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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山集 (兪肅基)/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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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兼山集
卷三
作者:兪肅基
1775年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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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陶庵庚戌○李公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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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仰何日不勤。而地遠便稀。無緣頻奉動靜。第增悵慨之私。數昨。洪友傳致歲初所賜答䟽。伏承春寒。哀疚中氣力支勝。區區感慰。難以言喩。卽日向熱。伏惟凡百加衛。肅基家禍未艾。前冬又哭堂兄。摧痛不自堪。歲改後。連以兒少疹患。憂擾數月。比稍寧靜。舊疾又輒肆毒。佔畢之功。幾於全閣。將何以維持此心乎。天理日昏。人欲日滋。反以求之。殊未有得力處。瞿歎奈何。前書請敎。如渴求飮。而未蒙長者之俯施。自愧陋劣。不足以與沾薰沐。而別紙條答。若將與之反復講評者。竊從言句上。有以見造詣之精深。而其所開發蒙蔽者。又不可一二數也。欽誦再三。感幸千萬。其中略有可更禀者。玆用別紙求敎。伏乞恕其僭妄而詳賜開示。乃荷大賜。窮居兀兀。絶無講討之益。而今幸得之於長者。誠願自玆以往。書䟽質問。得未曾有。則此在孤陋。何等幸事。而所可歎者。風便易滯。一往復。動輒經時。此書拜答。又不知將在曷日也。趙益甫之奄忽。驚慟何言。其偉器俊才。何處更得來。時運所關。不獨爲朋友之不幸也。痛惜痛惜。餘萬力疾布此。只祝節哀從禮。以慰士林之望。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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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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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註曰義理難明而易昧故微。固主微昧之意。而庸序則曰微妙而難見。語類則曰義理精微難見故微。此則微小之意爲多。庸序下段曰微者愈微。曰微者著。則又是微昧之意爲多。然凡物微小者必微昧。而微昧者未必皆微小。則微小可兼微昧意。而微昧不必兼微小意也。然則從微小義。恐或爲長歟。

第二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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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懼之通貫動靜。不惟章句常存雖不亦不等語氣。爲可見也。或問及語類所訓。不啻明白。無容更議。而惟是致中和。章句旣以二字。鑿然分動靜說下。則難道自戒懼約之之戒懼。亦兼動靜說。此所以不能無疑於農翁之說者也。况或問論致中處。戒懼始功之時。旣曰自其不覩不聞之前云。則其單屬靜一邊也審矣。來敎謂自其二字。已包得覩聞於其內。區區於此未能信及。異同條辨。有以前字。截作覩聞之時。以爲不覩不聞之前。卽是所覩所聞之時也。欲以此一句。兼包動靜之意。而是說也愚亦疑之。所謂不覩不聞之前者。猶曰未發之前云爾。不成以未發之前之前字。截作已發之時也。若果如此。則朱子何不曰自其所覩所聞之時云。而乃曰不覩不聞之前。以起後人之疑惑耶。此其文勢語脉。殆必不然也。夫戒懼只是一戒懼。而欲作靜一邊說。則與上節章句或問之旨不合。欲作通動靜說。則又與下節章句或問之旨不合。愚於此盖嘗反復紬繹。而未有明白可通之說。據今妄見。竊以爲若平說二者之功。則自所覩所聞之處。至不覩不聞之時。通爲戒懼之事。而謹獨則只在此心方發之初。固不可以戒懼單屬靜一邊。謹獨盡占動一邊。而若論致字之意。則又自不覩不聞之時。戒懼約而至於至靜之中。無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所覩所聞之戒懼。在所不言也。自隱微幽獨之地。加謹推而至於應物之處。無少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所覩所聞之戒懼。包在其中矣。戒懼雖是通貫動靜。而約而入之。旣自不覩不聞之時。則專屬靜一邊可知。謹獨雖在方發之初。而推而出之。旣包所覩所聞之時。則盡占動一邊可知。戒懼之約之也。必自不覩不聞之時者。以謹獨之推之也。已包所覩所聞之時也。何者。謹獨之推之也。若只在隱微之地。則將無以見致和之全功。故語其推而極之。則不得不盡占動一邊而包所覩所聞之時也。謹獨之推極。旣占動一邊而包所覩所聞之時。則戒懼之推極。專占靜一邊而必自不覩不聞之時者。乃其勢也。盖戒懼謹獨。只是此心畏愼之意。故隨其地頭。而或統言或對言。縱橫竪倒。緫不妨於下手之實事也。愚故曰若平說二者工夫。則有統體零碎之別。而若論致字之意。則亦不嫌二者之分屬動靜也。此說驟看。覺涉安排。而細玩朱子之意。竊恐或出於此也。如何如何。

第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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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章是一部中庸揔括。其與向下所說許多條件。雖有詳略之別。而大意則無不開端於此。是之謂體要也。省察二字。言其要道先務。則固不出於審幾謹獨。而若極其至而言之。則凡日用動靜應事接物之際。辨其是非眞妄之分。而求其義理至當之歸者。無非省察之事也。若是而可言其不足於致知工夫乎。大舜之惟精。不過謹獨省察之謂。而朱子謂擇善明善學問思辨。皆惟精也。又曰格物致知。非惟精不可。誠以聖人之言。言近而旨遠。包含無窮也。今若以惟精與省察。差殊觀則已不然。所謂致知工夫。亦豈可外省察而能之哉。且中庸一書。不過言道有大小。而其言體道之功。亦各有分貼。今以首章與二十七章言之。首章之道不可須臾離。言道之至大至廣。而卽二十七章峻極發育也。首章之莫顯莫見。言道之至精至密。而卽二十七章之三千三百也。然則首章之存養。當爲二十七章之存心。而首章之省察。當爲二十七章之致知。其亦章章明矣。故朱子論喜怒哀樂之中節曰須逐件使之中節。所以貴於博學審問愼思明辨。又曰大本用涵養。中節則須窮理之功。觀此則固以省察二字。當致知工夫矣。今若以省察與致知之言有詳略。而謂首章之省察。無與於致知之事。則是位天地育萬物之功。只可費聖門半截工夫而能之。而彼陸王之徒。闕却致知一段工夫。專用心於內。以爲事了者。未始不藉口於此。則將又何說而辨其爲異端也耶。

