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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春秋 (四部叢刊本)/卷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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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八 呂氏春秋 卷第九
漢 高誘 注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十

吕氏春秋第九卷     髙氏訓解

 雲間 宋邦乂 范廷啓 張邦瑩 何玉畏校

 季秋紀第九

  九月紀

一曰季秋之月日在房季秋夏之九月房東方宿宋之分野是月日躔此宿

虚中旦柳中虚北方宿齊之分野柳南方宿周之分野是月昏旦時皆中於南方其日

庚辛其帝少皥其神蓐收其蟲毛其音商律中無射

無射陽律也竹管音與無射和也隂氣上升陽氣下降故萬物隨而藏無射出見也其數九其

味辛其臭腥其祀門祭先肝說在孟秋候鴈來賔爵入大

水為蛤是月候時之鴈從北方來南之彭蠡蓋以為八月來者其父母也其子羽翼穉弱未能及

之故於是月來過周雒也賔爵者老爵也棲宿於人堂宇之間有似賔客故謂之賔爵大水海也傳曰爵

入于海為蛤此之謂也菊有黄華豺則祭獸戮禽豺獸也似狗而長毛其色

黄於是月殺獸四圍陳之世所謂祭獸戮者殺也天子居⿰糹⿱丿㤙 -- 總章右个右个北頭室也

乘戎路駕白駱載白旂衣白衣服白玉食麻與犬其

噐廉以深說在孟秋是月也申嚴號令命百官貴賤無不

務入季秋畢内故務入也以㑹天地之藏㑹合無有宣出命冢

宰農事備𭣣舉五種之要冢宰於周禮爲天官冢宰治也主治萬事故命之

也舉書五種之要具文簿也藏帝籍之收於神倉祗敬必飭天子籍田

千𤱔其所收榖也故謂之帝籍之收於倉受㯏以供上帝神祗之祀故謂之神倉飭正也祗敬必正不傾

是月也霜始降秋分後十五日寒露寒露後十五日霜降故曰始也則百工

霜降天寒朱漆不堅故百工休不復作噐乃命有司曰寒氣⿰糹⿱丿㤙 -- 總至民力

不堪其皆入室有司於周禮為司徒司徒主衆故命之使民入室也詩云穹室熏䑕塞向

墐户嗟我父子曰為改歲入此室處此之謂也上丁入學習吹是月上旬丁日入學吹笙

習禮樂周禮籥師掌教國子舞羽吹笙竽籥詩云吹笙鼔簧承筐是將此之謂是月也大饗

帝嘗犧牲告備于天子大饗上帝嘗犧牲一日先殺毛以告令故告備于天子也

合諸侯制百縣合㑹諸侯之制度車服之級各如其命數百縣畿内之縣也五家為鄰五

鄰為里四里為攅五攅為鄙四鄙為縣然則謂縣者二千五百家也為來歲受朔日與

諸侯所稅於民輕重之法貢職之數以逺近土地所

宜為度來歲明年也秦以十月為正故於是月受明年曆日也由此言之月令為秦制也諸侯所

稅輕重職貢多少之數逺者貢輕近者貢重各有所宜以給郊廟之事無有所

郊祀天廟祀祖取共事而已無有所𥝠多少不如法制也是月也天子乃教於

田獵以習五戎獀一作五戎五兵謂刀劒矛㦸矢也獀擇也為將田故習肄

五兵選擇田馬取堪乘也命㒒及七騶咸駕載旍旐僕於周禮為田僕掌御田

輅七騶於周禮當為趣馬掌良馬駕稅之任無七騶之官也田㒒掌佐車之政令獵者楊旍故載旍也

輿受車以級整設于屏外輿衆也衆當受田車者各以等級陳于屏外也天子

外屏屏𣗳垣也爾雅云屏謂之𣗳論語曰𣗳塞門者也司徒搢扑北嚮以誓之

搢挿也扑所以教也挿置帶間誓告其衆天子乃厲服厲飭執弓操矢以

