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山集/卷十二
東史年表
[编辑]三朝鮮年表
[编辑]三朝鮮。猶中國之三皇也。其事不可得以考。然其立國年月。因中國之史而可以詳其始末。至於中朝鮮。旣得其王號年代於奇氏韓氏舊譜中。與司馬遷史諸年表。按以驗之。有中有不中。然疑以傳疑。亦史法也。孔子作春秋。必先詳其正時日月。何哉。盖王者之政。欽若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堯舜以來。所先務也。史遷首變其制。以紀傳代編年。而亦知編年之終不可廢也。故特爲年表。而累牘聯簡。不憚其繁。或十年無一事。或百年無可紀。而只書其年數。以至於秦楚之際。月表而極矣。其重如彼。爲史者豈可闕哉。余讀奇氏譜中朝鮮。自文聖元年。至哀平末年。爲千十四年。稽諸正史。自武王己卯。迄于漢高帝丙午。乃九百二十八年。雖乖異。不可闕其年表。故三老王以下。只書年數。而不及其薨立之蹟焉。至於檀君尙矣。事例尤從其簡云。
三韓年表
[编辑]君子爲仁。必備其剛克柔克而後。仁之政行焉。往往有偏於柔而不知克者。君子不謂之仁焉。其蔽也未有不亡其國而禍其身。故孔子曰。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嘗讀朝鮮馬韓之際。而未嘗不廢書而歎也。當哀平王時。燕人衛滿。率數百人東來渡浿。求居空地。藩屛王室。王信之。拜爲博士。錫圭封之百里。令守西鄙。後滿詐稱漢兵十道至。欲入宿衛。遂襲王都。朝鮮遂南遷。而馬韓元王。又信溫祚之詐。割其西北百里以畀之。卒受其禍。以亡其國。夫一已覆之車。而子孫繼蹈其轍。以顚滅之不暇。其愚誠甚矣。然究其源。亦好仁之過也。何以知其然也。箕子之治。以仁爲本。子孫世守之。其不學者。又不知剛柔之所以克。是以不知人心不如我心。而其終至於受其罔而乃已。豈所謂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者非耶。雖然。亦可以知箕氏之仁也。當其時也。滿與溫祚。欺人取國。自以爲得計。然右渠以滿孫。而湛其宗於漢兵。溫祚之後。東城至於義慈。而以詐譎見鄙鄰國。先羅麗而亡。則立國之不善。有以致之。後之爲國者。其可以鑒矣。金富軾爲東史。斷自三國爲始。而徐居正通鑑。亦以三韓附於外紀。爲其事蹟之微也。然子長氏譜十二諸侯。亦不過取其大指而已。何嘗及其詳哉。余於是。因奇氏譜。繼中朝鮮之後。起哀平王。訖稽王。凡二百十六年。著其大略。以俟後之博雅。辰卞二韓。事蹟無可考。而亦嘗臣屬於馬韓。故又不足爲之論次云。
六國年表
[编辑]學者謂四郡二府之際。朝鮮遂無君長。盖非也。扶餘濊貊沃沮之屬。固在犬牙錯於漢地。而扶餘爲大國。其後樂浪絶于漢。而以郡爲國。沸流之建國。雖不知其始。而亦自爲浿薩間大國。大抵皆朝鮮之遺民也。其事至微。雖不足備列。然扶餘檀君之後。而興衰繼絶。相關於華東之際。幾數百年不已。安可以其微而遂泯之哉。嗚呼。余於是有感焉。孔子曰。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是以作春秋。而送子夏。求百二十國寶書。而旁搜廣載。如郭極邿項之屬興亡大略。猶得而不泯。此好古之一訂也。楚左史倚相。亦讀三墳五典九丘八索。而老聃爲周柱下史。博極羣書。以待四方搢紳之來問。是故。虞夏商周之書。至今在人耳目。赫赫若昨日事。皆古聖賢篤古之力也。朝鮮懸隔山海。子夏之求不至。而東方之士。皆膚淺陋劣。其見識大率不出於目前。雖百年以上之事。猶不欲置之於聰明。况彼隆古之前乎。是以三韓三朝鮮之際。其事若存而若夢。雖箕聖四十一世盛德之治。亦莫知其彷彿。悲夫。高麗以上。使得有一篤古之君子。則其滅裂必不至於是也。余爲此懼。其幸存而未泯者。窮搜極覓於華東諸史。因扶餘而旁及五邦。自漢建昭二年。至南齊建武元年。凡四百餘年之事。採其興壞大指。以著于編。後有君子得以覽焉。
東史表
[编辑]四郡二府建置沿革表
[编辑]甚矣。東人之陋也。學不沉細。好爲立論。此其害虗實相蒙而至於亂。昔漢武帝滅朝鮮。置四郡。玄菟,眞番,臨芚俱在遼左。而獨樂浪在鴨江之南浿水之右。其後彭吳鑿空。而置滄海之郡於濊貊之間。數年而旋罷。盖漢地不出於岊嶺之南江春之外。而搢紳諸儒。或以爲臨芚治江陵。玄菟治咸興。樂浪治慶州。而擧三韓之地。盡屬之漢。於是中國之人。自前欲按舊籍以求之。而皇朝科道。當壬癸之際。而或議郡縣,朝鮮。咸以漢爲辭。嗚呼。夫華人之不察固也。以東方之士。亦漫不知鮮,漢之分。倘或有好大喜功之君。出於蹊田奪牛之計。則將何據而爲對耶。遼攻高麗。而責渤海舊地。其時諸臣。反以箕高之界。責之於遼。遼人無辭而退。盖其明輿地而然也。夫岊嶺以南數千里。本三韓之地。而不入於漢。彼陋儒者。以平山爲古二府之平州。而不知營平二州。一是遼西。一是遼東。而必求之於鴨綠之南。此其所以混鮮韓而不分也。平州卽開原西北。今三衛福餘之境。至魏而爲公孫度所據。以入于慕容燕。而高勾麗亦不能有其地。惟東府爲勾麗南境云。
三韓之際七十八國分屬表
[编辑]古者黃帝之時。天下萬國。其後稍稍衰减。及周之初而爲千八百國。至其衰也。天下六國而一於秦。盖後世德衰而兼幷之患滋也。至於方外別國。秦之害未至。而隆古之風猶存。故漢武之時。西南夷有百餘國。而西域諸國。又爲六十國之多。其後漢郡西南夷。而西域亦自相呑滅。盖亦中國之毒所及也。三韓之地在朝鮮。南與齊魯隔海相望。北過帶水。〈今臨津。〉東接濊貊。西南際海。地方千里而有大小七十八國。箕氏之世。爲外服之臣。及哀平。南遷而稍兼並。爲三國。自悉直以南並海至萇山八公。右轉帶洛東。凡十二國爲辰韓。渡黃山沿海而西包智異而左轉。又十二國爲卞韓。漢水河南度熊津。西薄海。東被大嶺。大率五十四國爲馬韓。大國四五萬家。小國數千家。而辰卞不能自國。常服於馬韓。馬韓立。當漢文帝景帝之世。嗟夫。此七十八國者。雖不知其所始。然以理推之。盖亦當在生民之初。民就其仁且智者而君長之。各自爲國。歷檀箕累數千年而不絶。豈不以其德哉。及夫衛滿一亂而事勢相迫。一朝擧爲韓氏之郡縣。悲夫。然推原其所以亡。盖亦莫非中國之遺毒也。此所以令人痛恨於秦,漢之際也。
