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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齋先生文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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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克齋先生文集
卷五
作者:申益愰
1862年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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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來卿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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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書屬意過厚。有深可媿者。然旣欲相勉。便當削去虛禮。副以實功。善必責而過必箴。直把作終身之事。不要常常說謙說讓。纔言有志卻道。不敢似此面貌。恐非所設於相識之際。亦恐有害於當仁之勇也。又其所諭古人之書。不能略窺其糟粕。徒以一二言句。爲書尺往復之資。則非但不自量。豈不大爲當世譏笑者。此世間一種自欺者之事。前書所願不謂是也。蓋謂必使吾身。自今爲眞能讀書眞能爲學者。然後其不能無疑而發於憤悱者。可相與討論云爾。今以不能窺其糟粕者。自爲退託。然後憂其辨論之爲不自量而爲世所譏。則區區不能無疑。昔竇文卿自以不能致疑。便謂賢於辨論而不能行者。朱子答書。有曰。彼以空言生辨。我以實見致疑。自不相妨。固不當以似彼爲嫌。而倦於探討。亦不當一槩視彼皆爲空言。而逆料其全無實見也。顔子以能問不能。以多問寡。曷嘗敢是己非人。而自安於不進之地哉。程先生說於不疑處有疑。方是長進。此不可不深念也。朱子此敎。正當玩味。幸更思之。如何。丁丈之訃。此亦已聞之。只此一老。亦不憗遺。不知天意如何。雖不曾一望門牆。而驚悼之懷。自不敢已也。

