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諭衍義/尊敬長上
尊敬長上
[编辑]聖諭第二條曰：尊敬長上。怎麼是尊敬長上？自古至今，許大的世界，許多的人民，全憑着一箇禮字安排定了。禮是甚麼？是所以辨尊卑、上下、長幼、大小的名分，從來知禮的人，多便是箇好風俗，知禮的人，少便是箇惡風俗。所以第一教人孝順父母，第二就教人尊敬長上。長上不止一端，除自己的兄長外，如伯叔祖父母、伯叔父母、姑姊、兄嫂以及五服以外尊輩等，是本族間的長上。外祖父母母舅、母姨、妻父母之類，是親戚中的長上。鄰里中有與祖同輩、與父同輩、與己同輩而年長者，是鄉黨間的長上。教學先生與那百工技藝之師，是受業的長上。本處官府，是有位的長上。縉紳先生，是先進的長上。這幾條中皆有不可易的禮、不可犯的分，尊敬的到來一毫也差不得。奈風俗澆漓，人情奸險，把長上二字全放不在心裏。如自家的兄長，原是共氣同胞之人，當初幼年時候無不知愛敬兄長者。及至後來，或聽了妻子枕邊的語言，或信了親友背後的挑弄，或因産業，或因資財，爲着斗粟百錢、寸田尺土，爭競不已，毆訟交加，把箇骨肉天性的人，輕則視爲路人，重則看成仇敵者，往往有之。又如本族以及親戚、鄉黨中長上，或有錢財可倚，或有勢力可借，無不當面奉承，背後稱贊。一切禮貌慇勤，不肯差錯。及遇那困窮無告、老弱無能者，雖同是長上，而鄙薄厭棄，作賤欺凌，無所不至。又如受業的長上，自古道：一日爲師，終身爲父。誰想到粗者精拙者巧，而忘恩背義者有之。又如有位的長上，有威權可以震壓我，有刑罰可以處治我，不得不加尊敬。但是對面畏若神明，背後不加戒謹。或圖僥幸，而輕犯威嚴；或量尊卑而心分敬忽，如此等人不可數計。又如先進的長上，或慕其資財，而故意趨奉；或畏其權要，而勉强謙恭。至于澹泊無爲、權輕力少之人，分明他年紀高，分明他出仕久，大家皆指爲無用老頭兒，侮慢笑耻，無所不有。甚至昨厚而今疎，朝恩而夕怨。看了以上數種風俗，人情大爲可嘆。要知尊敬長上也有兩件事，外要禮貌謙下，內要心地和平。自己的親戚兄長，是第一要緊的。自古道：諸侯必有親戚兄長，位至公侯，還知有親戚兄長，那有爲人不該尊敬親戚兄長的理。我想那不尊敬親戚兄長的，與那不孝順父母的是一箇病根也。只爲好貨財、私妻子，就没了天理。人要絕了自私自利的心腸，方能盡尊敬親戚兄長的實事。人必不聽妻子的語言，方能存尊敬親戚兄長的眞心。你試看張公藝九世和睦，得力在一忍字。鄭內史七世不分爨，惟不聽婦人之言耳。凡人家兄友弟恭，同居共爨，原是極好的事。或不得已，分門另住，家産、資財分得明白固好。即少有不均便宜也。在本家斷不可因錢財小事傷了骨肉至情。幸而遇着賢兄長，固當盡心尊敬，不可孤負恩情。就是兄長有性情不好的，須要委曲承順，自能感化過來。萬一不能感化，也要知他是大、我是小，只管盡了自己的弟道，自有旁人說他的是非。而今人也有外面呼兄喚長，揖禮文同賓主；而內中所存者，各是一心，甚爲可笑。至于族間的長上，雖有遠近親疎，皆是祖宗的的支派，俱要禮節周詳，情誼浹洽。即或尊長中有恃他名分，非禮相加，也要十分忍耐。尊長前盡禮致恭，原不呌做卑屈。不然，小加大，少凌長，傷風敗俗，與小人何異。若親戚中長上各有尊卑、上下，須要盡禮盡情，斷不可因一言半語傷了姑舅恩情、小事私嫌斷了姻親來往。到的鄉黨中長上，更不可枚舉。語曰：孔子于鄉黨，恂恂如也。似這樣大聖人還要敬重長上，况以下的人，萬無放肆的理。坐則隅坐，行則隨行。在稠人廣坐之中，務要謙和遜讓，不可詐語狂言。常見能尊敬的，與長上毫無加益，自己落了個輕薄後生，有甚麼好處。