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春秋/卷096
黄諷 林省鄒 葉翹 鄭元弼 王倓 黄峻 陳光逸 潘承祐
[编辑]黄諷,□□人,以康宗淫暴,與妻子辭訣,入見,康宗欲杖之,諷曰:“臣若迷國不忠,死亦無怨。直諫被杖,死不受也!”黜爲民而歸。
林省鄒,福州人。累舉不第,慷慨好直節。通文時政事日非,會晉使盧損來聘,省鄒私謂損曰:“吾主不事其君,不愛其親,不恤其民,不敬其神,不睦其鄰,不禮其賓,其能久乎!余將僧服而北逃,行當相見上國耳!”後不知所終。
葉翹,永泰人。博學質直,惠宗擢爲福王友,官六軍判官,命福王以師傅禮待之,宫中稱曰國翁,遇事多所裨益。
福王既嗣帝位,是爲康宗,進翹内宣徽院使,參政事。康宗漸驕縱,不與翹謀議。一日,方視朝,時翹衣道士服,過庭中,趣出。康宗召還,拜之,曰:“軍國事殷,久不接對,孤之過也。”翹對曰:“老臣輔道無狀,致陛下無一善可稱,願乞骸骨。”康宗曰:“先帝以孤屬公,政令不善,公當極言,奈何棄孤去?”厚賜金帛慰之。元妃梁國夫人者,李敏女也,賢妃李春鷰被寵,夫人頗不見答於康宗,翹至是諫曰:“夫人先帝之甥也,陛下聘以禮,奈何因新愛而棄之如遺乎!”康宗不能從,殊爲不平。未幾,翹復上書言事,遂署其楮尾曰:“一葉隨風落御溝。”放歸永泰,以壽終。
鄭元弼,事康宗爲禮部員外郎。通文時,元弼貢方物於晉,康宗遺執政書,辭旨不遜,略曰:“閩國一從興運,久歷年華,見北辰之帝座頻移,致東海之風帆多阻。”又求用敵國禮致書往來。晉高祖大怒,以元弼屬吏。獄具,引見,元弼奏曰:“王昶蠻裔之君,不知禮義。得其善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陛下方示大信,以來遠人,臣將命無狀,願伏斧鑕,以贖昶罪。”晉高祖奇之,賜帛遣歸。
未幾,景宗立,元弼官諫議大夫。景宗常因事欲杖御史中丞劉贊,贊將自殺,元弼諫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中丞議刑百僚,不宜加箠楚。”景宗正色曰:“卿何如魏鄭公,乃敢彊諫!”元弼曰:“陛下似唐太宗,臣爲魏鄭公可矣!”景宗喜,釋贊不笞。居無何,元弼遷禮部尚書、判三司。朱文進弑君自立,元弼抗辭不屈,黜歸田里,將奔建州,爲文進所殺。
王倓,□□人。通文中,積官至同平章事。爲人剛直,不畏强禦。是時,景宗官左僕射,已倔彊有異志,倓往往因事折之,景宗亦憚倓,不敢有所發。會新羅國遣使來聘,且獻寶劍,康宗舉以示倓曰:“此將何爲?”倓曰:“斬爲臣不忠者。”景宗居旁色變,爲不寧者累日。景宗既立,新羅復獻劍,景宗忽憶倓前言,而倓已死,追恨不已,命發塚,戮其尸。倓面如生,血流被體。聞者莫不痛之。
黄峻,仕景宗爲諫議大夫。永隆時,家室多以無罪死,峻曰:“淫刑以逞,亡可立待也。”乃舁櫬詣朝堂極諫。景宗曰:“老物狂發矣。”貶漳州司户參軍。峻又常謂人曰:“國事如此,合非永隆,恐是大昏元年。”坐是以憂卒。
陳光逸,亦景宗臣,歷官校書郎。景宗既發王倓冢戮尸,光逸謂其友曰:“主上失德至此,亡無日矣。吾欲以死諫,何如?”其友止之,不聽,遂上書疏景宗大惡五十餘事,叩頭流血,勸以改過。景宗大怒,命衛士鞭之數百,不死,以繩繫頸挂於木,久而乃絶。
潘承祐,晉安人。初仕吴,爲光州司法參軍。因争郡大獄不得,棄官歸閩,仕至大理少卿。天德帝爲富沙王時,領鎮武節度使,辟承祐爲度支判官;時與景宗搆隙,治兵相攻,承祐極諫,不納。會福州使至,富沙王大閲甲卒以誇示之,辭氣益悖,承祐長跪切諫,富沙王怒,顧左右曰:“汝可爲我食判官肉!”承祐曰:“與其不義而生,孰若抱義而死。事勢如此,早死爲幸。”久之,乃解。
及王稱殷帝,以承祐爲吏部尚書,俄加同平章事。是時,幸臣楊思恭用事,承祐復與争。又陳奏十事,大略言:“兄弟相攻,逆傷天理,一也;賦歛煩重,力役無節,二也;發民爲兵,羈旅愁怨,三也;楊思恭奪人衣食,使怨歸於上,羣臣莫敢言,四也;疆土狹隘,多置州縣,增吏困民,五也;除道裹糧,將攻臨、汀,曾不憂金陵、錢塘乘虚相襲,六也;括高貲户,財多者補官,逋負者被刑,七也;延平諸津,征菜魚米,獲利至微,歛怨甚大,八也;與唐、吴越爲鄰,卽位以來,未嘗通使,九也;宫室臺榭,崇飾無度,十也。”書上,削承祐官爵,勒歸私第。唐查文徽破建州,以禮致之,唐元宗署爲衛尉少卿,遷鴻臚卿,委以南方之事。升降人物、制置郡縣,數用其言。薦陳詢、林仁肇、許文稹、陳德誠、鄭彦華,多著功效。老病,乞骸骨,以禮部尚書致仕。隱於洪州西山,卒。
子慎修,風度醖藉,博涉文史,入宋,爲翰林侍讀學士。有集五卷。
論曰:諷鯁切不撓,省鄒孤憤無諱,翹極諫被黜,元弼激烈成仁,皆濁世之厪見者也。倓以剛方,光逸以戇直,並遭淫刑,横罹非罪,視峻憂死爲酷矣。承祐備陳十弊,侃侃直譚,盡心所事,忠而見尤。王氏之不克永祚也,宜哉!