古史古今人表
[编辑]班固爲漢史。刱立古今人表。而漢人不載。其意欲借古人以寓衮鉞。而今人不敢論。則於漢史無關。此其所以爲迂也。且中國書籍極博。聖人君子之事業。固已烜爀在人。而不賢者亦無得以逃其惡。何待固之褒貶哉。至於東國。則史旣未詳。人無所傳惡者。得以晦其實猶可也。而至於賢人志士姓係名字。亦不得以暴著光鮮於世。豈不悲哉。高麗王氏以下。特以年代之近。人猶頗知之。余固無論。自新羅溯檀箕。凡有名字可記者。依固之例。分九等之序而低仰之。所謂九等之序者。人之性質有上中下。而於其中又皆有三等之差。聖人生知者也。不加毫末而足。堯,舜,孔子之徒。是謂上之上也。湯,武反之。是謂上之中也。顔淵,閔子之徒。生知之亞。得聖人而爲歸。及如張良,諸葛亮者。才智超羣。忠義性得。雖未聞聖人之學。亦天姿之所挺出者也。是謂上之下也。自此以下爲中等。所行不違於君子。而時有所出入。才力可以服人。而往往迷於邪正之歸。要之不失爲善人。如管仲,樂毅之流。是謂中之上也。齊桓公可與爲善。可與爲惡。是謂中之中也。爲善而不純其性。爲惡而不由於故。所見有不明而心亦無他。如胡廣,張居正者。是謂中之下也。自此又降而爲下。下則人所賤也。然因緣事會。識之不透而自陷於惡。如荀彧,張賓,王猛非不才且智焉。而不免於君子之所賤。是謂下之上也。且有身陷大惡而畏惡顧憚。咨且而未忍爲。因循而不敢决。恕其罪而猶有間於窮,新。如曹阿瞞,高歡者。是謂下之中也。桀紂甘於暴棄。而檮杌窮奇。稔惡而悖理者。是謂下之下也。其中又有一種碌碌庸人而勸戒之所不及者。皆歸之中之下而下之上焉。如權衡之稱物。分寸斟量。自有其宜而不可爲膠柱之瑟。然大率由玆而濶狹之耳。盖人性之相近。華東何異焉。擧右十數人者。所以爲例於左也。
東史志
[编辑]禮樂志
[编辑]禮樂之道。其始也節之於視聽言動之間。而和之乎喜怒哀樂之際。儀文度數。名物器服。與夫聲腔節奏。歌詩詠言。音律唱酬爲之終。而又未嘗不以禮之於敬。樂之於和。爲其要道焉。故孔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由是觀之。鐘鼓玉帛之外。又有所謂和敬。而鐘鼓玉帛不過虗名而已。是以三王不同禮而治。五帝不同樂而聖。和與敬之謂也。故凡禮苟由于敬。無不可行。凡樂苟本於和。無不可用。非必縟儀曲禮繁會衆間而後爲至也。茅茨采椽。皆可以居。瓦樽塗簋。皆可以祭。桐棺虆梩。皆可以葬。儷皮葛屨。皆可以娶。與夫操牛尾而吹葦籥。擊土鼓。皆可以爲聲律。推此類也。安往而非禮樂也。嗚呼。自三代以降。秦滅禮樂而漢氏區區修補。掛一漏萬。魏,晉,隋,唐。代有沿革。然猶自成一時之規模。河間,馬鄭,王肅,蘇綽所論。次及貞觀,開元禮之屬。咸燦然可觀。雖無三代關雎麟趾之美意。亦可謂大方之家也。高勾麗以徼外別國。當四郡二府之際。箕聖之化。亦邈焉盡矣。君臣民物。崎嶇山海之間。其習俗風謠。固已化爲夷貊。流爲僸佅矣。而况於禮樂乎。况於先王之美意。聖人之遺敎乎。雖然。國而無禮。未能一日立於天地之間。况數十世七八百年之久哉。自東明父子。至國壤,長壽,平原。賢聖之君以十數。其必有以審求禮樂之遺意。以維持其國家也。隋唐大亂。文字蕩殘。今不可考其制作。然雜出於中國史者。亦往往可見。王卽位而祀始祖廟於新城。立國社祭山川。則報本事神之禮。不可謂不行矣。后妃異姓。而公主竟歸愚溫達。則夫婦之禮。不可謂無別矣。類利持遺劒而歸。罽須護發岐之柩而明臨。巴素之喪。王臨哭輟朝。則君臣父子兄弟之間。不可謂無相與之節矣。折風峩如大袖。偉如靑白金銀服飾文章。皆有等級而不相亂。則衣冠文物不可謂不古矣。以至於琴有五絃。笛有義觜。而疏緩澹泊之音。不可謂不雅矣。而冠帶城郭於鮮卑,靺鞨,契丹被髮左袵穹廬引弓之間。而與之爲敵。其勢不得不左文而專武事。是以其爲禮樂止於斯。然比之新羅百濟。已雅矣。方其盛也。治成而上下不亂。政和而民無愁怨。則猶彼汙尊抔飮而爲恭敬。操牛尾土鼓而爲聲。無非所謂禮樂也。及其德衰政荒而民神無所依。則猶彼王肅,蘇綽之所論。貞觀開元之禮。亦不能救其國之亂亡。又何獨高勾麗哉。由是觀之。禮樂爲虗名。而先王之治。果在乎得其意而已。高勾麗所用禮已無可考。而其樂略得以言之云。初晉人遺以七絃之琴。國人不知鼓。相臣王山岳。仍本㨾頗改其制。兼製百餘曲。曲成而玄鶴來舞。是爲玄琴。其樂人紫羅帽鳥羽飾之黃大袖。紫羅帶,大口袴,赤皮袴,赤皮鞾,五色緇繩。舞者四人。以絳抹額。飾以金璫。二人。黃裙,襦赤黃袴。二人赤黃裙,襦,袴。極長其袖。烏皮靴。雙雙肩立而舞。樂用彈箏一。掬箏一。卧箜篌一。竪箜篌一。琵琶一。五絃琴一。義觜笛一。笙一。橫笛一。簫一。小篳篥一。桃皮篳篥一。腰鼓一。齋鼓一。檐鼓一。唄一。嗚呼。王道熄而禮樂亡於天下。自漢之賈誼,董仲舒。已發歎於大儀之久曠。况其後世乎。又况海外之高勾麗乎。然有而不知其理。知而不能行。則中國又不如高勾麗矣。悲夫。
食貨志