第四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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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隱所說地頭。就此道之散殊流行上言。而道卽不離於事物。亦不雜於事物。故以其不離者而言之。則曰費而屬之用。以其不雜者而名之。則曰隱而屬之體。然則曰體曰用。特其所從言之不同耳。非如中和體用。以人心之未發已發而截然分爲兩等時節也。如何如何。

第五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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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敎精當。區區看得。正亦如此。而今適脗合。自幸其所見之不謬也。二十章或問論誠爲此篇樞紐處。曰費隱者。此理之用廣而體微也。觀此則固以誠之一字。貫乎費隱之中。可作今日明證矣。抑念費隱。旣就此理之流行散殊上說。大處也有費隱。小處也亦有費隱。非隱則一而用則萬也。然則其爲體用。亦與一本萬殊之旨。微有不同者歟。然來敎所謂所說地頭各異。不必混合言之者。似已說得此意。

第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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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類論此。有以舜之事父。周公之事君爲言。夫忠孝之道。極其至而言。則須如大舜之宗廟享之子孫保之。周公之制禮作樂。致世大猷然後。方爲盡分。夫子於此。雖謂之眞有所未能。不亦可乎。且上章所謂及其至也者。實包費之大小而言。未嘗偏指大一邊說也。然則雖於此章所言費之小處。若極其至而言之。則耳目之所阻。材力之所窮。亦不嫌謂聖人之容有所未盡能也。如何如何。

第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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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敎所謂重在良能上者。大意亦略可見矣。盖陰陽非鬼神。陰陽之屈伸合散。乃鬼神也。而其能屈能伸。能合能散。莫非此理之自然。非有所安排布置也。故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其不可專以氣言明矣。此正如一陰一陽之謂道相似。有器亦道意思。故鬼神之不見不聞。便是此理之隱。鬼神之體物不遺。便是此理之費而非有二也。然則朱子於章下註。分屬如此者。正所以發明當體便是之意。而饒氏乃曰借鬼神之費隱。以明道之費隱。其意本欲極精於道器上下之分。而反昧於理氣渾合之妙。將使此章所論鬼神與誠。判若二物。而首尾不可相通。其亦失之遠矣。

第八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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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也要勇。行也要勇。有似信之分俵於四德然。若以勇屬信。則誠字無可說處。前旣以強說勇。下文亦曰知恥近乎勇。依來敎。以勇屬之義。其亦可乎。

第九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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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知爲知。三行爲仁之當以分言。其意固無難見。然惟是所謂勇之次者。難道亦以分言。盖三近若以分言。則當曰好學知之次也。力行仁之次也。知恥勇之次也。而今乃混謂之勇之次。豈非可疑乎。但若連上三知爲知三行爲仁。而皆作以等言。則又與上節章句。以生安屬知。學利屬仁。困勉屬勇者不合矣。且困勉下。宜不容更有一等。卽此三近之至於旣一之後者。便是困勉之勇可知也。而朱子之必以困勉一等。侵入知仁二等。以爲通上文三知爲知三行爲仁。而不稱之以勇。乃別設勇一位。以待三近之至於旣一後陞塡者。抑又何意也。或以三知三行三近。爲以分而言。爲知之知爲仁之仁與勇之次之勇。爲以等而言。欲於各句上。含得分等兩意看。是其所說等字意。雖與上節章句不合。然在上文而排等。則生安固屬知。學利固屬仁。困勉固屬勇。而若在下節。攙入三近。並上三者而排等。則又不妨謂三知爲知三行爲仁。而至於三近則姑未至於旣一之域。故只可曰勇之次耳。此語類所謂交互說都是之意。而小註蔡節齋所謂生知者知之知。學知者仁之知。困知者勇之知云云一段。亦此意也。如是說似粗通。而但朱子之意。若果以爲知之知爲仁之仁。作等意說。則旣變上節章句排等之例。以困勉侵入於知仁等中矣。其論三近。宜直許以勇位。如語類三近都是勇之說可也。而今曰勇之次。終是可疑。若曰三近之至於旣一之後者。方可爲勇。則彼困知勉行者。獨非三近之旣一者。而今胡爲上坐於知仁等中乎。若曰勇無定位。三近旣一之後。則亦通謂之知仁而勇便在其中。則是又以分言之之勇。而非以等言之之勇也。要之此處文義。便沒理會。極令人憤悱也。或有主語類三近都是勇之說。而謂勇之次之次。乃次舍之次。非次第之次。此則文勢恐决不然也。

與李陶菴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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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履玆花煦。道體起居神相萬福。南來已數年耳。卽勿論承顔之不可得。一書替候。亦且含意未就。禮數曠闕。徒有向慕之私。耿耿於中。日昨伏聞執御來次龍潭宿舂之地。聲光密邇。所宜卽日躬進請敎。兼紓積年戀德之鄙懷。而室病濱危。近更添㞃。盖有不可遠去之勢。不免遷就至今。事故巧湊。若有物戱之者。瞻望茹恨。庸有極乎。伏惟文丈年高德卲。巋然爲士林之靈光。其輝光篤實。日進而不已者。雖不敢仰問。而氣貌髭髮。寢食聦聽。持比數年前。亦無大損否。區區仰念。於是爲切。肅基一行作吏。舊業荒廢。無足云云。使其平日果有實得。卽簿書期會之間。何莫非學。而今覺理未以率氣。公不能制私。一事纔了。尤悔山積。却是本領不立。以至於此。終年所弊弊者。不出催科二字。而佔畢之功。束閣已久。其何以維持此心乎。先師嘗謂理劇讀書。不可並爲。今乃身親經歷而知之矣。自危之甚。不知所以爲計。長者於此何以敎之。幸賜藥石之誨。俾得奉而周旋也。宋友晦可。向得一宵從容於金山寺裡。見其氣質溫粹。識解精透。令人欽歎。久不能忘。聞嘗從遊杖屨。竊爲門下賀其得人也。御者復路。當在何間。憂患如得少歇。卽當走拜。玆先仰候起居。千萬煩猥。不敢盡所欲言。

