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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人物考/卷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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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二 國朝人物考
卷三十三
卷三十四

休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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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審言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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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本朝惠莊大王御極當天,攀鱗附翼之士相與煒煌燀爀以慶千一。而時則有若驪興閔公審言,棄開城副留守,舟載其身,浮後西江,歸通津鳳翔里。朝廷以公爲當世名賢,特以刑曹參判徵,又不起,年九十餘,終於鳳翔里,卽葬鳳翔之西渭曲原。季媲張氏墓,在越瞻岡,而元媲別葬公州虎洞里

閔氏高麗奉御稱道,七世而至忠順公宗儒最顯。是生文順公,是生驪興君,皆事載《麗史》。驪興生公考典農少尹智生。公始事我太祖,嘗議權貴人諡,以直不阿忤旨,流順天。竊惟公之事爲,雖世遠不可詳,而其大者如此,則其細可略也。

嗚呼!當日諸賢有殺身成仁者,有佯狂避世者,公可與二者殊塗而同歸矣。其視奮才力、成功名者,何如也?四男:澄源沖源,女爲金恥其妻者,元媲宋氏出;浚源澹源,女爲李處恭妻者,或云季媲出。其第二媲崔氏,葬在幸州。長次二房子孫最繁,名公巨卿項背相望,晦翁所謂苦節享報者信矣。

今九世孫留守蓍重、大司憲鼎重、判書維重將豎碣墓前,以著其槪。余惟公之節義足以扶樹世敎,誠不可使泯滅,故略據遺乘而序之如此云。

申曉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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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欽

有封若堂於之東岡者,曰西湖散人申公之墓,寔爲五代祖。當太宗大王朝而魁大科,爲司諫院右正言,斥言宮禁事,忤上旨,遂歸于,結廬居之。自號西湖散人,足不迹都門,年八十一而終。公之伯寅齋公,相世宗大王致太平,而篤論者稱公顧出寅齋上,爭薦公冀一起,公竟不起。其不欲竝乎世以塗吾身,取其標範揭型,樹之於無窮耶?

公之去國,在太宗大王之五年,我朝受命僅十四年所。王業初熙,人思自效,群俊雲興,不亦林林哉?使公端委廟堂,以斂於身者,風之於世,則其所就載彝釜,炳旂常,詩謳而書誦之矣。而片言不契,華質長潛,公之所操持,其何如哉?公之壽高矣,歷太宗大王,目見世宗大王三十年之至治,迄于世祖大王之中年,而公之蹤一昧昧矣,豈以其進若彼之重,而其退若此之輕哉?

夫當世道易,礪世道難;爲世用易,爲世防難。松柏後於歲寒,淸士見於溷濁,伯夷嚴光,皆此類也。固盡性分之所至,安能矯易而相爲哉?法語引君,忠也;致身抗節,義也;棄世遐遯,貞也;藏器自晦,明也;委化知命,智也;全眞杜機,達也。忠者,臣之則也;義者,士之節也;貞者,履之正也;明者,行之哲也;智者,固乎己也;達者,安乎天也。六德者具而樹之無窮矣,蓋我朝一人而已。

嘗見太史公伯夷,而悲巖穴之士湮滅不稱,此何異焉?迺若公者,日月之經乎天也,之列乎地也,孰彰而孰顯之哉?是自其所以乃。而砥行立名者有所宗,詎不可施於後世哉?

公之世自出高麗太師崇謙,太師以勳節蓋海東,子姓繩繩襲冠冕者,入我朝不替。曾祖曰仲明,左代言;祖曰諿,典理判書;父曰,奉先庫判官,亡,不仕,用寅齋公貴贈議政。母曰長興任氏,判戶曹事世正女也。

公配南陽洪氏,典書希忠女,生三男三女:男曰自熙,殿直;曰自行,經歷;曰自繼,主簿。女曰鄭而周、曰林震生、曰閔諄。內外孫蕃延至累百,不可殫記。主簿公之孫曰,亦擢魁科,事三朝,位參贊,推恩贈公通政大夫・承政院都承旨、兼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官・尙瑞院正。卽參贊公之孫也,庀賴先休,通籍昭代,備經顯晦。興思古今,追惟晩軌,庶紹弓冶。

公之卒幾二百祀,而大懼人代遷易,陵谷不恒,始表公之墓,不以官爲號,從公志也。爲之辭曰:

彼何印累累多耶?彼何緩若若長耶?生而卑疵孅趨,死而東園、溫明,俄而不聞其聲光。如其烈如其烈,孰與公之藏?

朴興生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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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永同之治西高塘里有墓,曰故昌平縣令朴公興生衣履之藏也。子孫多在其傍側,歲修祀事。至于挹淸公嗣宗,則以學行聞於朝,敎於宗族、鄕里者,無非文行之實。故公子孫變蹶張爲詩書之藪,由俊升而遊太學者項背相望,豈公遺澤之所洎歟?按狀曰:

公字敬夫,號菊塘,早以文爲業。十三,中進士。十七,中生員。蓋國初科擧,與今異制也。屢占大科解額,竟不第。所與遊金議政徐舍人及與從弟蘭溪朴先生,來往切磋。又嘗摳衣於金桑村自粹之門,桑村稱之以英敏,牧隱李先生亦甚許之。始爲驪興春川二敎授,訓誨詳明,議論醇正,遠近章甫多聞風而至。

永樂癸卯,除昌平縣令,寬簡以莅民,淸嚴以律己,又明愼獄訟。監司成公趙公啓生咸以道內難斷者歸之公。隣竝若權公閔公審言,皆服其明信,以爲不可及。翌年遭喪,解歸于,與弟監察興居居喪盡禮。又築室於山水間,相湛樂焉,徐舍人扁以二樂。年七十三而終。

忠州梁氏,知州事之女。後繼以載寧康氏,其考三司左尹也。三子:察訪仁蕃出也;仁挺仁碩出也。仁碩贈參判,仁蕃無嗣。今之蕃衍者,皆其二弟之裔。

密陽人,始出新羅赫居世。考檢漢城天貴,祖成均直講、贈贊成時庸永同蓋遠有緖矣。余叔父習靜宋公邦祚之配鄭氏,卽挹淸之外孫,而其子贈參贊忠顯公挹淸蘭溪,幷享于鄕祠焉,余亦娶于公之外裔,仍與諸相厚。今公七代孫生員承禧、八代孫生員萬亨・及第益茂、九代孫生員濬哲,托余爲銘云。

宋愉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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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尙憲

蓋當我恭定大王之世,湖西懷德縣有隱君子,宋公。始公少年喜武事,遊京都,有官偕。已而意不樂,遂棄歸其鄕,含章自貞,以終其身。鄕人高其風誼,不稱其名而稱其號曰雙淸堂

年五十八,正統丙寅,卒于家,葬縣南板橋里負壬之原。後二百餘祀,幾世孫持平浚吉以宗人、耆老之請狀其遺行,抵書屬尙憲曰:「先祖雙淸公墓舊有表刻,歲久磨漶。今將改豎,宜有銘也。子亦宋氏之彌甥,謹以爲托。」尙憲不敢辭。按狀曰:

公之先出恩津。有諱大原高麗時爲判事。三傳至明誼,爲司憲執端,淸裁直操,爲圃隱諸賢所重。生諱克己,進士,是爲公之考。母安人柳氏高興伯之女。公生四歲,而進士公見背。安人父母憐其早寡,欲奪志,安人知其意,身抱兒行數百里,往依舅姑,終以女節顯彤史。

公旣長,器度豪爽,名出等輩上,內行純備。柳夫人大帙强康,公怡愉承奉,備志物之養。祭祀必致齋潔,儀文悉用古制。性愼取予,一毫不苟。嘗搆一堂爲燕處之所,卽所謂雙淸者也。深衣、幅巾,焚香靜坐,不以俗事經心,惟松靑竹翠環之而已。朴公彭年作記以美之,一時名勝多酬唱之詠。每遇良辰美景,治酌命賓,筆硏棋槊,各隨所好,以極眞率之趣,鄕人莫不艶稱。

公配安人孫氏,甚有婦德。生二子:曰繼祀,判官、贈持平;曰繼中,司果。傳至十代,世蓋蕃衍,內外子孫殆萬餘人,賢臣、正士譜牒相望,何其盛歟?公之隱德陰功,蕃於躬而發於後者,可見於此也。諸宗姓合議置墓田,十月上旬,歲一祭之。

嗚呼!以公之志之行嚮用於世,比一時立功名、享爵祿者,未必居後也。顧乃好遯丘園,寬樂令終,享有淸福,傳誦至今。其視嚮之軒冕組紱,身歿而名堙者,何如也?此則人也,非天也。後之君子,可以監諸。是爲銘。

魚變甲行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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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變甲,字子先,其先本江陵人。後徙居咸從,遂爲縣人。遠祖振名,以文吏顯。至五代孫郞將遵亮,南遷于晉州,於公爲高祖。曾祖諱得龍,中顯大夫、典客令。祖諱伯游,贈通政大夫、禮曹參議、行中正大夫、三司左尹。考諱,贈嘉善大夫、兵曹參判、行奉訓郞、大丘縣令。妣咸安郡李氏,中正大夫、茂珍府使云吉之女,贈貞夫人,以洪武十四年辛酉十月己亥生公。

三十二年己卯,中生員。永樂六年戊子,中文科會試。時大提學郊隱鄭公以吾夢得詩云:「三級風雷魚變甲,一春煙景馬希聲。雖云對偶元相敵,那及龍門上客名?」公果中殿試第一名。初拜校書副校理,俄遷成均注簿,輔司憲監察,再轉爲禮曹佐郞、世子右司經。

七年春,拜司諫院左正言、知製敎,尋出爲奉訓郞、忠州判官。時參判公以宣務郞、河陽監務置散,公憫其以淸廉正直之資不見用於世,上書陳達,請代己職,遂蒙允許,參判公得陞爲奉訓、判官。

八年秋,公復拜司諫院左正言、知製敎。先是,臺諫將李居易父子事上疏論駁,擧司見罷。公亦抗疏極論,語甚剴切。太宗覽疏曰:「某以昨日把冊書生,何能知國家事如此其詳也?是國家大事,明日與諸大臣議之。汝姑退。」竟罷之。

十一年秋,獻納有闕,銓曹注擬以入。太宗不用其擬曰:「有魚某在,可授之。」遂超拜司諫院右獻納、知製敎。蓋庚寅之疏,太宗雖不聽用,亦心記之也。時同列將鷄林府尹尹向曖昧事,欲上疏論劾,疏已成。公獨不署名曰:「吾於其時適在尹公所,詳知此公必無此事,而敢虛捏論請以陷人乎?」遂奮袂而起,又坐罷。

十三年秋,除通德郞、尙州儒學敎授官,公勤於敎誨,諸生坌集。

十五年秋,左議政朴公掌銓選,特啓曰:「凡爲儒者率憚敎授之任,魚某以壯元及第不憚就職,勤於訓誨,作成人才,宜速褒奬。奚待秩滿例遷乎?」上是之,乃授通德郞、司諫院右獻納、知製敎,公適以父病辭不就。冬,拜禮曹正郞、兼尙瑞注簿。

十六年夏,兼帶知製敎、世子左司經。秋,遷吏曹正郞。冬,兼帶藝文應敎、知製敎。蓋藝文應敎,儒林重選,必擇有文望者授之。異日,太宗覽公製進之文,歎曰:「此信能文之士。」公昔爲監察,與同僚申巖軒甚友善,相與約曰:「吾等事君盡忠,苟得名,遂須歸養老親。」至是,公欲辭職而歸,兩親聞之,馳書固禁曰:「如此明時,立揚顯親,乃眞孝也。況吾等無恙,愼勿辭退。」以此反復敎戒,故公未敢辭歸。

十七年秋,拜朝奉大夫、試僉知承文院事、藝文應敎・知製敎・兼春秋館記注官,參修恭靖王實錄。冬,遷典祀少尹,餘如故。

世宗好學崇文,初置集賢殿,妙選文學之臣十人,以充其職。十八年春,公以選加朝散,拜集賢殿應敎、兼藝文應敎・知製敎・經筵檢討官。二十年冬,加奉列,遷直集賢殿,俄兼世子右文學,蓋選入東宮僚屬也。二十一年春,改世子左文學。夏,兼春秋館記注官,纂《太宗實錄》也。

二十二年春,製闢佛疏與同僚共上。上覽疏曰:「辭甚當理。」夏,代言金赭啓:「藝文應敎去官時,拜三品,古也。如臣輩,纔經數年,亦加三品。況如魚某者,至六年之久而未陞三品,實爲未宜。」上可之,遂拜中訓大夫,試集賢殿直提學、知製敎・兼春秋館記注官、世子左文學。公自入集賢殿,上恩稠重,未忍遽離輦下,常恨歸養之已晩,每歎曰:「事君日長,事親日短。」

宣德元年丙午春,患腰下蹇濕,卽欣然呈辭曰:「願就家鄕浴溫泉治病。」上傳敎承政院曰:「此人終必可用。然旣欲理病,安敢止之?待病差速啓。」公行至昌寧家,作詩曰:「謝病歸來一室幽,荒涼草樹古池頭。若余豈避功名者?只爲慈親不遠遊。」至咸安本家題壁上曰:「歸來棲息地,環堵兩三間。風雨弟兄話,晨昏父母顔。門聽雙澗水,樓對四窓山。只要君臣義,休官諒不難。」此卽公之志也。

後監察申公官至工曹參判,謂公之子翰林孝瞻曰:「余爲監察時,與乃翁密約歸養。乃翁能決然而歸,余則負約多慙。今家君拜司諫而來,馳書乃翁曰:『余亦日侍嚴君大諫,可謂人生得意無南北也。』」

贊成權公謂人曰:「我國辭爵祿者止二人,許判漢城魚某也。」公旣辭歸,父母俱存,諸弟無故,朝夕甘旨,日以娛悅親心爲事,而不治産業。舊有殖貨契券,悉取而焚之,未有一毫干於官家,眞淸世一閑人也。朝議惜其行義,授金海都護府使,不起。

四年而參判公捐館,凡喪制一遵《朱文公家禮》,不作神佛之事,克盡哀戚之誠,鄕黨咸服之。服闋七年夏,以知司諫院事徵之,亦不就,期欲終養慈親,而不幸先卒,慟哉!卒年五十五,乃宣德十年乙卯也,葬于咸安家山之麓。

公娶昌寧成氏,奉先大夫、興威衛保勝護軍、寶文閣直提學思齊之女,生一男孝瞻,登己酉科,累進至崇祿大夫、知中樞府事。公以中樞故,贈資憲大夫、吏曹判書、藝文館大提學、知春秋館事、世子左賓客。

曺尙治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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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泳

光廟旣受內禪,惟時集賢殿副提學曺公上疏乞致仕,非年也。自稱三子俱登朝,盈滿當退,光廟許之,遂去終於鄕,蓋家傳如此矣。又傳公去時,有旨令百僚餞於靑門之外,又進官禮曹參判,公旣陞辭,不謝命而行云。計國史當詳著也。

按譜牒,公家素貴盛,而三子者宦亦不甚顯。公何至以此未老而乃老哉?其必有微指矣。蓋聞公以英廟元年庭對,魁多士,卽入薇垣,揚歷至長經席,與諸公,受英廟特達之知,則其自靖之義,蓋可識矣。而君臣之間、去就之際,又何其雍容也?昔三仁之行不同,而孔子竝許其仁,使後聖而序列焉。公與諸公,其亦可謂殊塗而同歸者歟?嗚呼賢哉!