是月天子尚武乃服猛厲其所佩之飭以射禽也周禮司服章凡田冠弁服戎服垂衣也命主

祠祭禽於四方主祠掌祀之官也祭始設禽獸者於四方報其功也不知其神所在故博

來於四方是月也草木黄落乃伐薪為炭草木節解斧入山林故伐林作

蟄蟲咸俯在宂皆墐其户咸皆俯伏藏於宂墐塞其户也墐讀如斤斧之

乃趣獄刑無留有罪隂氣殺僇故刑獄當者决之故曰無留有罪也收祿

秩之不當者共養之不宜者不當者謂無功徳而受禄秩也不宜者謂若屈

到嗜芰曾晳嗜羊棗非禮之養故收去之也一說言所養無勲于國其先人無賢所宜養故收歛者也

是月也天子乃以犬嘗稻先薦寢廟稻始升故嘗之先進於廟孝敬

季秋行夏令則其國大水兵藏殃敗民多鼽窒

氣水之母也夏陽布施多林雨二氣相并故大水也火氣熱故兵藏殃敗也火金相干故民鼽窒鼻不通

也鼽讀曰𬽦怨之𬽦行冬令則國多盜賊邊境不寧𡈽地分裂

冬令純隂姦謀所生之象故多盜賊使邊境之人不寧也則𡈽地見侵削為鄰國所分裂行春令

則暖風來至民氣解墮師旅必興春陽仁故暖風至民解墮也木千金

故師旅並興二千五百人為師五百人爲旅

  順民

二曰先王先順民心故功名成治天下之功聖人之功也夫以徳

得民心以立大功名者上世多有之矣神農黄帝堯舜禹湯文武

皆是也故上以多有之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蚩夷昕

桀紂下至周厲幽王晉厲宋康衛懿楚靈之属皆以滅亡故曰未之曾有也得民必有道

萬乘之國百户之邑民無有不說說其仁與義也取民之所

說而民取矣民之所說豈衆哉此取民之要也要約置也

昔者湯克夏而正天下正治天大旱五年不收榖不熟無

湯乃以身禱於桑林禱求也桑林桑山之林能興雲作雨也曰余一

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余一人無以一人之

不敏不敏不材使上帝鬼神傷民之命上帝天也天神曰神人神曰鬼穀者

民命也旱不收故曰傷民之命於是剪其髮𨟖其手以身為犧牲用

祈福於上帝民乃甚說雨乃大至則湯達乎鬼神之

化人事之傳也逹通化變傳至文王處歧事紂寃侮雅遜朝

夕必時雅至遜順也紂雖寃枉文王而侮慢之文王正順諸侯之禮不失其時上貢必

適祭祀必敬貢職貢也紂喜命文王稱西伯賜之千里之

地文王載拜稽首而辭曰願為民請炮烙之刑紂常熨爛

人手因作銅烙布火其下令人走其上人墮火而死觀之以為娱樂故名為炮烙之刑文王非

惡千里之地以為民請炮烙之刑必欲得民心也得

民心則賢於千里之地賢猶多也故曰文王智矣越王苦

㑹稽之耻耻辱欲深得民心以致必死於吳必死戰以報吳

欲以滅㑹稽耻也身不安枕席口不厚甘味目不視靡曼

耳不聽鐘鼔不欲聞音樂三年苦身勞力焦唇乾肺内

親群臣下養百姓以來其心欲得其歡心有甘脆不足分

弗敢食不敢獨食有酒流之江與民同之投醪同味身親耕而

食妻親織而衣味禁珍衣禁襲色禁二二青黄也

出行路從車載食以視孤寡老弱之漬病漬亦病也公羊傳曰

大漬者大病也困窮顔色愁悴不瞻者必身自食之贍猶足也

是屬諸大夫而告之曰願一與吳徼天下之𮕵

𮕵今吳越之國相與俱殘士大夫履肝肺同日而死

孤與吳王接頸交臂而僨僨僵此孤之大願也若此

而不可得也内量吾國不足以傷吳外事之諸侯

不能害之不能以之害吳則孤將棄國家釋群臣服劒臂刄

變容貌易名姓執箕箒而臣事之服帶臂手以與吳王爭

一旦之死爭决旦朝孤雖知要領不屬首足異處四枝

布裂為天下戮孤之志必將出焉將必死以出伐吳也於是異

日果與吳戰於五湖吳師大敗遂大圍王宫城門不

守禽夫差戮吳相夫差吳王闔廬之子相吳臣也殘吳二年而霸此

先順民心也越王先順說民心二年故能滅吳立霸功齊莊子請攻越問