答李陶庵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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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便還。伏承下覆書。仰審遭膝下之慽。驚愕慘怛。尙何言喩。伏惟慈愛隆深。何堪鍾情之慟。渼湖情境。尤不忍想也。寒事窮深。信後服履起居若何。伏願深自寬抑。以慰遠誠。肅基一味勞碌。若不可支吾。歲暮懷緖。轉覺難聊。南來已三月。一字看不得。將無以維持此心。至於夜裡。閑取舊書諷誦。亦不無滋潤之功。而朝晝應接之煩。反有以汩擾之。殆同一曝十寒。奈何奈何。下敎縷縷敬悉。一邑絃歌。固非無似之所敢承當。而成己成物。却無大小之別。道理則眞實如此。仰惟文丈以盛德高才。斂着經濟之手。未試於世。而獨於興起斯文一事。眷眷不已。雖在喪慽悲擾之中。而不憚指諭之勤摯。眞所謂老婆心切者。區區於此。誠不勝感歎。敢不仰體盛意而樂爲之致力乎。已與院儒有所云云矣。纔得其書。擬以望間設講之意。遍告兩湖云。鄙人亦欲趁期赴會。但不知其間。能無魔障否耳。

答李陶庵乙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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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臘下覆。至今感慰。歲改春半。而承候無便。不審此時道體若何。風寒異常。頓無載陽意。必有妨於頤攝。區區不任瞻慕之私。肅基又添冗齒。五十之年。忽焉而至。無聞之懼。於是爲切。奈何。竹林講事。重違尊敎。上元日。扶病往赴。而適會風雪大作。津渡阻絶。會者纔十數人。本欲依下示院式。先講近思。不但赴講之人。多是蒙學。難可遽語以精微義理。鄕曲無板本藏置者。院中適有大學。故先講至修身章。略說訓詁粗略之義。亦不無欽動之意。盖亦以爲之兆也。留一日卽返。去來俱觸風寒。感疾非細。浹旬委頓。而春享時又強赴。遠近來參章甫。殆過半百。而參講者無多。覆繹前講。又講至篇末。而多人擾擾。未克專一。不知前頭竟如何。而本院好䂓模。一敗塗地。已成酒食遊戱之塲。士習之不端可知。若因此救得一箇半箇。則庶不孤前後託付之盛意。而公務汩汩。恐難每每如意抽身。是爲可慮耳。下送院式及冊子謹受。已移謄一本。講會節目。略爲刪節。自院中必能詳達。本冊還納。千萬行役添病。伏枕昏昏。而聞有院便。扶頭起坐。略此仰候。

與朴黎湖戊午○朴公弼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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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新春。尊候增福。阻拜之久。瞻慕可言。肅基疾病呻吟。苦少寧日。近又惟憂關心。所欲溫理舊業於三餘之計者。都歸謬悠。其何以維持此心乎。値玆歲暮。徒增瞿瞿。昨因東床所傳。伏聞下索湖中往復書。是說之爭。其來盖久。業欲一進座下。以請明誨。而因循未能。今於俯敎之下。宜以全藁仰質。而其書適被鄕中一士友借去。未及推來。故不得如敎呈覽。殊可歎恨。第與尹丈者。有最初一書。在數日前。又得韓丈攻斥鄙說文字。略有數條辨論之說。故並錄在別紙以呈。伏乞詳賜覽觀而一言可否如何。此係心性精奧。本非淺陋可及。而區區實有疑晦於湖中諸公之說。雖得其累次開牖。而終未能祛惑。然從初發心。盖欲窮理是求。實無一毫固必之意。若蒙長者明加剖析。俾不迷於義理源頭。其於鄙說。雖字句間差舛。必須一一批誨。則其何感幸如之。千萬之祝。

答朴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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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改已久。未承動靜。政爾瞻欝。數昨。自平洞傳致下復。仰審履玆春寒。尊候萬福。區區仰慰。如奉淸誨。肅基惟憂乍歇。而賤疾尙苦。所寓見逐。庇身無所。以此心主搖漾。佔畢之功蔑如。悼歎奈何。前書所禀。雖是名義訓詁之間。而實則心性精微所係。鹵莾晩學。何曾夢窺他境界。而急於求敎。率爾呈覽。方深愧恐。乃蒙長者不鄙。與之酬酢如響。其於彼此人言之得失。亦旣細加剖析。而且荷投示一篇文字。推本程子之說。發揮有力。並有以仰見造詣之崇深。伏讀累周。其所發蒙而祛蔽者。非一二數。在此孤陋。何等感幸。亦願從今以往。得幸備數下風。質疑請益。庶幾未死之前。終有一班之窺。則莫非長者賜也。不識長者其果許之否。第今盛諭之印可鄙說者。固亦多矣。而尙有數欵未契者。玆敢不揆僭猥。略具別紙更禀。伏乞恕察而詳敎之。俾卒承嘉惠也。書末勿煩人眼之敎。敢不如命。但念義理天下之公。勿論失得之在人在我。講而明之。自是吾家茶飯。恐無傷於語默之節。且如申明允。聞此往復聲息。已累書求見。亦不知如何處之耶。寒泉與玉溪往復書。亦嘗因人得見矣。泉丈之說。謂明德則無分數。而終又曰心旣是氣則亦容有不齊。夫此所謂心。卽是論心之本體者。而乃曰容有不齊。恐於其明德無分數之說。不免有礙也。未知如何耳。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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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諭自苟謂氣質自會變動更將甚物變化之乎。

