妝出公愕然疾走歸取履焚之涕而自責以上記警挾妓
  蘇長公一日過温公值公外出一僕應門曰君實不在長公曰爾主人已自作相何得復稱君實此後當稱司馬相公温公歸遽稱相公公驚異曰誰教汝來僕曰適蘇學士見語如此公笑曰一箇好僕被蘇學士教壊了温公營獨樂園園丁吕直性愚公以直名之春時士人遊園園丁得茶錢十千一日來納公公曰此自汝錢可持去再四欲留之公怒遂持而去反顧曰只端明不愛錢者後十許日公見園中新剏一井亭問之乃前園丁十千所造也
  淫罪多端男淫更大行者汙心言者亦汙口矣養生家每言男淫損神尤倍於女況比頑童者閨門必多醜聲最宜防戒如司馬公所用僕奴則烏得有意外之患哉以上記警畜俊僕
  胡文定公罷官荆南僚舊餞於渚宫呼樂戲以待公殊不恱楊龜山具朝饍留公鮭菜蕭然引觴徐酌清坐講論不覺日影之移
  張横渠先生曰鄭衞之音悲哀令人意思流連又生惰怠之氣從而致驕淫之心雖珍玩奇貨其始感人也亦不如是切故聖人必放鄭聲亦是聖人經歴過但聖人不為物所移耳
  黄忠宣公在宣廟時一日命觀戲曰臣性不好戲命圍棋曰臣不㑹著棋問何以不㑹曰臣幼時父師嚴只教讀書不學無益之事所以不㑹
  王陽明先生曰古樂不作久矣今之戲子尚與古樂意思相近門人請問先生曰韶之九成便是舜的一本戲子武之九變便是武王的一本戲子聖人一生實事俱播在樂中所以有徳者聞之便知他盡善盡美與盡美未盡善處若後世作樂只是做些詞調於民俗風化絶無闗涉何以化民善俗今要民俗反樸還淳取今之戲子將妖淫詞調俱去了只取忠臣孝子故事使愚俗百姓人人易曉無意中感激他良知起來却於風化有益梨園唱劇至今日而濫觴極矣然而敬神宴客世俗必不能廢但其中所演𫝊奇有邪正之不同主持世道者正宜從此設法立教則雖無益之事亦未必非轉移風俗之一機也先輩陶石梁曰今之院本即古之樂章也每演戲時見有孝子悌弟忠臣義士激烈悲苦流離患難雖婦人牧豎往往涕泗横流不能自己旁視左右莫不皆然此其動人最懇切最神速較之老生擁皋比講經義老衲登上座說佛法功效更倍至於渡蟻還帶等劇更能使人知因果報應秋毫不爽殺盜淫妄不覺自化而好生樂善之念油然生矣此則雖戲而有益者也近時所撰院本多是男女私媟之事深可痛恨而世人喜為搬演聚父子兄弟并幃其婦人而觀之見其淫謔䙝穢備極醜態恬不知媿此與昔人使婦女裸逐何異曽不思男女之慾如水浸灌即日事防閑猶時有瀆倫犯義之事而況乎宣淫以導之試思此時觀者其心皆作何狀不獨少年不檢之人情意飛蕩即生平禮義自持者到此亦不覺津津有動稍不自制便入禽獸之門可不深戒哉以上記警觀戲劇
  黄魯直好作艷詞法僧曇師呵之魯直曰空中語耳不致墮馬腹中師曰君以艷詞蕩天下人心罪報何止入馬腹正恐墮泥犁耳黄聞悚然自後絶筆不復作張纘孫戒人作淫詞有云今世文字之禍百怪俱興往往倡淫穢之詞撰造小說以為風流佳話使觀者魂揺色奪毁性易心其意不過網取蠅頭耳在有識者固知為海市蜃樓寓言幻影其如天下髙明特達者少隨俗波靡者多彼見當時文人才士已儼然筆之為書昭布天下則閨房醜行未嘗不為文人才士之所許平日天良一綫或猶畏鬼畏人至此則公然心雄膽潑矣若夫幼男童女血氣未定見此等詞說必致鑿破混沌抛捨軀命小則滅身大則滅家嗚呼誰實使之然耶況吾輩既已含齒戴髮更復身列士林不思遏之禁之何忍驅迫齊民盡入禽獸一路哉禍天下而害人心莫此之甚已倘謂四壁相如不妨長門賣賦則何不取古今來忠孝節義之事編為稗官野史未嘗不可騁才未嘗不可射利何苦必欲為此𨳩口定是佳人才子密約偷期絶不新奇頗為落套而且綺語為殃虚言折福不獨誤人兼亦自誤吾實為作者危之惜之故不憚與天下共質之也以上記警作艷詞
  王文正公發解南省廷試皆為首冠或戲之曰狀元試三塲一生喫著不盡公正色曰曾平生之志不在温飽范文正公少有大節其於富貴貧賤毁譽歡戚不一動其心而慨然有志於天下嘗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胡文定公曰人須是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貴相
  范蜀公與司馬温公同遊嵩山各攜茶往温公以紙為帖蜀公用小木盒盛之温公見而驚曰景仁乃有茶器耶蜀公聞其言留盒與寺僧而去
  司馬温公曰吾家本寒族世以清白相承吾性不喜華靡自為乳兒時長者加以金銀華美之物輒羞赧棄去之年二十忝科名聞喜宴獨不戴花同年曰君賜不可違也乃簪一花平生衣取蔽寒食取充腹亦不敢服敝垢以矯俗干名但順吾性而已
  宋郊居政府上元夜在書院讀周易其弟學士祁㸃華燈擁歌妓醉飲達旦次日郊諭所親誚讓之曰相公寄語學士聞昨夜燒燈夜讌窮極奢侈不知記得某年上元夜同在某州學舎内喫虀煮飯時否祁笑曰却須寄語相公不知某年同某處喫虀煮飯時是為甚底范純仁之子正平勤苦好學操履甚於貧士嘗與外氏子弟結課於覺林寺去城二十里正平止以敗扇障日徒步往來人莫知其為宰相子也
  張子韶手執一扇過數夏破即補之一皮履汙敝闕裂亦不易頭上烏巾以疏布為之漬以墨汁夏間汗出或至墨汁流面亦不問筆用禿筆紙用故紙以至衣冠飲食皆不採擇或問子韶此是性耶抑愛惜不肯妄用耶子韶曰汝且道我用心每日在何處以上記警不安淡泊
  冦萊公為相時居第卑隘或勸之起宅公不從嘗作詩云有官居鼎鼐無地起樓臺蓋實事也
  李文靖公治居第於封邱門外㕔事前僅容旋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當𫝊子孫此為宰輔㕔事誠隘為太祝奉禮㕔事則己寛矣
  于忠肅公持身嚴介位至公卿先世室廬盡畀其弟惟市屋數間以居嘗緣疾在告宦者奉旨更番來視見公自奉簡樸歎息以聞特為計所資用一切上方製之至輟尚膳醯醬疏菜之屬為賜
  趙逢龍官侍講致仕丞相葉夢鼎出其門嘗謂師宅卑陋欲市其鄰拓之趙曰鄰里相安一旦驚擾非吾願也卒不從以上記警第宅豪奢
  趙簡子乗敝車瘦馬衣羊羖裘其宰進諫曰車新則安馬肥則往來疾狐白之裘温且輕簡子曰吾非不知也吾聞之君子服善則益恭細人服善則益倨我以自備恐有細人之心也
  韓康隠霸陵山中桓帝備元纁安車聘之使者奉詔造康康不得已乃乗柴車先使者發至亭亭長以韓徵君當過方發人修道橋及見康柴車幅衣以為田叟也使奪其牛康即釋駕與之有頃使者至始知與牛翁乃徵君也使者欲奏殺亭長康曰此自老子與之亭長何罪終釋之
  司馬温公為西京留臺毎出前驅不過三節後官宫祠乗馬不張蓋持扇蔽日伊川先生謂曰公出無從騎市人不識有未便者公曰某惟求人不識耳
  魏文靖公以尚書致仕歸晨夕田間布衣芒履首竹笠以課傭作與野老雜處㑹天大旱省城三司禱雨雩於壇墠公渡江從之雩乗竹兜行於道中㑹三司前驅且至避入委巷猶謂其弗恭也掖而出之三司見之惶恐謝罪行禮既畢倉皇訪公已渡江歸矣
  海忠介公極言敢諫廷杖幾死穆廟登極擢巡撫江南戎衣練兵不用八舁四掖且時乗馬尋常牘牒草紙可書不計邊幅民寃赴愬沿途可鳴不立崖岸其始涖任也冠服不備躬詣肆中市買人無識者以上記警盛飾輿馬文中子之服儉以潔無長物馬綺羅錦繡不入於室曰君子非黄白不御婦人則有青碧
  盧懐慎掌選時奉身之物止一布囊常有疾宋璟盧從愿候之見敝簀單藉門不施箔風雨北來舉簀自障而已
  江湛為吏部尚書時身無兼衣值内召適澣衣遂稱疾及澣就然後入朝