公諱尙治昌寧人。上世有諱,尙麗祖德興公主。其後連八世爲平章,六世爲少監。諱生諱益淸,復官平章,贈諡襄平,配食恭愍廟襄平生諱信忠江界兵馬使。娶永川崔氏,判書仲淵之女,生五男,公其第四也。公有六男:長變興,文科,郡守;次變隆,知承文院事;次變安,禮曹參議,此公所謂懼盛滿者;次變康變正,筮仕;次變雍,武科。一女適郡守權需。公後世最顯者,忘機堂漢輔以學術,舍人碩輔、檢閱允文以才望,左贊成、昌寧府院君忠貞公繼商及其子右贊成、忠景公光遠以德業,贊成曾孫參判文秀及子觀察使漢英以文翰氣節,皆著名當世矣。

公旣終于鄕,墓在永川郡治東二十里高第谷負丙之原,至今子孫居傍近者,三歲輒一省掃焉。今淸道曺侯殿周,觀察公之中子也。旣來謁墓,遂與諸宗人謀改築封域,又爲小石碑,將載公遺跡。患世祀旣遠,公私文獻莫可徵者,惟於《佔畢集》中,得數語及公者。蓋佔畢記其先司藝事,有曰「永樂十七年己亥,中曺副學尙治榜下」,又曰:「曺公云『他人不足畏,惟畏金某』。」以佔畢而揚其先美,旣詑爲同榜,又藉一言以爲重,其見慕可知。又得同鄕柳泰齋方善送公赴擧詩序稱:「公門閥之高,鄕黨莫叱。然無綺紈之習,日以讀書爲業。」又稱:「公才高學進,名聲甚藉,以振起斯文爲己任。」尤艶稱公事親之禮以爲:「甚盛甚謹。」觀於此公之才學志行,皆可以識其梗槪矣。

噫!公之進退一節,婉而肆,微而彰,包涵而介潔,其心炯炯,猶若可識。雖無他記載,固足以垂光於百世矣。況今侯所考信,又不啻二三策者耶?是可銘也已。

公夫人義城金氏,牧使于海之女。墓在同郡三谷,距公墓二十里云。銘曰:

鳳凰一羽知五色,君子大節槪平昔。出處委蛇光無極,山夷谷湮視此刻。

李繼陽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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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用漑

公諱繼陽,字達父眞寶縣人。遠祖,仕季,官至密直副使。入本朝,有諱子修者,仕至判典儀寺事,於公爲曾祖。是生軍器寺副正諱云侯,後贈判司僕寺事,是爲公之祖。其子善山府使諱者,少慷慨多大志,以善射御早顯。世宗朝,建州衛李萬住屢警邊守,朝廷有西顧憂,選授寧邊府判官。時適開廣藥山城,設巨鎭,能贊佐府使曺備衡董治得宜,遂有成績。後從崔潤德毛隣衛有功,賜爵二級,事詳崔致雲《運籌樓記》及《輿地誌》名宦錄,亦宰韓山善山竝有遺愛。娶知肅川金挺之女,以某元甲辰九月日生公。公兄弟男妹凡九人,而公爲季。

生而穎異,神貌秀郞,爲父母最憐愛。少鞠于伯叔祖李仲位仲位家富而豪,不加訓誨。公乃自奮,勵志向學,中癸酉司馬試。自後不事游宦,退居鄕曲。年六十五,弘治戊申五月日,病卒于家。遺命不擇葬地,乃窆于家北二里樹介谷南向之原,從公命也。以次子勳,追贈補祚功臣、吏曹參判、眞城君

公娶副司直金有庸之女,生二男二女:男長曰,少力學,累魁鄕選,中某甲進士試,早亡;次卽,中壬子生員試,登戊午文科,選補內翰,歷諫院、吏・兵部郞。丙寅秋,拜承政院同副承旨。遭遇聖主龍飛,策勳靖國,封靑海君,今爲戶曹參判。女長歸副知承文院事金漢啓萬信,次歸甲山敎授金伸。進士先娶平海君守金漢哲女,生二男一女:男曰,女適幼學辛憺。後娶別侍衛朴緇女,生四男:曰瑞龜瑞鳳瑞鸞瑞鴻。參判娶生員李時敏女,生一男二女:男曰壽苓;女長適幼學曺孝淵,次適幼學吳從虎。敎授生一女,適忠順衛琴元福

參判旣得追贈先世,欲樹碣先考公神道,表其系派、志行、年壽,以昭于來世,遂爲書請銘于吏曹判書申用漑曰:「先考天性孝友廉謹,遭內外憂,皆廬墓三年,極其哀慕,與兄弟分遺産,以薄歸己,不要成券爲後日計,傳數世,卒無有起爭者。處兄弟妯娌之間,翕然而和。訓子弟以義方,敎之經史,每臨卷,必曰:『汝等若出某時、遇某事,則處之當何如?』往復講究,要至當理而後已。雖婢僕之賤,必御以恩信,不妄加喜怒。嘗語子侄曰:『婢僕者,一家之臺諫也。閨門隱微之事,婢僕必洩之,若心常畏之如臺諫,則庶不愧于屋漏矣。自中司馬,屢擧鄕薦,連不得志。後患風聵,絶意科擧,超然有物外煙霞之想。甲戌秋,卜築于宣城治北龍頭山之南兜溪之曲,樂其幽深。棲之三十餘年,以泉石自娛,宅邊有水,漑良田數百頃以自贍。少有餘蓄,輒推諸親族之窮無資者,常閑居澹然,足跡未嘗至官府。優游山野,以壽自終,眞古逸民流歟?而世罕知者,願得主文翰者一筆,傳信後來。如以言爲不溢,幸書一辭,以永久先人名。」

用漑得書起拜曰:「參判純謹典實,君子人也。其言必不私。是知先公志行能內修不苟,逍遙塵外,與物無競。其介潔之操,足以起貪頑勵鄙俗。而乃不顯于世,守獨處閑,斂而藏之于身。天之所以屈斯人未可知,而其爲善之報,乃鍾于參判,遺慶未有艾,可謂亡而不亡也。」是宜銘。銘曰:

內修之潔兮,孝友無愆。泉石之盟兮,物不能遷。心與世遠兮,身閑葛天。優游物表兮,樂以終年。天報善人兮,而大其後。門容車蓋兮,慶福之有。德不時用兮,名垂不朽。表玆幽墟兮,以保永久。

崔德之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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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山,或云自淸河浮海而來,完山今俗號以客山者,以此云。入我朝,參議有四子,曰匡之直之得之德之,公其最末也。自號煙村迂叟。我太宗五年,登科選入史局,歷玉堂、臺閣,屢典州郡,皆有成績。嘗以南原府使退居靈巖永保村,扁其樓曰存養文宗元年,召拜藝文直提學。明年冬,告老而歸,同朝卿士賦詩贐行以高其志者甚衆。年七十二而終。辛未、癸酉之間,國家多故,先生之擧,誠若炳幾保身者然,以此世稱其明智。朝廷錄之以先賢,用其子孫。一鄕之人,營立書院,亦以存養爲額。

丁壽崐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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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壽崐,字不騫景泰三年,生于白川郡。壬辰,登文科,自成均學諭,歷博士,屢遷至監察、承文校理。丙午卒,壽三十五。

公一覽輒記,七行俱下,凡書讀過一二遍能通。最好《詩傳》讀五遍,其製詩押韻,不相上下。末年,嘗夢著天妙衣,至上淸,玉皇問其年紀曰:「年未四十,可用可用。」在夢有詩,其一句曰:「五雲叢裏覲虛皇。」

公病革,自撰墓誌曰:「東方有士,名丁壽崐。天不與年,命何足言?」旣而復甦,改曰:「東方有一士,名曰丁壽崐。」未終而逝。臨終,異香滿室。

洪裕孫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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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渾

洪篠叢裕孫世祖朝人,隱君子也。玩世高蹈,不干榮利,南秋江每稱。文如漆園,詩涉山谷。少時,寓讀於圓覺寺金乖崖徐四佳自朝退觀於寺,進公呼韻,公應之如響。其中聯曰:「靑山綠水吾家境,明月淸風孰主張?」時金東峯時習在右席,見此聯,流涕者久,目四佳曰:「剛中!汝能如是乎?」公名滿於世,一時名公鉅卿莫不願爲交,後進之士,必欲經公品題。

金東峯放郞山水間。嘗聞秋江將遊金剛山,先往遊焉。乃攀高樹,緣絶壁題詩曰:「生先檀帝戊辰歲,眼及箕王馬韓。留與永郞遊水府,偶牽春酒滯人間。」題訖,伐其樹,拔其根而夷之。秋江至見其時,瞻望不可攀,深異之,以爲飛仙之詩。

年七十六,始娶妻,生一子曰志誠,亦名於世。篠叢後遍遊名山,莫知所之。噫其異矣!

慶延遺墟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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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徵君先生慶氏,名,字大有,世爲淸州人。先生居於州之治南茅山里。性至孝,隣里稱有孝感者二事。世祖朝徵拜,皆不起。成廟召見問曰:「氷凍時,得魚供父,又泣菜,菜生,信乎?」對曰:「病父思食魚膾,臣設網甚密,幸而得之,此豈異事?」上曰:「何不畏溺乎?」對曰:「川小水淺,雖潦漲時,不過腰臍。」上曰:「與古扣氷得魚同也。」仍敎曰:「忠孝貴於兩全,何爲不仕?」對曰:「君上用之則仕,不用則不敢求進也。」上又問:「讀書幾何?」對曰:「《四書》、《二經》而已。」曰:「《四書》、《二經》中,何者爲第一義?」對曰:「大舜之孝,周公之忠,臣所願學而不能者。」上嘉歎久之,呼都承旨玄相,命吏曹授職,特賜米饌等物。旣退,諸承旨合辭言曰:「君始入御前,詳言善對,吾等共喜焉。」遂酌酒酬酢。吏曹直除六品職,旋拜尼山縣監,吏民畏愛。

後聞其卒,賻以米布,妻不受曰:「豈敢累夫子淸德乎?」佔畢齋金先生過其廬詠詩,有曰:「揚聲繼,錫爵遇。」秋江南先生上疏曰:「竊觀慶延,孝心純至,感天亦多,閨門斬斬,隣里穆穆。又心通性理之學,身有經濟之才,國人皆不以百里之器期之。」

又野吏云:「隣有楊水尺者,不善事母,先生至其家,譬諭深切,其人感悟,卒爲孝子,里人爲立石,以表其居。嗚呼!先生之至性純行,得於天而見於事。如有一毫私僞間於其間,則天道神明,寧有感應之徵哉?」

及至行滿鄕里,名徹楓宸,咫尺天威,應對從容,錫賚便蕃,秩祿隨之。所居里閭,棹楔輝煌,四方聳聽,民德歸厚。此豈但先生之行義?亦可驗聖朝風化之深遠也。至於楊水尺之變惡爲善,亦其實有諸己而信及豚魚之致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然則先生於王祥仇香義兼之矣。嗚呼美矣!州之章甫,竝與諸老先生,俎豆於院祠,朝廷賜額曰莘巷。旣又相與言曰:「先生所感之人,猶表其所居,而先生遺址鞠爲茂草,非所以對揚聖朝之美意。」遂相與立石於其前,而記其事如此。今其後裔居在本州,窮不能自存。嗚呼!或有以此聞於執政,以助風化之萬一也耶?

朴三吉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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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報恩治南五里許,有隱士坪,故參判朴公居之,公異常人也。其名三吉,字東利,神人夢其母而告之者也。公秀骨偉幹,神爽燁然。少時,勇力絶倫,掖小牛,超越數仞墻,高懸絙索而步走其上,追逐奔馬,疾如橫鶻,射終日,矢不落地。其父曰:「汝將種也,當爲將以御亂。然不學書,則無以爲將。且旣爲人,實行不可不修也。」公撫然服其敎,晝則擁犬上山,獲禽獸以爲養;夜則斫松照書,坐讀徹曉。有牛盜來伺於外,待公就寢,而終不可得,退謂其徒曰:「此必及第人也。」儕輩欲試之,從後急呼,而亦不顧。讀必以千遍爲限,未幾,文理大進,經傳、子史無不通貫。嘗曰:「聖賢千言萬語,與吾心吻合三昧也。」又出之以爲文辭,涌發馳騁,無所礙滯。乃曰:「吾文才與古作者,可以上下矣。」其父曰:「汝文才如此,可謝弓馬。」就文場戰藝,公一擧而中進士。

世祖甲午,闡大科,累遷至禮曹佐郞。丁內憂,居廬墓側,一不到家,啜粥三年,以至柴毁。成廟卽位,特除正言,上廢尹妃爲庶人,將賜死,公呈告不出,獨坐歎息。其夫人問其故,公曰:「吾輩臣事母后久矣。」燕山卽位,以母后故追罪廷臣,至於碎骨飄風,公以當時不與朝請,故獲免焉。燕山定制短喪,時公知淮陽府,其考喪期未盡,而畏法不敢不赴。雖坐衙視事,而不用捶撻,以示變常之意。入則別處一室,夫人瞯其寢邊,有涕泣處,亦感而心喪之,以終月數而止。瓜遞,吏民男女遮道號泣,立祠以祀之。燕山聞公遞歸,密遣內官,搜覓行李,則惟斗米、醬甁及朝服一襲而已。燕山聞而笑曰:「何以爲生乎?」卽陞通政,拜司諫院大司諫,俄遷吏曹參判。時燕山荒淫政亂,公稱疾不仕。朴元宗等有議,公曰:「君雖不仁,大義難犯。」是日,托言墮馬而不出。遂匹馬還鄕,手理園圃,飯蔬茹菜而已。訓子弟以通經學古,不徇時俗,終日所言,無非之訓,鄕人耆老皆以先生稱之。正德四年己巳十一月九日卒,享年六十八。

沔川人,始祖述熙,三韓壁上功臣、沔川府院君,本朝太宗時,爲領議政,諡嚴毅公。自嚴毅承儉,其間譜失其名,承儉孝順,是爲公之考,而妣鄭氏也。翌年庚午,葬于縣南水晶洞庚坐之原。夫人洪氏南陽君彦修之孫女。三男:仁郁義郁武郁武郁,生員。仁郁二子:五代孫,斗降義郁二子:五代孫,廷哲四代孫,以廉武郁瑞胤瑞胤鮐壽鮐壽榮立榮立三子:挺徽挺衍挺相。今來請銘者,挺徽也,有子元述

公年廿三,成進士,三十三,闡大科,四十三,陞通政,拜大諫、參判,神人之夢告者驗矣。惟其子東利者難曉,豈公不與於朴平城之謀而飄然東去?其所謂利者,豈《易》所謂利貞之義耶?是未可知也。余惟公力牛虎,射命中,則勇健櫜鞬之武夫也;劬書探理,不言俗理,則雍容禮法之儒士也。然由前則聖賢不言而毋恃者,此不足多也;由後則其造詣淺深,有不能知也。昔晦翁常稱邵東陵爲最高,此則婦孺之所共稱道者,宜其尊尙欽仰久而不衰。而纔踰百歲,而埋沒寂寥,豈世衰道微、習俗蒙貿而然耶?余懼其高風奇絶,終於泯滅,略記其顚末,使表于墓前云。

愼自健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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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正國

公諱自健,字杓直居昌人。曾祖諱以衷,判利川郡事;祖諱全羅道觀察使;考諱後甲,禮曹參議。妣淑夫人具氏,判利川郡具揚之女,正統癸亥,生公。

公生而秀異,端凝好學,卓然早成。天順己卯,公年十七,中司馬試。自是聲聞益播,人服其異器。世祖命臺諫薦儒士可用者,憲府以公名聞,且將用之,公方志學,不樂進取。至成廟朝,公年幾立,累試累屈,念親老,姑筮仕,授英陵參奉,歷廣興奉事、尙衣直長,陞軍資主簿。時考定軍籍,郞僚皆選一時望人,公亦與焉。未幾,拜司憲府監察,批未下,卽日移授刑曹佐郞。一日之內,再授華秩,人以爲榮。於是重臣監領軍籍事,以公有幹能,啓請專任治籍,上以刑官亦重任不允,只許往來兼治,蓋重公也。轉尙衣判官,陞司憲府持平,未久,有親族除爲上官,於法應避,出爲全羅都事。秩滿,遞拜刑曹正郞,掌詳覆司。舊例,臺官非文官,則不得除,詳覆司亦須用文官掌之。公有才識重望,故凡除拜職掌,不拘常例,其見重於時論類是。

庚戌,丁內憂;癸丑,居外憂。服闋,授義禁府經歷,累遷漢城判官、宗廟令、宗親府典簿、禮賓寺僉正、司僕寺副正、禮賓寺正、通禮院左通禮。階陞通政,授僉知中樞府事、兼五衛將・掌隷院判決事,陞拜江原道觀察使。

正德丙寅,公年六十有四,自嫌衰老、厭世紛,謝笏歸休,卜居于交河深岳山之陽,以泉石、文墨自娛。或勸公治農圃、開産業,謝曰:「吾家舊業足食,此外何求?嘉靖丁亥七月日,以疾卒于正寢,年八十有五。

公自少以能書擅名一時,深得王右軍筆法。成廟深加奬歎,命臨右軍帖而進,又命寫昌德宮之「曜金門」三字而進,至今門額存焉,見者歎服。公之書法到老尤妙,求書者踵門如市,絹素盈於几閣,揮寫不輟。

公尤長於吏材,凡聽訟讞獄,剖析如流,皆合情法。成廟患詞訟積滯,選六品以上有吏才者,分授訟案,親啓處決,公亦將掌隷院訟案以啓。上問:「此訟何如?」公對以「有司當從文券,然觀此案首尾,某也以無券不能自直,凡訟理當參用情法,無券者似直」,因辨析曲直。上深以爲然,竟用公言處決,時論快之。

又於輪對啓曰:「凡鬪殺、戲殺者遇赦,例蒙原宥,而隨從犯流,拘於勿揀赦前之法例,不得蒙宥,殊無首從、輕重之別,恐非立法本意。」朝廷用其言,自後凡干鬪殺、戲殺之罪而犯流者遇赦,皆得原免,著在令甲,至今行用,其精鍊通敏,皆此類也。自參議公與夫人,以及于公,一家相承,皆享年八十,繼受月致之恩,世所希有,豈無積德致然?

