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集 (程俱, 四庫全書本)/卷15
北山集 (程俱) 巻十五 |
欽定四庫全書
北山集巻十五 宋 程俱 撰雜著
房太尉傳論
天寳末天子避盜劒南房琯以憲部侍郎上謁普安建議遣太子諸王鎮諸道於是太子為元帥都統治兵朔方頴王璬鎮成都凡劒南西川山南西道之師皆屬永王璘鎮荆州凡山南東道江西嶺南黔中之師皆屬豐王珙領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盛王琦領江東河南淮南節度〈珙𤦺皆不赴鎮故云領〉禄山在京師見制書撫几驚咤曰誰為上畫此謀者吾不得天下矣自燕兵横潰四出天子匹馬走西南二京遂為盜守方是時天下不知屬車之所在趙魏秦鄭梁宋之吏不種族無類則懐印易衣而走耳甚則開闗除道扶服叩軍門其郡縣之民所謂震心褫魄驚動耳目者非大燕之號令則其旌旗兵甲與夫高車大纛為賊媒者也天下必以謂遂無唐矣然於此時諸鎮崛然聲治兵問其帥則皆天子之子也夫以帝子之衆名天下之兵〈名如名田之名〉據走集張形勢雖不與大盜角逐而天下之心固已有所係矣則是懐忠狥國者有所恃而赴功聞雞夜舞並驅逐鹿之人亦有所惮而不為矣余嘗論之天下之事理近而功顯者雖常人可與知焉至於無用而有功言迂而効切者非明於大而進於幾葢不足以權此且亞父以楚心致民望武信君以范陽令下燕趙淮隂以赤幟殱趙軍楚心非賢王范陽令非國士赤幟非利兵也然三人卒賴以濟者豈非所謂無用而有功言迂而効切者類乎夫諸王不足以鬭强虜明矣而琯實以此係天下之心此琯之謀大識逺所以越常情萬萬者也然則中興帷幄之功果孰為大而賀蘭進明徒以偏忿毀言激怒人主反其功以為罪而肅宗遂信而疏之使肅宗有君人之明其思之矣若曰吾既以元帥起北方北方之重兵賢將吾有也西綴闗中北俯賊巢便利之地也而誰忌乎雖然天下大物也非有道者不能遺物非有公天下之度莫能達天下之大計若肅宗宜其怨而疏之矣自天寳至徳後名相不為不多而琯獨巍然有大臣之望天下稱之曰房公至名世立言之士莫不歛衽改容稱其道徳此豈私好而然哉然琯之本謀言不見於編册顧因進明之譛而後世知謀之出於琯也至禄山撫几之事則史無傳焉獨見於司空圖之詩圖親仕唐室司詞命至大官其言必有自可信不疑余觀德宗之幸奉天也李晟請駐蹕邠梁以係天下之心僕固懐恩紿回紇以入㓂亦曰天可汗棄天下中國無主衆是以從彼禄山智宜足以知此是其所以撫几而歎耶
侑坐元龜序
治亂之端率常隠於尋常忽眇之間初若不足畏嚮者積而致之至於不可禦善惡皆然治亂因之觀秦漢以来享國厯世唯唐最長而中絶於孽后敗亂於𧰟妃陵夷於宦官衰弱於藩鎮所經之變不一未有不生於所忽而積於至微以至於大壊而不可復振者使禍福之来常如山摧川潰霆震而至則雖至愚孰不知所避就惟其隠於尋常忽眇之間初若不足畏嚮者故蹈覆轍而不知常相踵也方天下初定魏徴勸唐太宗以行仁義以致太平者如封倫輩徃徃笑而排之惟太宗能用其言行於寢食起居造次顛沛之間卒以致貞觀之治然求其若為仁若為義者則未易彰彰論之豈非其積微故其成速耶及明皇在位久當盈成豐豫之時春秋既高方且寵一婦人進一小人退一正士逍遥遊宴姑以樂其餘年意必以謂是豈足以傷生害治又況亂天下者乎卒之百敝随生搶攘悖繆至於禄山稱兵䧟兩京焚九廟四海横潰而卒至於衰微此何故也豈非生於所忽而積於至微以底於是哉唐之治亂善惡之大致較然明白者前哲論之備矣余獨取其治亂善惡之萌而禍亂之所由生足以為世戒者裒而為書名之曰侑坐元龜云元符庚辰秋八月信安程俱謹序