此段所敎。誠可謂辭約而義精矣。但變動二字。代以知覺或運用等字較穩。盖氣質固無知覺運用之能。所以別於心者。而若並與變動字而不許。則未知如何。

盛諭夫以知覺運用直做氣質而止哉。

此段所敎。皆平正縝密。而所謂無此知覺。則不惟理之無情意造作者。竟無以自見。雖所謂氣質亦成貼地不起底物數轉語。尤爲精到。不覺三復而歎仰也。

盛諭自今且以心爲氣豈說得去乎。

鄙說所謂方寸之間。神妙靈覺。百體之上。充滿周流云者。盖就此一氣之中。擧其精粗之極而言耳。其實精中亦有粗。粗中亦有精。不可以一槩蔽論。如所謂精神魂魄。所謂過於慈仁過於嚴毅之類。卽所謂精中之粗。粗中之精者。而盖以此心之已涉於氣質以後者言爾。來敎所謂氣機也氣質也形氣也。其稱不一。誠有許多般㨾。亦各有地頭去處。而其爲氣則一而已。故約而言之。所謂氣機也氣質也。亦不過形氣之氣之稍精者耳。其視神明靈覺之心。則不啻煞粗。來敎謂氣機卽靈覺變動底。此愚之所聽瑩也。今且以愚所引感興詩一句言之。其曰人心妙不測者。以神明之體段而言也。其曰出入乘氣機者。以氣質之變動而言也。竊原朱子之意。盖以此心之動。因氣機而作用。故不免有淵淪天飛凝氷焦火之憂也。然則心與氣機。合有分別。而今曰氣機卽心。未知如何。且孟子論浩然之氣至大至剛者。而以體之充者當之。朱子答或人浩然之氣與血氣何別之問。曰只是一氣。義理附于其中。則爲浩然之氣。不由義理而發則爲血氣。然則愚之論淸濁粹駁氣禀之不齊者。而以血氣之充於百體者蔽之。未覺其大誤。而來敎爲說不去。此亦愚昧之所未諭。乞更詳敎。以發蒙蔀。

盛諭自乃若所謂濁氣聚而虗靈此可以折彼之口否。

所謂濁氣聚而虗靈者。此卽湖中諸公之索性主張者。而合下意見之差謬。都在於此。不於此一句。明白打破。則恐無以辨彼此同異之歸趣。愚所謂面目先自不好了者。亦大槩說耳。近又於正蒙語類中。得兩語的證。張子曰凡氣淸則通。昏則壅。淸極則神。朱子曰畜獸得昏塞底氣。然間或禀得些少淸氣。便也有明處。夫張子之論氣。必曰淸極則神。朱子之論禽獸一條明處。尙就其所禀淸氣上爲言。則所謂神明靈覺。有非昏濁之氣所聚而成者審矣。然則韓公之論人神明之心。而乃曰濁氣聚而虗靈者。其果成說乎。盖虗靈之心。卽明德本體。聖凡之所同得者也。堯舜桀紂。宜無異同。特其氣質之禀。有淸濁粹駁之不齊。而心之運動。旣因氣質而作用。此所以堯舜之心。常覺於理。桀紂之心。常覺於慾也。非虗靈上面。便有淸濁粹駁之雜。而有此聖凡賢愚之懸絶也。至於禽獸則禀氣偏塞。其爲心僅得此氣精英之一端。故所謂知覺者。不能如人心之光明照燭。無有障礙。是則但可曰心而已矣。而不可以明德稱之也。然卽其一條明處。亦可見其淸氣之攸聚也。今以衆人之心。多覺於慾。禽獸之心。亦有靈處。便爲濁氣聚而成虗靈之證。則竊恐同歸於彼說之以氣質爲心也。未知如何。

盛諭自夫此心之妙際天蟠地無不爲此心事則直自如也。

此處數段所敎。所以辨儒佛之同異。晣心性之界際者。類皆精深淵愨。該貫詳備。顚樸不破。咀嚼有味。而其論鄙說不備處。惟恐其主張心字之太過。而或歸於認氣爲理之科。丁寧反復。旨意鄭重。長者之賜。於是爲大。愚亦何敢間然於斯哉。盖此心之昭昭靈靈。雖固逈別於氣質之稱。而若推原此心之所以能昭昭靈靈者。則亦以明命之燦然者。具於裡面故耳。孤陋之見。亦非全昧於此者。而所謂異端之斥。彼自不識鄙說本末而有是言。故其於本天本心兩者之間。無所事於多辨。且彼之論心。乃於虗靈本體。攙論惡濁之氣。故所辨之說。自不得不歸重此心之善一邊者則未能。而若其有時乎流於惡詳也。此則語勢賓主。盖不得不然。然鄙說固亦曰心是活物。變動無常。要不可據爲準則。又曰至可貴之中。又有至可畏者存焉。不能如性之純善而無惡。雖其寂寥數句之間。而亦可見旨意之有在也。如何如何。

盛諭自凡其極爲說心有不足論也。

未發本體。自有淸濁美惡之雜者。的是法言餘論。愚輒不揆。盖亦妄有云云。而今被其反駁矣。長者之敎及此。益知彼說之差異。而亦自信淺見之非出於勝心所發耳。竊原其意。盖單指此性以爲大本。而不干心事。故雖千恠萬惡。自在於心體之上。而不害此性之爲中。然殊不知心之不正而性不能獨中。故所謂未發者。必就夫理氣同實心性一致處言之。方成爲大本也。其亦異矣。

再答朴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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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爾慕仰。數昨又自平洞傳致下復。仰審春和。味道起居神相萬福。區區仰慰。肅基憂患滿室。日事惱擾。一進請敎之計。漸至遷就。殊可歎已。別紙諸條。深荷開諭之諄悉。肯綮所在。幾盡契合。則枝葉微細。不必更事臚列。而旣開講質之端。不容中輟。玆用別紙申禀。而理愈精微。言愈易差。葛藤張皇。固知不槪尊聽。而倘蒙勿以瀆告爲罪。復賜開示。孤陋之感幸。宜如何。明德有分數之說。詳在於最初所上別紙中。雖湖中諸丈之說。亦未嘗便曰明德有分數。而但以淸濁美惡。攙論於心靈界分者。其說自不得不歸於明德之有分數。故鄙敢云云耳。泉丈與尹公往復書。亦被一士友借去未還。今不得呈覽。歎歎。金尊甫竟不起疾。驚痛何言。念其剛毅峻潔。有絶人之心力。朋友中無與爲比。况自禍故屛廢之後。專意此事。進進未已。門路甚正。䂓模不偏。師門緖業。方賴其發揮。夢所不到。一朝傾仆。半生峩洋之契。從此知音絶矣。何慟如之。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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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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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質雖不能如心靈之知覺運動。亦未嘗不自變動。而前敎云云。或恐觀者之未達盛意所存。反致疑難。故欲直以知覺運用等字代之矣。然此非精義所係。而况今敎旣曰非謂氣質全無變動云。則亦不須更覼縷耳。