公娶廣興丞李碩童之女,生六男一女:曰蘭仝,中武科,爲司憲府監察,先公死;次蘭根,亦早死;次蘭種;次蘭元;次蘭秀;次蘭茂。女長適金澗,次適趙世称蘭仝生二男二女:億齡億世。女長適司錄安秀崙,次適朴琥蘭根生一女,適河應澄蘭種生一男一女:曰億年,女適縣令許瑛蘭元生一男一女:女適郭居仁,男幼。蘭秀生三男二女:長之誠,次之諴,次之詢。女皆幼。蘭茂生一男之詳,幼。

余自譴罷,問舍于高陽芒洞里,距公深岳之卜纔十餘里。余於公,年德雖有霄壤之判,而俱在散地,猥蒙見知,往往奉尊俎,承警欬,遊從於鄕曲間,殆將十年,知公不可謂不詳。將立石于墓道,其季胤蘭茂來請銘於余,義不可辭,遂作銘曰:

居昌之系,其來綿綿。世以趾美,芬華燁然。公克肖德,有源斯發。騁才馳聲,歷揚顯秩。剗煩理劇,迎刃解錯。議法申枉,著爲令式。公食其德,宜慶以福。班躋二品,壽踰八帙。惟考及妣,以曁于公。繼受告存,施報之豐。平生墨跡,遠追。爰被睿奬,蔚其有光。晩厭世紛,謝笏歸田。優游泉壑,永終于天。刊此竁石,垂千萬年。

宋欽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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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拯

中宗湖南森溪縣,有賢大夫宋公、字欽之。事母孝,居官淸,位登崇班,年踰大耋而終。今距公卒之歲嘉靖丁未適一百三十有七載矣,公之七世孫命賢,以其親命來示公事蹟一通,圖所以表其墓者。謹受而閱之,遂爲之竊歎曰:「公之名德之盛如此,而尙無數尺之碣,豈後裔之貧?卽公淸白之所遺耶。」

謹按公之先,新平人。高祖玄德,判司宰監事。曾祖,贈兵曹參判。祖處殷幽谷察訪、贈禮曹判書。考可元文昭殿參奉、贈右贊成。妣河東鄭氏,生員弼周之女。

公以天順三年己卯三月十三日生。成化庚子,登司馬。弘治壬子,釋褐入槐院。値燕山昏朝,退處丘園,以訓誨後進、講論經籍自娛。壬戌,丁外憂,服闋,除南原敎授。中廟改玉,以弘文館正字召還,歷著作,博士,修撰、司諫院正言・獻納、兵曹正郞、全羅都事、司憲府持平。爲母夫人年高乞外,連補寶城沃川郡守、順天府使、礪山郡守,又入爲司憲府掌令、諸寺正、議政府舍人。嘉靖甲申,陞通政,拜全州府尹,移光州羅州牧使。戊子,入爲承政院承旨。己丑,又出潭陽府使。在邑奉母之外,妻孥僕妾堇免飢寒,遞歸之日,家無甔石。所至輒以廉謹有表裏之賜,前後七承玉音,所以褒寵之者甚備。壬辰,中廟令政府選啓廷臣淸節素著、至老不變者,以參贊趙元紀及公應命,命陞元紀崇政、公嘉善,移長興府使,特下諭奬之。

甲午,拜全羅監司。時母夫人壽九十九歲,公上疏陳情,乞歸侍養。下諭曰:「方面任重,不可輕遞,而爲養懇辭,特允所請。」公時年七十七矣。歸家孝奉,不離母側,寒暑不脫冠帶,膳飮必嘗而後進。母夫人百有一歲而終,守喪盡制,不以老懈,虔執祀事,不替朔望。至於祖先忌辰必參,國人稱之。

戊戌,拜漢城府左尹,特陞資憲,歷拜吏、兵曹判書。累上章以老乞退,上允之,而令本道優給食物。辛丑,特拜議政府右參贊,公感激宸眷,詣闕肅謝,旋卽乞骸。上賜酒於慶會樓南門,又令本道給米豆四十斛。公奉箋以謝,肩輿出都,三公以下傾城餞于江頭。故事,政府堂上非得旨,不得出城。是日,三公令舍人詣政院啓稟,上許之,亦異數也。贊成金安國、參贊權撥、刑判柳仁淑、舍人宋麟壽金魯、檢詳羅淑諸公皆會,其餘皆一時勝流也,有公自述紀行一錄。癸卯,又特陞崇政,拜判中樞府事、兼知經筵。時宋圭菴麟壽按節本道,就公別業,搆一亭,名之曰耆英,會十邑牧守,設宴以賀之。

丁未十一月十五日,考終于里第,壽八十有九。明年戊申正月,禮葬于所居縣船舫山坤向之原。上遣禮曹正郞李瑛致祭,其文略曰:「惟卿性本溫醇,行篤簡潔。處己無枉,裕以學術。所履職擧,美聞弘多。磬悃補闕,儀肅鵷列。愛日心長,屢乞南符。樂在養志,皓髮班衣。竟遯荒野,頤神保閑。」公之平生,蓋具於此云。

安貞愍判銓時,請趙文正金冲庵諸人不次擢用,而以公及潘碩枰竝薦。己卯禍後,自號知止堂,其意可見也。居鄕敦尙禮讓,砥礪名行,出門下爲名流者甚多,梁學圃彭孫其一也。嘗搆亭臨溪,扁曰觀水,自爲詩幷序以寓意。屬而和者,如蘇退休世讓金慕齋安國林石川億齡李休叟文楗圭菴公,聯爲鉅編,炳烺可玩。公嘗曰:「婚姻論財,夷虜之道,士夫家所甚羞也。」故子女皆擇寒士之有行者而嫁娶之,此尤人所難也。

夫人河陰奉氏,監察之女,生於辛巳二月二十一日,卒於己亥十一月十六日,亦葬于船舫山丁向之原。有四男一女:男長益忱,贈兵曹參議;次益憬樂安縣令;次益恂,參奉;季益惺。女適生員鄭宗濩無後,有二女。今累世而蕃衍者,皆長房之下也,多不盡載。銘曰:

萊子嬰兒之啼,伯起暮夜之知。疏傅東門之退,潞公洛社之會。曠世美事,公實兼備。自致者人,全畀者天。于以見國家之亨嘉,奚止公一身之英華?吁嗟百祀,風韻莫嗣。我銘其丘,用闡厥幽。

李賢輔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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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暹

自古人臣當宦成名立之後,非不欲斂身而退老於閑適,率多難於自由,苟且求容。其德足以廉頑立懦,年足以爲國大老,蕭散丘園,能保晩節,求之近世,惟孝節李公一人而已。

公諱賢輔,字棐仲,其先永川人。有諱,始移居于禮安縣,遂爲縣人,官至軍器少尹,於公爲高祖。少尹生諱義興縣監。縣監生諱孝孫,通禮門奉禮。奉禮生諱麟蹄縣監。縣監娶護軍權謙之女,以成化丁亥七月二十九日生公。初,奉禮公嘗遊山寺,夢有神人告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旣寤,聞權氏婦生男,心異之,故公少名有慶

公生而穎秀,骨相不凡,頗好弋獵,不肯專意學問。自遊鄕校,始發憤讀書,爲詞章,造語警拔,見重流輩。受業於文匡公洪貴達,爲文匡所器重。中乙卯司馬試,捷戊午科,初補校書館正字。辛酉,見薦爲藝文館檢閱,始秉史筆,書事不苟。

壬戌,公啓于燕山主曰:「史官記人主言動,而遠伏榻下,請稍近榻前,使記注無疎漏。」主心咈而且許之。甲子,陞成均典籍,選入侍講院爲司書,司諫院正言,論書筵官所失。是時,燕山方讎視言官,因此恚甚曰:「諫官當有聞卽啓,何以淹至一日?」下禁府,竟配安東安奇驛

丙寅,中廟反正,公起自謫籍,授戶曹左郞,陞敍司憲府持平。直不撓權,時人號爲燒酒陶甁,蓋以外黭然而內實淸烈也。戊辰,以親老由刑曹正郞,出守永川郡。癸酉,秩滿,入爲軍資僉正,陞司諫院司諫。甲戌,出爲密陽府使,善治取最,遺愛在民。乙亥,因事罷。

丙子,授繕工副正,冬,出牧忠州。丁丑,朝廷欲使近其親便養,許換安東。公以化民之本莫先學校,大會儒生,贍養有方,遠近輳集,黌舍不能容。入爲司僕寺正,移司憲府執義,遞爲軍資監副正,未幾,出牧星州。上以公所至有美政賜以表裏,下書褒奬。

乙酉,以親老辭歸。丙戌,還拜侍講院輔德。丁亥,特陞通政,爲兵曹參知,尋爲同副承旨。戊子,因事左遷,出爲大丘府使,未久,棄官歸。己丑,出守榮川郡。辛卯,遭外艱。癸巳,服闋,拜刑曹參議,轉入弘文館爲副提學,移右副承旨。甲午春,出爲慶州府尹,剗弊尙簡,治效尤著。丙申,以親年益老解官歸養。冬,以禮曹參議徵,未及就命,擢陞嘉善階,觀察慶尙道。公以本道,親舊所在,監司職兼風憲,若許私謁,則法由此壞,峻爲之防,子弟、親舊無敢伺候於公館者,一道肅然。丁酉,因事罷,丁內艱,公時年七十有一,猶能率弟子廬墓三年。

己亥,服闋,拜刑曹參判。公雅有退休之志,至庚子秋,上章乞骸骨,不許,請浴椒井。時吾先君文僖公爲相,知公欲不復來,請留之,上引見公,諭令遄歸,以是志不果遂。冬,遷戶曹參判。壬寅春,遞拜同知樞府。秋,又引疾請浴,買舟東歸,一時搢紳,自議政以下,出餞都門外,列幕至于濱,車馬騈闐,觀者以謂近古所未有之盛事。癸卯,中廟嘉公恬退,特授知中樞府事以奬之,推恩先世,追贈皇考以議政府左參贊,母夫人以貞夫人,祖考以吏曹參判,曾祖以兵曹參議。

乙巳,仁廟嗣位。公以老病不能造闕,因拜疏陳請,大略以謂「爲治之要在乎得人,明以辨之於受任之初,信以委之於旣任之後。先王非不好賢樂士,而或致賢邪相混,任用不終,此殿下耳目之所及也。惓惓以難愼和一,爲新政之要」,見者以爲深得老成告君之體。上嘉之,特陞資憲階以褒之。是年秋,仁廟昇遐。公方在野,二聖相繼賓天,聞喪呼慟,欲輿疾赴臨,子弟以公衰病已甚,挽以力止之。

及今上己酉,金贊成光凖請褒節義,命加正憲階。是年,國擧優老之典,又授公崇政階。甲寅,有一諫官啓于上曰:「李某,國之耆德,精力不衰。苟能召致,必有獻替之益。」上降書褒美,仍命乘馹赴闕。公以褒辭太過,懼不敢當,上箋辭謝,因獻言曰:「禪科之復,寺院之修,得非殿下向善之心有所間斷乎?」辭甚切至,其處畎畝,不忘君,老而彌篤。

乙卯五月,寢疾,至六月十三日,終于正寢,享年八十九。訃聞于朝,上震悼謂左右曰:「累召不來,今則已矣。予甚慘怛。」賻贈有加,卜得是年八月二十八日,葬于縣北龍頭山道谷先瑩之側。

公天性孝友,急於奉養,立朝事主,恩眷不衰,而乞閑請浴,上章相繼,朝廷亦知其至情,無不順適其意,故專城以養者幾八邑。卜居汾川,築室其上,名堂以愛日,以爲侍親遊玩之所。又名其巖曰聾巖,以寓意焉。嘗以副提學來覲,是時,參贊公年九十四,叔父年九十二,舅權僉知受益年八十二,又聚鄕人年高者六人,作九老會。子孫盈前,公親戲綵以娛之,榮孝之誠,聳動觀聽。親旣沒,喪葬之資不責諸弟,取辨於家。

力周門族之窮者,令不失嫁娶之期,時得君賜,輒分戚隣。深以滿盈爲戒,一級之陞,每瞿然不寧者久之。一時三子以三城來養,而反以爲憂,不以爲榮。服用簡儉,敬謹自將,雖當燕居,必晨興盥漱,正衣冠而出,終日簾閣據几,不以寒暑而廢。勤於爲人,拙於謀家。

性雖高介,接人以誠,不遺愚賤。酒食邀請,亦不强辭,鄕曲愛慕,視以父兄,居鄕,不肯干公以私。本縣,民小邑凋,戶出一夫,弊幾不可捄。公始倡議,請以八結出夫,賦輕役均,民賴其賜。料事明審,如有疑,則虛懷以咨;已有失,則對人不諱,人服公公直之量。

澹泊寡欲,不慕聲利,構小堂于宅邊,扁以明農,壁畫陶潛《歸去來圖》,人亦知公志之有在。年踰致仕,據禮力辭,朝廷以公筋力、耳目未覺衰替,不可引去。公自料身退而秩進,處野而朝御,因循悶抑,如此則是終無遂志之日,非臣子進退以義之道。自庚子以來,求退不已,期於必退然後已,禁家不受祿俸,因以家食者十四年,而愛君憂國,不以進退異其心。

身旣閑,益以溪山自娛,竹杖芒鞋,穿林陟巘,田夫、牧豎遇之,不知其爲宰相也。喜乘小艇往來臨江寺,以爲棲息之地,風神脫洒,韻致森逸。酒微醺,令侍兒歌《漁父詞》,超然有遺世獨立之想。吟成詩句,立意淸新,有非少年盛作之所能及也。

臨終,諸子在傍號泣。公曰:「吾年九十,汝輩俱存,厚受國恩,死無可憾。喪務儉約,葬無過期。」言訖而絶。

公娶安東權氏,忠順衛孝誠之女,生六男一女:男長曰碩樑,夭;次文樑平陵道察訪;次希樑奉化縣監;次仲樑,登甲午文科,爲承旨,方有時名;次季樑義興縣監;次叔樑,進士。女適郡守金富仁。側室生二男:閨樑,屬太醫;次曰衍樑文樑李承孫之女,生一男三女:男曰元承。女長適黃俊良,次適琴應洗,次適金箕報希樑黃珽女,生二男一女:男曰善承克承,女嫁宋福崇。承旨娶習讀潘士河女,生一男曰令承季樑金玉堅女,生一男二女:男曰光承。女長適楊漢臣,次適任鈞叔樑李復新女。郡守生四男曰

承旨公旣免喪,携退溪李知事之狀,囑以神道之文。嗚呼!公與吾先人同年司馬,公之長玉署,吾忝博士,熏炙旣久,義不敢辭。況退溪述公心事,旣詳且盡,而其言足以信後世。故爲序,悉用退溪之文,而綴以銘。銘曰:

懿德在人,莫先於孝。公能盡孝,是紹。可貴匪爵,爵來縻我。身退秩崇,人不我捨。九十曰耄,聖未必有。公能享之,天賦孔厚。德爵與齒,是謂達尊。兼斯三者,從古鮮存。明農有堂,樂我耕耘。喚巖以聾,擬斷知聞。貢疏兩朝,期以。忠由孝推,敢忘吾君?王念老成,禮辟空勤。如蒼生何?前途告曛。誠乎愛日,怠孝者企。聲利若浼,嗜進者恥。懦立頑廉,沒餘淸風。石于紀實,式昭無窮。

尹君平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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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睟光

尹君平者,洛中人。少業武,以軍官赴京,遇異人授以《黃庭經》,能解修鍊之方,與田禹治一時而道術甚高。及死,年八十餘,尸體甚輕如空衣,人謂尸解。其子亦有道術,享年九十而卒。

韓景琦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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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安國