[编辑]大哉。食貨之利也。民所以生養。而人君所以出治之本也。農以出之。賈以通之。上不奪其業。而下自勤於其事。依古以來。至虞夏商周之際。而皆有經法。秦漢以後。盖亦亂矣。故書道懋遷有無。詩述后稷公劉稼穡之原。易稱噬嗑交易之義。世治隆而長禮義。先庠序。則貴本而絀末。以防于利。世亂而事變多故。則末盛而本衰。亦其勢也。昔井田之興。齊民業均。貧富之勢。未甚懸絶。辯智强力者。不能越本而用機利。而弱騃椎朴。亦足以自食其力於百畒之中。當此之時。雖下戶編民。被服飮食。可以自通於其鄕里。而鄕里之巨室大族。其被服飮食。亦無足以起人之羡慕慙耻。是故。布帛菽粟足以衣食。而金珠寶貝亦不能以動人之愛好。是以珍異之産。玩好之物。銷莊委翳於深嶠窮海之間。往往出而用於人。亦不過爲貨幣而止。故人不知其可貴焉。當此之時。其人自適於生理。而其欲易足。其心易安於無事。爭闘竊盜之亂。無或以生焉。及夫金銀珠玉爲器飾寶莊而錢貨之興。盖不勝其繁。而農益病矣。於是機權詐力日用於天下而厭貧求富。其心無所不至。自中國四裔羣黎百姓。以至卿士侯王。無不皆然。夷狄益甚。昔箕子以大法九類。陳於周王。而其初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潤下作醎。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此虞書所謂六府之屬。而食貨之本也。次三曰農用八政。一曰食。二曰貨。食謂農食。嘉糓可食之物。貨謂布帛可衣。及金刀龜貝。所以分財布利。通有無者也。八庶徵。曰雨。曰暘。曰寒。曰風。曰時。一極備凶。一極無凶。歲月日時無易。百糓用成。日月歲時旣易。百糓用不成。水旱豐歉之應。又皆歸之君臣上下得失休咎之際。武王得其說。周公因之。爲周官九賦,九式。王府,外府,內府,司會,司書,司市,胥師,泉府,鹽人,丱人,廛人,司關之法。以成富敎之治。箕子退。又行之於朝鮮。以養九域之民。其均財以井田。而通貨以錢。故八條之敎。犯盜而自贖者。人五十萬。五十萬爲今之錢五千緡。而錢號曰朝鮮通寶。其古錢往往傳于今世。其文用楷字。而楷書出於周秦之季。則古錢盖亦箕氏中世以後之物也。然箕聖之世。已有錢幣。而古錢之制。當漢之五銖。而方中圓外。周郭其質。圜法之要也。其他泉幣無所見。而通之夷夏。行之古今而俱宜者。惟錢之五銖爲然。朝鮮之世。民生樂業。邑無狗吠之警。渠滿亂。世俗稍變陵夷。至於四郡二府之際。古制無復存者。勾麗之興。復莅箕氏之民。而其經業制度無可考。而亦山居谷汲。火耕而水耨。其民足於自給。而海濱鬻漁鹽。然箕氏之井田不復而荒疏陋略。終亦不離於貊道。盖無足以爲法於後代矣。雖然。國之興也。必有經常簡易之法爲其紀。而及其亡也。聚斂之臣起而壞其制。中國歷代。未嘗不以是爲盛衰。則雖高勾麗。亦無以異也。然其可考者。惟賑貸法耳。故國川王時。王畋于質陽。見哭者問之。曰。臣貧窮。常以傭力養母。今歲不登。無所於傭。不得升斗之食。以是哭。王曰。孤爲民父母。使民至於此。孤之罪也。給以衣食。仍命所司。訪鰥寡孤獨老病貧乏不能自存者。賑恤之。又令每歲自三月至七月。出官糓以賑貸百姓。稱家口多少。至冬月還輸。以爲恒式。其他無可徵。惜哉。昔有若謂魯侯曰。百姓足。君誰與不足。夫三代之制。其利在下而不在上。然上亦無所不利。而後世反是。則竭天下之財利。以奉其上。而其終至於上下俱不利。故漢蕭望之奏言故御史屬徐官家在東萊。言往年加海租魚不出。長老皆言武帝時縣官嘗自漁海。魚不出。後復予民。魚乃出。夫陰陽之感。物類相應。萬事盡然。大抵天地之生財利。固皆有數。而人之得之者。其多少厚薄。悉隨其福分。夫以人主一人之身而獨私其利。終未若散之百姓而公其福於天下。夫是以三代聖王。寧居其薄而不自厚。此所以享其利無窮也。嗚呼。法久而弊生。雖三代之際皆然。因其勢而爲之制。使各爲一時之利。則漢唐之經法。亦未必無取焉。苟以爲非三代不可行。則不通時之論也。夫虞夏之貢。殷助周徹尙矣。管氏權輕重而市價不傾。李悝觀三熟而糶糴有度。漢武中正。乃鑄五銖。宣帝省漕。厥有常平。唐宗均田口分世業。開元足供以行和糴。漢賈生之抑遊食。齊孔顗之論銅法。宋孝宗之絶鬻筭。朱暉言鹽利。孝元罷鐵官。太公九府圜法。周禮地部經制。論語節用而愛人。大學用人而理財。理財之本在得人。而得人之本。又在人主之正其心。盖食貨之論。極於此而無餘矣。高勾麗食貨。旣不可詳。次而爲史者。不可闕其志。故歷擧中國歷代經常之法。而係其後。以見先王之遺意。國家之經制。雖高勾麗不可以不用。况不爲高勾麗者乎。雖然。興亡盛衰。有國者視經制之得失。高勾麗富强之治七百年。其良法美規。又安知不出於先王之制歟。是爲誌。
神事志
[编辑]古人質厚而多敬畏。是以篤信於鬼神。于黃虞殷夏之際。可覩矣。及周之盛。周公明人文。以置鬼神於有無。搢紳先生。未嘗明言之。而巫咸之風。盖亦衰息。至於方外異域之人。其篤信者猶在。昔少皥氏衰。九黎亂德。家爲巫。史氏瀆齊盟。以至民神雜糅。烖害荐臻。顓頊氏受之。乃命重黎。使無相侵瀆。堯有洚水。人禽鬼神之居相混。重黎氏率修舊典。以正神人之治。禹導川决水。九山刊旅。象物鑄鼎。而魑魅魍魎姦怪不若之形。畢見而無隱。以護神人之居。更三聖人而中國之鬼神正。靑丘九域。山海隔絶。而聖人不作。是故。民惑於異說而多淫祀。朝鮮之初。有桓國帝釋庶子桓雄。受天符三印。與其徒三千。降于太白之山上。有神壇。或云檀樹在其下。故桓雄爲神市天王。而雄之子號檀君云。神市之世。以神設敎。而其神有風雲師雨師與凡主命主病主刑。三百六十餘事。及檀君之立。而常祀天於穴口之海。摩尼之丘。塹城爲壇。壇十七尺而石累之。方上圓下。而上四方各六尺六寸。下各十五尺而圍之。或曰。摩尼江海之隩地孤絶。潔淨而靚深。神明之宅。故立畤祭上帝。星辰之祠亦在焉。其南築城。有君之三郞主之云。又曰。天好陰而地貴陽。故爲壇必于水中之山。而上方下圓。地天之義立焉。亦所以兼祀天地云。檀君盖千有餘歲。而爲阿斯達之神。太白阿斯達。俱有檀君祠。而歷代祀之。阿斯達之祀。上及桓因桓雄。故又號三聖祠。而東方之人。至今奉帝釋神。桓因者。盖帝釋之名也。或曰。檀君娶匪西岬神女。而檀君之母。太白山之熊。嘗祈化人身於神市天王。天王遺以靈藥東海之艾。瓊丘之蒜二十枚。熊食之。三七二十一甲子。化爲女。與天王野合而生檀君云。其後箕子東來。而爲文物禮樂之治。初箕子爲周王陳洪範九疇。其三八政。三曰祀。所以報本追遠而交神明也。箕氏之世。鬼神大順。民知所從而方內泰寧。