答李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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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珍緘。一時落手。審知近况。頗紓苦戀。但一日兩葬。事鉅情苦。何以堪濟。每念之。不覺於悒也。益愰碌碌如昨。別紙所諭人物之性。子朱子論其同異詳矣。其言曰。觀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從前鄙見。未嘗不祖此爲說。向者面論。賢者泛以物類之性。有仁義禮智與否爲問。愚因言以同處觀其有必矣。今來諭因朱子此說。乃謂鄙說但主其所謂同者。而廢其所謂異者。則與愚本意遠矣。而其所自爲說。則卻似但主其所謂異者。廢其所謂同者。是必有攧撲而不破者矣。然以愚觀之。猶有所未安者多焉。請試歷陳之。夫理者一而已矣。本無偏正通塞之異。而所乘之氣。升降飛揚。參差不齊。是生天地人物。而有或正或偏或通或塞之不同。蓋天地。得其氣之至正至通者。故得其理而爲性者。亦隨而至正至通焉。萬物得其氣之偏且塞者。故得其理而爲性者。亦隨而偏且塞焉。惟人也得氣之正且通者。而淸濁粹駁。又有所不同。故其性或不能全其本然之體。於人之中。有聖人者。獨得其至正至通至淸至粹之氣。故能全其本然之性。而與天地合德焉。朱子所謂理絶不同者。蓋謂此也。然而理之本體無形象無方所。無處不有。無時不然。雖乘於氣。而不囿於氣。雖在於物。而不局於物。故在天地與聖人。而不爲有餘。在衆人與萬物。而不爲不足焉。朱子所謂理同者。亦謂此也。然則所謂理異者。指其乘氣者而言也。所謂理同者。指其本然者而言也。乘氣者。謂之氣質之性。卽淸濁粹駁是也。本然者。謂之本然之性。卽仁義禮智是也。然就氣質中。單指其理而言。則曰本然之性。兼指其氣而言。則曰氣質之性。非有二也。是豈有人與物之殊哉。但人則旣稟秀氣而其心爲至靈。能有以充之。故可以見其仁義禮智之全。物則旣梏於形氣而不能變通。故不可見其仁義禮智之全。此物之所以異於人者。然其所謂本然者。則亦何往而有變哉。來諭曰。天地方賦與萬物之初。不以人而厚。不以物而薄。人與物同一理也。及其旣得之後。隨其形氣。而人則備有五常之性。物則不能備有五常之性。是固然矣。然其分賦與之前賦與之後。而謂理有同異者。旣有可疑。言雖是。而主意不是。而其人物之有備與不備者。似但知氣質之性隨物不同。而不察本然之性只在氣質之中。無所不全矣。此其未安者一也。且夫人之與物。雖非一類。而所形之氣同一天地之氣。而所性之理同一天地之理也。故如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豺獺之報本。雎鳩之有別。鴻鴈之不失時。皆有類乎五常。且如雞犬至賤也。而父子相愛。類乎仁。戀主知恩。類乎義。待羣而食。類乎禮。知鳴知吠。類乎智。必鳴必吠。類乎信。如此之類。不一而足。非但禽獸而已。草木亦然。非但草木而已。雖糟粕煨燼亦有此。糟粕煨燼之氣。才有此氣。卽有此理而無不同矣。若夫衆人之於聖人。雖曰同一類也。而殘忍㬥刻者。似乎無仁。强狠貪汚者。似乎無義。放僻邪侈者。似乎無禮。冥頑固滯者。似乎無智。反覆詐僞者。似乎無信。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其違聖人與物類。果孰遠而孰近耶。朱子曰。孟子云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人物之所以異。只是爭些子。若更不能存得。則與禽獸無異矣。正謂此也。來諭謂人之智愚。同一形同一類。故皆備有五常。物則異形異類。故不可。如此說。是則見形類之不同。而謂其理之亦不同也。而又曰。人則合下全具。故能隨感而發。物則本不能備具。故不能隨處發見。則又依舊是氣質之說。而非吾所謂本然者也。此其未安者二也。至於前書所謂萬物一太極者。則愚之所證。尤似明白。蓋太極理也。天地人物。雖各有其理。而天地之理。卽萬物之理。萬物之理。卽吾人之理。無大小無彼此。此所謂統體一太極也。雖曰一理。而分則萬殊。故人之性。非物之性。馬之性。非牛之性。不相假借。不相陵奪。此所謂各具一太極也。然統體之中。各具者在焉。各具之中。統體者在焉。非但以在天者爲統體。而在物者爲各具也。亦非但以統體者爲全。而各具者爲不全也。以此觀之。人之性又不可謂非物之性。馬之性又不可謂非牛之性也。然則凡物果無五常乎。且仁義禮智。卽元亨利貞之理。而元亨利貞。卽太極之別號也。水火金木土之氣爲其質。而四者流行於天地之間。賦與於物。則凡物之稟此五氣而爲其形者。莫不又得此四德而爲其性。故除是無物。方無此氣。除是無氣。方無此性。然則凡物又果無五常乎。若曰人有而物無。則是人稟四德。而物不稟四德矣。若曰人備而物不備。則是人具太極之全。而物具太極之半矣。其可乎。來諭曰。萬物一太極云者。只言物物各有所以爲是物之理云爾。何必曰五常之性。粲然具足於物物之中乎。則亦依舊是氣質之說。而非吾所謂本然者也。此其未安者三也。大抵以性之在氣質者言。則人物之不同。不待多言而明矣。就氣質中。單指其理而言。則其無不同。實如前所云。是以。程子曰。凡有血氣之類。皆具五常。但不知充而已。朱子曰。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後有以爲健順仁義禮智之性。賢者何從而得此物無五常之說乎。當初面論。鄙說頗蒙印可。今不相合乃如此。豈再數長廊柱而致誤者耶。更願賢者虛心察理。若於本然之性看得透徹。則當信愚說不爲無理。若猶以爲未然。則朱子答徐子融書。正論此事甚悉。見節要第十六卷。試取而詳究之。然後更賜回諭。如何。朱子鬼神說。本愚之所嘗目及而有疑者。今蒙錄示。以爲似可領會。而亦不言其所自領會者。無以破愚昧之疑。然因來諭之及。更博攷先儒諸說。似稍有新意。而猶不敢輕易立論。當俟異日。至於已散之氣。不可復聚而生出人物。則愚亦以爲必然耳。心無出入之說。鄙說今都不可記憶。當是發端而未竟者。未必無謬。柳先生及尊祖考先生所論。未知云何。錄示爲幸。承見臨有期。可究面剖。不宣。