復古編序
程子曰學之不可以不專也涉其流者未有能極其原㳺其蕃者未有能覩其奥不極其原不覩其奥求其是且精焉無有也夫支左絀右夫人而射也稱養叔鈞柱指夫人而琴也稱子野上下千百載間學是者亦衆矣而二子傳焉豈不以其專以精乎吳興張有弱冠以小篆名自古文竒字與夫許氏之書了然如燭照而數計也它書餘藝一不入於胷中葢其專如此故四十而學成六十而其書成復古之編是矣余嘗論其書曰小篆之作自嶧山真刻不傳至唐字學雖盛而以篆法葢一時名後世者惟李陽氷為稱首徐絃後出筆力勁古遂出陽氷上近世名筆固多其分間布白規圜繩直不工而筆力勁古少復比今有自振於數千歲後獨悟周秦石刻用筆意落紙便覺岐陽嶧山去人不逺二巻三千言據古説文以為正其㸃畫之微轉側從横髙下曲直毫髪有差則形聲異自陽冰前後名人格以古文徃徃而失其精且博又如此然其寄妙技於言意之表守古學於寂寞之濱固非淺俗之所能識也且漢之諸儒比肩立而楊子雲以識字稱韓文公言語妙天下而猶自謂畧須識字字亦豈易識哉觀復古之編則其於識字幾矣使人之於學也皆能致其專而求其是既得之又能守其所學而不與時上下則學雖有小大其有不至者哉不得於今必得於後世矣張翁求余文以信其傳因叙次如此政和三年九月朔信安程俱序
賀方回詩集序
鑑湖遺老詩凡四百七十二篇其五字八句詩鍜鍊出入古今為集中第一其餘大抵名家作也余少讀唐實録與㑹稽石刻見賀季真棄官本末方開元天寳之交天下號無事文學士見貴重季真出入禁省冠道山友儲副極當世華寵然一旦不顧去為千秋觀道士使人望之超然如雲漢過秦望行剡川未嘗不悠然遐想也季真去後四百二十載建中靖國辛已嵗始識其孫方回五湖上葢鑑湖遺老也方回落落有才具觀其書可以知其人中間罷錢官及通守兩郡輙謝病去為祠岳吏又一旦掛衣冠客吳下窮逹雖不同其勇退樂閒故有鑑湖餘味然余謂方回之為人葢有不可解者方回少時俠氣葢一座馳馬走狗飲酒如長鯨然遇空無有時俛首北窓下作牛毛小楷雌黄不去手反如寒苦一書生方回儀觀甚偉如羽人劍客然戱為長短句皆雍容妙麗極幽閑思怨之情方回慷慨感激其言理財治劇之方亹亹有緒似非無意於世者然遇軒裳角逐之㑹常如怯夫處女余以謂不可解者此也余竒窮骯髒可憎方回多交遊乃獨以集副授余曰子好直美惡無溢言為我評而叙之此亦豈其不可解之一端耶政和三年癸巳嵗十月朔信安程俱序
漢儒授經圖叙
古者尊師而重道自天子達於庶人故孔安國授經昭后死為之服桓榮傅明帝於東宮及即尊位幸其第至cq=460里門下車擁經而前葢其嚴如此漢興諸儒以經誼專門教授故學者必有師承源流派别皆可推考厯東漢二晉以迄有唐餘風猶有存者然其間大儒間出不專以一經章句授諸生如王通行道於河汾之間韓愈抗顔於元和之際故從之學者其於行已成務作為文章皆足以名世而垂後如魏徴王珪李翺皇甫湜之徒是也陋哉夏侯勝之言也曰士病經術不明經術茍明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夫所貴於學者豈専為是哉而勝以利誘諸生何也西漢之俗固已尚通達而急進取矣又使士專為利而學學而仕仕而顯則不過容悦患失之人而已如張禹以經為帝師位丞相而被佞臣之目後世議者至以謂西漢之亡以張禹谷永亦號博通諸經然因災異之對枉公議以阿王氏二人者皆成帝所取决有識所企望而當漢之所以存亡之機者也然且不顧方懐姦而狥利豈其志本在於青紫故耶抑天姿然也後世君子一志於青紫