  張文節公為相自奉如河陽掌書記時所親或規之曰公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雖自信清約外人頗有公孫布被之譏公宜少從衆公歎曰吾今日之俸雖舉家錦衣玉食何患不能顧人之常情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吾今日之俸豈能常有身豈能常存一旦異於今日家人習奢已久不能頓儉必至失所豈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如一日乎公名知白
  劉丞相摯家法儉素閨門雍睦凡冠巾衣服制度自先世以來常守一法不隨時増損故承平時其子弟雜處士大夫間望而知為劉氏以上記警衣服奢侈
  鄭子臧出奔宋好聚鷸冠鄭伯聞而惡之使盜殺之君子曰服之不衷身之災也詩云彼其之子不稱其服子臧之服不稱也夫
  司馬温公倣古製一深衣謂邵康節曰先生亦服此乎曰某為今人但服今人之服居恒烏冠緇褐見卿相不易
  王心齋初見陽明先生服古冠服手執木簡坐定問何冠曰有虞氏冠問何服曰老萊子服曰學老萊子乎曰然曰將止學其服抑學其上堂詐跌掩面啼哭也心齋色動其後在京師以冠服異製人情驚駭遂招非詆同門歐陽徳諸人力促之歸以上記警衣冠異製
  吕與叔在扶溝雖六月酷暑必正襟危坐伊川聞之歎曰與叔可謂敦篤矣
  張忠定公生平未嘗不衣冠而食嘗暑月與壻王鞏同飯命鞏褫帶公衫帽自如鞏亦不敢袒公曰吾自布衣諸生遭遇至此一飯皆君賜也享君之賜敢不敬乎子自食某之食雖袒衣無害也恐鞏對長者食亦當如此
  吕涇野先生夙夜居一矮屋危坐誦讀雖炎暑不廢衣冠以上記警暑月袒裼
  管寜自遼東歸渡海遇暴風舟將覆寜自檢其過曰吾嘗一日科頭三晨晏起以為終身憾事
  王平子胡母彥國諸人皆以任放為達或有裸體者樂廣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必乃爾以上記警科跣
  栁仲郢家世貴顯而家法甚清素凡遇歳儉則諸子皆蔬食曰昔吾先君為丹州刺史以學業未成不聽食肉吾不敢忘也又曰先君嘗言髙侍郎兄弟三人俱列清要非速客不二羮胾夕食齕蔔瓠而已皆保重名世禄不絶
  范文正公為諸生時貧甚嘗讀書僧舎每日不再舉火畫粥㫁虀以供朝夕宴如也
  王文正公平生未嘗見其怒飲食有不潔者但不食而已家人欲試其量以塵埃投羮中公惟啖飯問何以不食羮曰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飯公視之不食曰偶不喜飯可具粥子弟有訴於公者曰食肉為庖人所私可治之公曰汝輩料食肉幾何曰一斤今只得半耳公曰此後人料一斤半可也其不發人過類如此
  范忠宣公平生自奉粗糲無重食不擇滋味每退食自公易衣短褐率以為常子弟有請教者公曰惟儉可以助亷惟恕可以成徳
  蘇子瞻曰吾借王參軍地種菜不及半畝而吾與子過終年飽菜夜半擷而煮之味含土膏氣飽霜露雖粱肉不能及也人生須底物而乃更貪耶因作詩云秋來霜露滿東園蘆菔生兒芥有孫我與何曾同一飽不知何苦食雞豚遂題其廬曰安蔬
  汪信民嘗言人常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胡康侯聞之擊節歎賞
  胡壽安在官未嘗肉食其子自徽來省居一月烹二雞公怒曰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吾居位二十餘年嘗以奢侈為戒猶恐不能令終爾好大嚼如此不為吾累乎以上記警飲食豐盛
  司馬温公在洛下與諸故老時游集相約酒行果實食品皆不得過五謂之真率㑹嘗自言曰先公為羣牧判官客至未嘗不置酒或三行或五行不過七行酒沽於市果止梨栗棗柿肴止於脯醢菜羮器用甆漆當時士大夫皆然人不相非也㑹數而禮勤物薄而情厚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内法果非逺方珍異食非多品器皿非滿案不敢㑹賓友常數日營聚然後敢發書茍或不然人爭非之以為鄙吝故不隨俗奢靡者鮮矣嗟乎風俗頽敝如是居位者雖不能禁忍助之乎
  蘇子瞻居黄州時與鄰里往還子瞻既絶俸而往還者亦多貧困倣温公真率㑹而復殺為三自言有三養一曰安分以養福二曰寛胃以養氣三曰省費以養財章楓山先生曰待客之禮當存古意今人多以酒肉相尚非也聞薛文清公在家賓客往來只一雞一黍酒三行就食飯而罷又魏文靖公在家賓客相望必留飯食止一肉一菜年雖髙必就舟次回拜之公府有所相遺必有報禮不虛受人惠此二公者可以為法
  董損齋成進士後以奉差過華容造謁劉忠宣公留之飲飯麥糈饌惟糟蝦一碟無他具董因感省終身持雅操云以上記警宴㑹侈靡
  陶士行在武昌與佐吏飲酒常有限或勸少進侃悽然曰昔少年多酒失慈親見約故不敢過耳
  范文正公每飲酒後問夫人曰比來飲酒時何如對曰全無失禮更覺加謹公自恨謂加謹處乃是為酒所動遂絶飲
  蔡齊喜酒通判濟州時日飲醇酎往往至醉時太夫人年髙頗憂之賈存道為詩示公曰聖君恩重龍頭選慈母年髙鶴髮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成病悔何追公矍然起謝之自是非親客不對酒終身未嘗至醉王肅家誡曰凡為主人飲客使有酒色而已無使至醉若為人所强必退席長跪稱父兄誡以辭之敬仲辭君而況於人乎
  四戒以酒為第一凡一切淫亂之原多起於酒故可飲而不可耽世人嗜酒無厭以曠蕩為達識以銜杯為髙致遂至形骸顛倒禮法廢亂罵坐臥街凌親犯上久且喪心墮志失其常性能使士敗名官落職農荒疇商賈喪資甚則損肺腐腸患生不測又甚則敗國亡家遺恨千古豈不痛哉范魯公戒子詩云戒爾勿嗜酒狂藥非佳味能移謹厚性化作兇頑類曹月川詩云養性勿貪昏性水成家宜戒破家湯陳成卿衞生集云醉者善念悉去惡念熾發醒時所必不敢為醉則悉為之醒時所必不敢言醉則恣言之故飲而能節者謂之太和湯謂之忘情友飲而不能節者謂之柔魔謂之甘毒又曰酒淫薪也恣酒不恣淫鮮矣夫内火方熾淫欲怒發猶且難防矧縱酒以益火乎醉飽行房五臟反覆得病不小尤宜痛懲更有因醉鬭狠而受辱喪命者悔之何及縱使極有酒徳醉則髙臥於前所論諸過一毫不犯然而酒乃難得之物飲之過多殊非積福之道且飲興方濃則雖宜為之事亦置不為宜見之人亦辭不見坐失事機獲罪親友往往而然且夫筵席之上笑語諠譁時光不覺其長而司中饋值奔走者客筵未散勢不得食夏晝冬宵枵腹守候常苦其久而且夜深人倦門戸啟閉不時或致火燭疎虞或致穿窬偷盜種種未便雖有酒徳亦所難免正不得自恃醉之不礙而必欲盡興至醉也又曰世間最可笑事莫如於酒筵爭勝負處世每事宜退讓況偶爾歡敘行令較拳不過片時意興勝不足榮負不足辱輸非有失贏非有得彼昏不知必勝乃已以至不醉不休何愚之甚又有自夸量大以莫已及為豪舉不知生人道徳文章科第功名種種多不及人處而偏以量大為夸不亦謬乎更有一種人以酒政嚴明為得意不思酒以合歡宜隨其量何苦强令多飲以至傷生語云苛政猛於虎吾謂酒政之苛猶是也座間若遇此輩宜急引避之勿逢其噬以上記警嗜酒
  吕正獻公教原明公事事循蹈規矩自幼不得入茶坊酒肆市井閭巷之語鄭衞之音未嘗一經於耳不正之書非禮之色未嘗一接於目
  晏元獻公居館職時士大夫各為讌集市樓酒肆皆供張為游玩之地公獨家居與兄弟講習一日選東宫官忽自中批特除晏殊執政莫知所因他日上謂侍臣曰近聞館閣臣僚無不逰嬉宴賞惟殊杜門與兄弟讀書如此謹厚正可為東宫官以上記警市飲
  富鄭公自汝州得請歸洛築第天津橋與邵堯夫隠居相邇曰自此可時相招矣堯夫曰公相招未必來不召或自至
  李見居與包孝肅同讀書一僧舎毎出入必經由一富人門二公未嘗往見之一日富人候其過門邀之坐二公託以他事不入他日復招飲李欲往包公正色與語曰彼富人也吾輩異日或守鄉郡今妄與之交不為他日累乎竟不往後十年二公果相繼典鄉郡蓋二公為布衣時所志已有如此以上記警輕赴人席