湛温 董思安〈王忠順〉 林仁翰 劉瓊
[编辑]湛温,光州人。嗣王時,官御史大夫、國子祭酒。是時,太祖養子延稟守建州,與嗣王有隙,遣使來覘虚實。嗣王命温往餞,且鴆之;温懼開釁,道經高安山西嶺,飲鴆自斃。國人哀之,名其地曰祭酒嶺。
董思安,莆田人。身長九尺,勇冠一時。與王忠順友善。朱文進既弑景宗,署其黨黄紹頗爲泉州刺史,思安因與忠順爲泉州軍將留從效合謀復王氏,遂殺紹頗,迎天德帝從子繼勳主軍府事。會南唐兵攻建州急,思安與忠順將兵赴難,戰數不利,或説二人當以去就計,思安曰:“吾輩世爲王氏臣,今危而叛去,天下其誰容我!”麾下感其言,無有叛者。城陷,忠順力戰死,思安全軍歸泉州。後南唐以爲漳州刺史,思安辭以父名章,元宗因改漳州曰南州。時從效弟從願爲副使,竟酖殺思安,自領州事。忠順,晉江人。
林仁翰,仕景宗爲南廊承旨。〈江南野史云:仁翰爲王延羲内兒,謂之南廊承旨。〉朱文進與連重遇弑景宗而自立,仁翰謂其徒曰:“吾曹世事王氏,今受制賊臣,富沙王至,何面目見之!”帥其徒三十人,被甲趣重遇第。重遇方嚴兵自衛,三十人者望之稍稍遁去,仁翰執槊直前刺之,斷其首以示衆,曰:“富沙王且至,汝輩族矣。今重遇已死,何不亟取文進以贖罪。”衆踊躍從事,遂斬文進,迎殷將吴成義入福州。已而仁翰覲天德帝,賞賜頗薄,仁翰終未常自言其功,人以此多之。
劉瓊,固始人。天德初,爲永平鎮將。南唐侵建州,瓊統兵入援,師至鏞州,聞天德帝已降唐,衆兵欲推瓊爲王,瓊義不肯受,自刎死。部將收其尸,葬山麓,鄉人建祠祀之。〈宋時賜額曰“威寧”。〉
論曰:湛温自鴆以弭釁,其志有足哀者。董、王、林、劉捐身爲國,雖或生或死不同,約其大指,皆王氏忠臣也。語云“疾風知勁草”,吾於四人見之矣。
顔仁郁 賈郁 方仁岳 陳洪濟 林揆
[编辑]顔仁郁,泉州人。仕太祖爲歸德場長。時土荒民散,仁郁撫之。一年襁負至,二年田萊闢,閲三歲而民用足。有詩百篇,宛轉回曲,歷盡人情,邑人途歌巷唱之,號顔長官詩。〈其勸農詩曰:“夜半呼兒趂曉耕,羸牛無力漸艱行。時人未識農家苦,敢道田中穀自生。”〉
賈郁字正文,侯官人。以文策於太祖,補仙遊主簿,秩滿爲令。峭直不容人過,正身奉法,以風賕吏,吏多畏憚之。有客饋新果,郁曰:“此獨非民間物邪!”却不受。客曰:“某家新果,人衆未知。”郁曰:“君有子弟未?”曰:“昆仲三人,豚子數輩。”郁曰:“古人畏四知。君兄知弟知,子擕來者知,是倍於古人也。”客大慚而退。及受代,一吏酣醉於庭,郁怒曰:“吾當再典此邑,以懲汝!”吏揚言公欲再來,猶造鐵船渡海。惠宗卽位,擢郁贊善大夫,再令仙遊。會醉吏爲庫史,盗官錢數萬,郁署牘尾曰:“竊銅鏹以潤家,非因鼓鑄;造鐵船而渡海,不假爐鎚。”竟抵罪。〈九國志作決杖遣徒。〉已而改福清,滿考,召爲御史中丞。
方仁岳,歙人。父廷範,唐末歷長、古田、長樂三令,僑居泉州莆田縣。六子皆仕太祖父子。仁岳官秘書少監,以稱職名。
陳洪濟,□□人。初令同安,繼令晉江,皆興學教士,爲王氏循吏之冠。
林揆,建州人。天德時,爲永順場官。當干戈相尋之際,政尚簡易,民甚便之。及南唐得建州,升場爲順昌縣,仍以揆爲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