第二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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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爲心卽氣質之說者。專以淸濁美惡。蔽論此心。故愚引感興詩一句爲證。盖旣曰人心之出入。乘此氣機。則心靈與氣機。合有分別。氣機非心。則氣質之非心可知也。且心之能事。不過知覺。則知覺卽是心。而前敎謂氣機卽知覺變動底云。故妄以氣機卽心。未知如何奉質矣。如今來敎。則謂心乘氣機。而氣機爲心之所乘。其分有如是者。區區鄙見。正亦如此。自幸其不悖也。且氣機也氣質也形氣也三者之稱。各有地頭。愚亦非全昧者。而但今此所論。非就三者之中。區別其名目之不同也。盖欲辨彼所謂心卽氣質之說。故以爲心則當揀別於氣質而言之。如所謂氣機也形氣也。語其分則當同屬乎氣質。非可混說於心之界分云耳。且三者之部分。固各有異。而其爲氣則一而已矣。然只擧氣機。則未及乎形氣也。若曰形氣。則固包氣機在其中。故引孟子氣體之充一轉語。以爲體之充者。不過形氣。則所謂形氣之氣。不可小看也。愚之欲以形氣之氣之稍靜者。說殺了氣機氣質意如此。大抵心體則聖凡所同。神明靈覺。乃其本色。氣質則賢愚異禀。淸濁美惡。的在此處。此鄙見大致所在。而彼以心非氣質。則所謂氣質果何物致詰。故愚以血氣之充於百體者當之。而來敎又以爲血氣當不得氣質。然愚之所欲辨者。只在於心與氣質之合有分別。不在於氣機等三者之爲同爲異。而前後敎意。旣非以心爲氣質。則大致所在。可謂脗合無問。血氣之當不得氣質與否。亦何事於多辨哉。但所謂口鼻之呼吸。耳目之視聽。卽愚所謂形氣之粗者。而禀淸者呼吸之氣容肅。耳目之視聽聦明。而禀濁者則反是。推類而言。如臟腑所充之氣。亦有淸者濁者贏者乏者。千百其狀。有萬不齊。所謂賢愚淸濁之分。豈可外是而他求乎。至於上段論精粗中。精神魂魄云云。盖以彼爲心有不齊之說者。卽擧精神之有贏乏。魂魄之有盛衰爲證。前日長者之敎。則又以爲過於慈仁過於嚴毅之類。於百體上充滿周流者。說不去見諭。故以爲此等。盖以心靈與氣質夾雜說。旣非單指心氣之精者。又非專言血氣之粗者。是之謂精中之粗。粗中之精也。盖醫家所謂精神。若比之儒者所謂神明之心。則不啻煞粗。精神則可用藥補。而心靈則不可用藥補也。朱子曰氣質是實底。魂魄是半虛半實底。鬼神是虛分數多底。夫心靈旣是鬼神坐地。則比之半虛半實之魂魄。又不啻煞精。今見精神之有贏乏。魂魄之有盛衰。而引作心有不齊之證者。其見豈不麁乎。至於禀木氣多者。心之所發過於慈仁。禀金氣多者。心之所發過於嚴毅。則木氣金氣之禀。有多有寡。當屬之氣質。慈仁嚴毅之發。有過不及。當屬之心靈。然則所謂過於慈仁之類。亦以此心之涉於氣質者言也。有非單指血氣之強弱而已。則以彼兼言者。準此偏言者。固若不相襯貼。然此心之有過不及者。實由於氣質之強柔多寡。而所謂氣質者。亦不可舍此體之充者。別求於他處。則亦豈有終說不去之理哉。前書草率。辭不別白。以致長者之聽瑩。故不免悉䟽淺見。輒此申禀。然或想反以其太涉支蔓而病之否。悚仄悚仄。

第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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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不曰禀濁者亦有虛靈云。而乃曰濁氣聚而虛靈。是盖以濁氣與虛靈。同爲一物。而無所分別。其說大錯。而前敎若有許與之意者。故敢獻所疑。而今蒙印可。深幸深幸。但今敎又若以鄙說爲禀濁者則無此虛靈者然。鄙見未嘗如是也。觀於前書。虛靈之心卽明德本體。聖凡之所同得者以下數轉語則可知矣。其意盖謂虛靈則同而氣禀不齊。堯舜之心。常覺於理。桀紂之心。常覺於慾者。專在於氣質之禀。有淸濁之不齊。而非虛靈之心。亦有淸濁之相雜也。何嘗曰禀濁者無此虛靈乎。伏幸俯諒。

紙末所敎。謹聞命矣。平日淺見。盖以心與氣機。認作一物。以爲自其靈覺而言則謂之心。自其動靜而言則謂之氣機。特所從言之不同耳。非有二物也。近讀感興詩。遂不免改却前見。以爲心與氣機。不能無分別。若心之於氣機。當體便是。則當曰出入卽氣機。不當曰乘氣機故耳。盖心也者。以精爽之神明而言也。氣機者。以此氣之變動而言也。心必有是氣機然後。可以憑依而作用。氣機必有是心然後。可以主宰而管攝。此二者之必相須而行也。然心則但有知覺而無形可見。氣機雖能變動而有跡可尋。以其無形也。故初無分數之可言。以其有跡也。故自有善惡之可論。無分數則聖凡一致。有善惡則賢愚不齊。是故心之倐出忽入有時。而善且惡焉者。皆此氣機之所使然。而非心之本體然也。然人能知操存之道而先立其大者。使方寸有所主宰。則可保其本然之體而無馳騖走作之患。彼氣機者。亦將循塗守轍而聽命從令之不暇矣。此又二者之界分位寘。自有井井。不亂者然也。心則如彼。氣機則如此。所以不曰出入卽氣機。而曰乘氣機也。氣機旣不可便謂之心。則自不得不屬之於氣質。前書所禀。諒以此也。盖氣質者。通一身充滿流行之氣而命之也。言氣質則精。而氣機粗而血氣皆擧之矣。然則以氣機爲氣質之變動者。庶不至於名物之貿換。心比則將帥也。其位自別。氣機比則閤下之親兵也。血氣比則門前之使令也。二者雖有緩急緊歇之別。而終不離於軍伍之列。是故氣機雖與血氣之麤粗者有間。而以其別於心則亦可通謂之氣質也。至於血氣之未可蔽論氣質。血氣二字面目粗淺。長者之疑之誠是矣。而但彼旣以氣質是何物。而淸濁粹駁。當論於何地爲問。今若但曰氣質而已。則將無以解其惑。若單擧氣機。則又遺却血氣。故不得不曰血氣。盖言精則未及乎粗。而言粗則可以該夫精故也。雖以實事言之。血氣淸者。氣機亦善。血氣濁者。氣機亦惡。強弱饒乏。莫不皆然。此今日淺見所在也。不審長者以爲如何。