  衞人釣於河得鰥其大盈車曰吾下一魴之餌鰥過而不視益以豚之半則吞矣子思曰噫鰥貪以餌死士貪以祿死
  張詠寢室中無侍婢服玩之物閴如也李畋嘗侍坐廡下因謂公寢禪室不如公哂曰吾不為輕肥故至此吾往年及第後以詩寄髙士傅霖云前來失脚下漁磯苦戀熈朝未得歸寄與巢由莫相笑此心不是愛輕肥豈今日之言也
  吕汲公以百縑遺伊川先生伊川辭之時族兄子在旁謂伊川曰勿為己甚姑受之伊川曰公之所以遺頥者以頥貧也公為宰相能進天下之賢隨材而任之則天下受其賜也何獨頥貧也天下貧者亦衆矣公帛固多恐公不能周也
  錢鶴灘請告門生有守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遣使迎公越期不赴後始一至諸大賈爭先迎謁公曰病夫來看廣陵濤差有起色并一問瓊花消息耳無心跨鶴也遂濳歸太守追之不得
  海忠介公瑞為南總憲風猷肅然一日因送表向三山門内一孝亷家借坐孝亷家屋宅壯麗憚公清嚴聞其來盡撤㕔事所陳什物索敝椅數張待之人謂有楊綰令人減騶撤樂之風初來莅任止攜二竹具舟泊上河人猶不知偶病延醫入視室中所御衾幬皆白布蕭然不啻如寒士焉以上記警貪得
  曾子衣敝裘以耕於野魯君使人往致邑焉曰請以此修衣曾子不受使者曰不求自獻奚為不受曾子曰參聞受人者畏人予人者驕人縱子不我驕我能勿畏乎鍾離意為尚書太守張恢坐賍籍没詔以賜羣臣意得珠璣不拜賜帝問故對曰孔子忍渴於盜泉曾參避車於勝母惡其名也此穢物臣不敢拜帝歎曰清哉尚書之言也
  伊川先生與韓持國善往造焉久留潁川韓早晚伴食禮貌加敬一日韓謂其子彬叔曰先生逺來無以為意我嘗有金楪重三十兩似可為先生壽未敢遽言之使汝侍食從容道我意彬叔如所戒啓之先生曰頥與乃翁道義交故不逺而來奚以此為詰朝辭歸持國曰吾不敢言正為此耳再三謝過而别
  張横浦初年貧寒衣食不備有送襲衣者却不受曰士處貧苦正是做工夫時節若不痛自砥礪則貪心生亷恥喪矣工夫何在
  王端毅公恕守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時有徳公者餽千金為壽公雖謝却之然亦未能忘情終夜不寐每念一動即大呼曰王某汝何得起此念如是者數四比明此念遂息
  葉宗行令錢塘按察使周新風采端嚴尤重之嘗候宗行出潛至其署視室中無長物惟笠澤銀魚乾一裹新歎息攜少許而去明日召之食曰此君家物也飲之至醉出三品儀仗導之歸宗行辭不許曰此位可至奚辭焉時呼錢塘一葉清以上記警濫受
  袁氏世範曰人處窮約動輒稱假雖米鹽醯醢計錢不多然朝夕頻頻令人煩厭如假借衣冠器用既已汙損又因以質錢者有之借之者歴歴在心而借者行行自若且語人曰我未嘗有所假貸於彼此又無恥之甚者也
  顏氏家訓曰借人典籍皆須愛護凡有損壊皆為補治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
  胡文定公家至貧然貧之一字於親故間非惟口不道手亦不書嘗戒子弟曰對人言貧其意何為汝曹志之袁安遇大雪深丈餘扃戸不出洛陽令按行謂安已死令人除雪入戸視之見安僵臥在牀問何以不出安曰大雪人皆臥不宜干人以上記警輕假
  孫薪擢元祐中第選教授不赴質性清介與黄葆為太學舊遊後黄以御史出守處州薪不肯詣郡謁黄約以勸農日㑹於洞溪至期薪以扁舟來㑹時有胥吏欲賄黄將因薪納之先俾家僮導意薪曰謹勿語使吾聞是入耳賍
  朱子嘗謂學者曰熹在閒逺豈能為人宛轉求試若能如此則親戚如黄直卿當先為圖得之矣熹平生為學只學得固窮守道一事朋友所以逺來相問亦主此意今若曲徇朋友之意相為經營則是師生之意去仁義懐利以相接矣豈相尋學問之本意耶
  嚴宗為上髙簿受代漕使以試官缺留宗校文寓蕭寺有富家子因寺僧致懇中式許以五十萬錢宗笑曰請其人面議之翌早來謁叱之曰三歳大比公卿由此而出汝輩不潛心力學乃欲以賄進乎其人慚退宗即日辭漕使行
  董公樸家居適楚試差公門生也先時封所擬經題寄公公發而火之不以示子子後一科中式
  陳良謨游學廣徳本庠張掌教謂公曰歸安武大尹今秋必入簾吾引爾往拜其門塲中必當留意公唯而出私念窮通有命進不以正識者所鄙遂託辭不往而是科恰中武公房内假使當時一往則彼此俱無以自明矣以上記警請託
  吕光詢按吳有給事欲為富人居間適陸粲在座不果言而别語所親曰昨日陸公諄諄言地方利病又勸其奏請蠲租彼為公激昻吐辭我乃懐私噤不敢言思之甚愧遂却富人金曰吾為陸公所化矣
  人有操白金託涇野先生居間者先生謝曰人心如青天白日乃以鳥獸視我耶因而不懌者累日
  金九成亷介不受私謁居官十年妻子不充藜藿病且革㑹有富家求釋罪於郡侯以千金為賄九成不可郡侯自抵其榻撫之曰獨不為妻子饔飧計乎九成曰我躬不閱遑恤我後面壁臥不復語以上記警居間為利
  王義方為御史買宅數日忽對賓友指庭中桐樹一雙曰此無酬值賓友言樹當隨宅别無酬例義方曰我只買宅耳樹何所載召宅主付之錢四千
  徐鉉市宅以居歳餘見宅主貧甚召謂曰得非售宅虧價以致是乎余近撰碑獲潤筆二百千可償爾矣故主辭不受命左右輦以付之
  嘉善丁清惠公厚徳甚多其置產尤足師法欲置田房必詳訪來歴遇有兄弟交爭或親戚相競及子盜父業主佔奴產者必正色以倫理諭之從容解紛使其相安賴以和好者甚衆其確係已產者方與成交銀必足色法照納官一併交足每致一業必謂家人曰生人占不得一分便宜況棄產得產苦樂大不相同須曲體之三年以後有求加者必應其請曰昔范文正公三買田地吾媿不能效法前賢亦何忍有求不應乎
  明山賓家貧將貨所駕車牛既受錢語買主曰此牛經患漏蹄治差已久恐後脫發無容不相語買主遽追取錢即還之阮孝緒聞而歎曰此言足使還淳反樸激薄停澆矣山賓後官至侍中山賓南北朝人
  司馬温公閒居西京一日命老兵賣所乗馬以給用語之曰此馬夏月有肺病當先語之老兵為之竊笑以上記警交易不公
  有被裘而夏月荷薪於道道有遺金不顧季札見而呼之曰荷薪者何不取金翁笑曰君何居之髙視之卑貌之君子而言之野也吾有君不君有友不友當暑衣裘君疑取金者乎請問姓氏曰君乃皮相之士何足與言姓氏遂去
  魏樂羊子嘗行路得遺金一餅還家與其妻妻曰吾聞志士不飲盜泉之水亷士不受嗟來之食況拾遺求利以汙其行乎羊子大慚乃捐金於野
  吕原明云京師人有以金銀實二筐託付於其友數年而死其友往語其子子曰我父平日未嘗一言此且無契券之驗殆長者之誤也其友曰我躬受之爾父豈待契券與汝汝必與聞哉兩人相推無敢當其友遂持以白官時包孝肅尹京兆究其實㫁還其子世俗皆謂今人無復良心惟知有利耳聞是兩人之風可以釋世俗之疑矣
  羅一峰先生以孝亷赴㑹試僕於途中拾一金鐲行已五日先生憂旅費不給僕曰無慮也向於山東某處拾一金鐲可質為費先生怒欲親賫付還僕屈指叩頭曰往返必悞塲期不可先生言此必婢僕遺失萬一主人拷訊因而致死是誰之咎吾寜不㑹試不忍令人死於非命也竟尋至其家果係婦遺面盆而婢誤投於地者主婦疑婢竊取鞭笞流血幾次尋死夫復疑妻有私辱罵不休妻亦憤怒投繯賴人解救先生至出鐲與之舉家感激急行至京已二月初四倉皇投卷竟得中式狀元及第以上記警拾遺不還
  劉瓛兄弟三人共處蓬室為風所倒無以葺治怡然自樂聚徒教授從者甚衆
  劉善明家甚貧惟有遺書八千卷髙帝聞其清苦賜葛坡塘屯穀五百斛
  東萊太守髙慎以老病乞歸所居草屋蓬戸甕缶無儲其妻謂之曰君累經宰守積有年歳何不少為儲蓄以遺子孫乎慎曰吾以勤身清名為之基以遺之不亦可乎慎三子並為刺史子孫顯宦者累世