然其事曠遠而沉堙。後世莫得以記其儀。及衛滿之季。而神人無主。盖數十百年。而高勾麗興初。檀君後世爲北扶餘。而君扶婁禱子於鯤淵之神。得金蛙小兒。夫婁薨而金蛙立。故扶餘有鯤淵之祀。夫婁之時。相臣阿蘭弗夢登于天。天帝謂己曰。吾子孫將立國爾舊都。今錫爾君。履東海之濱迦葉之原。其舊都。有解慕漱者。自稱天帝子來居之。王金蛙旣立。嘗出遊於白山之陽于優渤水上。遇一女子。自稱河伯之女柳花。與諸弟出遊熊心山下鴨淥室中。爲解慕所暴。父母惡其無媒而從人。遂謫於此。王異之。與俱歸。置之幽室中。日光隨其坐而炤之。期而生一卵。與之犬不食。弃于塗。牛馬避不踐。置之野。鳥覆翼之。王不得已聽其母收之。置之溫室。有一男子破殼而出。骨表英奇。是爲高勾麗始王朱蒙。及朱蒙長。而爲王子帶素所忌。南行至淹淲之水。不得渡。朱蒙祝曰。身是天帝之孫。河伯之外甥。天其有濟。忽見魚鱉成橋。而追者不能及。朱蒙旣立國十四年。而柳花太后卒於東扶餘。金蛙爲立神廟。高麗致方物謝之。其後五世。至太祖王親幸扶餘。祀太后廟。然高勾麗祀典。史官無傳。其宗廟社稷之制。壇壝之高下。位次之尊卑。與夫陳設登降進退之數。尊爵籩豆珪幣牲牢冊祝之式。其詳不可得而記聞云。禮。泰壇。祭天也。泰圻。祭地也。泰昭。祭時也。祖迎。祭寒暑也。王宮。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宗。祭星辰也。雩宗。祭水旱也。山林川澤丘陵。能出雲氣爲風雨。見怪物。皆神也。凡有神皆有祭。八蜡之報。四方百神之靈。先嗇水庸。皆有享。高勾麗常以十月祭天。羣臣畢會。命曰東盟。靈星及日。皆有祀。又以三月三日祭天及山川。其牲用野豬白鹿。禮立廟祧壇墠。天子七廟。一壇一墠。諸侯五廟。一壇一墠。大夫三廟二壇。適士二廟一壇。官師一廟。天子祭五殤。諸侯祭三殤。大夫祭二殤。士與庶人祭其子而止。高勾麗立東明廟卒本舊國。自山上以下至建武諸王。新卽位者皆親往祀之。禮。郊禘。天子之禮也。有天下者祭百神。諸侯在其地則祭。亡其地則不祭。天子立泰社。諸侯立侯社。大夫置社。凡生死出入起居飮食。皆有祀。天子七祀。司命,中霤,國門,國行,泰厲,戶,竈。諸侯五祀。司命,中霤,國門,國行,公厲。大夫三祀。族厲,門,行。適士二祀。門,行。士與庶人祭竈。則不祭戶。高勾麗有隧神之祀。隧神莫知何神。其祀亦莫知起時。每歲十月。王親迎神於國門之東大隧之中而祭之。凡廟宮多在國都之東。楹桷之制頗宏壯以祭諸鬼神。故國壤王九年。立國社。又有二神祠。一夫餘神。刻木爲婦人像。二高登神。盖夫餘神之子云。二祠置官司守之。禮。有法施於世則祀。有功德於民則祀。能禦大烖則祀。以死勤事則祀。以勞定國則祀。死而無所歸曰厲。能以禍福食於人者妖也。大武神王五年。王與扶餘戰。幾危。將軍怪由奮擊。大破之。斬其王帶素。是年怪由卒。王念前功。于北溟山陽。以時祀之。大抵高勾麗祀典。於禮。或中或不中。然舊史殘缺。卒不得其詳。而神仙方怪之事。亦或往往而見之云。自齊威宣,燕昭,秦始,漢武帝。求神仙爲不死之術。而嘗使人入海。訪蓬萊方丈瀛洲三神山。其上盖有諸仙人及不死之藥。而銀臺金闕以爲居。鳳凰麒麟龜龍之屬。如犬雞。此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而其東爲高勾麗。盖自前朝鮮之時。世傳平壤。有仙人王儉宅。是檀君名。檀君千四十八歲不死。及東明王。自稱天帝孫。以威衆。嘗與沸流君有隙。西狩蟹原。獲神鹿。倒掛而呪曰。天若不雨沒松壤都者。不汝放。鹿哀鳴。其聲殷天。霖雨七日。而沸流城沉于水。王椉鴨馬。葦索橫流而濟。百姓執其索而號。王揮鞭畫水。水卽降。三年七月。有玄雲起鶻嶺。而山不見。惟聞數千人登登作聲。王曰。天爲我土功。七日而雲霧散。城郭宮室成。於是有九梯之宮。通漢之梁。靑雲白雲之橋。朝天之石。王嘗於宮東隧中。畜騏驎之馬。以十九年秋七月。自石上昇于天。羣臣百官。仰望不及。驎馬飛騰。而墮王之玉鞭。王旣上天。太子及羣臣。奉玉鞭以葬于龍山。故後世因名石曰朝天。其窟曰騏驎。其後太祖王百十九歲。長壽王百歲。次大,新大皆近百歲。其臣明臨,荅夫。亦百十四歲。其國百官之品。遂有仙人之號。其隆崇神仙。可推而知也。駕洛國君首露。亦百五十九歲。是故。中國之人。遂疑東方有仙。古記亦言新羅始王昇天七日。而五體散落。國人欲合而埋之。有大蛇之異。國人畏之。隨其地而葬焉。因號曰五陵。而雞林之西岳曰仙桃。其上有聖母祠。國人之所祀。昔中國帝室之女。名婆蘇。得神仙之術。不夫而孕。乃入三韓而生赫居世。王爲天仙。而聖母爲地仙。長在仙桃山。其後文武王遺詔。葬骨東海上。而後世皆曰。文武王化龍。又有術郞四仙之徒。著跡東海云。或曰。三神山皆在東國。蓬萊。怾怛也。方丈。智異也。瀛洲。漢挐也。又休壤海中。有叢石。雜立如橋梁。或云秦世駕滄津之遺也。其說皆怪迂誕妄。而國人信之。盖燕,齊海上之餘風也。向所謂篤信鬼神。惑於異說者非耶。然其求仙方技禱祀之事。後世不傳焉。
贊曰。古人有言。聖人之治。莫先於明祀典。正人心。善惡昭明。民志不惑。可以方物。人神各正。寒暑時。風雨調。蓬蒿藜莠不生。鴟梟遐翔。而鳳凰麒麟來。嘉糓靈茂。黎民壽考富樂。焄蒿妖誕不得亂於人。信矣哉。余觀史遷封禪書與班固郊祀志兼言神仙。所以正其妄也。於是論次檀箕以來鬼神之事。而折衷於三代之法度。且及其神仙荒怪之說。以具見其表裏。後有君子。得以考焉。
高勾麗藝文志
