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與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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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香港恭祝聖誕 吊與賀
作者:魯迅
1927年12月4日
「醉眼」中的朦朧
本作品收錄於《三閒集
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語絲》第四卷第三期。

  《語絲》在北京被禁之後,一個相識者寄給我一塊剪下的報章,是十一月八日的北京《民國晚報》的《華燈》欄,內容是這樣的:

  弔喪文孔伯尼

  頃聞友云:「《語絲》已停」,其果然歟?查《語絲》問世,三年於斯,素無余潤,常經風波。以久特聞,迄未少衰焉。方期益臻堅壯,豈意中道而崩?「閒話」失慎,「隨感」傷風歟?抑有他故耶?豈明老人再不興風作浪,叛徒首領無從發令施威;忠臣孝子,或可少申餘憤;義士仁人,大宜下井投石。「語絲派」已亡,眾怒少息,「擁旗黨」猶在,五色何憂?從此狂瀾平靜,邪說殲絕。有關風化,良匪淺鮮!則《語絲》之停也,豈不懿歟?所惜者餘孽未盡,禍根猶存,復萌故態,誠堪預防!

  自宜除惡務盡,何容姑息養奸?興仁義師,招撫並用;設文字獄,賞罰分明。打倒異端,懲辦禍首;以安民心,而屬眾望。豈惟功垂不朽;易止德及黎庶?抑亦國旗為榮耶?效《狂飆》之往例,草《語絲》之哀辟,當仁不讓,捨我其誰?朝野君子,乞勿忽之。

  未廢標點,已禁語體之秋,陽曆晦日,杏壇上。

  先前沒有想到,這回卻記得起來了。去年我在廈門島上時,也有一個朋友剪寄我一片報章,是北京的《每日評論》,日子是「丙寅年十二月二十……」,陽曆的日子被剪掉了。內容是這一篇:

  挽狂飆燕生不料我剛作了《讀狂飆》一文之後,《狂飆》疾終於上海正寢的訃聞隨著就送到了。本來《狂飆》的不會長命百歲,是我們早已料到的,但它夭折的這樣快,卻確乎「出人意表之外」。尤其是當這與「思想界的權威者」正在宣戰的時候,而突然得到如此的結果,多心的人也許會猜疑到權威者的反攻戰略上面,「這話當然不確」,「不過」自由批評家所走不到的光華書局,「思想界的權威」也許竟能走得到了,於是乎《狂飆》乃停,於是乎《狂飆》乃不得不停。

  但當今之世,權威亦多矣,《狂飆》所得罪者不知是南方之強歟?北方之強歟?抑……歟?

  思想家究竟不如武人爽快,《狂飆》雖停,而長虹終於能安然走到北京,這個,我們倒要向長虹道賀。

  嗚呼!回想非宗教大同盟轟轟烈烈之際,則有五教授慨然署名於擁護思想自由之宣言,曾幾何時,而自由批評已成為反動者唯一之口號矣。自由乎!自由乎!其隨線裝書以入於毛廁坑中乎!嘻嘻!咄咄!

  《語絲》本來並非選定了幾個人,加以恭維或攻擊或詛咒之後,便將作者和刊物的榮枯存滅,都推在這幾個人的身上的出版物。但這回的禁終於燕京北寢的訃聞,卻「也許」不「會猜疑到權威者的反攻戰略上面」去了罷。誠然,我亦覺得「思想家究竟不如武人爽快」也!但是,這個,我倒要向燕生和五色國旗道賀。

  十二月四日,於上海正寢。

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其作者1936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80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区,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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