與李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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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書煩猥。自懼其中必多舛理。承諭云云。不勝瞿然。但其不盡人言處。强推說處。支離纏繞處。所指何在。方自求之。亦望因來一一指示。理到之言。不敢不從也。所云恐無發明義理之實。而徒有務勝爭辨之端。吾輩固不可不察此。然亦當隨事自省而痛懲之耳。不必預慮其然。而不務講論之實功也。如何如何。

答李來卿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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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夏潦暑。不審孝履何似。懸慮日深。益愰病慵仍昔。前書天理人欲之喩。眞是膏肓之藥石也。屛居孤陋。耳厭俗䀨。惟幸吾人有此德音。雖離索之久。憂戀之苦。而其所以警我牖我者。不啻如同堂合席而處矣。感歎之深。未易名言。但如此受賜。舊亦多矣。而不曾一服其藥。是爲可媿。然吾兩人契誼之厚。固非他比。願毋以不可則止爲戒。而不廢其忠告善道之義。則愰也何心。終不欲感奮策勵以圖自新乎。抑所謂反躳踐實者。固愚者所無。而所謂昭曠之原者。亦恐非所能髣髴耳。尤增媿懼。別紙疑義。屢蒙詢蕘。不敢不盡其愚。更冀鐫諭。

別紙太極圖說疑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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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舊傳圖說。皆有謬誤。幸其失於此者。猶或有存於彼。是以。向來得以參互考證。改而正之。凡所更改。皆有據依。非出於己意之私也。以此觀之。圖中一圈一字。皆出於周子之手。朱子豈容追補乎。通書曰。水陰根陽。火陽根陰。此書與圖說相爲表裏。則以水爲陰。以火爲陽者。本周子之意也。退溪先生於啓蒙傳疑。雖有當從勉齋說之論。然答李養中書曰。以生出言。水陽稺。木陽盛。火陰稺。金陰盛也。以運行言。木陽稺。火陽盛。金陰稺。水陰盛。各有一義。今圖解所指。似是以生出之妙而云云。故勉齋以爲可疑。若轉作行之序看。則無可疑矣。天原發微中。鮑謐齋論此。亦曰。圖說序五行所生。以水居右陰。火居左陽。卽所謂陰根陽。陽根陰。錯綜而生也。圖解謂木陽稺。火陽盛。金陰稺。水陰盛。卽四時之春夏秋冬也。要當隨所指而觀之。庶無膠固之失。如此二說。則圖解自無可疑。而紛紛之論。亦息矣。勉齋生之序。便是行之序之說。李氏希濂以爲。多所未解。而辨論之說。見性理大全五行門。幷須考究得失。

五殊二實四字。本出通書。朱子解曰。五行之異。本二氣之實。其訓明矣。無餘欠。謂五非有餘。二非有欠。來說大槩得之。而但二氣實之云者。非文義矣。

萬物一太極。陰陽一太極。皆指其賦與處言。這便是各正性命。便是各一其性。何殊觀乎四箇。皆當謂之氣質之性。然其曰太極曰性命者。便是本然之理。但有單說與兼氣說之異耳。

動靜者。所乘之機也。機。弩牙也。卽發動所由。太極之乘氣動靜。猶弩絃之乘機動靜也。字義如此。然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此語極難看。故太極者。本然之妙也。動靜者。所乘之機也。此句亦難看。古今人見識之眞妄是非。吾道異端之分。皆決於此。必須神會而心得之耳。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定。是聖人自定。定性。書動亦定靜亦定之定。亦是此義。