於和子和子曰先君有遺令曰無攻越越猛虎也

齊臣和子田常之孫田和也後為齊侯因曰和子猛虎言越王武勇多力不可伐也莊子曰雖

猛虎也而今已死矣言越王衰老不能復致力戰故曰而今已死矣和子曰

以告鴞子鴞子齊相鴞子曰已死矣以為生以為生為民所說

凡舉事必先審民心然後可舉審定也定民心所繫而舉大事以攻伐也

  知士

三曰今有千里之馬於此非得良工猶若弗取良工相馬

良工之與馬也相得則然後成成良譬之若枹之

與鼓枹待鼔鼔待枹乃發聲也良馬亦然夫士亦有千里髙節死義此

士之千里也能使士待千里者其惟賢者也猶賢者能之也

靜郭君善劑貌辨静郭君田嬰也孟嘗君田文之父也為薛君號曰靜郭君劑貌

辨之爲人也多訾門人弗說靜郭君門人不說也士尉以證靜

郭君靜郭君弗聽士尉辭而去孟嘗君竊以諫靜

郭君竊私之諫靜郭君使聼士尉之言而止其去靜郭君大怒曰剗而𩔗

剗㓕而汝也揆吾家茍可以傔劑貌辨者吾無辭爲也

也揆度吾家誠可以足劑貌辨者吾不辭也於是舍之上舍令長子御朝

暮進食上舍甲第也御侍也以館貌辨也旦暮然數年威王薨宣王立

靜郭君之交大不善於宣王交接也大不爲王所善也辭而之

薛與劑貌辨俱留無幾何留劑貌辨辭而行請

見宣王靜郭君曰王之不說嬰也甚甚猶公徃必得

死焉劑貌辨曰固非求生也請必行靜郭君不能止

止禁止也劑貌辨行至於齊宣王聞之藏怒以待之

貌辨見宣王曰子靜郭君之所聽愛也劑貌辨荅曰

愛則有之聽則無有徒見愛耳言則不見從也王方為太子之時

辨謂靜郭君曰太子之不仁過𩒄涿視若是者倍反

𩒄涿不仁之人也過猶甚也太子不仁甚於𩒄涿視如此者倍反不循道理也不若革太子

更立衛姬嬰兒校師嬰兒㓜少之稱衛姬所生校師其名也威王之庶子也勸静郭

君令廢太子更立校師為太子也靜郭君泫一作而曰不可吾弗忍

為也且靜郭君聽辨而為之也必無今日之患也此

為一也言靜郭君聽辨之言則無今日見逐之患也此一不見聽也至於薛昭陽

請以數倍之地易薛辨又曰必聽之昭陽楚相也求以倍地易薛之

少辨勸之可也靜郭君曰受薛於先王雖惡於後王吾獨謂

先王何乎先王威王也見惡於後王先王其謂我何且先王之廟在薛吾

豈可以先王之廟予楚乎又不肯聽辨此為二也

宣王太息動於顔色曰靜郭君之於寡人一至此

乎寡人少殊不知此動變也一猶乃也少小故不知此也客肯為寡人

少來靜郭君乎言猶可也劑貌辨荅曰敬諾靜郭君來

衣威王之服冠其冠帯其劒宣王自迎靜郭君於郊

望之而泣靜郭君至因請相之請以為相也靜郭君辭不

得已而受受為十日謝病疆辭三日而聽當是時

也靜郭君可謂能自知人矣知人知劑貌辨也能自知人故

非之弗為阻此劑貌辨之所以外生樂趨患難故

外棄其生命樂解人之患往見宣王不辟難之故也

  審已

四曰凡物之然也必有故而不知其故雖當與不

知同其卒必困當合同等也困於不知其故也先王名士達師之所

以過俗者以其知也水出於山而走於海水非惡

山而欲海也髙下使之然也稼生於野而藏於倉稼

非有欲也人皆以之也以用故子路揜雉而復釋之

所得者小不欲夭物故釋之也子列子常射中矣請之於關尹子

子賢人体道者請問其射所以中於關尹喜關尹喜師老子也關尹子曰知子之所

以中乎答曰弗知也關尹子曰未可弗知射所以中者未可語退

而習之三年又請習學也又復請問於關尹子關尹子曰子知子

之所以中乎子列子曰知之矣知射心平體正然後能中自求諸己不求

諸人故曰知之關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守求諸己不求諸人勿失也

獨射也國之存也國之亡也身之賢也身之不肖也

亦皆有以求諸已則存求諸人則亡聖人不察存亡賢不肖而察

其所以也齊攻魯求岑𪔂魯君載他𪔂以徃齊侯弗