韓稚圭之喪,余痛心友之亡,爲之哭之慟,其葬也,旣誌于壙矣。翌年夏,室金氏更遣人請曰:「日月不居,練將至矣。欲樹表墓道,冀使亡夫之跡不朽於後,知亡夫者莫若公,敢復以累公。」余受狀以泣曰:「稚圭沒無後,庶子未壯,不敢克家,賴有良配,襄事得無遺恨。今又鐫石紀實,以爲永久之圖,稚圭爲不死矣,而室氏之賢,益可敬已。」稚圭平生,誌已略述,玆更敍次,不憚辭之複也。

其系曰:君諱景琦上黨韓氏。曾祖贈議政府領議政諱;祖議政府領議政、上黨府院君明澮,翊亮三朝,勳業霞輝;考琅城君,趾美策功,亦躋崇位。妣貞夫人李氏,議政府右參贊諱之女。

其始終任歷曰:君生成化壬辰,歿嘉靖己丑六月十八日,壽五十有八。十八,中司馬試,夙有重名,雅不樂仕官,不屑爲擧子業。朝廷以元勳嫡嗣,初授敦寧府奉事,漸歷通禮院引儀、掌樂院主簿、宗廟・社稷・義盈三令、軍資・司饔兩判官、工・戶二曹正郞、忠勳・忠翊二府都事、敦寧・司贍・掌樂・司宰四僉正,終於敦寧府正。執政者蓋知君恒思恬退,無榮進意,不欲以宂劇相溷,多處閑職,以慰留之,君亦不强辭也。

其配曰:先娶李氏,宗室鶴林君之女;後娶金氏肅川府使克鏘之女,皆無子,只側室生一子曰

其葬曰楊州治南松山里琅城。以上二世葬是,君祔其兆。以沒之年八月,卜窆于坐子向午之原。

其操履之槪曰:君稟氣淸爽,慕古嗜善,如不之及。學正而識明,趣尙極高雅,淡然無一物累其懷。視富貴而鄙薄者,若糞壤然,俗流譁然,群笑而侮之,略不以介意。常閉門却掃,焚香靜坐,日以經籍自娛。雖湖山泉石之勝、花竹草卉之奇,足以暢胸襟、資玩賞者,亦不甚偏著酖好,獨喜飮酒,詠詩高處,亹亹逼人風韻。平生寡合,所交游甚少,特與余相好,見輒飮醉,談竟日。紀博而見粹,論議超詣,未嘗不洒然心服也。以簪組爲外物,崇卑、華冷、升沈、得喪任其自爲,其來也不固拒,其止也順之而已。泊乎不以嬰其中,惟以道義爲樂,以終其身,非篤於自信者,不能也。所存若此,其孝友忠信之行、憂時慨俗之意,有不待言而後知者。噫!稚圭今已矣,世難復得斯人矣。抆淚而表于墓曰:

潔白之操,高尙之志,皎乎晴昊霽雪之淨瑩無緇也。貞一之抱,醇懿之學,炯乎光鑑皦日之洞照無疑也。縱不能無憾於一時之不偶,庶可髣象其爲人於千百載之後。

宋世良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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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安國

公諱世良,字貞夫,姓宋氏恩津人。曾祖司憲府持平諱繼祀,祖禮曹正郞諱順年,考安東大都護府使諱汝諧。妣李氏延城府院君石亨之女,家世內外以文學、科第顯。

公生成化癸巳,早承庭訓,礪志於學。弘治戊午,中進士試,居國學交游英俊,學益修進。安國時亦相從於函丈之後,見其容止醇雅,已知其爲吉士,叩其中,果有異於人者,心竊慕重而定交焉,不久分散,不得見者三紀。聞公嘗以蔭薦補宣陵參奉,移健元陵,後退居丘園,絶榮宦念,厭繁華樂淡素,怡然自守,處鄕黨和愉,皆得其歡心。意公造詣益高,已得味於靜安之地,非安國所敢望也。

厥後,見公次胤刑曹參判公志槪・學問絶常、公之壻成悌元淸修好古,又聞公之長胤龜壽孝友天至,一家風範所自,益可想已,益信公晩年所得非泛也。

嘉靖己亥五月一日卒。臨屬纊,戒子以「行己必謹愼」,無他語。夫人柳氏,考承陽,先公卒,葬于淸州馬巖里卯坐酉向之原。公以八月八日合葬夫人兆。生男二女一:男長卽龜壽,宗廟署奉事,先公沒;次卽參判,名麟壽。女卽悌元之妻,亦先逝。奉事娶麻田郡守李龜淵之女,生三男一女:女適觀察使李彦活之孫。男應期應貞,季幼。參判娶長湍府使權愽之女,生一男二女:女適參判權健之曾孫,男應慶,餘幼。悌元無□。銘曰:

生則不踐,其趾亦仁。振振子壻,吁嗟乎麟。百世之後,知有斯人。

柳藕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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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悌元

謹按系出高麗開國勳大匡諱車達,故世爲文化人,菁川府院君彦沈有功季,食邑于,遂爲晉州人。曾大父,東北面經歷;祖楊植,戶曹參判;考自濱,司贍寺正。母黃氏紹光之女。先生生成化癸巳,嘉靖丁酉,疾終于家,蓋六十五年矣。

,先生之名也,養淸,其字也。娶洪興女,美耕安耕逸耕,其三子也。先生始學於金先正宏弼,勵志勤苦。燕山朝,史記禍作,害延先正,心喪三年。自是玩心性命之學,窮探六籍,溯沿,蹈實地而避虛名,人無知者。及其學益老而德逾高,俯仰今古,嘯詠乾坤,明天運之變化,察世道之推移,浩然嘉遯,翛然自樂,雖優游城市中,巖壑之士所不可及也。早孤貧,僦屋而居,躬爨而養母,裕如也。母有宿痾,推究醫術,手自劑藥,供奉不怠。講學于家,未嘗强以語,人就問則答之,雖髫稚之學,必親自句釋以敎之。

嘗語學者曰:「四夷之名,皆以稟質之似別其號,南蠻以蟲,北狄以犬,西戎以戈,東夷以人,東土之異乎三裔者此也。然加以一弓,故善弓而懶文,知尙文字者,亦未多得。苟志于學,嗟乎異哉!然自己卯後,視瞻少殊,乖訝于俗,如欲修省,內雖篤敬,不務外貌,以招謗矣。」

先生易學尤精而無所傳,唯語《大學》曰:「此書乃入德規模,如屋之間架。自餘《六經》《語》、《孟》、《中庸》,如以窓、壁、門、楣塡飾焉耳。縱讀他經,傍置一部,時常閱之可矣。」因論許魯齋出處,先生曰「非後生所及。但以孟子行王道觀之,庶不失其要。東方取士,專倚科目,甚不經。若有以門蔭薦辟,則士從之以出,於義不害。或曰『若然,終不得近君而行志』,曰『若使道可行,徵辟尙及巖穴,況冠冕者乎』。己卯士人,己功未盡,經欲治人,事多不從。賢良科尤爲苟且」云。

有問金東峯大賢否,曰:「大賢則簞食陋巷,樂而無憂。東峯豪邁快活則有之,恐未及此地位。」先生德器純粹,人無賢不肖,望之知尊敬焉。然不事表襮,淸夷莊重,不甚取異。樂道人之善,而惡未嘗出諸口。實於己而及人,人亦樂從。妻子不免飢寒,處之怡然,淨掃端坐,唯以訓誨後生爲務,培植人材,功實多焉。天文、卜筮、音律、書畫亦各極其妙,是則游藝之一事。

燕山甲子,召詣承政院,問其所學而罷,于時國政方亂,非招迎文學之辰。人皆爲先生懼,意不及禍,貞而不諒之德,尤見服於人。嘗聞淵泉變堙,魚鼈耗盡,曰:「物亦如此,人從可知。」自此連年凶旱,民日困迫,先生之言始驗。每遇歲歉人飢,必蹙頞不樂,慨然有拯濟意。

東方自箕子後,雖粗識文字,於聖人心法若矇瞽然。季,牧隱出入中朝,聞之學,於殫殘之餘,來倡于東,然得其門者蓋寡。況後二百餘年,師道寥寥,知學者鮮,而學之者又莫知其從來。獨先生之學,得之於金先正爲有淵源。然先正遇害之年,先生纔弱冠,則大經、大法雖有所傳,其精微要妙,未及得聞,槪可見矣。而先生從事於博文約禮之誨,意有所就,其所自悟者多矣。先生葬于楊州之古楊州峨嵯之原,實屬纊之明年仲春某甲也。銘曰:

一二于圖,先後于天。鳶魚飛躍,孰知其然?求之則是,先生有覺。沿流溯源,繼我絶學。在華或難,日域其卓。章甫于越,鎩彩韜光。人則不侮,有中必彰。榛蕪未闢,大匠忽亡。峨嵯崇崇,廣津洋洋。山高水遠,德與俱長。

李綱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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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安國

李君仲擧廣州人。生成化己亥,少余一歲,故自幼交最厚。君有兼人之才,以氣節自負。讀書屬文,中丁卯進士試,由門蔭仕,屢轉司畜。正德庚午冬,出爲陰竹縣監,治未久,已藉藉有聲,僅期歲,忽解組歸臥驪州之田園,年未四十矣。朋戚勉之出,不應,手植松數千株於後岡,鑿治種荷蓴,治軒亭,日嘯傲其中,與余不相聞者幾十年。

庚辰秋,余罷官來寓利川注村,與君居相望十許里,君欣然就之,樂得林泉之伴,往返數矣。余嘗訪飮於其軒,君以名請。余惜君休退太早而不得盡展其才,且見所種松森森滿岡,戲取東坡「白首歸來種萬松」之句,名其軒以歸來。且有詩勖之曰:「句在君矣,但首未白耳。盍復仕以待白首?而後歸來,不亦可乎?」君一笑,且嚬蹙者久之。他日謂余曰:「公雖勸我以仕,我安能染髭須從後生,復傴僂於繮馽之間乎?願爲二於三逕之中,以共畢百年,不亦快乎?」余亦高其志而不能復有說也。

久之,君疾幾殆,余三往問,輒談閑居之味,亹亹不已,若未始有疾者。余意君之從容舒裕若此,豈遽亡者哉?見纔數日而訃至,慟哉!君之逝在嘉靖癸未冬,得壽僅四十有五。明年二月,葬于廣州治東無甲山先塋之側艮坐坤向之原。

五代祖諱,仕季,爲刑曹左參議,至我朝開運,退居于鄕,終身不仕。曾祖諱守哲,官至平安道節度副使,年不待老,投紱閑居,後贈純忠補祚功臣、崇政大夫、議政府左贊成、漢原君。二代休致,世方談尙,君又能繼之,辭榮嗜退,豈李氏之家風耶?祖諱,秉忠奮義靖國功臣、崇祿大夫、議政府左贊成、兼判義禁府事、漢山君。父諱純彦,今爲通訓大夫、坡州牧使,君其冢胤也。妣李氏黃海道評事諱山甫之女,龍仁望姓。

君先娶護軍李末孫女,生二男曰遵仁遵義,一女適士人王彦愽。後娶南忠世女,生一男曰遵孝;二女,幼。遵仁中進士,娶宗室一善副守女。遵義崔㴻女。遵孝未娶。銘曰:

雲天之九萬兮,睨戢翼也。組綬之若若兮,莫縶跡也。取之有餘裕兮,揮不惜也。滔滔東墻飽兮,形頳渥也。誦言君之蹈兮,永紀于幽宅也。

蘇世讓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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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暹

蘇氏晉州,有諱乙卿高麗,官至版圖判書。判書之後諱,入我朝爲中軍司正。司正生諱效軾,終於漢城判官。判官生諱自坡,卒官儀賓都事。寔娶開城王氏碩珠之女,以成化丙午六月庚辰生公。

公諱世讓,字彦謙,號陽谷。生而秀異,年纔七八,已好學問,日月將就,不煩師資。性於著述,詩句驚人,筆法亦得松雪體。弘治甲子,中進士。乙丑,燕山主以律詩取士,公作居第一。正德丙寅,匿名書獄起,公枉被逮繫,不果赴殿試。是秋,中廟反正,錄公原從功。

己巳,捷別試,權知承文院副正字,俄選入弘文館爲正字。庚午,移承政院注書,吏曹擬公弘文博士,時南徼警急,朝野多事,邊報出納文書塡委,政院以公敏於史才啓,仍注書,陞授弘文館副修撰。中廟銳意文治,遵英廟故事,選一時文學之士七人,賜長暇讀書,終至典文衡者五人,公其一也。癸酉,爲正言,拜修撰。顯德王后廢棄位號幾六十年,臺諫、侍從累月伏閤,請復昭陵,久不得允。一日,公入侍面對,極陳其不可廢棄,辭氣慷慨,言論切當,卽蒙允許,移葬顯陵,附于大廟,時論聳動。秋,陞副校理。

甲戌,爲吏曹正郞。丙子,銓曹啓曰:「本曹郞官非不爲淸選,未若臺諫、侍從之爲重。如某當不俟官滿,隨闕注擬。」上允之,蓋以補闕備問,非公莫可也。歷軍器、掌樂僉正。吏曹欲擬公臺官,以資級不逮難之,上特給一資,授司憲府掌令,病遞爲成均司藝、司成。己卯,薦拜議政府舍人,以事罷。未幾,復入弘文館爲校理。庚辰,冊仁宗爲世子,高選僚屬,授公侍講院輔德,遷司諫,以事遞爲司僕副正。又爲舍人,旋拜司憲府執義,移典翰,三薦爲舍人。辛巳,陞拜直提學、兼藝文館應敎,國制,將主文柄者,例兼此職,搢紳榮之。坐微事,遷司成。冬,翰林院修撰唐臯等齎頒今皇帝登極詔,朝廷遣李容齋迎接境上,所帶從事,極一時之選,公與鄭湖陰士龍從而往返,其所著述,大爲華使稱賞。竣事還,復授直提學。

壬午,日本遣詩僧大原東堂等來聘,大臣及禮官擧公爲宣慰使,才華之美,爲遠人嘆服。是冬,擢陞堂上階,拜承政院左副承旨。癸未,觀察黃海道,因事罷。甲申,拜吏曹參議。是歲,丁內艱。丙戌,服除,欲便養,出尹全州。己丑,大提學李荇啓曰:「如某合居文翰之職,不宜久滯卑秩。」上特加公嘉善階,拜漢城府右尹,未數日,上以禮官須用稽古之士,特授禮曹參判。夏,將如京師賀聖節,上曰:「有老親者,在法勿敍三百里外。某有老親,可使遠赴上國乎?其遞之。」冬,觀察全羅道。庚戌秋,以事見罷。辛卯,參判刑曹。夏,陞判禮曹,論者言其驟陞,遞授同知中樞。秋,求爲淸洪道水軍節度使,將以便於覲養,大臣謂『公不可外補』,留不果遣,公卽疏丐歸養,辭職南來。

壬辰,牧洪州,不卑小官,修擧廢墜,勞來還集,吏民懷惠。大夫人樂於鄕土,不肯隨公之,公棄官歸養。癸巳,上奪公志,復授禮曹參判,命乘馹上來。夏,觀察淸洪道,巡至洪州,民皆以手加額曰:「我公來矣。」秋,陞授資憲階,拜漢城府判尹。冬,遞爲知中樞府,如京師賀生皇太子。禮部尙書夏言名籍一時,聞公有能詩聲,求見公作,稱美不已,贈以書冊。及東還,上亦覽公行稿,命題賦詩數首而進,錫賚便蕃。俄判工曹,言者以公入中朝,與學士唱和,將有後弊,論執甚力,竟遞復判漢城尹。冬,懇乞歸鄕,上命本道觀察使優遺食物,又給擔夫,輿致母夫人于京。

乙未,判刑曹。夏,移戶曹,兼都摠管、知春秋館。丙申,兼知義禁府。帝遣翰林院修撰龔用卿等頒誕太子詔,以公爲遠接使,至義州,以病辭,上命留平壤調疾,仍充迎慰使。丁酉,判兵曹。冬,移判吏曹,公以久處權地爲嫌,力辭,不許。未幾,特陞崇政階,拜議政府左贊成、兼知經筵・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世子貳師。推公貴,追贈都事公議政府左贊成,判官公兵曹判書,司正公吏曹參判。

公以貳公典文,職任俱重,辭出誠懇。上曰:「卿有才德,豈不堪處?」敦勉不允。己亥,復判吏曹,旋復爲左贊成,所以必欲兼貳師也。春,帝冊封太子,遣翰林院侍讀華察等來頒詔,公以遠接使迎送于江上,應接之際,不但周旋中禮,酬答詩篇,輒爲華使所賞,至於揮涕而別。其後我國使臣入朝,華使必來,問公消息。