裁之也義。來說謂裁是裁度事物者。是也。事物雖在於外。而裁之度之者。在內而不在外。則義之爲體。豈不自在乎。

陰陽五行。氣質交運。來說謂陰陽氣也。五行質也。圖解所言。不過曰陰陽五行交運之義者。見得是矣。

常疑程子形化盛則氣化消之說。以爲人則然矣。物多不然。然地有新舊而氣有盛衰。今夫海內萬國。皆自開闢以來。見成之地。民物之生於其間者。旣無不遍。則形化之氣盛。而氣化之氣不能勝他。故便會消了。設使大海之中。湧生島嶼。成一國土。則雖今世。亦必氣化而生。然此處。亦形化盛則氣化消矣。且隨其物之大小精粗。而爲其世界古今者。亦有廣狹與久近。故物之大者如馬牛犬豕之類。今世亦未聞有氣化者。惟微者則多有之。如人新著數幅之衣。而蝨便生焉。數幅之內。卽蝨之世界也。此衣完弊之間。卽蝨之古今也。此衣新著之時。卽蝨之鴻荒之世也。固宜其氣化於此也。又如有一片新土。無人落種。而草木便生者。亦是如此。蓋此類雖微。其生也稍久。而不拘寒暑。故又能形化而生生焉。至如蟪蛄蜉蝣之屬。一番氣化之後。不能更閱寒暑。旋生旋滅。無復餘種。雖欲形化得乎。這般處。只當論其氣有同異耳。來諭以理之同不同爲言。恐是剩說也。如何。

答李來卿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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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太極圖一圈一字。皆出於周子之手者。旣聞命矣。其於五行生行之序。猶不能無疑焉。蓋水火木金土者。生之序也。水木火土金者。行之序也。生之序卽對待之體也。行之序卽運行之用也。就以圖象觀之。水火木金之居左居右者。卽所謂對待之體。而水而木木而火火而土土而金者。運行之用也。其曰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者。卽所謂生之序。而五氣順布。四時行焉者。行之序也。分明是生之序中。自有行之序之妙。而分看陰陽之時。若從朱子圖解。則於陰陽稺盛之分。有所未安。若從勉齋改說。則於陰陽互根之理。亦有所矛盾。故求其說而不得。乃敢仰質。則淺陋之意。不在於圖解。而正在於圖象矣。來敎。只言圖解之無疑。而不復辨破圖象之疑膠固之見。雖不欲紛紛得乎。若曰。圖象是生之序。而圖解是行之序云爾。則圖解者。乃所以解剝圖象。則不應與圖象相反矣。若曰。圖象與圖解。幷是行之序云爾。則稺盛之倒置者。何耶。周子立象垂敎之際。不指示始生之序。而只言流行之用者。亦何意耶。啓蒙傳疑之說。勉齋改正之論。皆可廢之耶。若泛論五行。孰不曰有生之序焉。有行之序焉。就此圖象。欲作生之序看。而有陽根於陽。陰根於陰之疑。欲作行之序看。而有盛者居前。稺者居後之疑。乞須參攷諸說。明以見敎。