至于受業的長上，師道尊嚴，不可輕慢。萬一有師長責備過情、謙虛過禮的，弟子須要盡當然的道理，斷不可辜恩負義，居位竝行。就是那百工之師，也是個師傅。若忘了木本水源，鬼神不宥。至于有位的長上，自古道：若要寛，先辦官。務要錢糧，蚤完公事蚤辦。有教訓要實意奉行，有禁約要小心遵守。就是官卑職小，也不可輕玩。常言道：官不可欺，名分所關，如何慢的。至于待先進的長上，古人云：先達之人，可尊也，獻媚不可。權要之門，可遠也，侮慢不可。這幾句話可爲尊敬前輩之法。從來不知尊敬長上的，固不止一人。更甚者，尤有二種。一則是符號子弟，自幼慣了性子，遂至旁若無人。一則是伶俐少年恃着自家才能，便覺眼中無物，却不知循規蹈矩，纔顯的涵養深。犯分于名，實見的器量小。以上件件說來，長上不止一端。把自己的兄長數在前邊，是何緣故。語云：孝弟爲仁之本。又曰：施由親始，兄長與我是天倫手足，譬如根本。其他長上是觸類相通，譬如枝葉。堅固枝葉，自然茂盛。若不能尊敬自己的兄長，豈能眞知別人的上下。所以聖人說道：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每見世上的人自己兄弟間情誼乖離，却與外人交好。雖是聯盟結友，其實德行有虧。凡蹈此弊者，急當省改。律內所載不尊敬長上的律例，多端不能盡述。今擇數條，請祈細看：
一 罵兄姊者，杖一百。罵伯叔父母、姑外祖母父母，各加一等。
一 同居卑幼私擅用財者，杖一百。
一 告期親尊長外祖父母，雖得實，杖一百。大功，杖九十。小功，杖八十。緦麻，杖七十。若誣告者，各加所誣，罪三等。奴婢告家長，緦麻以上者，與卑幼告尊長罪同。
一 弟妹毆兄姊者，杖九十，徒二年。半傷者，杖一百，徒三年。死者，斬。若侄毆伯叔父母姑，及外孫毆外祖父母，各加一等。執有刀刃赶殺，引例，充軍。故殺者，皆凌遲處死。
一 妻毆夫者，杖一百。夫願離者，聽妾毆夫及正妻者，各加一等。
一 威逼期親尊長致死者，絞。
一 兄亡收嫂、弟亡收婦者，絞。若收父祖妾及伯叔母者，各斬。
一 毆受業師，加凡人罪二等。死者，絞。
一 奴婢罵家長者，絞。
一 奴婢毆家長者，皆斬。殺者，皆凌遲處死。
以上律例，這等森嚴。若有不尊敬長上的，還怕不怕，省不省？假使逃得這王法，也决逃不得天報。我今再講古人，聽着：有箇柳仲郢，是柳公綽之子。爲人謙虛恭敬。凡見尊長及鄉黨親戚，必恭必敬。其待叔父如同生父。做官時，凡遇叔于路，必下馬端笏而立。候叔過，方敢上馬。叔父晚歸，必束帶迎馬前。其兄死，週年服滿，猶蔬食啜粥。家人勸之，荅曰：深痛在心，不能自己。遂廢食，欷歔不自禁。其敦倫睦族如此。後官至京兆尹。此是能尊敬長上的，必有善報。有箇祝期生，是黃岡人，爲人輕薄狂妄，大言不慚。每對尊長座前，謔浪無忌。賓客燕會，手舞足蹈。慣喜談人閨閫，發人陰私，壞人品行。或見人體貌不全，就譏笑他。見人衣衫藍縷，就鄙薄他。凡父兄班輩，全不放在眼裏，只知自大自高。晚年期生忽然舌上生一瘡，腫痛難當，水米不下，必須小刀刺破，出血數升，方能進飲食。每月幾次。自是舌頭枯爛而死。此是不尊敬長上的必有惡報。那箇王法十分利害，這箇天報又十分迅速。聽到這箇所在，自今以後，還敢萌着不尊敬長上的心麼？
詩曰：
我勸世人敬長上，身先尊敬爲榜樣。
後船眼即照前船，簷前滴水毫不爽。
分定尊卑豈可踰，齒居先後勿宜尢。
逆理犯上刻難容，徐行後長時當講。
傲爲凶德自招非，溫良恭讓人盡仰。
滿則招損謙則益，我勸世人敬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