與朴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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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熱愈熾。伏惟尊體起居神相萬福。銀臺寵擢之命。士類聳聽仰喜亡已。然在執事分上。則伏想祗益其不安之端也。肅基月前有遠地行役。歸後又以切己憂患。惱擾遣日。一進承誨之計。遷就至今。但有瞻想而已。意外除命。又下去就之際。却甚有難處者。本欲奉禀而未果。昨得東床書報。伏蒙長者語及賤跡。有所指敎。不勝感戢。第不無合商量者。敢因是而仰質焉。盖區區所自處。只是常調蔭官爾。當初出脚。不過爲祿仕計。循例陞遷。非久當出六。而乃於昨冬。忽被時相𥳽弄。以不似之目薦之。自上有先試外邑之命。而因該曹煩禀。又有特爲陞六之命。卽除宗簿主簿。臺官以徑出非例。有還寢之請。而旋卽停啓。本職則以病滿三十日而得遞。其後又有司禦之除。而又如前不肅而遞。及今除命之下。人多有勸之仕者。其言曰所遭兩事。固比爲難冒之端。而中間再遆。亦足伸其廉義。臺啓旣停之後。則便是已出之六品。還付參下。無此政格。而况今所叨。又非不敢當之職。旣無因此自廢之義。則不必每事撕捱。鄙見初亦如此。而但又反復以思。所謂相薦。終是如喫狗肉相似。不特爲二字之不敢當而已也。陞六之命。雖因上敎。而苟究其故。由於薦目。此已不甚淸快。而兼之有臺言。到今無他節拍。而仍取六品階。却涉苟且。恐有害於辭受之義。一二士友之見。亦復如是。故不敢爲遽然出肅之計。今聞執事之意。乃以初旣自處以常調。而因薦不仕。至於累除輒辭。顯有自高之嫌爲敎。此亦非不念及。而若使一出。終爲害義之歸。則此等嫌端。將不暇顧。如其無害於義。則嫌疑之際。在所當避。於斯二者。終未能分明見得。無乃事關自己利害。不免爲三思之惑乎。官職雖有高下。出處當無大小。冷煖雖曰自知。知見所不及處。正賴先輩長者之相敎告。伏乞更與消詳。明示可否。俾得奉而周旋。免致悔吝。如何如何。仍余此時祿仕。大本已錯。自是可羞之甚。而乃於其間。較挈長短。求爲彼善於此。多見其碌碌不峻潔。自執事高蹈遠引之風而視之。則又豈啻黃鵠壤虫之相去也。令人愧汗。