戊戌,星州史閣火,謄寫春秋館所藏實錄,命公奉安,特賜餞宴于濟川亭以寵之。秋,公往覲大夫人,閔其老甚,疏乞留養,上採廷議,始許解官便養。

辛丑,丁外憂,公衰年持服,柴毁已甚。癸卯,服闋,判中樞府,公欲引疾不就職,上特命判刑曹,爲論者所沮。甲辰,仁宗嗣位,命收敍公,又遭人彈,命不果行。自是之後,無意仕官,安於蕭散,搆得淨室於竹林之下,規作終老計,扁其堂曰退休,以示其意。然愛君之念,老而不衰,如遇人自王京歸者,必斂衽改容,先問上體如何,餘無一語及乎朝政。

壬戌十一月,偶患寒疾,因不起,實二十二日壬寅也,壽七十七。公資稟明粹,襟度溫雅,端重恬靜,愼默寡言,外似守拙,內實果決,篤於自守,人自起敬,不敢押侮。

旣喪贊成公,事母夫人盡孝,母夫人旣老,公以從宦遠遊,常懷憂憫,上章乞養,殆無虛歲。出宰南邑,陪繡幰奉甘旨,不欲離側,而顧被知遇,不得久於外補。平居,務欲順適親意,得人饋遺,輒悉輸母夫人廚藏,使得隨意施與,親歿,分異臧獲、土田,必擇老而瘠者。公之二兄世恭世儉,年皆八十餘,公年亦近八十,接屋而居,子姪之居又多隣比,晨夕過從以爲常,頗有柳公綽昆弟之風。公悶伯氏老而喪室,常備衣服以進,爲諸兄先辦供具,輪日遞行,次及子姪。肩輿要致山椒水次,嘯詠徜徉,老幼扶携,久而不倦,聞者莫不歆艶。喜賑窮乏,如見親戚、隣里寒餓無告者,亦必賙給乃已。

收集前賢書籍,閣諸四壁,萬軸牙籤,公處其下,夙興梳洗,整衣冠閱書史,有若耆慾,不以寒暑而廢,灌花蒔木,靜觀時序之換易。搢紳間,求得先墓碑誌、遺稿、序跋及記題館宇,索筆蹟爲屛障者,相踵於門。而公不喜誇張,靳於答應,故人罕有得之者。平昔交遊,或從他鄕遣人侯公,則公方山冠、野服,據烏几揮談塵,望之若神仙中人。未病謝事,逍遙桑梓,一子、兩壻俱佩左符,近公致養,享淸寒之福二十餘年,世羨其榮焉。嗚呼!公之德、之才、之位、之壽,豈非天之所以厚於公?而隱卒崇終之典,獨不及於身後,君子惜之。

夫人曺氏,承文判校之女,克守內範,配君子無違德,先公歿。生一男三女:男曰淳昌郡守,能守庭訓。女長適尹義衡,次適判官李壽,次適主簿李殷。郡守娶義盈庫令李震文之女。義衡生一女,適參軍申橃。判官生二男三女:男曰天𥙿天祐,女幼。主簿生一男三女:男曰天貺。女適姜大虎,次適李贄。側室有二子曰、曰

卜得癸亥正月二十七日丙午,葬于益山郡回龍峯下子坐午向之原,與夫人同塋。葬旣完,郡守纍然來哭,謀不朽於曰:「子盍銘諸?」公卽吾先君文僖公玉署舊僚。因先君已聞公平生行蹟,又嘗從事文墨,多被奬進。以此知公最詳,今不敢辭以不能文。銘曰:

瞻彼南紀,山川秀異。生此國士,弸于其內。炳乎其外,賦與者大。餘事華藻,演綸掌誥。士林高蹈,事在宗社。有難言者,殆天啓我。誠能悟主,顯廟有祔。歸功我后,行莫如孝。養以色笑,子職是效。推爲友悌,克兄克弟。鄂彼常棣,母曰嗟子!我閭我倚,早歸來只。王曰咨汝!久矣虛佇。汝留予助,王憫孝思。爰命輿致,事光靑史。期調鼎鼐,胡俾休退?散逸自在,丘壑忘世。夢餘丹陞,奄爾長逝。龍回虎顧,流峙氣聚。中安公墓,我銘神道。辭不阿好,千載有考。

禹南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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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翼

處士姓禹氏,諱南陽,字夢賚平澤人。其祖世公卿家,祖爲禮曹判書,父爲縣令,皆京城人,有宅在京城某洞,平澤,其母家也。處士修古學,絶意仕宦,故居平澤,嘗拜監察,不就,年七十餘以終。

其學不知何所本,而聞其於書治《大學》最久,蓋不失儒者蹊經也,其杜門讀書竟死。尤謹於祭祀,至汲井,亦親視。出入必與妻相揖爲禮,其平居,相待如賓可知也。室家外,不近女色。

所友善徐花潭崔猿亭壽峸,兩人常來往。崔猿亭者,振威人,有名己卯士類間。諸名士欲官之,不肯,終不敢强以仕,每到京,名士輻湊,所至,鞍馬塡門。己卯禍起,猿亭亦坐誹謗死,蓋亦當時高士也。此兩人於人必不苟許,爲此兩人所重,非有甚高於人能然乎?處士亦與己卯人金慕齋相善云。其拜監察,不知在何時,意亦己卯諸賢時也。以處士初不就,故鄕人及宗族皆不以監察稱之。

聞人有惡行,未嘗信,至審知其然,則輒絶不復與通,雖隆貴人,亦然。有湖南帥當世有勢力者,之湖南欲過見,而不得見也。專事窮格,不顧産業,家世饒財,其所當得奴婢在遠方者甚衆,至餘二百人,一棄之,恣昆弟、宗族占取,不問。以是家極貧,疎糲屢絶,泊如也,其無物累,亦可知也。

余妻家在新昌,其邑人林得春亟稱處士事,及陽城李參奉,亦言其父嘗從處士游。然皆粗道其學古不仕,而不能細也。李參奉介白,有至行,以孝聞。平澤有余所識者金德麟,余往來湖西,屢道平澤,宿其家,嘗語及之,德麟乃處士外氏之從孫也。蓋處士,出也。其故墟在德麟家傍,今廢爲田,爲德麟兄所有,其村在土城北數里。德麟少時,從其先人聞處士槪略,爲余言如是,亦不能詳也。然觀此,亦可想見其爲人矣。

處士曾孫二人,今居天安,皆武科。今禹牧使伏龍,亦其從曾孫也。蓋處士旣歿,其子孫微弱,從學者有數人,皆不成就。以是其言論、德行不傳於世也。贊曰:

孔子曰:「也其庶乎。屢空。」余所聞禹子,其學問造詣雖未得知,本以世卿家財甚饒,至其身,隱居不仕,不事生産,終身空室,蓬戶以死,此其心豈有一點塵累哉?禹子其賢乎。世所謂處士者,或養高山林,常自擬許由務光,而其實竊名字,欲以勢力傾一世。此本爲利,曷足道哉?曷足道哉?若禹子,其眞可敬矣。禹子死今六、七十年,而鄕人知其名已少。更數十年,誰復知有禹子者?由是觀之,草莽之賢如是而湮滅者多矣。悲夫!余恐其無傳也,遂略撥所聞爲傳云。

趙晟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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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守慶

公諱,字伯陽平壤人也,高麗樞密府使之後也。考守諴定州判官。妣李氏,宗室春陽君之女,弘治壬子公生。

穎秀脫凡,六七歲,已解屬文。才十歲,挾策就師,道遇優戲,不顧而去,觀者異之。及長,有志性理之學,常於陳編上精思妙詣,而旁通於六藝、百家之書。與弟俱有重名,人或比之二。公舅贊成朴說勸之仕,除參奉,辭不就。

癸酉,中進士,不幸得疾,治心靜處者三十載,惟以育才爲樂。善誘不倦,一時士子萃于門下,本之經史,間以諷詠,如時雨之化,知向方成立者頗多。因疾,而邃於醫藥,活人亦衆。

嘉靖辛亥,朝廷釐正音樂,禮官薦公監校,律呂咸得其正,超拜司畜署司畜。癸丑,欽敬閣災,命云:「新之一如舊制。」簡儀臺亦監修正,使觀天察侯之氣皆不失道,公之功也。仍陞義盈庫令,常兼醫、算、律三學敎官。初雖因薦而起,非公志也。乙卯四月十三日卒,葬于高陽乾支山先塋之側。

公忠厚雄偉,沖和樂易,人之被接者,如坐春風中。性又孝友,事父母處兄弟,各盡其道,人無間言。居閑,常撫琴以自遣,號其堂曰養心。有文集行于世,筆法道勁,逼。娶朴氏,賢而早世。有子曰舜賓,縣監。

林億齡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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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世采

湖之南,蓋多名賢、逸士,至我之際最盛。然其風節、文章卓然爲一時諸賢所重者,惟古觀察使石川先生林公億齡最著云。公字大樹善山府人。始祖良貯,事新羅爲中郞將。敬順之歸,力諫,不聽。自後苗裔多散居諸邑,其徙海南縣者,公之先也。曾祖諱得茂,贈參議;祖諱,縣監、贈參判。考諱遇亨,贈判書。妣陰城朴氏

公以弘治九年二月十六日生,蚤孤,以母夫人命從朴訥齋昆弟學。正德丙子,登上庠;嘉靖乙酉,擢大科。自是歷踐講院、弘館,累拜憲、諫諸官及舍人,陞至承政院代言。間出守同福錦山二邑,觀察江原道,最後爲潭陽府使,其出處可考者如此。卒於隆慶戊辰三月九日,壽七十有三,卜葬家北數里馬浦抱戌之原。

公性俶儻不羈,有奇節偉氣。少以詞藝顯,出入華膴,顧其志操貞潔,未嘗隨俗俯仰,至見奸邪用事,輒發其不平。繇是晩更落拓遲回。乙巳之難,棄官還鄕,雖紆郡紱,旋皆謝歸,無復當世意。卜築于昌平星山洞,水石幽勝,常往來棲息,婆娑嘯詠以自適焉。其爲文章雄肆豪逸,大抵原於南華靑蓮,往往膾炙人口,至或有不可窺測者。所交游多一世名德,最與成聽松守琛金河西麟厚二公善,其志義相符可知。已以至後來嚮往者愈甚,栗谷李先生嘗寄贈公有「今日屈膝」之語,蓋其歸趣不獨以詩然也。嗚呼盛哉!

公娶知禮錢氏,生子曰𫥚,無嗣,今只有側出後孫及外裔若干人。由此平生事行顚末,無一考信,墓又不豎片石,其亦可謂悲矣。今海南縣監柳君尙載行省公墓,慨然圖所以表之者,貽書世采,願紀其梗槪。

余惟公以高才異姿,仕當先後抗捏,卒之不遇以歿,其所蘊畜,固非世人可知矣。矧其有絶塵奇傑之辭而不以自多,有傷時憂蹙之志而不以自見,有謝事歸休之美而不以自異。後之人徒見其胸懷超然若離群出世,浮游八極之表者,而它又無得而稱焉。惟念同時諸賢或風韻迭倡,或德義相推,咸以爲湖南名賢逸士之巨擘,至今昭揭耳目,斯乃所以知公者歟,斯乃所以知公者歟。嗚呼盛哉!抑柳君爲政,殆亦有聞於彰樹之義矣,是爲表。

吳謙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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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珥

萬曆壬午三月九日丁卯,左贊成錦陽君吳公卒于羅州廣山之第。訃聞,輟朝,致弔、祭、賻。越三月仲夏十五日壬申,禮葬于涌珍山先塋之側,其原坐艮面坤。先葬,公之外甥禮曹參議愼公喜男以行狀示德水李珥,求幽堂之銘。重之不敢諾,則曰:「子典文衡職,不可辭。」卜得日促,曰:「誌不具,無以掩。」乃因狀以敍曰:

公諱,字敬夫,系出羅州。遠祖季眞,是高麗中郞將。進士、贈純忠積德補祚功臣・嘉善大夫・吏曹參判、兼同知義禁府事・錦城君愼中,是公曾王考;精忠出氣敵愾功臣、嘉善大夫、羅城君、贈資憲大夫・吏曹判書、兼知義禁府事、襄平公自治,是公王考;富平都護府使、贈崇政大夫・議政府左贊成、兼判義禁府事・羅原君世勳,是公考。平山申氏黃海道觀察使諱自凖之孫,宗親府典籤、贈議政府左參贊諱末平之女,贈貞敬夫人,是公妣。考妣之贈,以公貴也。羅原前娶金氏,亦贈貞敬夫人。

公於弘治丙辰九月甲辰,生于京都好賢坊第。幼而穎悟,材氣夙成。受業於柳君於斯文推爲長者。公舅申判書,才公之質,亟稱許焉。公年二十七,中嘉靖壬午進士,以胃疾不能居泮,申公懼不第。乃於乙酉薦授瓦署別提。數年,例陞主東部簿,卽遷司憲府監察,出監南平縣,莅事明果,强畏弱懷。

壬辰冬,擢文科第二名,仍治南平。越三年,辭疾解綬。明年,授宜寧縣監,邑甚弊,賴公經畫,得復蘇。久之,坐法罷。庚子坐禮曹佐郞,旋陞刑曹正郞。俄拜司諫院獻納,始參從臣之列。自是歷侍講院文學・弼善、司憲府持平・掌令、弘文館校理・副應敎,累揚淸秩。

壬寅,以內贍寺僉正,挈眷歸養母夫人于羅州。明年,授南原府使。甲辰,監司宋公麟壽上其治行之最。陞通政。丙午,入拜兵曹參知。丁未,尹全州府。是歲,參仲朔功臣宴,以恩例陞嘉善封君,以親老常乞補外,歷潭陽府使、光州牧使。

甲寅,丁內憂。丙辰,服闋,以戶曹參判被召,轉兵曹參判、大司憲。俄還兵亞,兼同知春秋館事。戊午,出按嶺南。冬,引疾歸鄕。己未,特陞資憲,判禮曹,歷大司憲、戶・刑・兵・吏四曹判書、兼世子賓客・知經筵事・都摠府都摠管。辛酉,加正憲,拜左參贊。甲子,陞崇政、判中樞府事。厥後,再判兵、吏曹,三拜贊成,兼判義禁府事。隆慶庚午秋,以左贊成謝病乞暇,南歸舊業,遂不復還朝。

公天資溫雅,處事詳愼。中外所歷多擧職,長於吏才,剖決如流。平生不喜發人過失,謇諤雖不外形,內有所守,大被尹元衡所忌,累欲中而不售,則其不阿權貴可見。第於丁巳作都憲也,同僚有誣擠士林者,公不克抑,以此淸望少減,至於卜相被劾,然知公者謂:「公心事無他,必有能辨之者。」家食頤神,閉戶看書,客至,多不得見。自以多疾博涉醫方,頓悟攝生之要,常以簡靜自樂,飮食起處皆中節宣,居鄕與物無忤,閭里斂衽無間然者。主上累令本道監司,賜以優老之資,享淸閑之福者十有三年。壽八十七,考終于正寢。官庀葬具,終始哀榮,死生無憾焉。

公娶竹山安氏安氏之考,是牧使子誠之子,參判之孫也。夫人與公同年生,先公二十九年而沒,贈貞敬夫人。今公之墓,占夫人墓西。生一男五女:男彦厚,以蔭補官歷典稷山臨陂,今以南平縣監遭艱。壻長卽愼參議;次鄭師尹,歸厚署別提;曰權大勳振威縣令;曰尹霙;曰柳亨進,典獄署奉事。孼子曰彦寬,女適宗室鳳林令彦璘。縣監娶偰氏,只有一女,適士人李活。參議生四男一女:男長餘慶,今宰鎭安縣;次彦慶,文科,黃海都事;次重慶介慶,俱業文。女適士人玄德亨。別提生一男一女:男漢城府參軍;女適士人鄭瓚。縣令生一男四女:男曰。女適金光彧申應榘閔恪,皆士人,而應榘是上舍生。一女,幼。尹霙夫妻皆夭無後。亨進生男女七人:男長,餘幼。銘曰:

士有登仕,式官爲家。白首執板,孰遯是嘉?公躋貳公,來去重輕。引年勇退,弊屣簪纓。優游桑梓,抱澹肥貞。鄕推達尊,朝遠令儀。舍車趾賁,戀主心違。北方之人,議公是非。公豈慍悶?斷乎自諶。玄室有刻,用昭厥潛。