前者。鄙說果未能盡破所疑。夫陽不生於陽而生於陰。陰不生於陰而生於陽。且天之生物。當自陽動始。五行之生於陰陽也。果有先後次第。而河圖自一至十之數。亦以次第爲言者。則太極圖天一之水。根陽爲陰而先居於右。地二之火。根陰爲陽而次居於左。天三之木。地四之金。天五之土。又各以次而分居其位者。皆自然而然。雖濂溪。亦自不覺矣。然一是陽數。二是陰數。則水當爲陽而不爲陰。火當爲陰而不爲陽。何故於圖。水卻爲陰。火卻爲陽。且五行同出於陰陽。宜有則俱有。何故其生出卻有次第。且生序行序恁地不同。何故造化有此兩㨾。今更取諸說而究極其旨。然後竊以爲勉齋之說。不可易矣。其言。略曰。生之序。便是行之序。水火兩箇是母。以水生木以火生金。此便是造化本原。其後流行。亦只如此。故只是水木火金土便是次序。古人欲分別陰陽造化之殊。故以水火木金土爲言耳。自一至十之數。特言奇耦多寡。非次第如此也。是積實之數。非次第之數也。蓋必如此說。然後五行爲有則俱有。而圖中水火兩箇。易置之而無所礙。木金之次於其下者。又得稺盛之序。造化之始生。流行者又無兩㨾之疑。是其爲說。旣無戾於河圖生成之旨。又有合乎洪範錯綜之目。洪範一曰二曰者。恐亦以陰陽對待之體。相間言之耳。亦可謂發周子朱子之所未發。而有功於聖門。李氏希濂輩。雖論其非是。而亦恐其未爲得也。但五行之生。旣非有次第。則今言水火是母。水生木火生金者。反似可疑。然五者有微盛少老之分。故曰。某底生某。此亦語勢之不得不然者耳。非如次第之說。實有生出先後之不同也。且以相生而言。則火生土土生金固也。今言火生金者。亦似可疑。然始生與相生不同。蓋金之於火。猶木之於水也。以盛陽次於微陽。以盛陰次於微陰。而土又是四者之合。故最次於下。亦非謂生出先後如此也。觀其止言火生金。而未嘗又言金生土。則意亦可見矣。河洛五十之數。次於四九。洪範太極圖。皆以土次金。何獨於勉齋爲疑乎。若以相生之序。則曰木火土金水。勉齋亦已言之矣。或曰。造化宜無兩㨾。故旣曰生序。便是行序。則今以始生相生之序。爲有不同者。獨不爲兩㨾乎。曰圖解曰。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陽也。火金陰也。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曰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陽也。金水陰也。朱子於此。固以水爲陽火爲陰矣。其言行之序。卽相生之序也。然勉齋之說。則水火木金土之爲序者。非但質然。而氣亦然。木火土金水之爲序者。非但氣然。而質亦然。其所不同者。二氣變合而生者。原於對待之體。一氣循環而生者。本於流行之用。如是而已。然則此亦只是一㨾而無兩㨾矣。此則又勉齋之所未言。而愚敢言之。正李氏所謂創立孤論。以行其獨見者。僭妄之甚。無所逃罪。然左右試將朱黃兩先生及李氏之說。各極其底蘊。又以質諸密庵尊丈。然後鄙說之得失。各以見諭。幸甚。

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來諭曰。是聖人自定。定性書動亦定靜亦定之定。亦是此義。不識靜亦定之時。聖人之所以異於常人者何如。而常人之所以用工於此時者。亦當如何。愚嘗驗之於身心之間。雖平朝未與物接之時。此心常流動飜轉。思慮憧憧。無一息寂然湛然之時。未知常人之心率多如此耶。抑存養之功未熟而然耶。以高明之學。必有所體驗者。幸望指敎。

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此通聖凡而言也。然不覩不聞之時。而亦必有戒愼恐懼之功。然後中體立。聖凡之分在是矣。程子曰。雞鳴而起。未與物接。只主於敬。便是爲善。敬卽戒懼之謂也。來諭。心流動飜轉。思慮憧憧。此非可以言靜時事。

裁之也義。鄙意亦非以義爲外也。蓋以爲裁之度之者。已有動底意思。則義之爲體者。未詳其義。

不曰。裁之也義。何以見義之爲義耶。

答李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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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書及辱和進學吟。並三復感歎。吾輩須相規相勉。使此等不爲空言。方是實事耳。序語中稱謂有大謬者。益愰頃上密庵尊丈書。用此二字。復書。固讓以爲不敢當。來卿其不與聞乎。尊丈尙且云爾。而爲尊丈之姪者。反以此加諸匪人何耶。駭怍之餘。繼以一笑。愚潭集跋。固宜有具眼之議也。夫文章體裁。學者亦豈可不知。但不可著意求工。故以爲非第一義耳。如愰素不讀書。故不知爲文。本不當爲人有作。其所自歉者。豈但在文字之病而已乎。但其病處。書中不指示。後便指示爲望。善山使君再來後一書。見存而已。七村問答。緣有疾病。久未易藁。近日始令子姪下筆。猶未畢。畢卽寄呈也。