  胡敬齋先生平居簞食瓢飲處之泰然或為之籌先生曰吾何暇急急為此嘗有詩曰終日觀書聖賢在目終日言談不及利禄若使稊稗不生何愁五穀不熟以上記警持籌
  許魯齋嘗云為學以治生為本此言出甚為世所譏議後人當善㑹其意知非教人謀利也貧窮之累人甚矣古今來有不為此敗節喪名者幾人學者須是習勤服勞撙節儉約勿使游手游食以致仰事俯畜無所依賴而已昔司馬温公為相每詢士大夫私計足否人怪而問之公曰倘衣食不足安肯為朝廷而輕去就耶正是同此意見
  顏氏家訓曰生民之本要當稼穡而食桑麻而衣蔬果之屬園塲之所產雞豚之味塒桀之所生爰及桮棬器械薪槱茶茗莫非種植之物也能守其業者閉門而為生之具已足矣以上記警不治生產
  朱仁軌曰終日讓路不枉百步終身讓畔不枉一段昔有欲為范文正公買綠野堂者公不肯曰在唐如裴晉公者是可尊也一旦取其物而有之心所不安寜使敝壊或他人有之已則不可取也
  張邦奇公第宅㕔僅二楹旁一楹乃其叔居叔有宿逋願售公倍價買之將重搆焉告於封翁用川翁知其倍價也甚恱已忽潸然淚下曰吾想至日拆彼屋以豎吾柱何以為情公惻然曰兒當還之翁曰想價已償人矣公曰併價不取可也翁欣然曰若此慰我甚矣
  楊翥厚徳冠時鄰家搆舎侵其桷溜墮其庭公不問曰晴日多雨日少也或侵其址公賦詩云普天之下皆王土再過些些也不妨其度量如此
  陳白沙先生鄰有惡少欲侵其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於衆曰陳氏子異日他出必於途辱之及見不覺自失先生曰尺寸地吾當為若讓其人慙謝而去又有欲侵其田者處亦如之以上記警田宅方圓
  文中子曰婚娶而論財夷狄之道也君子不入其鄉古者男女之族各擇徳焉不以財為禮
  胡安定先生曰嫁女必須勝吾家者勝吾家則女之事人必欽必戒娶婦必須不若吾家者不若吾家則婦之事舅姑必執婦道
  鮑宣娶桓氏女裝遣甚厚宣不恱曰少君生富驕習美飾而吾貧賤不敢當禮少君乃悉歸侍御服飾更著短布衣與宣共挽鹿車歸鄉里
  范忠宣公將娶婦或𫝊婦以羅為幃幔公不恱曰羅綺豈幃幔之物耶吾家素清安得亂吾家法敢持至當火於庭
  劉師文明州人成都楊氏納為壻楊翁死數年方婚既而謀歸江南妻晨起與母兄議事師文竊窺之見其母兄立文書反覆再三有不豫色妻至問其故曰父遺命以田四十畝為嫁資約錢二千緡邇來多故鬻之殆盡今貨居室之半僅得千緡而已適立券故殊不樂劉曰豈有為壻而令人賣屋以畀之乎取券焚之攜妻徑歸嗚呼今人有因無奩資而不納其婦者何相去之逺也嫁娶責財若償宿逋然使貧家溺女皆是故也甚至有翁壻相訐於訟者有姻婭相對如讎者安得如師文其人以轉移一世乎以上記警嫁娶競財
  隋李士謙為開府參軍家富出粟數千石以貸鄉人值歳歉召各欠戸設酒焚券不索其償來春又出糧種分給貧乏所全活者甚衆或曰子隂徳大矣公曰隂徳如耳鳴已自聞之人無知者今子已知何為隂徳後壽至百歳子孫皆為顯官
  宋黄兼濟於每歳收成時以錢三百緡收糴俟至來年新陳未接之際糶與細民價例不増升斗如故在已無損小民得濟益州知府張詠極為稱道其事非己所能及
  李賢父為富商載棉花停邸寓有臨江三商以三百兩易之舎旁火發延燒無遺三商大慟曰本罄難歸非死則行乞耳李聞而呼之曰貨未及舟猶為我物物失價存理宜奉還且我本尚厚公等本薄失之無以資生吾不忍見也取三百金盡還之後生子賢位至宰輔以上記警窮追債負
  司馬徳操育蠶時有人求簇箔徳操自棄其蠶而與之或言凡損己贍人謂彼急我緩可以相通今彼此正等何縁如此徳操曰人求而不與將慙何有以財物令人慙者
  阮光祿裕在剡曽有好車借者皆給有人葬母欲借不敢言阮聞而歎曰吾有車而令人不敢借何以車為遂焚之
  有士人贋作韓魏公書謁蔡君謨蔡心疑之然士頗豪氣與三十緡因回書遣四兵送之併致果物於魏公士至京造謁以其故請罪公見之徐曰君謨手段小恐未足了公事因作書令謁夏太尉子弟有不然者公曰士能為我書又能動君謨其才器亦不凡矣所以為此者不過一時貧窮起見耳至闗中夏竟官之
  范文正公在睢陽掌教時有孫秀才者索游上謁文正贈錢一千明年復謁公又贈錢一千因問何為汲汲道路孫戚然曰老母無養公見孫詞氣甚非乞客因為補學職授以春秋月得三千供養孫篤學公甚愛之明年俱解去後十年聞泰山下有孫明復先生以春秋教授道徳髙邁朝廷召至太學即昔日索游孫秀才也公歎曰貧累大矣倘因循索米至老雖人才如明復者將猶汨沒而不見也語云緩急人所時有今富貴人不知貧賤痛癢亦是一過況貧賤中往往有豪傑須是大著眼寛拄腹可也以上記警拒人乞貸
  范文正公嘗得一宅基堪輿家謂曰此當世出卿相公曰誠有之不敢以私一家即捐其基建學今蘇州府學是也
  朱文公知崇安日有小民貪大姓吉地預埋石碑於墳前數年之後突以强佔為詞訟之官兩造爭於庭不決文公親至其地觀之見山明水秀鳯舞龍飛意大姓侵奪之情真也及去其浮泥驗其故土則有碑記所書皆小民之祖先名字文公遂㫁還之後公隠居武夷山偶經過其地閒步往閱問其居民則備言埋石誑告罔上事文公惱悔無及乃題壁曰此地不發是無地理此地若發是無天理是夜大雨如傾雷電交作霹靂一聲瓦屋皆響次日視之其墳已毁成一潭連石槨都不見矣趙端肅公錦頗經營風水一日語人曰吾昨念之富貴之家能致地師千里之外有佳山水處又能出重貲以購之其人不可又能以勢力强之得善地己又將富貴得富貴己又將得善地如環之無端千百世不絶皆人與地為政遂以手指天曰此老將安所事事耶因一笑而罷
  鄧文潔公以讚嘗買山卜葬其母輀車已發矣賣主復有後言公曰吾將以安親體今人情未調即親靈未妥遂扶柩復歸於寢至其人悔謝然後營兆焉
  古者葬禮大夫三月士踰月故不葬則不變服易食哀親之未有歸也今人惑於風水之說有貪求吉地遷延日久者有既葬多疑屢行啓掘者不思古人卜地之義惟是孝子慈孫重親遺體不為風水所侵不為蟲蟻所蝕不為耕犁所及他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溝池如是已矣豈以親之骸骨為子孫福利之具哉則風水不必貪也又有惑於分房之說兄弟猜嫌終年牽制既擇年月日時又疑山水偏向則是父母多生一子反增一日之暴露矣豈知人之禍福各有因緣於山水何與則分房不必執也倘若執迷不悟一遭利名牽逐淹滯他鄉年復一年幾無安土之望或遭水火又有焚溺之虞為人子者獨能恬然於心乎又權厝一事萬不可久久則雨水浸淋日氣下蒸未及歸土木已朽矣仁人孝子當何以為心也以上記警圖謀風水
  韓魏公知鄆州時京東多盜捕盜之法以百日為三限限不獲者抵罪盜未必得而被刑者衆公請獲他盜者聽折除捕者有免刑之路故盜多獲朝廷著為令至今用之
  范忠宣公尹洛時多惠政後為執政其子自許展省河南少憩村店有老翁從店出注視其子曰明公容類丞相非其家子乎曰然翁不語入具冠帶出拜謂其子曰昔丞相尹洛某年四十二平生粗知守分偶意外爭鬭事至官得杖罪吏引某褰裳行刑丞相召某前問曰吾察爾非惡人膚體無傷何為至此某以情告丞相曰爾當自新免罰放出非特某得為完人此鄉化之至今無爭鬬者
  朱軾家貧教學得束脩三千歸遇一田父械鎖悲泣問故云欠青苗錢三千不能償官司督責生不如死軾曰我恰有三千盡與之遂得釋
  張知常在上庠日偶他出有同舎生發篋盜其金十兩學師集同舎檢得之公不認曰非吾金也同舎生夜袖金還公公憐其貧復以半與之後公大顯
  羅念菴先生罷官歸道經蕪湖病亟抽分項東甌為醫藥資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賈犯重辟願獻千金求解項欲以此為公壽公力却事乃寢既而思曰是大賈不活矣項君必以我故而不脫之獄乃遺書謝項因為解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賈得生竟不知為公力也