[编辑]古者。聖賢得位而在于上。則功業施於當世。而言語文章載之簡策而傳于百世。其不幸而不得施於當世者。又必爲文字以期之于身後。則其爲言愈多而其爲心亦苦矣。自六經四書。以至於諸子百家。其書充棟而衍宇。然其傳諸後世。可以弊天壤而不亡者。六經四書之外。先秦,西漢荀,揚,馬,班以下。盖亦無幾焉。其餘薦紳君子或列其道術。或鳴其文章。咸涉於六藝之末流。而數世之後。凋零磨滅而不可見者。又不可勝數焉。文字之不足恃也盖如此。雖然。六國崩離之際。秦漢之世。士之怪迂奇僻。而其言離於道者。亦或往往而傳其名。則亦有幸不幸於其間歟。古者藝文。班固以來爲史者。盖莫不有其志。而漢之所莊爲萬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唐則萬二千三百八十四卷。盖世愈下而其道愈晦。然亦可以見中國文章之盛矣。嗚呼。東方自檀箕以後。文獻無傳。然箕聖之來。百工技藝醫藥卜筮之書。亦隨以東。則况於先王之典章。虞夏之載籍乎。勾麗之興。閭巷里落。莫不有學。其學士大夫日遊學於中國。而中國書籍已與之日東。而魏晉之間歷代賜書。又復相繼而至。秘府所積。盖亦多矣。然因其遺史可考於今者。有留記百卷。李文眞校正五卷。及乙支文德遺于仲文詩四句。與夫唐所賜老子道德上下經而已。方其盛時。學士賓于上國。子弟講於鄕塾。文物禮樂。綽有可觀於引弓强戰之外。當時學者。其必有慕古聖賢之不朽。而勤一世以盡心於文字間者。雖以文德遺詩觀之。可推而知也。其不能與六國賤士。秦漢末儒。垂聲而不朽。豈不以下國僻陋。無得以久傳歟。其亦不幸之甚也。然郯子東夷。歷記鳥官。揚雄蜀人。世傳法言。屈原楚産。厥有離騷。苟有其實。自可以行遠歟。昔劉向奏七略。而班固因之。又有六藝九種。而唐之世。分爲四類。曰經史子集。而流傳於海外者。亦不出於七略四類之外。凡其學士之所自著。與夫前代之所莊先秦古書。又不知幾卷。而今皆不可考。可勝惜哉。嗚呼。歷代盛衰。文章與時高下。其治亂汚隆。可按而知。則藝文志者。固不可闕也。今分史家詩家二類。附于後。以存其體焉。
高勾麗律曆志新羅附
[编辑]正朔。天子制也。然春秋有魯曆。曆者。諸侯之國。亦不可廢其法。况海外別區。其分埜躔度與中國異者乎。凡土圭之景。千里而差一寸。高勾麗距陽城地中之表五六千里。則日景已有五六寸差矣。是故。四時寒暑之候。陰陽升降之機。不能無遲疾早晩之不同。則爲之日官曆法。以相參合於中國之書。是不可已者也。凡曆法。唐虞三代之制。中國亦無所傳。而至於漢唐之曆。其史志可考而詳焉。然漢曆一本於律。而唐一行又以易之大衍爲曆之本。此其所異也。然而統母八十一分。其數起於黃鍾之龠。而河圖五十。又爲大衍之數。則凡曆之用。皆起於數。數者。固曆之本也。故爲曆者。要之分數明而後可耳。高勾麗無所考。而新羅文武王十四年。大奈麻德福宿衛於唐。傳曆法而還。新羅始用新曆法。盖一行所定之說也。大率三國所用。皆中國曆。而如太初四分三統元嘉曆。隨世所造而行之。然其消息損益之法。亦必有內外之分。遠近之異。而文籍散逸。竟不知其如何。惜哉。夫明時治曆。聖王之先務。而日月星四時寒暑。俱有運行。常動而不息。則其年久而差忒。亦理之所必有也。是故。曆法數百年而一改。學者先察於理而後。詳于法。隨時考驗。以合於天而已。苟非明於分數。又何以及此哉。
高勾麗天文志
[编辑]天人之際微矣。然俱本於一理。而其動也至著而不可揜。是以天意人事每每相參。而不可離。然爲天官者。其說凌雜米鹽而泥於禨祥。儒家則往往廢天道而一歸之人事。皆不通之論也。夫三辰五星之氣。其本在地而其精上發于天。聖人居其間而統理之。其盈縮差忒之間。不能無合散犯守凌歷闘食之變。而吉凶回斡之幾。未嘗不在於君德之修否。故其占驗之說。要之不可以廢也。依古以來。所見天變。皆國殊分埜。方截外內。靑丘鰈域之地。禹貢之所不及。其占候之法。固與中國異矣。檀箕久遠。其事未有可考。槩略朝鮮之壃候。在辰星占於箕尾。三韓之壃。亦候在辰星占於虗危。而璇璣北斗之魁。以平朝建其直海岱以東地也。故復占於斗。及新羅並呑麗濟。自浿岊以南者。並海之濱越之象也。其地爲陽。陽則畢主之而占於街南。其西北則肅愼,靺鞨椎䯻引弓之民。胡之域也。其地爲陰。陰則昴主之而占於街北。故其占候常不出於南河北河之戒。南戍北戍之門。而域中山川西南流。其維首在三甲而尾沒于黃池。大摠是以咸關薩水之北。數爲胡地。復占招搖。招搖主胡兵。而凡望雲氣。浿帶之北。氣上靑下黑。漢水車嶺之間。氣多白而濱海之雲類舟船。玄菟濊貊之雲如樹。凡風雨單單。大嶺之西。以東風雨而西風晴。嶺東。西風雨而東風晴。山氣蒸而潤。海氣醎而散。故晴雨異變也。凡占日月。浿北或乙或壬。三韓甲乙。其在十二子在戌亥之間。然凡天變或不係于分埜之內。浮氣游雲之所蔽虧。其災有見有不見。是故。所見之國多凶。扶餘三韓之際。菑祥無可錄者。後朝鮮之時。星茀于河。戒其後漢兵圍王儉城累月。國人殺王右渠以降。朝鮮廢爲四郡。及新羅始王九年。而星孛于王良。是歲漢元鳳元年。而宣帝崩而新羅無事。此則中國之災也。凡災祥雖見。而應於中國者不錄。錄其爲東土應者。然時有推之不能合者。姑存其大者云。
高勾麗地理志附新羅百濟
[编辑]職方之有志尙矣。自帝軒轅察卦畫埜。而王公侯伯有分土而治其民。於是有九丘之書。陶唐氏遭世洪水。用伯禹地平天成。建十有二州。於是有禹貢之書。至周而加詳。職方氏掌天下之地。卞九州之國。以知其利害。保章氏主星土之分。卞九州之地。以視其吉凶。及漢入關中。而蕭何先收秦府之圖籍。則職方之事。其要且重可知也。有國於九區禹貢之外。曰朝鮮三韓。其星箕尾。其次析木。其地渤海之東。營州之徼外。西南極界。値中國淮安府之胊山。鬱洲西北。出遼水黑水之上。海中耽羅與蘇州崇明相望。其風土氣候。大同於中國。與南蠻北狄。偏方異矣。是以南中橘柚之木。北方貂豽之獸。木金火土水之物。無不備焉。盖小中華也。又其山河形勢。參之中國。亦有彷像者。特東西向背不同耳。如中國之山西北來。朝鮮之山則東北來。中國西北高而東南低。朝鮮則東北高而西南低。中國陝蜀之外。有山而無海。朝鮮則關峽之外。有海而無山。彼有西域諸國。而距海有數萬里之遠。此有海路數千里之隔。而爲黑齒之夷。是則天地之大勢。有不得相同者乎。然而山形水勢。印諸九州之封域。彼爲三河陝蜀。此爲江南滇黔。可以歷指而言之所不同者。惟廣袤濶狹之間耳。就以關西一方論之。