與李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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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者付書去訖。始取公與家姪書。審得昔疾猶苦。更有許多竆戹。令人傷歎。殆無以爲心。卽日霖炎。調况何似。益愰春夏來。疾病憂患。亦多不可堪者。然此正程子所謂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者。吾輩正當於此得力耳。製䟽事。深荷謀忠之意。然多有所難作。故辭之。所云情外之謗。亦不暇恤也。今聞下邑儒生。方更設疏。欲請從祀。懷川開寧。又設反斥嶺疏疏。火色至此。恐其禍不止於行遣一二疏首也。嗟乎甚矣。世之亂而道之衰也。不可纓冠而赴鬪也。不可同流而合汙也。惟有反躳一事。粗可安身立命。雖病且貧。不妨作杜戶之袁安。食力之沮溺。以畢餘生而已。向後更閱十數年世變。則此念似當益重。雖或指爲學楊氏者而不可悔。不知吾來卿。自謀處此世。將欲如何也。幸有以復之。將攝之暇。不廢溫理一事否。當有新得。恨不聞其一二也。七村問答。已整頓否。草本早晩投示爲望。

答李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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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承復書。審知起居。甚以爲慰。近日調候如何。一味憂想。無時可已。示諭赴試事。似與平日所期不同。不能無疑也。賢者旣欲典學矣。其於科業。未嘗實用工夫。而但欲兼存不廢之名。則其間必更有苟用其心處。賢者果肻爲此乎。二者早須斷置。則未必不快活耳。若非我之於賢。言不至若是深也。如何如何。益愰復有意外恩命。不得已欲趨謝闕下。往還不出後月。未間。加愛保重。

答李順則孝然○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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塊坐雪屋。悄然無悰。忽捧珍函。喜過跫音。滿紙縷縷。露盡心腹。幷至日自詔之辭。無非所以奮發自新。欲追先志之意。圭復以還。感歎無已。常謂吾友諄謹之資。自是少病。且雖不能無病。而其病或在於懦緩。不在於躁㬥。乃今自言有是兩病。而求其按伏之方。益愰方患躁㬥。求去不得。何暇爲吾友謀乎。然吾友之病。多在懦緩。而卻亦有躁㬥處。益愰之病。多在躁㬥。而卻亦有懦緩處。二者雖有剛柔過不及之分。而其爲病則一也。今欲去之。豈有他術。朱子曰。知其爲病而欲去之。則只此欲去之心。便是能去之藥。此敎至切。試之。當有奇效也。思慮紛擾之患。固初學所不免。然當其紛擾時。著意痛抑。愈見紛擾。不如輕輕放退之爲穩也。靜則敬以存之。寂然無紛起之念。惺惺無昏昧之失。動則敬以察之。應事接物。各得其當。而無過不及之弊。聖賢所說心法大槩如此。然吾輩自在童幼時。旣無從事小學養成德性之功。而一朝直欲於心性上用功。則心性有甚形影。可以下手。今當且從容䫉辭氣日用彝倫之間明白可據處。密察加功。久久不怠。則自然心性得其養。而無虛蕩無歸之弊。此忠信篤敬四勿三省之類。所以爲聖門敎人之法。而程子所謂制之於外。所以養其中者。亦此意也。讀書竆理。亦不須多說。讀之須熟。不熟則不置。竆之須明。不明則不措而已。先讀六經語孟。後讀程朱諸儒之文。來諭固當。然程朱諸儒之說至精至要者。亦已萃於六經語孟傳註及或問輯釋之中。必先於此而後推之以盡其餘耳。鸚鵡能言。切中俗學之弊。足目俱到。願與之共勉也。因念吾友之學已晩矣。且有喉病。不能出聲誦讀。只管披閱。未易得力。果如所憂。然銘中至有指死爲盟之語。如此立志。何爲而不成。吾將刮目以俟之。欲使愚者。別構一言以爲警省之助。則古訓已多。奚取乎是。