  松江有儒士薛河東者貧而無賴謁無錫富室鄒氏自稱錢狀元師託以他往便履一叩鄒信禮之張筵相欵未終適有報錢狀元至薛起謂主人曰吾當往其舟謁而偕來主人唯唯往以真情告之鶴灘欣然應曰此何妨但同往主人迎之鶴灘執禮甚謹側坐談笑至盡醉而終略無可疑之色以上記警遇事不行方便
  古人云俗語近於市纎語近於娼諢語近於優士君子一涉此不獨損威亦難迓福又曰鳥之美羽勾喙者鳥畏之魚之侈口垂涎者魚畏之人之利口辨詞者人畏之是以君子避此三端避文人之筆端避武士之鋒端避辨士之舌端
  何長瑜為臨川王義慶記室好譏議人嘗以韻語嘲其僚佐云陸展染白髮欲以媚側室青青不解久星星行復出輕薄少年多效之凡人士並為題目皆加劇言苦句其文流行義慶大怒言於文帝遂謫廣州行至板橋遇暴風溺死
  魏收文章名世而性輕薄好為訕謗時人謂之驚蛺蝶鄭光業兄弟好誹笑人凡投獻詞句有可嗤者輒貯之箱中號曰苦海毎有宴㑹使人舁苦海於前各舉一欵以為諧笑
  陳亞夫滑稽蔡君謨以其名戲之曰陳亞有心純是惡陳即應聲曰蔡襄無口即成衰時人絶倒侮人者定為人侮可為口過之戒
  黄庭堅與趙挺之同在館閣庭堅素輕趙趙嘗曰吾鄉最重潤筆每一誌文成則太平車中載以贈之庭堅曰想都是蘿蔔與瓜薑耳趙憾之切骨其後擠排不遺餘力卒致宜州之貶以上記警滑稽戲謔
  馬援兄子嚴敦並喜譏議而通輕俠客援在交阯遺書戒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議論人長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惡也寜死不願子孫有此行也
  程皓性周慎不談人短毎見人有所訾議未嘗應和俟其言畢徐為白之曰此皆衆人妄𫝊其實不爾更說其人諸事之美以稱之
  李文靖公為相不喜道人之惡袐監胡旦嘗與文靖同掌制誥聞其拜參政以啓賀之歴詆前罷職者四人而譽文靖甚力意將附之文靖得啓慨然不樂曰吾豈優於是者耶亦適遭遇乗人之後而議其非吾所不為況欲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一人而短四人乎終為相不舉旦
  陳忠肅公瓘性謙和與人議論率多取人之長雖見其短未嘗面折惟微示意以警之人多愧服以上記警好稱人惡趙槩與歐陽修同在史館槩厚重寡言修屢輕之趙不以屑意㑹修甥女淫亂事覺語連修與甥亂上怒甚羣臣無敢言者槩獨上言修以文學近臣不可輕衊以閨房曖昧之事臣與修蹤跡素疎修之待臣亦淺所惜者朝廷大體耳
  傅獻簡公曰以帷薄之罪加人最為暗昧萬一非真則令終身被其惡名至使君臣父子之間難施面目言之得無訒乎公諱 以上記警珪  訐人隂事
  伊川先生毎見人論前輩之短則曰汝輩且取他長處劉元城嘗言後生未可遽立議論以褒貶前人蓋聞見未廣涉世淺也
  邵伯温少時讀文中子有武侯不死禮樂可興之說乃著論以駁之其意以武侯霸佐恐禮樂未遑耳康節先生見而大怒欲杖之伯温自是潛心討究不敢輕論前人
  薛文清公曰切不可隨衆議論前人短長要當已有真見乃可在古人之後議古人之失則易處古人之位為古人之事則難
  汪司馬有名於時好為大言輕詆前輩初為湖廣副使時翰林姜寳督四川學政道經楚省與諸司會飲黄鶴樓司馬席間大言曰蜀人如蘇軾者文章一字不通此等秀才當以劣等處之衆皆𥈭眙寳亦唯唯而已後數日㑹餞司馬又大言如初寳笑而應之曰訪問蜀中胥吏秀才中並無此人姓名想是臨考畏避耳合席閧然大笑司馬不以為媿以上記警妄詆前賢
  子產治鄭鄧析欲難之與民之有獄者約大獄一衣小獄襦袴民之獻衣袴而學訟者不可勝數以非為是以是為非所欲勝因勝所欲罪因罪鄭國大亂子產於是執鄧析而戮之民心乃服是非乃定法律乃行
  太邱長陳寔居鄉里平心率物有爭訟輒求判正曉譬曲直退無怨者至相謂曰寜為刑罰所加無為陳君所短
  雷孚宜豐人也居官清白長厚好行徳義自唐雷衡至孚十一世未嘗訟人於官
  王漸唐時孝子也性淳樸作孝經義五十卷凡鄉閭有鬬訟漸即詣門髙聲誦孝經義一卷訟者俱為慙謝乙普明兄弟爭產經年結訟各相援証訴於清河太守蘇瓊瓊召諭之曰天下難得者兄弟易得者田地假令得田地而失兄弟於心如何因下淚諸証無不感泣兄弟叩首交讓
  朱晦菴門人有與人爭訟者切責之曰欲之甚則昏蔽而忘義理求之極則爭奪而至怨讎
  吳康齋應召還山後有族人盜賣祭田康齋訟之官至囚服聽㫁太守不為禮君子譏之
  顧公憲成司理處州有兄弟訟累年不決者呼謂之曰汝兩手兩足相爭否兄弟手足也而相爭非怪事乎乃恬不以為怪何也既相爭自相治可矣各授之杖謂其兄曰為我扑若弟謂其弟曰為我扑若兄兩人相顧愕然公故促之兩人叩頭請曰曩者官為析曲直故不服今當服矣不知曲直也願得自新公喜令兄弟相揖謝兩人大哭而去以上記警好訟
  范文正公輕財好施尤厚於宗族嘗語子弟曰吾吳中宗族甚衆於吾固有親疎然以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孫吾安得不䘏其飢寒哉且自祖宗來積徳百餘年而始發於吾若獨享富貴而不䘏宗族他日何以見祖宗於地下今亦何顏入家廟乎於近郭買良田數千畝為義田以養羣從之貧乏擇族人長而賢者一人主其出納人日食米一升歳衣縑一疋嫁娶喪葬皆有贍給陸九韶與其兄九齡弟九淵昆弟自相師友其家累世義居一人最尊者為家長一家之事聽命焉歳擇子弟分任家事凡田疇租稅出納庖爨賓客之事各有主者九韶以訓戒之詞為韻語月朔家長率衆子弟謁先祠畢擊鼓誦其詞使列聽之子弟有過家長㑹衆子弟責而訓之不改則撻之終不改則聞之官長屏之逺方焉胡仲堯累世同爨至數百口搆學舎以教子弟朝夕講貫聚書數萬卷
  陳克菴嘗謂其子戴曰吾藉祖宗餘慶官二品禄入之產汝何可獨享其分十之六為思逺庄以事先以周宗族乃捐田百四十畝於公家迨公卒後貧甚族人欲以田還其子子不可曰先人行義戴取而私之獨不愧於心乎人謂公有子矣以上記警疎九族
  晏平仲敝車羸馬以朝田桓子以為隠君之賜晏子曰自臣之貴父族無不乗車者母族無不足衣食者妻族無凍餒者齊國之士待臣舉火者三百餘人此為隠君之賜乎彰君之賜乎
  陽城孝友不忍與其弟異處皆不娶給侍終身有寡妹依城以居甥年四十餘癡不能如人常與弟負之以遊城之妹夫亡在他處家貧不能奔喪城親與其弟舁尸以歸葬於其居之側往返千餘里
  杜正獻公自布衣至為相衣服飲食無所加雖妻子亦有品節家故饒貲諸父析屋公以所得悉與昆弟之貧者俸禄所入以給姻族賙人急難至其歸老無宅以居寓於南京驛舎者久之
  范文正公少孤母改適朱公因育於朱氏公既貴待異母兄弟一體特以任子移之
  楊應之學士元祐間為成都轉運判官後召為校書郎有逺房母舅在蜀官滿貧不能歸應之盡以成都所得宦槖遺之
  程大中前後五得任子以均諸父子孫嫁遣孤女必盡心力所得俸錢分贈親戚之貧者伯母劉氏寡居公奉養惟謹其姊之夫死公迎姊以歸教養其子同於己子既而姊之女又寡公懼姊之悲傷又取甥女歸養之時官小禄薄克己為義人以為難
  張元貞嘗建一義庄歳置租二百石以濟族黨以四百石貸鄉民有司為給帖書籍
  范陽盧仲元之妻兄崔某積有百金埋密室内惟仲元知之臨終崔妻李氏以凍餓為憂盧屛人語以埋金之處未幾盧赴選經洛中弔崔氏之孤訖李述亡夫之意欲盧經紀其家事盧遂罷選持其金於揚州為崔置田宅兼為剖分家事而去踰年謁選人重其義以上記警薄三黨陳毅軒令諸暨其俗女多則淹之公委曲設法勸止又念民苦嫁女為定上中下三則示以議婚之初即為定約夫家不得厚責妝資民甚便之其俗遂化