者衆求師務學者寡學者亦無所師承此余所以常恨生之晚也方祖宗隆盛之時如孫明復胡翼之以經術楊文公歐陽文忠以學問文章為一時宗師學者有所折𠂻而問業焉王荆公出以經義授東南學者及得君行政於天下靡然宗之元祐間蘇子瞻以文章主英俊之盟亦云盛矣余病卧里中讀西漢儒林傳觀其師弟子授受之嚴所謂源流派别皆可推考者竊有感焉且浮屠氏自釋迦文佛傳心法與夫講解之宗至於今將二千年而源派譜諜如數一二下至醫巫祝卜百工之技莫不有所師如吾儒師承之道乃今蔑焉所謂學官師弟子如適相遇於塗耳葢可歎也則其事業之不競語言之不工名節之不立無足怪因以漢儒授經為圖以想見漢興之風範云建炎四年六月三十日信安程俱序
題酈生長揖圖
李伯時作酈生長揖圖直作髙皇踞牀兩女子洗而酈生長揖此徒見漢高無禮食其不屈之意而無以見高皇聞善而服改過下士漢所以興之故要當作輟洗起衣躧履迎客之狀乃勝耳方是時天下草昧糜爛土崩之時也沛公踞見一里監門其失亦微耳非漢所以强弱興亡之所繫者也而食其遽以謂將以助秦而非所以攻秦何也豈辯士專以捭闔動聽為務而其言不得不誇耶是不然食其為是無當之言可也而沛公豁達聪明之君也而可以虗言屈乎夫得士者昌失士者亡有國家者皆然而危亂之時為甚故蕭何以韓信用不用卜漢髙之覇王晉人以謝安石起不起知江左之興亡唐室以裴度進退為天下安危葢士之不可失如此使漢高失一食其可耳然駿骨不收絶足不至巢卵不育鳳鳥不下士有深藏高舉望望然去之而已況聲音顔色拒之千里之外乎則其不足以攻秦而足以自亡也明矣是理也非酈生之誇言也辛亥孟夏朔信安程俱書
題杜范歐公帖
正獻公之全徳元老文正公之宏才偉望文忠公之端亮文學端委廟堂不動聲氣而可使夷夏乂安風俗清美矣時非不逢而不既其用仁人志士未嘗不歎息於斯焉紹興六年十一月旦信安程俱獲觀於西安長夀僧舍謹題
題温公帖石刻
文正温公之清節直道内相高平公之懿行碩學葢朝廷之蓍龜搢紳之標表也事在國史譽在天下然其造次之間理言遺事士大夫莫不寳而傳之衢州學舎嘗得温公貽高平公帖摹而刻之石置諸公堂之壁使學者出入観省以想見醇儒碩徳遺風餘烈之無窮與夫著書立言之不茍如此且資治通鑑之書文正實挈其維綱而筆削裁成之功繄高平公之助是時二公以道義相從於寂寞之濵凡前古是非成敗之端治亂安危之致足以勸懲後世與啟沃吾君者葢未嘗一日而忘也卒以備邇英之讀布於學宮而行於天下是豈小補也哉初書成而上之帝為親製美名冠以序引其所以尊徳樂道之意不惟彰信於一時而無愧不刋之書又以為百世之賴可謂盛矣夢得高平公少時字也初太夫人懐公彌月夢古丈夫盛服入其門者左右曰漢大司徒鄧禹也故命名如此而字夢得後温公更其字曰淳夫猶取髙密侯傳賛語云高平孫仲熊與州學教授陸君俊民懼後生不知夢得之為公也要余述於其後俱常以謂觀元祐之時而可知宰執近臣之選觀宰執近臣之懿而可知元祐之時無求之他觀於此而已俱生晚不得登二公之門以觀道徳於後前聽教誨於左右兹獲挂名公書刻石之末以寄宿昔欣慕之心焉亦云幸矣紹興七年正月甲子信安程俱謹識
題八師經後