成運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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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成氏古稱多賢,退陶先生所謂隱成,卽先生也。先生資稟溫純,志氣豪邁,其學專務存養精索。故其言有物,其行有常。然終不爲世用,故謂之隱成,而又惜時人不知其高云爾。先生年三十餘,就有司中司馬試。旣而乙巳,仲氏與群賢罹禍,先生作詩以見志,遂歸報恩縣,卜築泉石間,名曰大谷

朝廷授參奉,謝命卽還。明廟收擧儒賢,訪以治道,先生入京,辭以病不能登對。上遣醫賜食,命所司繼粟,先生詣闕拜謝,再疏乞骸而歸。宣廟初,屢召以官,皆辭。特賜衣資,再命道臣周急,及以病聞,太醫齎藥再至,則先生已沒矣,卽萬曆己卯五月廿六日也。

先生諱,字健叔,其先昌寧人。考世俊,副正。妣朴氏,司諫孝元女。祖忠達,縣令;曾祖得識漢城尹,已上皆達官名人。而伯父思肅公世純有子守琛,是聽松先生也。

先生髫年志道,長益涵揉。嘗曰:「聖賢之書,必須大着心胸、高着眼目以求之,不然則句讀而已。其於上達,豈能有望?然外事物而談性命,非學也。顯微精粗,必交致其功,然後無架虛躐等之弊矣。」又曰:「學者立志爲先。若不激昂振作,雖有美質,決無有成之理。志立然後細察吾心,纔覺有己私,勇猛克去,不留苗脈,則自然天理昭著矣。其客念之紛起者,亦持敬之不至爾。若此心收斂凝定,則外邪自不入矣。」此皆先生眞精實體之言,非縣望揣摸之可及也。故其見於行者,孝友純篤。

副正公性嚴峻,而先生在傍,則日見其和豫之色。事伯氏如副正公,每追悼仲氏,言及必涕泣沾衣。與夫人相敬,白首如一日。嘗於僦居有色盻者窺之,先生覺之卽避去,尤謹於辭受。常曰:「吾平生所戒,色與得二者而已。」聞人有善,稱賞不已,使其成就,其不善則覆蓋之。接人和氣藹然,無貴賤賢愚,各以誠意,鄕人無不化服焉。然不欲以師道自居,有請業者,輒辭,若見憤悱以求者,則亦爲諄諄啓發。其族黨之間,恩意周至,平居若無可否,而至於斷義理、算成敗、論人賢否,則有非常情所及者。當陳復昌有名時,先生獨以爲不吉,後仲氏果中其螫以死。

先生德器渾成,和光混迹,惟恐人知,而風標介潔超然於物外,視世之所屑者,無異草芥。常愛俗離淸勝,飄然獨往,屢日而返。佳辰勝日,或携冠童,徜徉水石間,酒醺以往,彈琴詠詩,調韻淸古,聽之者,無不灑然而自失也。蓋人見其逍遙山水,獨立乎塵外,則但知其有幽靜之操;見其吟哦雲月,不屑乎俗務,則但知其有古雅之趣而已。若其遊心經史,耽玩義理,以自樂其所樂,則人或不知也。噫!先生所蘊者甚重,而卒以不施於世,豈不惜哉?宣廟聞其喪,賜以祭賻,命庀窆葬,隱卒之典,迥出常例。

夫人慶州金氏,副司直之女,無子,先生以夫人兄天富可幾妻以兄子,託其後事,或謂一時之便也。可幾與諸生葬先生于縣東鍾谷之南麓。朝廷前後授官,自參奉歷引儀、司紙、判官、都事,終司宰監正,仁祖朝褒贈左承旨。先是,諸生爲建祠宇,與冲菴金先生同享。有遺集數卷行于世。

先生所友曺南冥徐花潭李土亭,皆間世名賢,先生與南冥最爲莫逆交。蓋南冥有壁立千仞底氣像,而先生濟以溫厚。南冥曰:「健叔如精金、美玉,吾所不及也。」盧穌齋相國亦以一行無虧稱於筵席,而趙重峰則竝以退陶稱之曰:「是皆廊廟大器,濟世高材。」其引重亦深矣。至其一門之賢如聽松東洲牛溪板谷連芳幷彩,大爲一時之壯焉。東洲嘗宰報恩南冥土亭花潭皆遠至,爲對床連夜語,李相國浚慶聞之曰:「應有德星見於天矣。」然先生論一時人物,必以聽松爲第一。嘗書其事曰:「陶化一世,身可任也,而及見世衰人訛,顧無着手之地,則斂迹而退,棲息山野之間,探窮性理之奧,修身獨善,卒歲優游。」嗚呼!此豈先生默契而相感者耶?

程叔子嘗作明道狀曰:「異時欲知我者,求之此文可也。」吾於先生亦云。然聽松則如退陶栗谷高峯,狀德鐫行,無不至矣,而先生猶未焉,甚可嘆也。然其模範、大致無不同者,則生同志,死同傳可也,何必差殊觀哉?況退陶之稱引先生者,亦自可傳於百世,而假如自聽松論之,則未知誰之爲第一也。抑將兄弟之難爲耶也?噫!盛矣哉!信乎成氏之多賢也。

先生遺命勿立墓刻,牛溪先生只以寂寥數語,記其表陰矣,今者鄕之章甫伐石請辭。余曰:「非先生志也。」皆曰:「雖然,多士之願也。」遂爲之銘曰:

空谷之窈兮,可棲而息。古澗之淸兮,可飮而濯。先生之心兮,匪此之樂。惟理之奧兮,我玩而明。惟德之懿兮,我服而行。惟彼隱者兮,或踰或閉。先生不然兮,惟義之比。不潔以亂兮,焉有所倚?通而不流兮,介而不激。穆然其居兮,溫然其卽。先生之道兮,疇敢瑕謫?我思其由兮,惟曰有學。嗟後之人兮!其毋曰之儔匹。

申季誠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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曺植

吾唯後死,朋友先焉。三足去,而東洲黃江隨之,聽松又繼之。天佑愚翁之葬,吾旣執其靷而銘其石,子敬仲玉之亡,其家人應亦以爲知己,將必以表求,數家子弟皆未曉父兄之意,强以其所不忍者索焉,瀝血爲辭,寧非毒耶?今有子諴之子有安復以其碣來,余忍爲之耶?

公諱季誠,字子諴,享年六十有四。嘉靖壬戌,葬于密城之東村長善里申氏系出平山。鼻祖崇謙,爲麗祖元勳,衣冠兩朝,赫世彌盛者,近一千年。嘉善大夫、同知中樞、贈左議政自守,乃君之高祖也。曾王父允元,通訓大夫、軍資監正;王父承濬,生員,未立而夭。考,早風眩不顯,娶府尹孫永𥙿之孫筍茂之女生公。

公娶察訪李鐵壽之女,生二男一女:女適士人曺夢吉夢吉有子應仁。女適生員金聃壽,次女適忠順衛尹湯臣,三女幼。長子有定,篤學不倦,早世,娶進士李遠之女,生一男一女:曰忠復,女適生員宋惟敬。次子有安,娶習讀柳沂源之女,生四子:忠敬忠謹忠厚忠任

公以學問操身,終始不渝,而無競惟人;繩墨齊家,表儀一鄕,而人莫敢間焉。嗚呼!不亡者雖存,而其亡者已亡。今日之子諴、明日之楗仲,言尙有枝葉乎。忽投筆一噱。銘曰:

吾黨有人,申君爲最。齊莊於內,氷蘗其外。私淑諸人,松堂之門。雖家食吉,遺香則聞。

李希顔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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曺植

君諱希顔,字愚翁,系出江陽。考諱允儉,嘉善大夫、同知中樞府事、兼五衛將・都摠府副摠管。王父諱順生,贈嘉善大夫、兵曹參判、兼同知義禁府事。曾王父諱智老,贈通政大夫、兵曹參議。金紫光祿大夫景芬爲始祖,參議公之六世祖也。同知娶左議政崔潤德之孫參軍季漢之女,生希曾希閔及公。希曾爲弘文館修撰,希閔爲吏曹正郞,皆早世。

公娶左議政權軫之孫通政大夫、龜城都護府使仲愼之女,有一女,適縣監李公輔之子士人得蕡。又有小家子彭考,屬醫局。後娶李漢禎之女,無子女。夫人甫上笄,配公殆五年矣,秸屨、麻衰,枕塊奠酹,首不加梳,口不入漿,絶而復蘇者數,便欲自絶,矢與同穴。竭力鳩資,治金伐石,索予以文,之於君,義均兄弟,情阨辭塞,筆不能步,粗敍其槪。

公纔十歲,能綴文。十四,中司馬試選,屢捷魁科,皆北於春官,以遺逸始受典獄署參奉,閱數月而歸。又受掌樂院主簿,除高靈縣監,二年辭去。後授造紙署司紙,陞軍資監判官,未二年而退。乙未五月,終于城山之私第,享年五十有六,葬于烏棲之大塋之下、先夫人之右。

其孝慈友于之誠,篤善好學,愛人勤物之心,殆無與比。援而止,似柳下惠;通而知,類陳同父,有衛道之志,望道而未之見者也。才兼弓馬,絶出武列,終不爲世用,遺豹一斑,人所惜也。至情無文,玆不能撰。

鄭𥖝行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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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壽益

公之貫,出溫陽𥖝其諱,士潔其字,議政府右議政順朋之第一子也。始祖普天,仕高麗爲戶部尙書,諡貞僖。高祖高城郡事;曾祖忠基,司憲府持平;祖,司諫院獻納,世積賢德,至公而發焉。公之妣,卽讓寧大君之後鳳陽副正女也,正德丙寅三月初十日甲申,公生。

闊達有器度,文藝夙成,中嘉靖丁酉司馬試,有大懷,不屑屑於擧子業。以朝廷薦除掌樂院主簿,雅曉音律,尤精於玄琴,及爲是官,歌長短親爲敎訓,其不卑小官,可以比侔柳下。朝廷又以公邃於天文、醫藥,遂兼觀象監、惠民署敎授。出爲抱川縣監,閉閤高臥,民安畎畝。未及瓜,辭還,養疾於楊州掛蘿里廣州淸溪寺果川冠岳寺,採藥飡霞,倘佯物外,無意人間世。嘉靖己酉七月十六日卒,享年四十四,葬于楊州砂井山,從先塋也。

晉州甲族生員柳仁傑之女也。男則之復之臨,女則士夫金潤身妻。公沖虛高明,有上智之資,儒、道、釋三敎無不淹貫,至於天文、地理、醫藥、卜筮、律呂、漢語,皆不學而能論其至,則於數如康節,於醫如,人有痼疾,而賴公獲蘇者頗多。每曰:「醫者,議也。當審陰陽、寒熟,對證投藥,庶可十全。世之醫者局於陳編,膠於一方,不知變通,逆證用藥,安能見效乎?」

公素患淸羸,常自按其病,令蒼頭朝夕異劑,朝則必合口正坐,待飮藥日出,始啓齒出氣,夜亦兀然端坐,達曉不寐,非獨勤於修鍊,其於玩心高明、探頤義理者,固知形如雲鶴、風蟬。又善談論,人無賢不肖,皆服公之德,而樂公之風。

嘗隨議政公觀光上國,有一靑衿,□公善屬詩,來戲曰:「願與公作詩,可乎?」遂先唱曰:「東國眞男子。」公卽應聲曰:「中華美丈夫。」其人卽色沮不敢再。又遇道士於奉天殿庭,道士曰:「你國亦有如我輩乎?」公卽詒曰:「我國素稱神仙窟。蓬萊方丈瀛洲三山皆在,或有白日昇天者,又有長生不死者。吾儕尋常見之,何足貴乎?」其人驚曰:「何以至此乎?」公卽擧《黃庭經》、《參同契》、《陰符》等經,指其服氣鍊形之階梯首末,若燭照龜卜而無難,其人蹜踖辭避,不復與詰。

嘗曰「朝京時,有一人聞吾知推數,以其五行來問者,傍有傭人瞪目熟視,若有意者。吾問之曰:『你亦知此乎?』答曰:『粗解。』遂與之論難,乃精於數者也。因此知其有異,與之觀天文,則日月星辰之運了了焉;與之論古今,則治亂興亡之跡豁豁焉。觸處皆通,少無罣礙,問之曰:『君之所懷旣如此,何爲來此會同館,負來煖煖,以食其力耶?』答曰:『僕本人。賦命奇薄,不如此,固已死也。其年則當往某處。』遂多貿奇書異方與吾。吾還國後,每因赴京使通問書信,至某年,果徙他處」云。

其好賢樂善,亹亹不忘。如曰嘗曰「聖人千經萬函,皆學者事,如《性理大全》中《太極圖》篇,不可不先讀」,其指示後學作聖蹊徑如此。嘗曰:「久處山寺,不接人事,心靜身安,窅然知山下人事。禪家所謂他心通者,不虛」云。其於上達之功又如此。性不喜肉,善飮酒,雖磬數三斗,不亂,至晩年不傾一勺,其愼於疾,又如此。以北窓自號,取羲皇上人之意也。

公之稟賦旣異,充養有素。若使之立朝,展其抱負,則當不愧古之人。旣不得其位,又不得其年。嗚呼天乎!

成悌元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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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麒壽

成君子敬沒踰年,友朋逾傷之,相與謀所以不泯,各出貲豎石于墓前,咸屬余銘。嗚呼!余尙忍銘吾子敬乎?

子敬生而秀穎,幼孤,卓犖不群。未成童,卽有志學聖賢之學,探索甚力,聞先正柳藕金佐郞宏弼公性理之傳,勤請不懈,遂領其奧妙,潛心玩味,遍訪當世聞人,益闡所未聞。問學之暇,亦嘗游意於山經、地誌、醫卜之藝。雅厭科擧之業,一意古道,精思力踐,務爲心得,不拘於末節,知之者,識其有春風浴之趣;不知者,亦皆曰一世之逸民也。

少嚴毅,爲人所畏憚,晩更和易,無賢愚、貴賤,俱得其歡心。粹盎見容,望之可愛敬,氣質變化之功至如此。其事親奉兄之禮、執喪恤孤之義,乃君之餘事。而居窮守約,若將終身焉,地主以孝聞朝廷,又報遺逸,特授參品官,俄補報恩縣。君嫌以隱遯自高,卽應命供職,嘯傲溪山,若無所爲於其間。而官務辨治,惠澤及民,經濟之具,略施於六期之政。考滿,經返于公州先壟之舊居,蓋無復有意於斯世也。天之不祿,遽興云亡之嘆。慟矣哉!

子敬悌元昌寧大家府院君文正公汝完之高孫。考諱夢宣長興府使。妣平壤趙氏,生以正德丙寅,歿于嘉靖己未。再娶,無後。銘曰:

生世苦晩,心遠地偏。無鄧攸兒,有明道年。在公卽安,彼蒼者天。

鄭斗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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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穆

東山翁,太學上舍鄭斗者也。晉州人,居東山,後人號曰東山翁。性至孝,隱居不售於世也。平生恥匿過而爲名,善與人徇俗,人莫以爲奇也。土亭公嘗遊南中,見南冥隱者,又見東山翁曰:「高士也。江右有此一人而已。」父老傳:「翁通鳥獸語,入山中吹律,而鳥獸來馴。」此何也?

翁死,遺命「不久,東方大亂」,指東山路傍曰:「我死,葬於此。」仍語其子曰:「至某年汝死,葬汝無人。與其無葬,寧有髂於此?」人莫知也。及壬辰,果有寇,其子遇屠掠於此,死而終無收葬者。然後莫不曰「異哉!先事而前知,若是神也」。鄕人父老至今差嘆言之。

余遊晉陽,問之鄕人曰:「翁蓋魁梧奇偉,不遇於世,託於外物以自戲。」然讀其遺文,其所立不出於孔子之術者,亦賢也。

嚴忠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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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筠

嚴處士,名忠貞江陵人也。父早卒,家甚貧,窮薪水自給。養其母極孝,晨夕不離側,母稍恙,則不解帶寢。手調膳以進,母嗜山雀,結網膠竿,必獲以供之。

其母勸令學取第,益孜孜着力於問學,爲詩賦甚古,屢擢鄕解,得司馬以榮之。於書無所不通,而尤邃於《易》、《中庸》,理致超詣,所著文墨,與河、洛相契。母病殆,以身禱於天,不獲祐,水漿不御數旬,杖而起,三年廬啜粥。制訖,朋友勸應擧,處士泣曰:「吾爲老母也。今奚赴爲身榮而母不享?吾不忍是。」悲咽不止,人莫敢更言。

晩年,移居羽溪縣,擇山水幽絶處,搆茆舍,若將終身焉,窮乏不自聊,晏如也。爲人和粹夷曠,不與人忤,恒居肫肫如也。及至鄕評臧否,辭受取與之間,截然不可犯,一切以義裁之,鄕人皆愛而敬之。訓誨後進,必以忠孝爲先,而其紛譁名利,則泊然不一出諸口。讀史,至成敗治亂、君子小人之辨,必慷慨論折,亹亹可聽,其於武穆文山之死,則輒掩卷流涕。爲文簡切有致,而詩亦壯麗,所傳誦者,百餘篇,皆合作家,處士不屑爲也。朝廷聞而嘉之,再授齋郞,終不赴焉。

年七十八,將終之日,招所嘗往還者數人、學者十餘人,設酒肴以飮之,因言身後當葬先隴,而托其幼孫,以所玩圖書散給門人,端坐穆然而逝。閭巷爭來哭之,士夫識與不識皆相弔于家。遺文散失,不克集也。

外史氏曰:處士孝於家,廉於鄕,固當得位。而以母死不賓于王,卒窮以終,其才不少售,惜哉!巖穴間有士如此名湮沒而不傳者,非獨處士,悲夫!