  揚州蔡璉建育嬰社募衆協舉其法以四人共養一嬰毎人月出銀一錢五分遇路遺子女收至社所有貧婦領乳者月給工食銀六錢毎逢月朢驗兒給銀考其肥瘠以定賞罰三年為滿待人領養此法不獨恤幼又能賑貧免一時溺嬰之慘興四方好善之心世間功徳莫此為甚凡城邑村鎮皆可倣行為官司者循此勸導各方利益更大以上記警溺女
  王烈器量過人有盜牛者主人得之盜請罪曰刑戮是甘乞不使王彥方知也烈聞使人謝之遺布一端或問其故烈曰盜懼吾聞其過是有恥惡之心既知恥惡則善心將生故與布以勸為善也後有老父遺劒於路一人見而守之及尋至還之乃即前盜牛者諸有爭訟必求直於烈或望門而返
  髙鳯居鄉有爭財者持兵而鬬鳯往解之不已乃脫巾叩頭請曰仁義退讓奈何棄之爭者投兵謝罪
  邵康節居洛與人言必依於孝弟忠信樂道人善不及其惡故賢不肖皆親之嘗以春秋時出遊諸親故家將至老少良賤咸迓於門既入爭前來問訊婦女有爭忿不決者自陳於前先生為逐一分别之人人得其歡心留數日復遊一家月餘乃歸
  昔有兩人相詬於衢甲曰你欺心乙曰你欺心甲曰你没天理乙曰你没天理王陽明先生聞之謂門弟子曰小子聽之兩人諄諄然講學也門人曰詬也焉為學先生曰汝不聞乎曰心曰天理非講學而何曰既講學又焉詬曰夫夫也惟知求諸人不知反諸已故也以上記警不善勸化愚人
  藍田吕氏鄉約曰凡同約者徳業相勸過失相規禮俗相交患難相恤有善則書於籍有過若違約者亦書之再犯而行法不悛者絶之
  徐孝祥隠居好學鋤地後園見樹根一坎下有石甃啓之皆白金也遂亟掩之人無知者閱二十年值歳大歉民不聊生孝祥曰是物當出世矣啓穴日取數錠糴米以散鄉里全活不可勝數其女將嫁惟以荆布遣之於藏金錙銖無犯
  曹州于令儀市井人也家頗豐一夕盜入擒獲之乃隣舎子也令儀曰爾素寡過何苦為盜因詰所欲遂與錢十千以資衣食又恐為邏者所獲留至天明始去盜感媿卒為良民以上記警武㫁鄉曲
  劉寛嘗留客遣蒼頭市酒去久不還客大不堪及至公罵之曰畜產客去後公入問奴無恙否人問其故公曰罵畜產辱莫甚焉吾懼其自殺耳
  陶元亮為彭澤令遣一蒼頭歸給其子薪水仍遺子書曰彼亦人子也可善遇之
  程明道先生平生與人交無隠情雖僮僕必託以忠信故人亦不忍欺之嘗自澶州遣奴持金詣京師貿用物計金之數可當二百千奴無父母妻子同列聞之且駭且誚既而奴持物如期而歸衆始歎服
  李文靖公有一僕逋金十千一夕遁去有女方十歳有姿色自繋一券於帶願賣身以償所負公囑夫人曰當如己女育之俟長擇人嫁之夫人如教及笄擇一壻具奩歸之後僕還女白其事感公刻骨公病僕夫婦刲股作羮及薨服衰三年
  𫝊云孔子家兒不知怒曾子家兒不知罵文中子曰能使僮僕懐恩斯可與從政矣觀此知待僮僕之難以上記警虐使奴僕
  黔敖為食於路以待餓者而食之有人䝉袂輯屨貿貿然來黔敖左手奉食右手執飲曰嗟來食其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目而視之曰予惟不食嗟來之食以至斯從而謝焉終不食而死
  張横渠先生見餓莩者食便不美
  羅文毅公出遇死殣即解衣覆之遇乞者無以應輒解銀帶與之
  魯文恪公鐸為孝亷時計偕北上遇雪夜宿旅舎憐馬卒寒苦令臥衾下
  陳眉公云待富貴人不難有禮而難有體待貧賤人不難有恩而難有禮以上記警欺陵寒賤
  陳太邱有盜夜入其室止於梁上太邱不發但呼子弟訓飭之曰人不可不自勉不善之人未必本惡習以性成遂至於此梁上君子是也因指而示之盜大驚稽首請罪太邱慰諭而遣之且賞之絹盜感泣而去
  庾衮事親至孝或有盜斬其先墓之柏莫知為誰乃召鄰人集於墓前而自責焉因叩頭涕泣謝祖禰曰徳之不修不能庇先人之墓衮之罪也父老咸為垂泣自後人莫之犯
  韓魏公一日至諸子書室枕邊見有一劒公問何用答云夜間以備緩急公笑曰使汝輩果能擊賊賊死於此何以處之萬一奪入賊手汝不得為完人矣古人青氊之說不記乎嘗聞前輩云夜行切不可以刃物自隨吾輩安能害人徒起惡心耳
  司馬温公新第成一日步行見牆外暗埋竹簽問之曰此非人行之地將防盜也公曰吾篋中所有幾何而須設防且盜亦人也命去之君子以善服人不如以善養人養人至於盜賊使之改過真是一具大洪爐也陳白沙嘗舟行遇盜盡劫同舟人財物白沙據舟尾呼曰我有行李在此可取去盜問為誰答曰我陳白沙也盜訝曰小人無知驚動君子舟中之人即公友也忍取其財乎悉還而去
  海陵王心齋從王陽明講學以良知為宗一日盜至其家公亦與之講良知羣盜譁曰如吾輩者良知安在公曰汝試去衣良知便露羣盜悉去衣惟一褌相顧不去公曰此即良知所在也汝不去此是有恥也此心本有謂之良知因為之反覆曉諭羣盜感悟而去
  孔寺丞牧有盜伐其所種竹木被執牧見而釋之且問其所欲之數欲伐而益之俾如其意盜者愧謝所居園囿近水民有夜涉水盜蔬果者牧歎曰晦夜涉水或有陷溺即為製橋盜者慚不復渡以上記警窮治盜賊
  范雲少與王畡善雲起新宅成移家始畢畡卒於官舎屍無所歸雲以東廂給之移屍自門入躬自含殮時以為難
  范文正公守邠州暇日帥僚屬登樓置酒未發觴見縗絰數人營理喪具公亟令詢之乃寄居士人卒於邠賵殮棺槨皆未具公憮然即撤宴席厚賙給之坐客感歎有泣下者
  汪尚寳卿文輝為諸生時就臺試友人與偕者馬旋墮水死同列以試期迫促倉皇解散去汪獨留殯殮之乃去比至不及試期人皆笑其迂汪自若也次科即登第甯崇禮稟性好善嘗造棺施人有貧不能葬者又贍以錢米終其身不倦後子孫貴盛無比以上記警不恤死喪
  周文王使人拍池得死人之骸吏以聞於文王文王曰更葬之吏曰此無主矣文王曰有天下者天下之主有一國者一國之主今我非其主耶遂以衣冠更葬之天下聞之曰文王澤及枯骨矣歸周者由是益衆
  齊景公畋於梧邱夜猶早公姑坐睡夢有五丈夫北面韋廬稱無罪焉公覺召晏子而告以所夢對曰昔者先君靈公畋有五丈夫罟而駭獸故殺之㫁其頭而葬之命曰五丈夫之邱此其地耶公令人掘而求之則五頭同穴而存焉公曰嘻令更葬之國人聞而感恱
  周暢為河南尹夏旱久禱無應暢因收葬洛城旁客死骸骨凡萬餘人應時澍雨歳乃豐稔
  陳元於熈寜間歳荒見餓殍無數作萬人坑毎一坑設飯一甌席一領紙四帖藏屍不可紀
  李東岡撫甘肅偶見都司獄牆隈白骨填積詢之乃逺年罪人死者公蹙然曰死已償其罪矣遺骸暴露何忍見也遂於城外作義塚埋之
  宣城沈寵嘗卜葬地輿師得一穴歎美不置及啓土見有遺棺輿師欲棄之水寵心不忍輿師言失此吉地豈能復得即不忍棄之水更擇地埋之何如寵又不可亟命掩之懼復有發掘者為立碑以識焉以上記警見骼不掩趙清獻公毎夜焚香告天人問之公曰吾自少來晝有所為夜必拜告上帝不敢告者不敢為也
  陸象山知荆門軍教人如子弟雖賤隸走卒亦諭以義理上元設醮黄堂以講義代醮詞人皆感動毎歳旱祈禱即雨郡人異之丞相周必大曰荆門之政可以驗躬行之效
  胡九韶家貧好易課兒力耕毎夕焚香謝天獲賜清福其妻嘗笑之曰一日三餐菜粥何為清福九韶曰吾幸生太平之世無兵禍又幸一家骨肉飽煖無飢寒又幸榻無病人獄無囚人非清福而何
  孫覺知福州民有欠官錢者繫獄甚衆有富人出錢五百萬請葺佛殿覺曰汝輩施錢願得福耳佛殿未甚壊孰若以錢為獄囚償官使數百人釋枷鎖之苦即佛亦應含笑垂慈獲福不既多乎富人遂輸之官囹圄以空朱文公云紙錢起於唐明皇時王璵蓋古用玉帛後易之以錢幣然亦無許多錢來埋故璵作紙錢易之又曰漢祭河用御龍御馬皆以木為之此已是用紙錢之漸以上記警不敬神明
  夫字紙者天地之精華聖賢之性命蓋自蒼頡創造以來歴有萬年自天子至於庶人上非此無以立治下非此無以資生則字紙之當敬惜豈待講究而後明哉然其為用至廣則遺棄者正復不少甚至汚穢毁壊不可究詰此其䙝瀆天地聖賢而為名教之罪人者誠可痛哭而悼歎也