答尹屛溪鳳九○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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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明奄晦。臣民普慟。亂時乍拜。草草如夢。耿耿在心。何日以忘。八月間所賜書。幷與春末長幅而承拜。藏在卷裡。時出而讀之。開滌悁欝。顧何减復奉談笑耶。况有多少敎告。不宜稽復至今。而病蟄窮谷。討便無階。因循闕然。倐焉歲改而春生矣。顧念邇來。兩散星離。夐爾相望。會合難期。所可勉者。惟在書䟽講質之事。而一往復。動輒經時如此。每憶疇昔。徒切惋慨。伏惟履玆新元。侍彩增歡。玩心有相。區區瞻嚮。惟此時尤勤止也。肅基依舊添齒。所感則深。舊痁彌留。不與歲俱除。精神氣血。耗竭殆盡。前後炙中腕幾千壯。而亦無分效。委頓床玆。已判癃廢之人。其隨分佔畢。不過作遮眼止睡之資。而都無一箇半箇可據以爲本根長久之計者。每念閑居旣久。無他外擾。所宜及此暇時。讀書進業。以究夙願之耿耿者。而疾病如許。一事做不得。昔人所歎學道不力。反爲病魔所困者。不幸近之。嗟呼豈非命耶。三餘書課。只讀得思傳五十遍。兼將都梁條辨書參看。到有疑處。不免隨手箚記。却成辨上之辨。如得會心者在傍。尙可大開口講評。而杜門寂寞。終日兀兀。絶無啓發之益。有時掩卷。不覺太息而止。奈何奈何。所諭理義。敬悉旨義。戒懼之單擧則通動靜。與謹獨對立則分動靜。鄙見亦嘗作如是觀。而比更玩索。終有可更商者。謹按上節章句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是言自其所覩所聞之時謹之。推而至於不覩不聞之時也。可見戒懼之通貫動靜。而爲統體工夫也。下節章句曰旣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是言無所不謹之中。尤所當謹者。在於獨也。可見謹獨只在方發之初。而爲零碎工夫也。戒懼旣通貫動靜而爲統體工夫。則是分明上節已包下節意也。謹獨只在方發之初而爲零碎工夫。則是不過於上節中抽出而言之也。夫如是則雖以二者對待說下。統體工夫。安可與零碎工夫者。分占靜一邊動一邊乎。經文戒謹不覩。恐懼不聞。本承道不可須臾離句說來。而須臾二字所包甚廣。原兼動靜。則章句之必下常存雖不亦不等語氣者。亦不過順解經文之意也。又安可泛謂之發明言外意。如來敎所云哉。至於或問發明二字工夫。有偏全之意。固甚分曉。而其曰不覩不聞者。己之所不覩不聞也。故上言道不可離。而下言君子自其平常之處。無所不用其戒懼而極言之。以至於此也。獨者人之所不覩不聞也。故上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而下言君子之所謹者。尤在於此幽隱之地一段。尤爲八字打開。盖所謂平常之處。卽指所覩所聞之時而屬動一邊。以至於此之此。卽指不覩不聞之時而屬靜一邊。是二者皆爲戒懼始功之地。則可見戒懼之通貫動靜。而其說獨字。不過以幽隱之地了之。則可見謹獨只在此心方發之初也。今若以謹獨工夫。盡占動一邊。則是平常之處覩聞之時。反爲謹獨之事。豈不與或問之旨不合乎。且朱子嘗謂戒謹不覩。恐懼不聞。是從見聞處戒懼。到那不覩不聞處。這不覩不聞處。是工夫盡頭。若以戒懼只屬靜一邊。則是不覩不聞處。爲工夫起頭。烏可謂盡頭耶。戒懼只是一戒懼而已。上文戒懼之通貫動靜。朱子之訓。旣如是明白。則下文章句所謂自戒懼而約之之戒懼。恐不可謂單屬靜一邊也。旣不可單屬靜一邊。則必曰自覩聞之時。下戒懼之功。約之而至於至靜之中也然後。方見其爲通貫動靜故也。立論命意。與下段不倫之疑。誠如來敎。而此緣戒懼謹獨。原有統體零碎之分。有難以動靜分對。則農翁之爲此說。亦出於不得已也。盖朱子平日以此二者。分屬動靜。對待爲說者。亦自不少。而章句或問之旨。則如前所論。固當據是而爲定論矣。然但又有一端可疑者。或問論致中和處。有曰自其不覩不聞之前。所以戒愼恐懼者。愈嚴愈敬云云。此若作自不覩不聞之處。爲戒懼始功之時之意。則遺却覩聞時戒懼之意。而與章句及或問前段所論二者工夫有偏全之意者不侔矣。以故都梁以前字截作覩聞之時。以爲不覩不聞之前。卽所覩所聞之時也。欲以此一句。兼包動靜之意。而昔承先師之敎。亦嘗取其說矣。然鄙意於此未能釋然。盖所謂不覩不聞之前云者。猶曰未發之前云爾。難道以未發之前之前字。截作已發之時也。若果如此。則朱子何不曰自其所覩所聞之時云。而乃曰不覩不聞之時。以起後人之疑惑乎。此其文勢語脉。殆必不然也。或問之不覩不聞之前。旣不可作所覩所聞之時。則章句所謂自戒懼約之者。亦不可差殊觀。而戒懼之爲統體工夫。謹獨之爲零碎工夫。則朱子之訓。自是確定。不可易也。區區於此。固嘗反復細繹。而卒未有明白可通之說。盖往來於中者。殆十數年之久矣。據今妄見竊以爲若平說二者之功。則自所覩所聞之處。至不覩不聞之時。通爲戒懼之事。而謹獨則只在此心方發之初。固不可以戒懼單屬靜一邊。謹獨盡占動一邊也。而若論致字之意。則又自不覩不聞之時戒懼。約而至於至靜之中。無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所覩所聞之戒懼。在所不言也。自隱微幽獨之時加謹。推而至於應物之處。無少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所覩所聞之戒懼。包在其中矣。戒懼雖是通貫動靜。而約而入之。旣自不覩不聞之時。則專屬靜一邊可知。謹獨雖在方發之初。而推而出之。旣包所覩所聞之時。則盡占動一邊可知。戒懼之約之也。必自不覩不聞之時者。以謹獨之推之也。已包所覩所聞之時也。盖謹獨之推之也。若只在隱微之地。則將無以見致和之全功。故語其推而極之。則不得不盡占動一邊而包所覩所聞之時也。謹獨之推極。旣占動一邊而包所覩所聞之時。則戒懼之推極。專占靜一邊而必自不覩不聞之時者。乃其勢也。愚故曰平說二者工夫。則有統體零碎之分。而若論致字之意。則亦不妨二者之分屬動靜也。此說驟看。覺涉安排。而細玩朱子之意。竊恐如此無疑也。如何如何。盖致中和章句之分屬動靜。鄙見與盛意固無不同。而惟是上兩節戒懼謹獨。盛意則謂自此早已分動靜。鄙見則欲於此姑論工夫之有統體零碎。而到致之之功然後。方分動靜。彼此所爭。正在此處。幸有以更敎也。且鄙前書所欲聞者。不但在於戒懼之通動靜與否。乃在於自戒懼約之之時。此心之有無偏倚。而來敎略不見及。今請因是而更質焉可乎。夫自戒懼而約之。若從農翁說。自覩聞時爲始。則當此之時。爲不免有偏倚。約之而至於至靜未發之境然後。方始無偏倚之可言。則說話成而文理順。其意固無難見者。