在朝鮮全局。是爲土中。河山明秀。風氣函蓄。北則江沿七邑。居高而爲上黨。天下之脊。南有長山一脉。橫截而爲南條荊山之限。東之鐵瓮隘守。卽澠池崤函之阻也。西之大定白岳。卽臨濮芒碭之界也。朝鮮之有關西。猶中國之有河南。而中國之有河南。猶一身之有腹心也。故三代之都。漢宋之邑。皆在河南。儘所謂神州赤縣。中原之處也。平壤。咽喉九域。閫臬東夏。龍盤虎伏。水陸都會則汴京之形勝也。成川。左陽巖。右岊嶺。前文城。後浿水。爲關嶺之要。則伊洛之坐地也。况南浿之爲黃河。漢水之爲大江。古人已有定論者乎。由斯以推。諸處可知矣。箕氏之後。衛滿據之。皆以平壤爲都。漢之樂浪郡又治此。高句麗始起漢玄菟界。中後益東南徙。亦都平壤。大抵高句麗據朝鮮接箕氏。而其地不干於三韓。在中國得其冀,豫,兗,雍,靑,梁之地。要之東方之大國也。高句麗後爲渤海。而新羅百濟起三韓地。羅雖統合三國。而其地竟不能過浿水。如晉宋齊梁陳以江南爲國。而其强盛之世。亦止於淮淝之間也。長壽王以前。其都大抵在浿北。流離遷徙。而境界區域。不常其贏縮。舊史荒略。職方無所考。然其四到八至。可以意推云。高勾麗盛時。東北自忽汗涑沫。以至于遼水。西東皆爲其有。及其中衰。而西縮於慕容六茹。北短於靺鞨肅昚。而平壤之遷也。東南益拓。其地出雞立竹嶺之外。以迄于今。靑松盈德。西南至於槐山稷山。而西北之地。猶以今開原,靉陽,瀋陽,蓋州及建州,烏喇,海西爲界。地方四五千里。比其亡也。猶有五部九州三十四郡百六十六城。六十九萬餘戶。可謂盛矣。然居小中華之地。不以中國自治。而引弓强戰慢大邦。自取其亡。則高勾麗之盛大。乃所以速禍也。其貽患於山河豈小哉。盖自古爲國。務廣德而不務廣地。其以是夫。其以是夫。浿南三州三十四郡百二十七縣。後入新羅而金富軾已著之於新羅志中。其餘鴨水以北五州二十七城。有其名而不詳其處。又如扶餘川中四十城。皆不可知其名。而惟浿水以北。鴨水以南。並與其州縣之數。而又不可盡知其可見者。具之如譜。至於風俗者。亦職方之所掌也。凡民受天地之中。函五常之性。而其剛柔緩急。音聲淸濁。肥瘠勞逸。繫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好惡取舍。動靜去就。業作云爲。隨君上之情欲。故謂之俗。而君子視之以驗其治亂。隋唐大亂。文字不完。山川物俗土宜之屬。有不可詳言。而其可知者。又不可以不書。故歷考中國諸史及古記所傳者。或參以近世之見聞而並列之。以備職方之考。
丸都卒本其界。自今烏喇以南。回山,石州,深河。西有兀剌,寬田。南有童巾,理州,碧團。又東南有閭延,茂昌,虞芮,慈城。皆宜屬焉。始扶餘別國卒本之王居此。朱蒙娶其女而嗣位焉。傳子類利。去都之國內之原。東明廟仍不遷。其王始立。必來祀。至後王榮留。猶不廢。東明從三臣陜父,烏伊,摩離。相地定宅。謂卒本山河險固。土壤肥美。遂居之。東並沸流。沸流故國也。其君松壤。自稱仙人之後。平壤有仙人王儉宅。中國古史稱檀君。名王儉。而檀君不死。入白岳爲神。故遺民。仍號爲仙人云爾。鶻嶺玄雲。宮闕天成。朱蒙松壤。神明之治。其民無爲而化。漢之玄菟。高句麗縣。遼山遼水所出。西南入大遼水。應劭曰。古句麗之國。夫句麗國號也。猶勾吳於粤之稱高者。其姓也。古史或稱麗人丸都在沸流之界。唐志。自鴨江口乘小舟。泝而上七百里。至其處。今滿浦五國城之域也。王延優十三年。自國內移都之。三十八年。而爲魏毌丘儉所敗。遂移平壤。王釗十二年。復徙于丸都。而是歲慕容皝。擊陷之。焚滅城闕。係虜生民五萬口而歸。自是不復都。然丸都常爲重鎭。而人民謠俗。猶有大國之風。然迫近北鄙。山河曠絶。有殺伐之氣。是故。百年之間。再經大亂。宮室蕩殘。廟社播遷。而俗又强悍。易爲盜賊。其後守臣朱理據城稱亂。用大兵而後克。其地勢使然也。回山烏喇俗。則靺鞨閭延以東。本南沃沮之地。自仇頗解南投百濟。而其人不能自國。毌丘儉之亂。麗王踰竹嶺。〈疑今竹田嶺。〉嘗駐蹕於此。有林木之利。蔘,苓羣藥貂豽之皮。然地最窮險。豺狼虎豹之窟嘷。非人所居也。
東部柵城。其界自今雄吉以北。渡豆滿長白。左轉以臨瑟海。薄黑水。皆屬焉。古北沃沮及荇人之國。東明王滅之。其民鄙朴少禮文。而强悍好勇習弓馬。又喜乘船寇鈔。有漁鹽絲麻之利。奚關大池。北珠所出。王延優世遷平州漢戶一千於柵城。柵城。東食海鹽。北邊胡。南通沃沮之利。亦盖馬山東一都會也。故其俗雜。王時廵以鎭之。扶餘之邑。徙迦葉原。其後都曷思。皆東海之濱也。其民田畜而好勇强。扶餘之風也。東扶餘君金蛙。始起漢宣元間。訖明帝世。凡五世數十百年而亡。自先春以北。爲忽汗粟末。今寧固㙮。後金所起之地。勾麗北境也。其民與鮮卑,靺鞨雜俗。出善馬。
北扶餘州。南有遼東,新城,屋城,瀋陽。東有今老城,興京,靉陽。西得漢之襄平,廣寧。北槩今朶顔,東衛。皆其分也。古檀君氏解夫婁之國也。及金蛙東遷而解慕漱來都之。其北有弱水。地方二千里。其俗用中國之禮。有會同揖讓之節。使者衣錦罽。以金銀飾其腰。其法殺人者死。沒入其家。盜一責十二。男女淫。婦人妬者。皆殺之。其法嚴。故其民畏罪而遠邪。居喪。男女皆衣純白。好稼穡。致其蓄藏。猶有檀君箕子之遺風。故勾麗常爲重鎭。扶餘川中四十餘城。皆屬焉。遼東新城。亦西北一都會也。有黃金魚鹽棗栗之饒。然地迫中國。漢晉三燕之際。常爲戰塲。故其民雕悍少慮。尙氣槩。好勇强。今興京老城梁貊之國。亦古卒本之界。大抵與扶餘同俗。
國內州。其界自北浿以西。遼海以東。蓋平海城安市及今龍灣昌朔。皆其分也。南蘇木底。與今金州,復州。亦宜屬焉。昔箕子以殷人五千。渡北浿之水。衛滿亦盜據雲障地。其塗皆出國內界。蓋華東要害也。勾麗自王類利來都尉那之原。傳四百年爲富强之治。視丸都平壤爲最久。昔薛支相宅曰。山水深險。土宜五穀。民利無窮。且免兵革之患。豈不信哉。故其俗安於無事。喜飮酒歌舞。或冠弁衣錦。器用俎豆。節於飮食而好修宮室。然儉嗇朴素。猶有先聖之遺民。龍灣左勿。乙巴素居也。晏留處其東里。有巖處奇士之行。民人慕之。故鴨綠之間。亦有中國汝潁之風。灣人至于今相傳乙丞相故宅云。夫安市。一都會也。城池險要。士民材武勇强。甲於一國。故以唐太宗之威。亦不能得志焉。盖非獨城主之賢也。地勢兵力。亦有以賴之。夫海,盖,金,復有魚鹽絲麻棗栗之利。旅順口隔海。望中國登萊。