  王曾之父生平見字紙遺棄必拾而以香湯洗之然後焚化一夕夢至聖撫其背曰汝何敬重吾字紙之勤也恨汝老矣無可成就當遣曾參來生汝家未幾果生一男即沂公也三元及第為宋名相
  顏之推曰吾毎讀聖賢書未嘗不肅衣冠對之其故紙皆有五經辭義及聖賢名姓不敢穢用也
  楊慧兒九歳即善屬文於五經諸史過目成誦一夕在館病痢夜中如厠誤投字紙於内次早翻閱故書茫然不省拈題搆思胸中如有物礙不復能成文理遂至廢棄未幾夭亡以上記警棄毁字紙
  晉殷仲堪讀書守道天性素撲都督三州軍事時荆州連年水旱仲堪食止五椀盤無餘肴飯粘落席間輒拾以噉之毎語子弟曰人見我位任方州聲勢隆重謂我當豁平昔胸臆今我處此心常惴惴貧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爾其存之
  司馬温公嘗有言曰隻字必惜貴之本也粒米必珍富之源也
  朱晦菴餉弟子惟脫粟飯一日胡紘來訪亦以此供之紘大慍曰炙雞斗酒山中未乏何為簡䙝至此
  陳僖敏公鎰父孟玉為人善良嘗出行登厠見鍋底飯一塊在厠旁拾於水中滌而食之後生公仕至尚書贈父如其官
  王黼宅與一寺鄰其廚溝中毎日流出雪色飯顆累累不絶有一僧取之洗淨晒乾積成一囷靖康中金兵臨境黼以誤國獲罪與家眷拘囚寺中絶食此僧即用前米水浸蒸熟送食老幼皆飢甚食之惟覺香美僧指囷中乾米曰此皆相公廚溝流出者黼聞之不勝歎悔以上記警不敬五穀
  宋真宗祀汾隂日見一羊自觸於道左怪問之對曰今日尚食殺其羔故爾如此真宗聞之慘然自是不殺羊羔
  宋仁宗嘗中夜飢甚思食燒羊與侍人言之已而戒勿宣索曰恐膳夫自此戕賊物命以備不時之需也吕原明為郡令公帑多備鰒魚諸乾物及笋乾薑乾以待賓客可減雞鴨等生命也
  劉子璵竭塘取魚放水將半有二大鯉躍出堰外復躍入且銜且涉如此再三子璵異之深觀堰内有小鯉數百頭聚一窟中不得出故二鯉往來跳躍而救其子寜身陷死地不惜也子璵歎息悉撤堰放魚越二年掘地得金遂致大富
  學士周豫嘗烹鱔見有灣身向上者剖之腹中皆有子乃知曲身避湯者以護子故也自後遂不復食鱔陳惠度於剡山射一孕鹿既傷產下小鹿以舌䑛子身乾而後鹿母乃死惠度見之慘然遂棄弓矢為僧建惠安寺嵊縣東鹿死處生草號鹿胎草
  天寳末沈氏畜一母鵝將死其雛悲鳴不食以喙取薦覆之又銜芻草列前若祭狀向天長號而死沈氏義之作孝鵝塚
  蘇長公曰予不喜殺不能㫁也近年始能不殺豕羊然性喜蟹蛤故不免殺自去年得罪下獄始意不免既得脫自此遂不殺一物有見餉蟹蛤者即放江中雖無活理庶幾萬一便令不活亦愈於烹煎蓋自己得出患難不異雞鴨之脫庖廚不忍復以口腹故使有生之類受無量怖苦耳以上記警殺生
  禮曰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無故不殺則有故而殺者無幾矣夫養親祀先敬賓大禮所在不得已而烹宰若徒為口腹㫁宜減省至於六畜之中有功於世而無害於人者惟牛與犬尤不可食故昔人云牢字從牛獄字從犬不食牛犬牢獄永免使居官者能循是說而多方禁約其功徳寜可思議乎
  梁望蔡縣民有以牛酒賀令者令將殺之以供客牛徑至階下而拜令大笑遂宰之飲啖醉飽即臥於簷下及醒覺遍體皆癢爬搔隠疹因而成癩半年而死
  張四兒業殺牛有人牽牛登舟繩忽㫁牛奔入市遇四兒四兒恃膂力素慣縛牛直前縛之忽不能制異常時大懼奔入一店中牛亦迫入店四兒登樓牛亦登樓觸四兒腸出死牛自下樓復轉入一巷覓賣牛肆主適其人他出盡毁器具始徐徐出郊
  餘姚朱某屠狗為業勸改不從後被火為火所燎急解衣赴溪水中皮捲肉露宛如一新剝狗痛楚狂走遶城市叫呼一匝而死妻媳俱死瓦礫中髓腦血肉炙煿有聲
  蜀民李紹好食犬前後殺犬不可勝計嘗買一黑犬甚雄壯紹養之一日因醉夜歸犬迎門號吠紹怒取斧擊犬其子自内奔出正中其額而死索犬不知所之未幾紹病作犬嗥而死以上記警食牛犬
  程明道先生為上元主簿始至邑見人持黏竿以傷宿鳥公取黏竿折之教之使勿為及任滿停舟郊外聞數人共語曰此折竿主簿也鄉民子弟自此不敢弋取宿鳥者數年矣
  新塗楊兒以捕鳥為業被殺甚多一晚有寒雀棲樹上髙處乃急裝黏登髙取之忽枝折墮地一竹簽刺入腦中流血被面而死以上記警射飛鳥
  曹武惠王性不喜殺所居室壊子孫請修葺公曰時方大冬牆壁瓦石之間皆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存心愛物如此
  趙善應夏不去草冬不破垣懼百蟲之遊且蟄者失其所也
  胡僖方省試時欲寓一潘姓園見羣蟻集室中以數十萬計家僮搆火欲焚之公力止曰以吾一夕之安致傷數十萬命吾不忍也竟辭而去後入試窘三書義但見羣蟻戢戢筆端逐之不去遂思如泉湧至四經義蟻即不見既中式司試者評公文云若有神助以上記警啓蟄蟲宋哲宗宫中戲折栁枝適程頥在經筵進以方長不折之說聞帝宫中盥潄噴水避蟻因講畢請曰有是乎帝曰然恐傷之耳頥曰推此心以及四海帝王之要道也周茂叔窗前草不除去人問之曰與自家生意一般可見草木雖是無知若無故而斬伐不幾自傷其生意乎司馬温公云草妨步則薙之木礙冠則芟之其他任其自然相與同生天地間亦各欲遂其生耳以上記警無故斬草木魯季孫行父秃晉郤克眇衞孫良夫跛曹公子首僂同時而聘於齊齊使秃者御秃者眇者御眇者跛者御跛者僂者御僂者蕭同叔子趨臺上而笑之聞於客客不恱而去相與立胥閭而語齊人有知之者曰齊之患必自此始矣後四國同伐齊戰於鞌齊師敗績國幾亡晉杜預都督荆州諸軍事攻江陵吳人知其病癭以匏繫狗頸示之有大樹似癭者輒斫使白題曰杜預頸及城破盡捕殺之
  宋王安石饒氏甥也舅以安石膚理如蚾皮輕詆之曰此行貨亦欲求官耶安石後大顯以詩寄之曰世人莫笑老蚾皮已化龍鱗衣錦歸𫝊語晉江饒八舅如今行貨正當時諸舅慚沮
  王陽明先生講學時有泰和楊茂者候門求見其人聾且啞先生以字問茂以字答婉曲曉諭茂時扣胸指天躃地稽首再拜而别後其人為善終身子孫有榮顯者以上記警笑人體貌
  夫婚姻者合二姓以衍宗祧闗係最重乃或因私仇宿怨而妄詆其男女追論其家世褵將結而一語中停巹方合而片言成隙豈不犯鬼神之怒乎又有嫌貧悔盟恃强離婚者尤於天理有害倘有司徇情曲㫁使之分散所供成案即作離書皆大損隂隲也諺云一世破婚三世窮蓋有意破毁最是慘毒之行宜受此惡報者或問至親密友託我詢訪亦可専意和合誤人終身否曰若容貌粗陋宜為掩飾或其人不肖及其家世不當聨姻者勸之斟酌可耳
  張寅安福人少從叔振烈遊學於冀冀人有憐其才者館穀之後領順天鄉薦冀人爭欲與之聨姻寅曰寅嘗聘邑人康氏女今南北不相聞問者已十年矣何忍因其年逺地隔而竟負之耶㑹試不第乃南歸先是康之父母亦議改適其女以死自誓凜不可奪至是遂偕伉儷後寅成進士康封安人
  太學生景姓者流落他郡家有一子又被人拐去而景不知也傭書數年僅餘銀三兩偶見一窮人鬻妻慨然贈之夫婦得完感謝而去至明年送還猶念其貧堅不肯受夫婦心大不安以景生親自炊煮乃買一小厮送之景不得已勉强應允及攜入門乃即景生被拐之子悲喜不勝聞者莫不歎異以上記警破人婚姻
  朱子讀書必循序而致精以為窮理之要嘗曰讀書須純一如看一般未了又要一般都不濟事某向時讀書方其讀上句則不知有下句方其讀上章則不知有下章又曰以我觀書處處得益以書博我釋卷而茫然又曰昔陳烈先生苦無記性一日讀孟子至求其放心一章曰我放心未收如何讀書能記乃獨處一室靜坐月餘自此讀書無遺