答姜久之再恒○癸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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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間。蒙左訪之勤。今復遠貽手書。傾倒甚至。自惟寡陋。何以得此。反復感歎。蓋不自勝。就審履玆寒沍。侍學超茂。尤深慰浣。益愰奉別來。常苦疾病。杜門將攝。僅能支吾。歲月逝矣。而依舊無所肖似。有時循省。怛然內疚。足下盛年俊才。發軔正路。其所自期。蓋已不淺。乃惟不能自信。而求助於人則已過矣。况此無聞者。何足以塞厚望之萬一也。然旣辱眷眷。敢無辭以對。竊觀今世。自以爲有意此事者。非不多矣。卒不聞有大成就者。無他。志不立知不明行不力。而一欲字爲之終始耳。若夫年紀之早莫。資稟之高下。皆無與焉。惟在責志而已。欲求其方。則古人言之盡矣。如愰雖已晩矣。願與足下共勉焉。示諭科事。不免撓心。竊以爲不必如此也。然益愰於此一事。早雖斷置。而不能力於實學。迄今兩無所成。方以自尤而畏人之譏。不敢爲他人言也。四七說。固非初學所可驟聞。然當初謬問及此。故聊敢發口而一二立談。豈能盡己之意而動足下之聽乎。來書咎以失言。使人媿汗浹背。何者。此事在足下。則固或爲發之太早。在益愰則年過不惑。而亦不足與聞。可不哀歟。然有一焉。此乃義理大本原處。於此有差。無所不差矣。今若以爲非可驟聞而遂置之。不復求知其說則已矣。旣欲知其說而或有先入爲主之見。又有尊畏先輩之念。不能眞有以究其得失之所在。而反失本心是非之正。則吾恐其可憂者。或將有甚於云云者矣。如何。畫一圖。深荷留意。向後終惠。幸甚。未涯際晤。臨紙惘惘。惟時惠德音。以發蒙蔀。

答姜久之甲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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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歲往復。至僕而止。緣僕常有疾病。不能作意修人事。昨宣城李友見過。能道足下動靜。又詰僕迄闕報書之由。慰浣之餘。媿恨增劇。前書遼豕之獻。過蒙容納。幸甚。四七說。固不可容易立論。以起爭端。來諭云苟吾見之得到而心解意融。則是非得失。不待辨論而已。瞭然心目之間者甚是。又言欲取古聖賢論此諸說。裒輯爲一書。玩繹思惟。爲三四十年工夫者。其意思尤淵永。非見小欲速者比。果能如此。則以足下明穎之資。何患乎終不透得耶。但其入頭處。須有第一義。向來。鄙意竊謂子孟子性善二字。必是說理而不及氣質。所謂說理者。必通乎動靜體用。則四端之發。必非和泥帶水底物事。且子思所謂天命之性者。亦必體用一源。故曰大本曰達道者。皆理也。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者。亦必顯微無間。故曰動曰靜者。皆理也。能認此意分明。則近世所謂天地之化吾人之心。只有氣發一途者。其得失。亦不難辨云爾。非別有幽深玄妙之論可以驚動人之耳目也。至於心之精微。書不能盡。亦有所不敢煩也。科業本非不可做。况有親命尤不可違。則當誠心用工。誠心應擧。亦不至放廢實學。恐不須把此一事。與守死善道。作兩事看也。今聞已赴試院。政靑萍長價之時。竚俟竚俟。畫一圖。蒙錄示。深感。益愰近苦目疾。廢書兀坐。又無可與晤語者。殊覺憒憒耳。政遠順序加愛。進學崇深。

答姜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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淸齋款語。勝讀十年之書。歸來竆蔀。益懷離索之憂。伯氏見過。袖致珍緘。圭復以還。忻寫何言。無極翁指掌之書。何所不備。若能見得到時。太極二五男女萬物之理。眞可以識其同異分合。近世所爭人心道心四端七情之論。眞可以斷其得失是非。來書引以爲言不易。思索至此。然只管如此。恐不濟事。况按圖觀驥。未必盡得其神耶。要當竆來竆去。以爲終身家計。必至於果熟自落。而後纔方眞是有下落處耳。眞西山未嘗爲濟王之臣。許魯齋自以學聖人之事。其出處未可輕議。但當時自有不仕者。更覺快人意耳。若辥敬軒事。則又異於二子。永樂之士。何至不可應擧耶。以此爲疵。恐是過於中庸之論也。愚見如此。未知如何。拙修集。時一寓目。儘是氣魄張王底人也。是能做事底人。其學則眞如自家所道。斷然自爲一家之學者也。但其言論張皇震耀。似有騁辯務勝。只知有己。不知有他人之蔽。是爲不可知處耳。徐俟卒業。復當獻愚也。