李夢奎行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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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珥

先生姓,諱夢奎,字□□,慶州人,新羅始祖赫居世佐命功臣李謁平之後也。六代祖知仁州事諱元普生判官諱,判官生工曹參判諱延孫,參判生僉知中樞府事諱嵩壽,卽先生之曾祖考也。祖諱成茂,官至判官,後贈吏曹參判。考諱仁臣,官至主簿,後贈吏曹判書。妣光州潘氏,節度使諱之女也,以正德庚午二月初六日,生先生于京都白岳山下。

生而異凡,風骨秀爽。生未數歲,母之私宗室興寧副正無嫡子,取以撫養,將托後事。習語之時,卽知讀書,年甫十歲,已通大義,縉紳先進來見者,皆奇之。十三歲,入學,訥齋朴先生時爲學官,深加嘆賞曰:「他日,必爲國器。」金相公某寓于先生比舍,一見而異其爲,以其子妻之,時年十六。

弱冠,丁外憂,喪制一遵朱文公《家禮》,廬墓三年。庚寅歲,養母卒,先生念保育之恩義,服齊衰三年,守墓于高陽,哀慕以誠。思齋金相公適家食于同里,聞而嘆服,就與之語,尤加敬重,因與往來不絶。每論當代學者,必稱先生曰「氣宇之宏、天分之高,非人人所及」云。服闋,又丁內憂。連遭大喪,氣力柴盡,人恐其不能起,幸得支持,以至免喪。與兄弟分財時,必辭多取少,有一兄未有室家,先生分與以所占之田曰:「兄於昆弟中最窮,且無室家,故以此周急爾。」凡得玩好,昆弟有欲者,則不待發言而先與之,無一毫吝惜之意。其事養父,誠孝備至,耳目之娛、心志之樂,必爲之致,人以爲難焉。

庚子歲,中生員試。其在泮宮,聲譽甚盛,爲儕輩所推重,館中之議,必待先生主張乃定。一時名士輻輳于家,車馬盈門,無虛日,非其所樂也。仁廟初,館中年少爭相高論,先生憂之,遂不居泮,高論之士,未幾,皆敗。

甲辰歲,興寧正卒,先生執喪如親子,士夫弔者,塡溢街巷。初興寧有庶子四人,皆頑嚚無狀,興寧不子之,使之足不及門。先生常從容規諫,諭以天性之親,興寧意稍解。至是,先生以爲「養父母於吾恩同所生,喪患、祭祀固當盡誠,以報萬一。但以異姓不合承重,當屬庶子」,乃招庶子而勖之曰:「養父平日,不有汝輩,使我承重。今雖不可相負,但旣有繼姓之子,而使異姓奉祀,於義未安。汝宜改行易慮,敬主其祀,毋使先人含恨於地下。若其粢盛、器皿,則我當辨具,不煩於汝。」庶子皆感泣,同廬墓側。三年之後,田莊、臧獲不依國典分數,而優給庶子,至於財産,則任其自用,一毫不取曰:「汝等飢寒,則吾誰與足?」一門咸嘆其不可及。庶子輩,始則感其義,旣而溪壑無厭,紛爭不已。麋費無節,或死於桎梏,或至於流離,先生亦無如之何。

先生聘家之業在保寧,先生素厭城市,遂棄科業,浩然歸田,時丁未年也。所居有園林、水石之勝,闢一書室,極其蕭灑,扁曰天休,因以自號。堂前,開小池,受山泉,多栽花草。嗒然獨坐,或至夜深,每有意會,輒發於歌詠。模寫《桃園圖》,及以聽松所書《歸去來辭》掛之左右,翫賞之餘,悠然自怡。常慕之洗耳、之採薇、元亮之三逕,有曠世相感之意。其作歌詞,格高意遠,時人多傳其曲。

居家日用或窘,而恬不介意。妻金氏亦治內有法,克順其志,先生敬重焉,閨門之內,甚和且整。或勸殖貨,爲子孫計,先生曰:「不求聞達,閑臥林泉者,只爲省慾熙神,安過一生而已。古之君子終身貧窶,不免飢寒,尙有樂天知命者。如我則雖不優足,苟非凶年,不憂朝夕,豈可更以殖貨煩吾慮耶?吾子孫若非不肖,則如我足矣,如其不肖,多田何益?」

癸亥春,伯兄卒于京城。先生適抱疾奔喪,傷慟之餘,氣力頓憊,葬後還鄕,至夏疾作,六月某日卒,享年五十四。一鄕之人,無尊卑、無少長,匍匐臨喪如服期功,累日不去,只如牛童、走卒,亦不忍食肉,皆曰:「賢者逝矣。」舂不相杵,野無農歌者踰月。

先生天資夷曠,風神高亢,富貴榮達不動其心。其少也,外舅金公欲官之,先生拒不受,請官其兄,金公義而許之。其後銓曹欲薦其賢,有執友爲郞者,言于同僚曰:「我知某之心,必不肯屈而徒益其名。名者,彼之所惡也,何必益其所惡哉?」議遂沮,時人高先生之志操,而服其友之知心也。

先生之子女旣長,權貴多求婚者,先生善爲之辭,終不應諾。常曰:「連姻巨室,非安分知命者也。」父兄早逝,孀婦食貧,先生撫其子女,無異己出,取一女一子,辨其裝資,及時婚嫁,使得其所。其待客也,或以麴糱、聲色爲娛,若托興放意者,而至於獨處時,則止酒簡色,終日湛然。其歸保寧也,妻金氏以其母夫人老病,不忍別,故後先生歸。先生獨處十二年,不畜姬妾。有故舊李上舍巴男,愛其庶女,欲托于先生,垂泣請之,先生固辭。或問其故,答曰:「如其善,則固好;如其不善,棄之則爲負故人,不棄則傷我家道。吾不知賢否,故不敢許也。」

先生胸中,涇渭甚明,少所許可,而不形於辭色。其接人,不擇貴賤、賢愚,應酬不倦,言笑可親,賓客常滿座,各得其歡心。鄕人有爭鬪者,必開陳善誘,懇懇不已,人感其誠,多有化者。雖冥頑者,亦不敢肆其惡,或作傷風敗俗之行者,若念先生,則必惕然曰:「李生員無乃知吾所爲耶?」小民或陷於罪罟,或濱於患難,必盡力營救,使之得所。以故善者好之,不善者不惡之。上自士夫,下至編氓,得一美食,必先來獻,爭具酒食,冀其一臨,其得人愛敬如此。

其於異端之書,必深排之。常議風水之說曰:「人之死也,精神已散,血脈已渴,所遺形骸,若枯木死灰耳,安得以山川之吉凶,爲禍福於子孫哉?親死之後,所可致誠者,惟祭祀耳。若葬地,則但卜其家後山可也。生於是乎居,死於是乎葬,不亦宜乎?」識者以爲確論。最惡佛氏及巫覡事,里中亦絶淫祠,妖僧、怪巫不得接迹於其閭。只有一子,未嘗嚴誨,而觀瞻之際,自不得放心。其子嘗曰「生平侍側,不聞厲聲,而其威儀不敢仰視」云。

仁廟之昇遐也,杜門謝客,仰天搥胸,悲痛者累月。作詩傷之,詩中有曰:「東方一千載,皇天生。朝野共傾歡,至化期朝暮。大訃一夕播,厥疾由哀慕。御極未踰年,天意終難曉。歡心變惻慟,臣民如喪父。士生欲何爲?盛事無由睹。」

以某月日,葬于某坐某向之原。先生有一男一女:男曰希參,娶縣監申某女,生某某。女適士人趙擥,生某。

嗚呼!先生天品旣高,早有遠識,氣度超俗,藐視大人。臨死從容,不動聲氣,而思慮出人意表。有好善嫉惡之心,而未嘗露其圭角;有輕世傷俗之意,而未嘗言及時事。不爲皎皎之行見知於世,而濁名自不加焉。其生也,一鄕尊之;其死也,一鄕哀之。因其外,亦可想其中矣。先生子希參遊,故謹志其所聞如此。

李崇慶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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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欽

李君忠淸全義人,諱崇慶,字君善。生正德五年七月十三日,卒萬曆十六年十月初一日,年七十有九。越三月庚寅,卜利川釜淵里負坤抱艮之原葬焉,卽居之後阜也。逾年,孤耉俊氏述厥系牒、履行,謀所以不朽焉。固登君之堂,飫君之論,得君之爲人矣,謹受而次之曰:

君幼而英穎,七歲,讀書,已迎刃無肯綮。弱冠,諳詞章,魁鄕解,文譽日彰。庚子,中進士,游芹泮,爲諸生望,嘖嘖謂曉夕發軔。顧君方有遺世意,不樂負笈擔簦,齪齪作擧子業。遂棄去,得異區於陽岳山麓,遷窆考若妣,仍家其洞。洞多奇巖秀峯、澄潭激泉、古樹名花,又地肥衍,宜果穀。君因山而室,引水而池,灌其流藝禾,日哦其間,足不跡京洛。朴相國勸之仕,君笑曰:「公能以隴上之樂納諸羈馽乎?」嘆服而去。

君饒於財,而不喜華美事,衣止布縕,居不輪奐,無宴遊之好、兼味之奉。而獨良辰令節,鄕黨和會,則必置酒盤,冾一飮以和。性孝友,凡有先訓,終身循蹈,與兄弟析産,自占羸瘠,推己有,婚其未嫁者,其窮孤,與以衣食家育之,宗戚皆歸焉。

君素能詩善草書,林石川億齡嘗與君遊嶺東凌波臺,君詩先就,閣筆曰:「絶唱無竝和。」其見推如此。君自號楓潭道老,後改以丹丘閑民

君考曰成均生員。妣曰閔氏,大司憲祥安之女。祖曰昌臣,戶曹參判。曾祖曰,濟用監直長。君娶士人崔承淑之女,執義碩齡之孫也。水原大姓,無嗣,以族弟兵使濟臣耉俊後之。

生也後,不獲睹君盛年,晩乃拜床下。君年已七帙,而齒髮不替,杖屨康寧,其探討詩文,揚榷古今,鑿鑿副命實。已又出而回眺洞壑,瞻顧雲煙,如入龍亭葛廬,殆御駕忘返也。噫!雖君材與器,沒世闇然竟無聞,爲可嘅。抑剗耀遁光,約諸身,以終其天年,斯亦先民哉。銘曰:

嗟夫君兮!猶金在礦,猶玉在璞。不售其珍,存以大朴。鶴髮龜齡,竹杖芒蹻。居貞用晦,寔道之極。我命其窾,昧者是式。

朴漑行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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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孝曾

公諱,字大均煙波處士,其號也。姓朴氏,系出於忠州名譜,故籍中原。蓋吾東寧土姓之中,貴稱三姓,而爲最具。譜有曰:「新羅赫居世主十一年,以戚氏、貴族,分理國內州郡。是以太史記有朴氏之爲州主、郡主者。」

其後在麗朝有諱得升,僉議評理,卽公之九代祖也。是生判事公諱德麟,判事公生尙書公諱之誠。尙書公生諱世梁,都僉議司事。僉議公之子曰光理,卽公之高祖也,行中散大夫、民部議郞,入我朝,贈通訓大夫、司僕寺正。娶通直典理正郞李春啓女,生三子。第三諱,卽公之曾祖也,成均進士,以蔭補殷山郡事,贈資憲大夫、吏曹判書、兼知義禁府事。娶固寧望族吳洽女,生五子。第四諱智興,卽公之祖也,成均進士,贈崇政大夫、議政府左贊成、兼判義禁府事。娶桂城徐氏生員宗夏之女,生諱三子,皆以文章鳴世。時稱大宋有父子三,東國有兄弟三,至今傳以爲盛稱。十八,司馬,不幸早世。辛酉及第,又魁重試,凝峻剛直,枘鑿不合,官止通政,世所謂訥齋先生者也,行世有集。諱,卽公之考也,進士壯元,明經登第,行嘉義大夫、漢城府左尹、兼五衛都摠府副摠管、贈大匡輔國崇祿大夫・議政府領議政、兼領經筵・弘文館・藝文館・春秋館・觀象監事。娶棠岳金氏生員孝禎之女,贈貞敬夫人。羅州,卽夫人之鄕也,因居焉,所居有錦江形勝,而六山環其宅,仍自號六峯。以正德辛未十二月十一日生公。

公生而神彩秀澈,骨毛異常,爲兒戲嬉,縛草爲船,常與郡童爲引帆上檣之狀,已有滄州漫浪之兆矣。及知學問,日開月益,不煩提諭,臨文神會。嘗曰:「人子爲學,莫孝若也。窮達在天,孝理在己,在天者,吾所不知;在己者,吾當勉之。」自是人知有異行矣。及長,聲利、外物無所以開心者,惟以孝順父母爲心,日夜侍側,衣冠必飭,視膳必親,有供必贍曰:「孝莫如曾子,而嘗以養志爲大,世之人徒事口腹者,與養犬馬奚異?」是以不敢忽父母之所愛,不敢施父母之所惡,至於晨昏,非頓席疾病,則不廢其定省,左尹公動稱其孝,人不能間。

年十八戊子,丁內憂,水漿三日不入口,啜粥至朞三年,不見齒,毁瘠疑死,弔者大悅服。閱初擧鄕試,第一兩場,而戾洛至入省試,見有一士蹎仆躪而死,嗟悼不忍,忼慨憤發曰:「士爭一名,至殺人而不顧,此豈仁人、烈士所可旅進?」卽卷以歸,名聲始大。自是棹頭科第,卓往江湖,耕於寬閑之野,釣於寂寞之濱,竭力奉親,供爲子職,遺落世事,芥視千鍾。心行則仁人孝子,節槪則眞古之煙波釣徒也。

丁未,左尹公捐館,時公氣力與前喪不相能。而啜粥荼毒,哀毁過至,終三年,親執祭物,不畏寒居濕處。公質素弱,人憂其不堪,而卒無恙,蓋喪之善居,視其至誠也。服闋,惟以謹祭祀爲己任,事死之節,無異事生。復事耕釣,起亭於煙波江上,吟嘯自放,人皆以處士稱公,公不以處士自處。滄海泓深,非人所得以涯涘。

公平生好施與,娶族之窮不能自存者,衣食之;喪不能葬者,與之財力,使不過朞;男女當昏不能裝爲者,與之布帛,使不失時。公之族雖貧者,賴公不難於大事。

公性痼山野,酷愛江湖,有以琴書自娛,不求聞知於當世。嘗具亭子船一隻,靑蘆疎雨,任其去留,時與二三詞客載酒,乘月擧網得魚,有剡中之興、武昌之樂,所謂「遺世獨立,羽化登仙」之氣像,或庶幾焉。遂叩舷而朗吟其詩曰:「裝舟載素月,擬價輕黃金。不向官津繫,平生滄海心。」是詠也,人爭傳誦,流入九重。時宣廟方慕介士,特命御史往占其棲隱之所,琴、書滿室,臺榭壓江,蒼顔白髮頹乎其間,偃倚胡床,向風長吟。俄而命小僕棹舟下灘,溯泳煙浪,日仄忘歸。御史直以所見反命,上曰:「昔謝安携妓東山,係望蒼生,殆斯人乎?」自是恩命屢降而不起。

一日,思庵公以筵官入侍,上顧思庵曰:「『裝舟載素月』云云一絶,果卿伯處士詩耶?」對曰:「果有是矣。」上曰:「予注意此人久矣,執不許相見,卿可謂予勸起耶?」對曰:「謹奉敎矣。」翊日,特命除漢城參軍,不得已赴職。俄遷高山縣監,加通政階後,以金堤郡守莅官一年,投簪而歸,絶口不道時事。恐其韜光又不能終日,以樓臺、花石自晦寄,爲終老之計,嘯詠今古,俯仰天地,江上淸風、山間明月,長爲公所取用。