  司馬温公嘗言學者讀書少能自一卷讀至卷末往往或從中或從末隨意讀起又不能終篇光性最専猶常患如此從來惟見何涉學士案上惟置一書讀之自首至尾正校錯字未終卷誓不讀他書此學者所難也以上記警讀書無序次
  謝上蔡初以記問為學自負該博對明道先生言舉史書不遺一字明道曰賢却記得許多可謂玩物喪志謝聞此語汗流浹背面發赤及看明道讀史又却逐行看過不差一字謝殊不解後來省悟毎以此接引博學之士又謝上蔡曰明道先生嘗教某曰賢讀書慎不要尋行數墨
  程子嘗言作文雖不害道若一向専意則志局於此安能與天地同大
  朱子曰作詩間以數句適懐亦不妨但不用多作蓋便是陷溺當其不應事時平淡自攝豈不勝思量詩句先正云孔光不識進退字張禹不識剛正字許敬宗不識忠孝字栁宗元不識節義字又方遜志先生謂門人廖鏞曰汝讀書幾年尚不識箇是字以上記警讀書不知要嚴君平賣卜成都與子言依於孝與臣言依於忠與弟言依於悌雖終日講學而無講學之名士大夫不可不知此意
  朱子曰今日正要端本澄源以察事變之幾微豈可一向没溺於故紙堆中使精神昏蔽失前忘後而可謂之學乎
  朱子又曰目前為學只是讀史𫝊說世變其治經亦不過是記誦編節向外意多而未嘗反躬内省以究義理之歸故其身心放縱意念粗淺於自己分上無毫髮得力處今日正當痛自循省向裏消磨庶幾晚節救得一半
  蔡虚齋曰若是真學問文章必有見於威儀之際與夫日用之常若是真道徳性命必有見於治家之法與夫當官之政以上記警讀書不務實
  楊龜山曰學者須有所疑乃能進徳然須用力深方有疑今世之士讀書為學蓋自以為無可疑者故其學莫能相尚
  許魯齋設教懇款周悉必使通曉嘗問諸生此章書義若推之自身今日之事有可用否書中無疑看出有疑有疑却看出無疑方是有益
  陳白沙曰前輩謂學貴知疑小疑則小進大疑則大進疑者覺悟之機也一番覺悟一番長進某初學時亦是如此更無别法以上記警讀書不能疑
  程明道先生作字甚敬曰非是要字好只此便是學黄山谷見司馬温公資治通鑑藁本雖數百卷顛倒塗抹訖無一字作草
  陸象山曰寫字須一㸃是一㸃一畫是一畫不可茍陳白沙曰予書法毎於動上求靜放而不放留而不留此吾所以妙乎動也得志勿驚厄而不憂此吾所以保乎靜也法而不囿肆而不流拙而愈巧剛而能柔形立而勢奔焉意足而奇溢焉以止吾心以陶吾情以調吾性此吾所以游於藝也以上記警書法潦草
  人有語導氣者問明道先生曰君亦有術乎曰吾嘗夏葛而冬裘飢食而渴飲節嗜慾定心氣如斯而已矣富鄭公以邵堯夫年髙勸學修養堯夫曰不能學人胡亂走也後遇疾笑謂温公曰雍欲觀化一巡疾革伊川顧曰願先生自作主張曰無可主張者
  陸澄以多病從事養生陽明先生曰養徳養身只是一事果能戒慎不睹恐懼不聞而志専於是則養身之道在其中矣元靜但當清心寡欲一意聖賢不當輕信異道徒𡚁精神於無益耳以上記警養生導氣
  右記百行考旋百事只是一事學者能於一處打得徹則百事自然就理不然正所謂覻著堯行事亦無堯許多聰明那得動容周旋中禮也
  作聖篇
  ○書云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述作聖第六張子東銘篇曰戲言出於思也戲動作於謀也發乎聲見乎四肢謂非己心不明也欲人無已疑不能也過言非心也過動非誠也失於聲謬迷其四體謂已當然自誣也欲他人已從誣人也或者以出於心者歸咎為已戲失於思者自誣為已誠不知戒其出汝者歸咎其不出汝者長傲且遂非不智孰甚焉千古而下埋没却東銘今特為表而出之止緣儒者専喜講大話也余嘗謂東銘逺勝西銘聞者愕然
  冦萊公六悔銘曰官行私曲失時悔富不儉用貧時悔藝不少學長時悔見事不學用時悔醉發狂言醒時悔安不將息病時悔富鄭公年八十猶書座屏曰守口如瓶防意如城又語有羣居閉口獨坐防心二語最喫緊楊慈湖先生曰吾少時初不知有過但見他人有過一日自念曰豈他人俱有過而我獨無耶乃反觀内索久之得其一已而又觀索得其二三已而又索然後見過不勝其多乃大懼力改
  薛文清公曰輕當矯之以重急當矯之以緩褊當矯之以寛躁當矯之以靜暴當矯之以和粗當矯之以細察其偏而悉矯之則氣質變矣
  王陽明先生曰凡人言語正當快意時便截然能忍黙得意氣正到發揚時便翕然能收斂得忿怒嗜慾正到騰沸時便廓然能消化得此非天下之大勇不能然見良知親切功夫亦自不難
  錢起新曰人言知過悔過尚是虚事須是補過補得一分方改得一分補得二分方改得二分原註前輩周寜宇先生又言補過如以新繒補舊襖更加堅固方得永無破綻若只以舊補舊豈能長久此意更得進步法
  蔡虛齋曰禍莫大於縱已之慾惡莫大於言人之非曾子寢疾病樂正子春坐於床下曾元曾申坐於足童子隅坐而執燭曰華而睆大夫之簀歟子春曰止曾子聞之矍然曰呼此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簀曾元曰夫子之病亟矣不可以易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徳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殁
  西門豹性急佩韋以自緩董安于性緩佩弦以自急徐庶少時任俠擊劍幾死人手折節學問後遂與諸葛孔明齊名
  趙清獻公思絶慾掛父母畫像於臥床中以自監趙康靖公中歳嘗置黄黒豆於几案以分别善惡此亦可謂能自警省者
  横渠先生少喜談兵嘗以書謁范文正公公一見知其逺器欲成就之乃責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於兵因勸之讀中庸先生感悟遂盡棄其學而進求之六經醇如也
  朱子嘗言自見李延平先生後為學始就平實乃知向日從事釋老之非
  吕東萊少時性氣粗暴嫌飲食不如意便敢打破家事後因久病只將一册論語早晚閒看忽然覺得意思一時平了遂終身無暴怒此可為變化氣質之法
  邢七自云一日三檢㸃明道先生曰可哀也哉其餘時理㑹甚事蓋倣三省之說而錯者也可見不曽用功又多逐人面上說一般話
  陽明先生初溺於任俠之習再溺於騎射之習三溺於詞章之習四溺於神仙之習五溺於佛氏之習正徳丙寅始歸正於聖賢之學
  王心齋入京師言動詭異都中人大駭還至㑹稽陽明思裁之及門三日不與見一日陽明送客出門外心齋長跪階下曰某知過矣陽明不顧心齋隨入至㕔事復厲聲曰仲尼不為已甚陽明於是揖之起時同志在側莫不歎改過之勇
  右記遷善改過只有曾子易簀是千古榜樣前輩有言曾子已至聖人地位易簀一事只看他氣象如何後人言改過多是隔靴搔癢都不切貼程子所謂只向人面上說一般話是也所以終身不長進克念作聖豈易言哉
  省察克治為實踐之方古人功不求多過惟求寡先難後獲理有固然顧上士慎過中待玉成下藉忠誨使父兄師友之教不先則罔所遵循展轉没溺即長而能悔去日已多騁轡求歸為途已逺矣家大人每慨世之學者務其枝葉而絶其本根厝火積薪臥其上而不知煮鴆淬劒食其中而罔覺以詩書為利禄之媒以功名為縁飾之具習俗囂陵人才敝薄匪無故也侍側時未嘗不舉此以相誡勉比見蕺山劉先生人譜以為此書最有切於身心爰命洎弟模標桂楫榕榜共相讐校鋟之家塾以詔後人并以廣之同志讀是編者茍能身體而力行之暴者抑之而思仁懦者激之而思强固者道之而思通辟者規之而思正貪者矯之而思亷蔽者發之而思明隘者充之而思廣庶幾與刻書之指不相戾乎男肇楙敬識

  人譜類記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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