余觀八師經所説雖非無上般若圓法門然實毗尼梵綱之權輿普賢浄行之門户而生死畏途之梁筏也明白切近雖途之人皆若可解使四海之内横目之人普皆信受堅持不退為善而不為惡如佛所云則坐證四果長揖三塗何逺之有且人人推不殺之心而充之可使寃親平等慈心相向而豈有鬬狠賊害伏尸流血之事哉人人推不盜之心而充之可使㢘遜興行貨棄於地於非其有一介不取而豈有奪攘貪鄙攫金胠箧之事哉人人推不滛之心而充之可使男如栁下惠女如共伯姬貞潔自持不欺闇室而豈有侵凌誘畧羅欲亂倫之事哉人人推不飲酒之心而充之可使飲食語言離諸過患端虛正念齊聖温克而豈有滛酗昏暴流連荒亡之事哉人人推無妄言綺語兩舌惡口之心而充之可使篤實誠信不訾不欺而豈有誑誣交扇之事哉人人知老病死苦之無常少壮盛强之不可恃而操心愛日逺惡為善之不可不勉也夫如是何畏乎生死何怖乎惡道無疑無慊俯仰無怍終日盡世泰然安樂而相與徜徉於仁夀之域是則極樂之土可封之俗已豈非立言垂教者之本意愛人治國者之至願而有生之所甚樂者乎故余思廣其傳焉紹興六年九月日俱謹識
天辨
觀栁子厚天説退之固有激而云然騁豪辯而失正理子厚為之説亦至於芒忽兩忘而止余嘗深究天人消長之由若有得者因奮筆作天辨矯二子歸之正以祛君子之惑焉
天之蒼蒼尸者誰耶鴻䝉穹隆其正形耶抑有五官以視聽好惡耶抑又有條章政枋以司下土若而予若而奪耶古人於此乎疑矣或曰凡人之生賦畀適定天積氣耳漫無記省物生其間自窮自逹自狂自聖自夀自夭自愉自病或生而切雲漢或老而没泥濘自其適耳豈足深竟若是説者然耶曰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信斯言也皆適然乎則為善者或幾乎熄矣或曰天之與人絶處殊類質象既别好惡随異譬之九土各有宜五性不同嗜故畸於天者人之侔資於宋者越所棄又安知人之所望不為天之所厲若是説者然耶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信斯言乎則是天與人判為二矣或曰天之於物常靳其全故齒者不角馳者不翾各俾其一非天則偏若是説者然耶曰作善降之百祥積善必有餘慶信斯言乎則夷齊之餓顔氏之夭可也彼益稷伊周之倫謂其不足於天爵可乎或曰飛塵可以蔽日太山⿱於聚蚊必東之水激之可使過顙長平之敗夀者不能獨存人衆有時而取必而天定亦能勝人若是説者然耶曰天網恢恢疎而不失信是説乎則天之覆物也淺矣雖然自堯舜以来天下之治常少而亂常多君子常窮而小人多得志者何耶盖自堯舜禹數百載而後當商之盛時君子之道一行又數百載而後當周之盛時君子之道一行由漢迄唐數千百載其間君子小人亦更為消長耳不如三代之純也君子而用不極不久藉令專且久然不斥不病則死及之小人而在上率常志滿意得子孫族黨繁盛半天下康强夀考無一不如志者若是何耶嗚呼區區之常通用捨聖賢觀之寒暑蚊雀之間耳曷嘗以此動其心哉而天亦豈以此待天下之君子也葢亦蚩蚩者之招然耳今夫蚩蚩之氓晝日之所為孰非强凌弱衆暴寡狡者欺憃薄者負厚哉其孝於親友於兄弟者有幾其臨利不㤀義者有幾其設心平正誠實無偽不負神明者有幾使君子而得志為一州則惠一州使一路則惠一路在朝廷位宰輔言聽計從則膏澤及天下彼蚩蚩者是將怡愉安樂而終身矣彼晝日之所為其傾欺賊害者如此而天乃報之以怡愉安樂則天之所以福善禍滛之道豈不刺舛繆矣乎故必使邪佞殘賊者臨其上為一州禍一州使一路禍一路在朝廷位宰輔禍天下非惟禍天下必至于糜爛土崩而後已此無他黔首之招然耳以是推之則易之慶善殃惡書之視聽自民老子之疎而不失與夫釋氏之因果報應無合而通者矣
龍亢侯傳