歲丙戌,公寢疾。十一月初七日,出煙波亭,令左右竟夜琴歌,詰朝,口吟一絶曰:「支離一疾差無藥,歸濯靈泉玉溜寒。從此便敎毛骨改,碧雲天外駕翔鸞。」命侍子書之,書纔訖乘化,享年七十六也。嗚呼!哲人之逝異於凡人若此也天。翌年正月日,葬于亭之西東向之原,與夫人竹山朴氏之塋,同兆而異穴也。

夫人先公十六年而卒,嫡無子女,側室有五子:長曰應苓,通德郞、行順陵參奉;其次曰應龍應龜應鳳應麟,皆無後。應苓生一男一女:女適判官吳命壽;男曰景生,昭威將軍、行龍驤衛、副司果。

公以間世豪傑早事文章,克紹家聲,風骨脫凡,發於吟詠者,皆非煙火中語也。其長篇古詩,格調淸越,牟擬盛唐。而公性本高簡,不勉收藁,又經兵燹,行世無集,惜哉!然文章詩格,乃公之餘事,其傳也奚足多?其不傳也奚足悲?夫孝者,百行之源,而自幼爲學,以孝爲主,則公之學力造詣可見也;科者,名利之場,而一士躪死,憤發棹頭,則公之氣義爽烈可見也。江山動靜之樂,得之心而寓之興,鶴出人間,高風振世,有耿介拔俗之標焉。始也,山水契合也,中也,君民望重,而終復入乎江山,識行莊進退之義焉。修身者,智之符也,而公之修身,始於事親;愛施者,仁之端也,而公之愛施,始於親親;名節者,勇之決也,而公之名節,始於高潔。公之平生心跡,莫不有原,原其所自,其惟孝乎。

公之季曰思庵相國,爲卜平遠亭於公亭相望之東,時時引退,友于湛樂,往往以輕搖短棹,泛泛同舟,去來煙濤雲浪之際,行船過舫,莫知其經世相公、物外高人共載舟中也。性氣爽塏,不拘小節,危搆露榭,琴笛歌謠。自俗見觀之,有若玩世高蹈,脫落名敎之所爲。而至於聞國家一事之非,憂形于色,憮然忘食,則眞古之處江湖憂世者也。若夫長蓑短笠,荷鋤南畝,野婆村翁皆得歡心,則宛然一農夫也。而左右圖書,焚香靜坐,窅默終日,古今閑中,則眞古之守敬君子也。嗚呼!若非卓犖豪傑之士而能如是乎?

六峯公淸白節操,足以規世厲俗,而能生育二君子,一則以儒雅大度爲世輔,相垂鴻名於竹帛;一則以物外高標遯世自養,灑淸風於千古。吁其盛矣!然則古所謂蘇明允家世,亦斯左矣。愚魯若孝曾者,夙從先君子,飽聞下風,於公之父子、兄弟間,謹錄平日所聞於父師若干語,以待後之有德、有言之君子,參考而傳之愈久焉。煙波亭錦館城西四十里許龍山江,是已林子定云。

李之菡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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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海

叔父諱之菡,字馨伯。以所居屋,築以土,平其上爲亭,故自號土亭,卽吾先人之季也。少孤,從吾先人學。及長,壻毛山守呈琅。醮之翌日,出而暮返。家人覺其新袍亡問之,則過弘濟橋,見丐兒凍吟,割而分之,衣三兒矣。聞者異之。

平居罕讀書,開卷,必竟晷達夜,旋出廣陵村莊,送奚取燈膏,毛山止之曰:「郞嗜書過,恐傷也。」乃腰斧入山中,斫松明燎於堂堗,煙漲火熱,人爭避,公獨端坐不倦者歲餘矣。經傳、史、子、百氏之書,無不貫穿涉獵。旣而下筆爲文詞,如水涌山出。若將爲擧子業,見隣有以新恩應榜設宴戲者,心賤之,遂已之。後雖入場屋,輒不製,製不呈。人有詰其故,曰:「人各有所好,我自樂此,欲休而不得也,」蓋嘲笑之也。

一日,謂吾先人曰:「我觀婦門,無吉氣。不去,禍將及己。」挈妻子而西,翌年,禍作。旣歸,以先壟濱海,恐歲遠爲潮水齧,將築堤,非累千穀,不可。仍取辦於漁鹽商賈之場,雖賤,靡不爲也。然有得,或焚之,或積如丘山,而妻子有餓色。善操舟,履大洋如平地,凡國內山川,無遠不適,無險不涉,或累閱寒暑,不知所之也。

平生篤於友愛,自非遠離,未嘗一日異處。祭祀極其誠,不盡依《文公家禮》,而事先如事生。接人則陽春藹然,處己則千仞壁立。恒居誨子姪,最戒女色,常曰:「此而不嚴,餘無足觀也。」尤用力於克己上,其忍飢也,浹旬不火食;其忍渴也,盛夏不飮水;其忍勞也,徒步足重繭。猶韜晦混俗,不露圭角,故人莫知所以然。而往往爲駭人異俗之擧,又不一而足,如着蔽陽、麤葛、木屨、木鞍,入官府、城市,人無不指笑,尙自如也。

爲學,常以主敬窮理、踐履篤實爲先。嘗曰:「聖可學而能,唯患暴棄不爲耳。」其於論義理、辨是非也,光明俊偉,通暢發越,引物連類,毫分縷析,使人人聳聽歆服,而昏者明,惑者解,醉者醒,其惠及後學亦多矣。才足以匡時而世莫試,行足以範俗而世莫表,智足以燭微而世莫識,量足以容衆而世莫測,德足以鎭物而世莫尊。人徒見其外,而或以爲高人、逸士,或以爲卓犖不羈,此豈足以知吾叔父?而於叔父何與哉?嘗曰:「得百里之邑而爲之,貧可富,薄可敦,亂可理,足以爲國保障。」

末年一出,意蓋在此,而不幸以疾卒于官,其天也歟?數也歟?壽六十二,葬于先祖父墓右。有男四人,皆夭。孫曰據仁,生子曰。不肖無狀未嘗負笈從師,學于家庭,雖未有薰陶成就之效,而其所以維持門戶,不至陷於罪惡者,皆叔父之賜也。涕泣而爲之銘。銘曰:

噫天之生,不偶耶其偶爾耶?偶則無奈,不偶則胡寧已耶?達固非願,窮自樂。謂聖可學,己能克。似傲而恭,若和而方。怳惚左右,人莫能量。晩一起,爲少施。亦不終,天乎可悲。

黃應奎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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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海

松澗黃先生,齒下吾先人十一歲,先人與之友最善。山海自未冠從之遊,先生不以年少視,乃許以忘年之交。自吾先人下世,親舊長老淪沒殆盡,獨公在世,而離違隔闊,垂數十載。歲乙未春,山海嶺東蒙恩西還,路出竹嶺,訪公於之別業,公尙康健無恙,炊粱敍舊,握手而別。

越三年,公訃至京師,山海哭於僑舍。常謂公齡雖高,餘日尙遠,會合有期。而豈料嶺外一面,還成永訣?遂爲之哽咽,數日不能語。翌年春,公之胤承旨公具狀走一星,乞銘于山海,且曰:「此先人遺命也。不獲公言而揭墓道,猶不葬也。」嗚呼!山海尙忍銘公爲?第公之托銘于山海,非爲其文也,爲其知之久且深也,義無敢辭者。

謹按公諱應奎,字仲文松澗,其號也,黃氏昌原。遠祖諱石柱,相高麗。有諱𥙿,登第忠烈朝,官至典客署令,有文行。諱眞伯,寢園署令。諱承厚,中郞將,皆仕恭愍朝。入我朝,有諱處中,卒官迎日縣監務。子通禮院奉禮諱,於公爲高祖,有六男,皆知名。內外孫名卿鉅人,繼世迭出,如金冲庵權判書最近。曾大父諱希聖,好讀書,不赴擧,自順興徙居。考議政府右贊成諱士祐。妣貞敬夫人延日吳氏靑城君季南之後,正德戊寅九月十九日,生公。姑黃氏無嗣,抱而育之。

嬉戲殊凡兒,不勤訓誨,而論文通大義,弄筆善草書。及長,受業於周愼齋,公器重之。嘉靖癸卯,中司馬試,遊泮爲輩流所推。申企齋光漢屢坐皐比禮之曰:「非三代下人物。」爲文尙古,累擧,皆不第,猶求古文不釋手曰:「我自樂此,豈但爲擧子業?」家屢空,怡怡如也。隣有同榜爲權宰,或勸公一屈,宰亦屢邀,終不就。

甲子,大學惜公才,累薦每第一,初仕典艦司別提,旋爲金吾郞,轉長興庫直長。己巳秋,今上謁聖別試,登丙科第,遷典牲主簿,調禮、戶、刑、工正・佐郞。選師儒,由直講至司成,歷司贍、禮賓、宗簿三寺正,所過唯竭誠奉公。會淸道有窠,銓曹以公補之。郡民稠吏猾,號難治,公至則簿書雲委,過眼輒空。御下,無待鞭朴,賦役不加尺寸。政以養老育民爲先,民俗大變,樂而歌之。病將歸,髫白奔走涕泣,束荊圍,衙門環守者累日。公挺突而出,男女爭追之,氣盡乃止。未幾,爲溪山乞丹陽郡,上章蠲免,流逋雲集。暇日,幅巾、藜杖,嘯詠泉石,勸父老各立黨序,誨子弟,不數年,童蒙識向方。苽滿,借留一年。戊子夏,如供仕,旣而嘆曰:「吾老矣。秋風起,盍歸乎?」遂掛舤而南,不復西。晩出仕路,未展蘊,退休田園,屢除,皆不就。居鄕,謝交遊,遇是非,必明辨乃已,善者好之,不善者或怒之。

壬辰之亂,天兵南下,郡邑蕩然無以餉,行朝亦蒼黃未有命令。公泣曰:「老臣癃病,旣不及扈駕西巡,又未能荷戈討賊,何以報國?」遂出穀累百,繼以牛酒,爲諸路納粟,始事聞,賞折衝。至事目頒行,該曹計啓,乃增嘉善階,再授同知敦寧府事,病難謝命,陳疏懇辭,幷時務以進,有褒。居常慷慨言:「奴尙今據邊,吾雖衰病,豈遑啓居?」倡一鄕鼓義氣,一鄕推爲鄕兵大將,方募衆聚糧。戊戌七月十四日,以疾易簀于別業之正菴。先一夕,麾婦女出,促冠服來,乃緩聲曰:「吾逝矣。」享年八十一。其年八月二十日,祔葬于古順興西去墨洞子坐午向之原夫人墓右。時連月霖潦,喪車旣戒,猶不止。人報「前溪漲難渡」,夜忽開霽,星漢昭朗。葬而雨,人皆異之。

嗚呼!公天資奇偉,磊落有大節,當事無苟且。爲贊成及養父母,俱廬墓終喪。母夫人喪,公尙幼,猶行素。與伯氏潤奎鄕居,財必讓,過則諫,家無間言。弟瑞奎早世,婚嫁其子女猶己出。性儉約,不喜芬華,所着只澣濯一衣。誨子弟,唯勤學篤行。一室書史,沈潛忘倦,凡有不平,必寓懷翰墨。

詩尙,筆慕金生,齡踰耋不替,有《松澗稿》若干卷。公少時,讀書山房,夢占一絶曰:「水北秋如錦,天西月似眉。有心悲世事,無力鑄雍熙。」覺而悲吟,知不能有爲於世也。晩年,飽見人心、世道無復可爲,嘗自嘆曰:「今之世,食祿難矣。無所爲,則義不可;有所爲,則勢不能。」是以不求人知,通塞一委之天,優游往來,未嘗終一年淹。戊子,南還日,醉吟一絶曰:「終南一念未能忘,强策駑駘入洛陽。衰朽不堪供卯酉,歸船還載上來裝。」觀此,可知公之懷抱矣。

亂時,流離者坌集門巷,全活者衆,遇族屬,必解衣與之。郡有紹修書院,是文成故里,愼齋公所建,久而寢弛,公慨然志脩復。且以舊制。院接只聽場屋入格,大欠蒙養,於是作童蒙別齋。亂後猶惓惓不置,奬後生,俾各成就,鄕士皆仰之。及卒,校儒、院士哭奠塡門。

贊成身後,不幸有踣碑事,公將改豎而未果。憤切寇,常曰:「賊忘,吾乃死。」及病,顧二子曰:「以公則平賊未聞,以私則墓碣未改,吾死不瞑目矣。碣文托汝曹,寇退,告吾墓。」屬纊日,幾不能言,諄諄說二款不絶口。病革,自作畫像贊,有曰:「未學,國恥難雪。」若見子弟從外來偶語,輒問曰:「有捷音乎?」否則愀然咄咄。

夫人驪興李氏,考儀賓府都事諱壽旅,祖掌隷院司評諱之利,曾祖兵曹判書敬憲公繼孫敬憲出入將相,有北門功。妣完山李氏,宗室牛山君之女,於獻陵曾孫女,戊寅十二月十四日,生夫人。年十五,歸于公,婦德備,治家有法。先公三十二年丁卯九月十五日歿,未及見公及二男登第。贈貞夫人。有三男一女:長,娶士人金紳女,無嗣,亦先公逝;次卽承政院都承旨,娶宗室豐城君女,生三男四女,內外孫男女九人;季,弘文館應敎,娶士人李民秉女,生一男。

嗚呼!以公之德之才,不克大鳴于時,小試郡縣,卷而退鄕里以終。玆豈非天耶?數耶?無狀竊念平日分義,有可以爲公致力者,唯撰述文字,揚幽光垂不朽。而衰病所錮,神思昏瞀,不得形容大君子德誼於萬一,其負公於冥冥者多矣。只就狀中所載世系顚末,略加檃括,而係以銘。銘曰:

之門,維鄕之昆,遠流源。才爲德飾,文以道碩,且心畫。躍遲試微,其終與違,盍卷歸?肥遯于坰,優遊養靈,命斯聽。丁時不臧,無力斯匡,但詘强。聚義于同,磬補于公,匪稱忠。吁爵之屯,得二乎尊,足式聞。而積之光,歸定于蒼,豈茫茫?我最其迹,請考千億,墓之石。

南尙文墓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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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海

雙湖丈人,不知何許人。以其亭於雙湖,故曰雙湖;以其年長於吾二十歲,故常呼曰丈人。自少倜儻魁梧,不屑爲擧子業。性好讀書,博洽經史,尤癖詩,酷愛二家。凡有懷,必形諸吟詠,沖淡自然,不事雕繪。

其居在東郭駱峯下,有池園樹木之勝。丈人烏巾、杖屨,日逍遙其中,有來問者,輒謝之。庭有古井,出松根,味淸洌。每中夜獨起,汲取一盌,飮且溂,朗詠《離騷》、《赤壁賦》,仍感慨不寐,或至達曙。有時短童羸馬,出東門踰,留連亭榭,樂而忘返焉。平生嗜善好道義,未嘗有邪枉之行。足不及權貴門,其所談論通暢雋雅,令人亹亹終日不知倦,若飮醇酎而聽雲門也。

天朝經理楊公一日遊駱峯訪名園,見丈人立松下鬚眉皆白、狀貌奇古,驚異之,迎上座,改容嘆曰:「不料今日見偉人。」遂題于門曰:「齒德具優,達尊之閭。」其見敬于人如此。

丈人姓,諱尙文,字仲素宜寧人。朝廷嘉其行誼,初授金吾郞,屢官至郡守,宰相終以高年薦,陞通政。生於正德庚辰十月,卒于萬曆壬寅三月,壽八十三。先府君,敦寧參奉諱;妣,宗室榮川守之女。大父,宜城尉致元成廟駙馬。曾祖考,府使諱,左議政之孫,觀察使,卽府使之考也。

丈人前娶儀賓府經歷黃範之女,後娶司憲府監察吳景閔之女,皆無後。庶出男二人:曰履祥、曰履一鵝溪李山海見知最久,其病退于湖右也,聞其逝,斂不得撫屍,葬不得臨穴。履祥旣過練,纍然素冠,來徵余銘。嗚呼!其忍爲是耶?乃潸然出涕而爲之銘。銘曰:

晬于容,古而雅。沖乎襟,忘物我。行爲範,德可舊。友黃卷,戲斯文。厭世濁,獨遐蹈。公自適,又何悼。