沃沮其界。東自今磨天大嶺。右轉至長,定。南有和寧,耀德,靖邊,比列忽。北之虗川,別害,三水。皆宜屬焉。古東沃沮之國。在漢四郡。爲玄菟之地。山海四塞。金城天府。土田膏腴。五種無不宜。其民質直强勇。有漁鹽絲麻皮革銀石硫黃之利。和寧亦鐵嶺迤北一都會也。西通平壤。南引濊貊百濟。東北綰挹婁,盖馬,扶餘之利。故其俗多富民。女子妖冶。丈夫戇勇。矜己諾。咸州地爽塏。民服椉用長轂車。古國之風也。大嶺右轉度長津。薄靑河。爲盖馬勾茶之國。地踔遠。人民希。瘠土無積聚。大與中國上郡北地俗相類。然其民淳素有古風。其利樺皮泡石貂豽之皮。
漢山州。東自國原,楊根,萬弩,槐壤。至見州,鐵圓,買省。南有水州,蛇山,白城,栗津,獐口,長堤,介山。西有交河,穴口,牛峰,松岳。北有堅城,富平,兎山,谷州。西北平州,海臯,瀑池,取城,洞州,鳳州,息城。皆其分也。古馬韓百濟之域。天文當屬虗危之壄。而在海之中。又有越之象。故又屬於斗虗危齊星。而三韓之地。隔海望中國淄靑泝海。與燕分尾箕不相涉。惟朝鮮當燕分。而東人以八域一屬之箕尾。不察之過也。漢陽左山而右海。前漢水。後華岳。亦三韓一大都會也。昔溫祚移居漢山。近肖古定都江北。二十二世前後。凡四百七十餘年。遷于熊津。句麗以爲南平壤都國諸方所聚會。其俗纖嗇。習技巧。臨津。古帶水也。昔勾麗上世。南境止於薩水。樂浪自在故地。帶方又其南界也。其通中國。盖取登萊海路。故常與百濟爲隣。而樂浪之地。亦東南出。交登東州之際。靺鞨一種。又介於濊貊之間。則帶水西北平州儒州豐州及海臯瀑池諸郡。亦帶方之分也。故樂浪,帶方,靺鞨。又常交通於新羅。其地分所在。可推而知也。昔檀君氏徙白岳。樂浪,帶方。漢晉之遺民。猶有存者。故其俗雜而大體與遼東扶餘同風。其利有絲麻鹽鐵。瀑池出秬黍。叶律呂。海山林木舟車之材。鐵圓廣野三百里。山河四塞。在樂浪東南四委之地。比中國宛南陽之處也。然東北邊靺鞨。數被寇。人民希。大與沃沮俗相類。昔沸流居仁州。溫祚治慰禮。仁州地斥鹵。民苦飢。沸流之衆。遂歸於慰禮。肥瘠殊也。然慰禮亦無山川之饒。溫祚能勤儉務稼穡。致其安富。豈非係於君上之德哉。大抵漢水以南北。地薄而寡於積聚。人患貧。自溫祚遷都多婁。繼之作稻田。勸農桑。賑貧乏。以千乘之尊。躬田畯之勞。以成其業。昔唐堯虞夏之都。皆在河東。河東土瘠。而三聖人以勤儉成俗。故季札觀唐魏之詩。而知其有陶唐氏遺民焉。溫祚胥宇必於斯。倘亦有河東之意乎。自蓋鹵奢侈。國遂以衰。而文周南遷。子孫荒於富樂。望海之樓。臯蘭之觀。終於不振。豈非其驗耶。唐城出磬穴口江海之間。其民食稻魚。開城山川之會。靈氣所鍾。國原亦江嶺一都會也。昔伽倻于勒鼓琴而成俗。其民尙聲色喜遊觀。然頗有桑麻之業。林澤之饒。東賈濊貊。南綰嶺南之利。槐州黑壤。有棗栗林木之利。此皆百濟故地。中世南渡。而入于勾麗云。
牛首州。其界南有平原,堤州,奈靈,岌山。西有嘉平,金化。北有楊麓,交州及狼川,長楊。又東北朔庭,泉井及東南寧越。皆其分也。古濊貊之地。在朝鮮南徼。常臣屬於朝鮮。然濊貊亦非一種。自商,周已有名。與蠻夷,戎狄並稱。其種落之大者。固已在幽,燕東北。是故扶餘之印。號爲濊王。而遼東有梁貊之國。則凡漢晉之際。侵犯上國者。皆此類也。今溟原牛首之濊貊。何能越遼水而爲寇哉。渤海大氏。置慶鹽穆賀四州於濊貊。古地勾麗之亡。自登州以南已屬新羅。則遼涑之間。別有所謂濊貊。又可知也。大抵其民居山海之際。愚愨少嗜慾。有廉耻。同姓不相娶。不寶珠玉。邑里有相侵者。責出生口牛馬。軍征調賦。如中國。猶有箕子氏之遺風焉。夫自長楊以西南。丹山沙熱州平原。此貊地也。交州以北俗則沃沮岌山。南則新羅。夫貊居山深阻阨。爲不爭之地。其人不知興亡易世。又不知貊立國於何世。絶種於何世。史記不言。所謂無懷上世居居于于之民也。又何得以道其事哉。平原南接國原。西通漢山。亦一都會也。湜州巨池。俗稱湖。大小白之間。中國貴州之處也。河西阿瑟。西有旌善梀隄。南之于珍悉直。北之守城高城休壤鵠浦。皆其分也。又南得新羅之寧海盈德淸河。西南禮州靑鳧。亦宜屬焉。其古國或稱薉。或稱銑。或稱倉海。周之季世。韓人張良有仇於秦。東見倉海君。君爲求力士。鐵椎重百二十斤。良與俱歸。擊秦皇帝博浪沙中。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十日。不得。力士與良俱免。後濊君南閭。背朝鮮。率其衆詣遼東。降漢。漢置滄海郡。其地。數年而罷之。置樂浪東部都尉。光武帝時。棄單單大嶺以東。悉封其渠帥爲侯。無大君長。不相統率。其官有侯,邑君,三老,耆舊。男女皆衣曲領。其地多名山水。俗重之。各有部界不相干。故天下言山水先三韓。三韓言山水。亦先濊貊。濊貊同俗。而溟州有海濱之鹽。臺陽之白金。楩楠豫章之材。亦關嶺一都會也。悉直亦古國。其俗大類濊貊。于珍之東鬱陵于山。在海中。有果竹蠙珠鰒蛤之利。其國愚而恃險。異斯夫爲木獅子。怖其衆而降之。寧海。古干施之地。其民善絲桐樂嬉遊。古國之風也。大抵大關東西。天下之僻奧。兵火所不及。彌施百復邛郲劒門之險。邱山傳鄒魯。號旌善。稱孝悌鄕。蓋東方之樂土也。