答姜久之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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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書諄悉。甚豁積遡。夏來偶愆。又以向安爲慰耳。先賢出處。何敢判其是非。累辱反復。亦不可不竟其說也。魯齋嘗有言。若以孔子之不與者。遽爲天之所厭。則其論反似太高而有難充其類者。如不見趙簡子。而趙氏之世方興。請討陳恒。而陳氏之世方盛。若以趙氏陳氏。爲不義則可也。若以爲天之所厭則有礙云。蓋其所見如此。故仕元而不去。然其說終有不可行者。柳西厓集。論此頗詳。可檢看也。文淸事。今考其行錄。永樂十七年。父貞除鄢陵敎諭。時例。敎官乏科貢者。充戎。貞固欲先生且應科擧。先生乃充邑庠生。赴鄕闈。中解魁。貞大喜以爲得子之助。明年。仍登進士第。觀此則先生蓋爲父欲免其充戎。與他人應擧者。又自不同矣。然士之遇此世者。非有先生之不得已。又未見其必可仕焉。則不若不仕以從吾心之所安。吾輩當姑信此以自勵。俟義理熟。然後去看如何也。趙公之學。固有如前書所言者。然其所就。皆本於積久苦思。而有自得處。故說之而沛然。用之則必辦。非俗儒之陳腐空疎者所能髣髴。眞可謂豪傑之士。惜其不爲世用。又恨其所欲論著者不及成書耳。但論學則雖主程朱。而兼取諸子。論治則雖主三五。而兼取歷代。且其玩侮之習。從打乖法門中來。是所以爲一家之學也。吾輩無渠許多伎倆。安能學他。不如依吾本分。從平正路𧖴上做將去。庶不失故步也。承比來讀盡一部書經。不是小工夫。恨不得合席。叩其所得以發蒙滯也。金仁山所論云云。未知指何語。因來及之爲幸。益愰以素病。終歲不能讀一好書。只是繙閱之功。不至專廢。而此間絶無以此事相告語者。恒悒悒無以自遣。感足下相與之義。輒盡布腹心。惟賢者。諒之。

答姜久之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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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書諄複。至今感歎。許辥二先生事。無可復論。然魯齋終是甚大。未可以此而遽疑其全體。亦未可以其大而諱其可疑也。如何。仁山說。因來錄示爲望。讀書有疑或有得。亦勿靳。相示以發講論之端。抑吾輩之學。固貴講論。然延平所說此道理。全在日用處。熟者尤宜體念也。倂乞留意。

答姜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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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伯書言吾友廢擧事。可知所慕有此重於彼者。故如此斷置得勇。甚善甚善。第念壞人者。非特擧業。若不自克。亦無以濟吾事。此乃終身之憂也。益愰身嘗經歷。而至今悠悠。媿負初心者非一。故謾爲吾友誦之相愛之義也。益愰常苦多疾。心目俱短。區區故紙上工夫。猶不自力。况進於此者乎。學旣無得。豈有所論著。但近日些少眼目。又在道理本原上。懼其還塞。則不免隨手箚錄。又從而修削之。門類頗繁。卒業無期。此外復有一二成說。而尙冀少進。皆未可示人。故不敢副盛索。可媿可媿。中庸疑語。承從後錄示。深企深企。今人或以往復辨問爲無益。或以爲近名者惑也。吾輩旣不能朝夕觀善。而又廢此不爲。則何以爲交修之地。願卒相勉。則彼此之幸也。印書事。留意過厚。不須如此。答伯氏兄書。亦陳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