劉銛上谷人其先金天氏之裔散處山谷間子孫皆强利足任事世賴其用夏禹初受舜禪大徴金氏之子孫聚於中都作而庸之其國有九鼎之重其强族在梁州與璆氏婁氏最著梁州之諸侯取貢焉子孫雖匿巖穴世即而捜之無遺然其最有聲者徃徃為國武備銛之近族祖號含光先生者兄弟三人為殷帝寳臣所向三軍為之却走其季他日為来丹報父仇不克終身不敢言勇銛家與石氏錯處山谷中争雄强而銛之族號為强獷秦始皇二十六年滅燕聞金氏族獷使人穴地而攻之繫其衆盡取其獷族以歸付若盧詔獄使公子離即治頗侵爍之又從而鍜鍊之剒其頑不可使者亨其矢謀者取其英而收用焉而銛尚少在其中頗有聲㑹歐冶子見而喜之曰子所謂鐡中錚錚庸中佼佼者耶竊與之歸為立模範所以訓鍊磨礱雖百反不倦葢七年而後成器為之納室焉又教以兵法揮斥上下囬旋出入無不如指麾挺挺勁立遇事輙㫁雖投以艱大未嘗反唇切齒銛亦歎曰使吾離塊獨釋滓濊剛不至折柔不至屈以成吾質者歐冶子之力也然吾聞卯金刀將興吾或似之遂更姓劉秦末嘗從人過豐沛間道遇漢高祖一見銛鋭上脩下有威重顧瞻光采凛人即異之曰吾左股七十二黒子爾背文七星皆竒相也能從吾遊吾佩服子不敢㤀遂從高祖嘗與同卧起雖呂后諸人莫能間也既而道大澤白蛇當道銛殺之常為高祖禦侮至漢有天下高祖益器任之為尚方長號龍亢侯羣臣以上寵銛皆以其族子弟自随然以其世剛悍難近詔毋納殿門唯鄼侯上所優異與俱者乃得至殿上然銛愈親密用事主裁㫁其友以書戒銛曰君侯性剛太鋭數用以擊强剸劇恐於㳺刃有所不宜盍韜光挫芒以避缺折之悔銛荅書曰自吾為上所提拂常以三尺法裁剖庶務小大斬斬茍不失其柄吾豈為繞指者哉久之高祖稍内陸賈言向儒術銛浸疎高祖一日將㧞用銛久不見進退頗生澁不能緩頬如前日高祖撫其背曰公雖憊豈不勝一割之用耶乃以數百户封之峡中頃之為武庫令初銛遇容成公授以坎離搆濟鍊形得不死至晉猶為武庫令元康五年武庫災銛自度且得辠因歎曰吾老矣安能與刻木對為衆口所鑠哉因兵解仙去太史公曰龍亢侯初以巖穴推重之質一旦得良工師更鍊既久砥礪挫遂為國利器或謂其剛悍自任匹夫之敵耳然漢高祖御之以取天下項氏莫能抗遇輙潰裂何哉觀其遇事迎解在掌握之任九年無少玷缺賁育莫敢當其鋒身名凛然與日月争光可也銛之族大抵傳貴精鍊形然罕能變化晉初有避地鄷城者後夫婦皆為龍入延平水中嘗讀神仙書有服琅玕華化為飛龍者鄷城君豈得此術耶
西漢詔令序
右西漢詔令四百一章舊傳西漢文類所載尚多濶畧吴郡林徳祖虙寔始采括傳志叅之本紀凡㫁章析簡掇之無遺方薈蕞在紙未遑詮録間以示予予因取其具藁以世次先後自髙祖至平帝人别為篇又差考嵗月纂而成書且叙次其末曰古之盛王與道為一故其酬酢之間理言遺事皆足以為萬世法是以事為春秋言為尚書而書之所傳自唐虞夏商周上下千數百載間而其存則今之五十八篇而已由秦漢以来置學官弟子誦説研究至有白首殁身莫能詣其極者大哉王言葢聖人之坊表也自五十八篇而後起衰周至五代之末又千數百載間其為詔令温醇簡盡而猶時有三代之遺法者唯西漢為然其進退美惡不以溢言沒其實其申飭訓戒皆至誠明白節緩而思深至叢脞大壊之餘其施置雖已不合古道當人心然猶陳義懇到雍容而不迫此其一代之文流風未泯顧猶不可及又況文實兼盛哉昔者文中子以聖人之重自任廼始㫁自七制之主列為四範以續典謨訓誥誓命之文然其書世不傳莫得而述故備載如彼徳祖以學行名搢紳方將以文詞為時用方今昭回之章絲綸之美固已轢絶中古陋漢唐而莫稱是書也雖未能比唐虞夏啇周之隆庶其或者亦足為王言之斧藻尚書之鼔吹云大觀三年歲次己丑十月壬申朔信安程俱叙
北山集巻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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