而若今彼此所講者。則固以不覩不聞之時。爲戒懼之所自矣。不覩不聞之時與至靜之中。雖有外內淺深之分。當是同爲未發之境矣。謂於此尙有偏倚。必至至靜之時。方無偏倚。則是未發。亦有層級之可言。豈非未安之甚乎。若曰方其戒懼於不覩不聞之時。已無偏倚之可言云。則中間以至於三字之爲從淺入深之語勢者。反成剩話。無所歸宿矣。夫是二者之疑。苦難消詳。則不知其孰爲定論。然來諭所謂靜之初靜之極者。盖以不覩不聞爲外面靜。至靜之中爲內面靜也。此本史氏伯璿之說。而亦愚之所嘗愛玩者。不覩不聞。旣是外面之靜而爲攝用歸體之際。則謂此時尙有偏倚存焉。未能如至靜之無少偏倚云者。亦何不可乎。語類論未發。而有木石而已劈斫不開等說。則亦何妨謂未發有層級之可分也。如是解看。粗若可通。而但語類之說。尙是泛論衆人之未發。有非正解子思未發之旨者。則未發有層級之論。終恐非朱子本意也。且或問論呂氏求中之失。而有曰經文所謂致中。亦曰當其未發。此心至虛。如鑑之空如衡之平。則但當敬以存之。不使其少有偏倚。觀此則戒懼之爲致中之功者。只是保有其未發之體。不使有偏倚之患也。盖不覩不聞之時。卽至靜未發之境也。至靜未發之時。此心之體。本無偏倚之可言。而若使戒懼之功。未能造極。雖旣造極。而或未能無間斷。則卽其無偏倚之心體。於是焉不免有偏倚。雖或保而有之。可暫而不可恒焉。則皆不可謂之致也。故必吾戒懼之功。愈嚴愈敬。無少間斷然後。方能使此至靜之中無偏倚之心體。不至於有偏倚而守之。常不失也。夫如是則戒懼之下。至靜之上。雖下以至於三字。乃其文勢之自然。元無層級之可言。非謂方其戒懼時。却不能至靜。却不能無偏倚。必待約之而後。方能至靜。方能無偏倚也。條辨蔡虛齋駁史氏之說曰是不知工夫有淺深。而動靜無優劣。盖未發之無偏倚與否。只在戒懼之功至與不至。故曰工夫有淺深。章句之至靜之中。或問之不覩不聞。同是未發之境。初無精粗之可分。故曰動靜無優劣。其說頗中窽。而况章句之言戒懼。則上不言不覩不聞之時。故下必言至靜之中也。或問之言戒懼。則上旣言不覩不聞之前。故下不言至靜之中也。卽其互文之意。而益見不覩不聞與至靜之中者。通爲一等時節也。又况不覩不聞。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處云者。已有語類之明訓乎。然卽今所講。只在自戒懼約之之時。此心之無偏倚與否耳。若曰此時已無偏倚。則雖以不覩不聞。爲靜之初。至靜之中。爲靜之極。如來敎之意。是不過以靜字作活套子爾。亦何至有未發層級之嫌哉。愚嘗謂天下義理。無有若斯之難推者。故實有積年覃思之苦。前後屢變其見。而說話甚長。姑論其大意如此。幸執事明賜剖析。使此孤陋得聞折衷之論也。至於心與氣質不同之說。亦是十年前偶然見得者。而尙有守株之陋。盖此無先儒定訓。則宜執事之創聞而駭之。累賜鐫誨。必欲其濯舊而來新意甚勤摯。感則深矣。然區區於此。固有一副定說。而今且除了許多葛藤。只敢有一問着。謹按大學章句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但爲氣禀所拘。人慾所蔽。則有時而昏。所謂虛靈不昧者。非此心之本體而聖凡之所同得者乎。所謂氣禀者。非氣質之禀淸濁粹駁。有萬不齊者乎。若以虛靈不昧者。謂非所以言心者則已。不然而謂之心焉。則其與下文所謂氣禀云者。同乎否乎。夫虛靈不昧。旣是訓此心者。而其下卽承之曰但爲氣禀所拘云。則心與氣質之不得不有別也明矣。今必曰心是氣質。氣質是心。則是朱子之意。乃謂氣禀反爲氣禀所拘也。虛靈不昧者。反爲虛靈不昧所陋也。其果成說乎。且虛靈不昧。卽是氣質。而淸濁粹駁。皆當於此論之云。則是虛靈不昧者。當爲有萬不齊之物。而下愚昏惡之人。專禀駁濁之氣者。將不可以虛靈目其心也。亦豈成義理乎。來敎見提大學或問。盛意似以或問此處論氣質。而只以正且通者該之之故。以爲心卽氣質之證。然以愚觀之。則就此正通之中。其所謂方寸之間。虛靈洞徹者。固是心底境界。而其所謂淸濁美惡之殊者。是乃所謂氣質也。若以此虛靈洞徹與淸濁美惡者。謂之同一境界則已。不然雖同是正通之氣。而亦豈容混而無別乎。盖人禀陰陽五行之秀以生。則卽其臟腑百體之上。充滿周流者皆氣也。雖其正且通者。與物之偏且塞者有異。然不能無淸濁粹駁之不齊。是則禀賦之殊。賢愚之由分。而氣質之所以得名也。雖其淸濁粹駁之不齊。然亦必有湛一之體。爲是氣之本者。是則靈覺之體。聖凡之同得而心之所以得名也。故愚嘗謂心與氣質。雖同一是氣。而其精粗本末之分。有不容不辨。惟其有精粗本末之分也。故以爲心卽氣質則不可也。惟其同一是氣也。故心之運動。又必因氣質而作用也。夫旣因氣質而作用。則向之所謂靈覺者。或不能不受制於氣質。此則或問所謂氣質有蔽之心者。而非復湛一之本然也。來敎謂心旣屬之氣。則不能無淸濁之不齊。是徒據其氣之粗也末也而言耳。若論其精也本也。則張子所謂湛一之氣。何嘗有聖凡之別乎。朱子之言曰心者氣之精爽。又曰心比性則微有跡。比氣則自然又靈。此亦見不便以心爲氣質之證。而先賢雖有以善惡淸濁論心者。要之多就氣質有蔽之心爲言。別紙所引栗翁之說是也。若農巖之說。則又但曰就衆人之禀。論淸濁分數云。而未嘗曰心者乎。大抵心偏言則火。專言則聚五行之精英。故能具衆理而應萬事。爲一身之主宰。而藏不測之妙用。人之所以爲人而異於禽獸。可以參天地而贊化育者。都以此箇物事之在裡面也。心之德。不其盛矣乎。然以其靈妙變化神明活動操舍得失之間。而聖狂舜跖之分。則至可貴之中。又有至可畏者存焉。朱子所謂心本善。亦能流而入於惡者是也。指是而稱曰終是氣也。故不能如性之純善而無惡者則可也。若曰旣是氣也。則便有淸濁之不齊。聖人是一心。衆人是一心。而更不究其湛一靈覺之體。初未嘗有聖凡之別者。則亦烏在乎爲人之貴也哉。凡此非敢自是己見也。實於鄙意。不能無疑。故雖以來敎之諄切如許。而亦不敢遽爾聞命。並乞恕其僭妄。更與批誨。俾卒承嘉惠。則其何感幸如之。書末實踐誠難。惶汗沾衣等敎。眞是經歷後說話。固知爲警省昏惰者發。而足見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至意。三復感發。不啻如針之箚身也。邇來百念俱灰。酒已斷却。言亦節損。向外浮泛之念。亦幾七八分消融。盖深有味乎思傳末章之訓。持比數年前。不無霜降水落底意候。而惟是疾病爲祟。不能劇意看讀。至於威儀容止之則。一切弛慢。勉強不得。每令人心不自快也。如得相從寂寞之濱。欵承藥石之誨。則庶幾未死之前。或有一班之窺。而默察時象。竊恐無此日矣。慨歎奈何。思傳疑處所欲奉質者甚多。而今未能焉。只以論率性之道一段。錄在別紙求敎。乞賜可否也。千萬書何能盡布。只祝進德自愛。時惠䂓警。副此區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