浿西。朝鮮之土中。其星箕尾。其次析木。昔檀君箕子都平壤。衛滿都王儉。王儉亦平壤也。王者所更居建國各數百千歲。其後漢郡樂浪。亦治平壤。而高勾麗遂都之。其爲都會。自堯舜之世訖于唐。可謂久矣。箕氏盛世。楡關之外。皆爲其地。至戰國時。燕取其滿番汗以西二千里。而朝鮮雖弱。然滿番汗後。爲漢遼東番汗縣。考其封域。尙出入於今遼瀋之間。亦可謂盛矣。箕子始爲八條之敎。而民皆化。衛滿亂世。俗猶不變。及漢爲郡而遼東之吏與賈人往者。往往侵盜。俗稍薄。及漢之東京。而民之犯禁。至於六十餘條。然猶不至於大亂也。故勾麗之俗。尙經術。喜文史。王宮國都以至窮里僻邑。悉構局堂。局堂者。古之庠塾也。雖閭巷賤卑之人。子弟童丱者無不挾冊而從師。暇則置酒開帿。分隊而肄射。其遊學上國者。踵相躡也。或死不能歸。而亦不恤也。其民儉嗇而好稼穡。地重而遠邪。猶有箕聖之遺風。然自衛滿招聚燕趙亡人四郡二府之際。漢魏之季。亦多中國之流寓。且浿薩之間。土地小狹人民衆。三代數千年都國。諸番所聚會。故五民無不具。士或尙氣任俠。休則投壺蹴毱。悲歌忼慨。有事則引弓强戰。自西漢之世。固已號爲驕悍。而高勾麗益厲之。其謠俗與遼東。大類而小異。大抵燕趙之餘風也。唐兵之亂民。遷於江淮。地裂於靺鞨。朝鮮遺黎。盖無存者。惟爲新羅所俘及高安勝所部四千戶而已。至若武康偏安南渡。衣冠亦復幾何。以是觀之。半萬殷人之裔。其不爲周餘黎民幾希矣。豈不悲哉。平壤外城。有箕子井田。安州淸川。乙支文德破隋師之薩水。淸南士女好白衣。商代尙素之遺也。通漢橋九梯之宮。勾麗舊物。蓋亦長壽王以後事也。東俗所傳平壤剛德東明故跡。蓋皆舛也。
車峴錦江以南。至耽羅者。與漢山大同俗。而朝鮮略雜焉。蓋百濟並馬韓。而馬韓者。又箕氏之遺也。江南海陽。亦其一都會也。蠙,珠,竹,橘,柚,鬱金,鹽,鐵之湊。雞林,駕洛,辰卞之國。新羅所居也。方外別區。與朝鮮隔絶。其民山海淳厖。朴,昔,金氏有德之治。然禮義不備。君臣嫁娶。不避五服之親。蠻夷之風也。雞立竹嶺。新羅中世之所開。東南有海鹽之饒。諸山之銀蔘。萇山對馬。通倭國之利。夫山川物錯所鮮所多。人民謠俗。海濱食鹽鹵。山峽饒菽粟。臨津北。多麻,絲,蔘,漆,玉石。濊貊沃沮。纑,旄,紬,皮革,柟梓。扶餘,饒楛,石,鷹,馬,旃裘,貂豽。熊津竹嶺南。多竹,果,苧,楮,漆,蕉,薑,白金,鉛鐵。則浿帶之間。往往山出棊置。萇山出連錫。孟州出丹砂。扶餘黃金。涉羅明珂。然堇足以表其土毛。不常於更費。此其大較也。總之遼浿之地。火耕而水耨。民好氣而尙弓馬。大江以南。民飯稻,羹,魚,果,苧,螃,蛤。不待賈而足。然其民設機巧而少誠信。百濟之風也。嶺南民食沃土而矜操持。地重重爲邪。君子之國也。溟州悉直。亦然。沃沮地饒食。然數被水旱之害。其俗微重而任俠。虗川以東北。其民好畜牧而無積聚。射獵以爲生。北地之風也。
贊曰。朝鮮三韓山川分界。東人多不詳焉。金富軾博雅耳。以馬韓爲勾麗。權近大儒也。以平那爲卞韓。徐四佳淹該之士也。以卒本爲成川。孤雲衿紳之雄也。不知朝鮮之別於三韓。惟近世林氏會綱地方之論。最得之。余故依而說之如是。新羅百濟。本係朝鮮外徼。而勾麗得朝鮮。故其志亦及二方之大槩云。若山鎭川澤之名。人物之詳。則徐氏勝覽在。
高勾麗刑法志
[编辑]爲君之道有二。仁與不仁而已。其發於心而著於治者。莫先於刑法。而民之舒慘。世之汚隆。由之而判。豈不重歟。古之帝王。導之以德。齊之以禮。而刑法措而不用。下此則反是。爲治亂。在於刑用之有善不善。故書曰。刑罰世輕世重。變而通之。不常其制。然制不立。則或出於人君之私意。而有司得以操縱。此刑書之所以作也。自子産之鑄刑書。君子猶或非之。然邦有常憲。而使民知懼。不可已也。箕子東來。有八條之敎。而百姓相殺。償以命。相傷以糓償。而盜者男爲奴女爲婢。自贖者人五十萬。雖免爲民。嫁娶無所售。及四郡二府之際而俗猶存。漢民之往來者。多侵凌欺侮。俗稍益薄。而犯禁至六十條之多。然比古五刑之屬三千。已輕矣。由是觀之。東人柔善。不妄爲非。箕子亦非。故爲之簡。以其民之無惡。八條之外。雖欲加之。不可得矣。及漢之時。而犯法愈多。以其導之不善也。俗之雖善。而敎化之不行。則民自惡矣。夫秦之好闘。蜀之易亂。豈民之罪哉。是故。聖王貴敎化而賤刑法。以此言之。箕氏之世。雖八條之法。未必盡用也。豈非仁聖之國哉。高勾麗繼之而刑無慘酷。然其輕重。隨君之仁與不仁而世異焉。固不可常矣。琉璃王時。託利斯卑云云。由此觀之。豈非係於人君之仁與不仁哉。然麗之律令格例。後世無傳焉。不可得以詳矣。大抵漢廢肉刑。而天下後世。遵而不敢異。雖方外別國。所用者漢唐之法而已。故徒流杖斬之外。無所見於東史。而誅屠殺戮。代不絶書。蓋罪雖不入於大辟。而其情重者殺之。殺之之外。求其當而不得也。嗚呼。自肉刑廢而人之有罪者。能得以保其支體。甚盛德也。然笞杖之所加。往往至於死。今夫杖背杖膝杖足之刑。其殺人毁形尤多焉。自唐貞觀廢杖背。而至於足膝之杖。又不知起時。而用於東國最久。夫古斷趾。所以次大辟。而今之杖足者。自穿窬之盜。而皆不能免。受之者。十指皆落。而性命不保。古之臏脚。所以次斷趾。而今之杖膝者。自口語不愼。官糓稽期。毫髮之罪。而忤官長之怒者皆得之。而破骨傷筋。髓流於地。死者十六七。其視諸斷趾臏脚之律。又如何也。悲夫。古之五刑。固已重矣。然宮剕劓刖之人。雖不能齒於人。而亦足以養其父母。育其妻子。與草木鳥獸以終其天年於雨露之下。而見之者亦足以知其懼而審避。不下於刑之死者。故上之施之者。與下之當之者。惟其罪焉。而兩皆無憾。此其所以三代之不爲變者也。漢文帝以好生之心。一朝易之。而亦不慮其弊之至於此。此其與短喪何異哉。然後之王者。雖知之而爲惡。其復肉刑之名而不敢議非。又生三代不能改也。緹嫈曰。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續。夫不可續之與不可生。其間固甚遠。今惡其毁其支之可悲。而不恤其殲其軀之可哀之甚。雖有好生之名。而無其實者。莫此之過也。然斯非可以擬議於世。惟人主求五聽三刺之意。而去漢所謂五疾者。則刑法之外。自有以暗合於先王之政者。議事以制。無所不當焉。則刑書又不足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