信而反之為非返還也以為非岑𪔂故還也使人告魯侯曰柳下

季以為是請因受之齊侯使人告魯君言柳下季以爲是岑𪔂請因受之也疑魯君

欺之而信栁下季魯君請於柳下季欲令柳下季證之為岑𪔂柳下季荅

曰君之賂一作以欲岑𪔂也以免國也臣亦有國於

亦有國於此言已有此以信為國也破臣之國以免君之國此臣之

所難也於是魯君乃以真岑𪔂徃也且柳下季可謂

此能說矣非獨存已之國也又能存魯君之國論語云非

信不立柳下季有信故能存魯君之國齊湣王亡居於衛亡出晝日步

足謂公玉丹曰我已亡矣而不知其故吾所以亡者

果何故哉我當已不自知為何故而亡果亦竟也竟為何等故亡哉公玉丹

答曰臣以王為己知之矣王故尚未之知邪王之所

以亡也者以賢也天下之王皆不肖而惡王之賢也

因相與合兵而攻王此王之所以亡也湣王慨焉太

息曰賢固若是其苦邪此亦不知其所以也湣王不自知其

所為亡之故愚惑之甚也故曰亦不知其所以也此公玉丹之所以過也

不忠也湣王愚惑阿順而說之也越王授有子四人越王之弟曰豫

欲盡殺之而為之後越王授句踐五世之孫欲殺王之四子而以已代為之後也

惡其三人而殺之矣國人不說大非上非猶咎也又惡其

一人而欲殺之越王未之聽其子恐必死因國人之

欲逐豫圍王宫越王太息曰余不聽豫之言以罹此

難也亦不知所以亡也愚既愚也其惑固亦甚也故曰亦不知所以亡

  精通

五曰人或謂兎絲無根兎絲非無根也其根不屬也

伏苓是屬連也淮南子曰下有茯苓上有兎一名女羅詩曰葛與女羅施于松上慈石

召鐵或引之也石鐵之母也以有慈石故能引其子石之不慈者亦不能引也樹相

近而靡或軵之也聖人南面而立以愛利民為心

號令未出而天下皆延頸舉踵矣則精通乎民也

天下皆延頸企踵立而望之不遑坐也其精誠能通洞於民使之然也夫賊害於人人

亦然為賊害人故人亦延頸舉踵襁負而去之不遑安坐也故曰人亦然今夫攻者砥

厲五兵侈衣美食發且有日矣所被攻者不樂非或

聞之也神者先告也非聞將見攻也神先告之令其志意愁戚不樂身在乎

秦所親愛在於齊死而志氣不安精或徃來也淮南記曰

慈母在於燕適子念於荆言精相徃來者也徳也者萬民之宰也宰主

也者群隂之本也月望則蚌蛤實群隂盈月十五日盈滿在西

方與日相望也蚌蛤隂物隨月而盛其中皆實滿也月晦則蚌蛤虚群隂虧

蛤肉隨月虧而不盈滿也夫月形乎天而群隂化乎淵形見也群隂蚌蛤也

隨月盛衰虚實也聖人形徳乎已而四荒咸飭乎仁四表荒裔之民

法聖人之徳皆飭正其仁義化使之然養由基射先中石矢乃飲羽誠

乎先也飲羽飲矢至羽誠以爲真先也伯樂學相馬所見無非馬者

誠乎馬也伯樂善相馬秦穆公之臣也所見無非馬者親之也宋之庖丁好解

牛所見無非死牛者三年而不見生牛用刀十九年

刃若新𨟖研𨟖砥順其理誠乎牛也鍾子期夜聞擊

磬者而悲鍾姓也子通稱期名也楚人鍾儀之族使人召而問之曰子

何擊磬之悲也答曰臣之父不幸而殺人不得生臣

之母得生而為公家為酒臣之身得生而為公家擊

磬臣不覩臣之母三年矣昔為舍氏覩臣之母量所

以贖之則無有而身固公家之財也是故悲也鍾

子期歎嗟曰悲夫悲夫心非臂也臂非椎非石也悲

存乎心而木石應之故君子誠乎此而論乎彼感乎

已而發乎人豈必疆說乎哉周有申喜者亡其母聞

乞人歌於門下而悲之動於顔色謂聞者内乞人之

歌者自覺而問焉曰何故而乞與之語蓋其母也故

父母之於子也子之於父母也一體而兩分同氣而

異息若草莾之有華實也若樹木之有根心也雖異

處而相通隱志相及痛疾相救憂思相感生則相

歡死則相哀此之謂骨肉之親神出於忠而應乎

心兩精相得豈待言哉





吕氏春秋第九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